阿沛,麻烦你帮我拿一下那边的帕子。
傅沛白立刻折回身去,取了干净的帕子递给她。
水桶中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臂,她的目光紧紧盯在那手腕上,可上面却是一片光洁。
好了,这次你真的可以走了,还是说,你想留下来一起洗?
傅沛白回过神来了,不不不,不用了,那我先走了,你再多泡会吧。说罢,便离开了房间。
房间内的十七敛下了打趣的笑,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目光深沉地看着上面那朵霜白色的偃月花印记。
第110章返程前
司马拓吊脚楼外一处林间,一名身形颀长面容清俊的少年正在舞剑,落叶纷纷,剑影冽冽。
司马拓负手注视了一阵才走进林间抚掌称赞道:好身手。
傅沛白动作一怔,方才并未察觉到有人接近,看来这苗寨的族长司马拓会武功,并且武功不俗。
她收了剑抱拳作礼,见过族长。
听禾谷说你白日顺利取到凌霄花了?
是。
司马拓面带欣赏地捋了捋胡须,初时见你觉得你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现在倒是我看走眼了,你小子非池中之物,日后定会遇风化龙。
族长过誉了。
司马拓叹了一口气,看向树影婆娑的山林,话题一转,傅公子,你们这两日就尽快收拾行礼启程离开西南吧。
傅沛白微惊,族长,可是有事?
探子来报,朝廷正在组织军队发兵西南,这里就快不安生了。
这么突然?西南如今早已不能对中原产生威胁,朝廷为何就是不肯放过西南?
司马拓笑了笑,笑容中藏着苦涩,西南和中原的宿怨,其中秘辛当今已经没有几人得知了,今天就说与你听听吧。
我的祖父是当初陪太.祖征战天下的一名将军,为太.祖开疆拓土,出生入死,在太.祖尚未称帝时两人就以异性兄弟相交,而太.祖称帝之后,封侯拜爵,风头无两,一时之间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你也知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开国功臣,古来今往,没有几人能躲过帝王的猜忌,我祖父兵权在握,更是如此,他和太.祖间渐渐有了嫌隙,但并非是你想的那种权利之争。
司马拓的声音愈发沉重起来,祖父是一个率直热血的人,他忠君忠国,有自己的处世理想,之所以跟着太.祖南征北战,只是为了终结乱世,好还以天下太平,太.祖那个时候也是如此,两人志同道合,最终才勘定乱世。
可人心易变,太.祖称帝继位后,他和祖父在治国理念之上产生了分歧,太.祖逐渐暴露出杀伐狠绝的一面,不顾民生凋零,百废待兴的现实局面,选择继续向外侵略征战,而祖父则想于民休息,发展民生。
两人之间的矛盾隔阂愈发大,最后西南大叛乱那年,太.祖命令我祖父举兵南下,将西南各族屠戮殆尽,祖父于心不忍,最终带着司马家老小叛出中原,远遁西南,祖父将中原先进的文化技术也都带了过来,促进了这南蛮之地的发展,这里的族人感恩祖父的奉献,在老苗王死后,自发尊其为族长,而祖父去世之后,族长一位就传到了我这里。
至于你问的为何朝廷这几十年里就是不肯放过西南,那是因为太.祖殡天时,颁发过一条帝谕,后世大朔皇帝,皆当以收复西南为任,永世不忘,也正是因为这条谕令,太.祖死后,新帝继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发兵西南,祖父不得不带领苗族人往更深处的腹地迁徙,最终驻扎到了这里。
我初时以为太.祖只是想要开疆拓土,彻底征服西南罢了,可祖父弥留之际,他语焉不详的向我透露出当年的一些往事,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太.祖并非是为了收复西南才颁发那条谕令,而是想将我司马家彻底灭族。
司马拓顿了顿,继续道:再多的,祖父就没同我说了,但当年我意外撞破祖父带着大批工匠频繁出入前朝皇陵,我思来想去,这件事定然十分重要,背后甚至藏着□□为何要对司马家族斩尽杀绝的缘由。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来,最是无情帝王心,人一旦得到自己想要的,就会膨胀出更大的欲望,初心不变,才是世间最难的。
傅沛白听完面色肃穆起来,她沉思了片刻道:我留下来吧,或许能帮上寨子些许。
司马拓笑笑,眉宇间的沉重散去,他拍了拍傅沛白的肩膀,有心了,不过你留下也无用,双拳难敌四手,在绝对的人数压制前,即便是武功天下第一也于事无补。
更何况听闻这次大朔皇帝派出的是作战能力最强的一支军队,放心吧,这么多年来,我们依靠这里的天然地险,和中原军斡旋,未让他们讨到什么甜头,这次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只是中原进军之后,西南戒严,你们到时候就不好出去了,所以我才让你们这两日抓紧离开。
可是......
司马拓目光温和地看着傅沛白,就听老夫的吧傅公子,我祖父临终前让我守好这个寨子,我既然答应了他,我就该承担起这份责任,司马家永不出怯懦之辈。
战乱、权谋、争斗、杀伐不止、哀鸿遍野,这趟西南之行,傅沛白才好似真的看清了现在的世道。这个风雨飘摇的天下,穷困者有心无力,得势者漠不关心,这就是现实。
好,待我明日去钟离山采好钟离花后,我就带她们离开西南。傅沛白沉默良久,缓缓吐出这句话。
嗯,走吧,寨子今晚准备了长桌宴,庆祝秋收。
傅沛白颔首,二人随即离开林子,往灯火通明的寨子走去。
到的时候,长桌宴已经整整齐齐摆好了,数丈长的桌子拼接在一起,宛若一条长龙绵延至寨口。
族人们按照苗族习俗有序入座,他们没有动筷,等司马拓落位主座之后,才自发哼唱起悠扬的苗族古歌,人人脸上载满幸福之色,殊不知几日后此地又将再遭战火,这般宁静闲适的生活可能不复再得。
傅沛白坐到十七身边,一脸心事沉沉,陆清婉和桑韵诗坐在她对面。
禾谷端来一碗糯米酒,脸颊因为激动微微泛红,傅兄弟,窝敬你。
傅沛白爽快接过,一饮而尽,喝完坐下后,十七凑到她耳边低语,傅姑娘,饮酒伤身,少喝些。
傅沛白不自然地点点头,冷不丁对上对面陆清婉投来的飞刀似的眼神以及桑韵诗满是玩味的眼神。
她有些心虚,移开了视线,看向桌上丰盛的美食,又因着沉重的心情,没什么胃口。
十七夹了一块兔肉放进她碗里,问道:怎的不吃?胃口不好?
傅沛白摇摇头,夹起肉吃了。
对面的禾谷端了一碗刨汤递给陆清婉,脸上带着腼腆的笑,陆姑娘,这个好次。
陆清婉盯着那碗黑黢黢的汤汤水水,十分嫌弃地撇嘴,这什么啊?能吃吗?
能,当然能,很好次。说着,禾谷就端起汤咕噜噜喝了一大口,然后又递给陆清婉,你看,能次的。
陆清婉盯着禾谷一脸的憨厚质朴,不由得笑了,你都喝过了,我还怎么吃?
禾谷一拍脑门,啊,对,窝再去给你打一碗。说完,端着空碗就跑去盛汤了。
桑韵诗盯着禾谷跑远的身影,又瞥了一眼陆清婉,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不过很快便被她掩藏了下去,她轻笑道:二小姐,你觉得禾谷小哥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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