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那个这个上药要小心,最好还是让人帮忙一下比较好。
缪存笑了笑:谢谢。
他得多矫情啊,上个药还得让骆明翰帮忙。不需要,他可以自己搞定。
从城东到大学城真是够远的,上了快速路,以往拥堵不堪的环路今天却是畅通无阻。车里放着新春广播,缪存在新年好呀的童声歌唱中打起盹,空调开得足,吹得他脸红扑扑的,起了高原红。等车到了时,他觉得脸都要烧起来了,干得不得了。
别墅区和整个大学城一样都静悄悄的,这里管得没那么严,有些人家门口显然偷偷放了挂鞭,地上还残留着红色的纸屑。缪存下了车,踩过被风吹过来的纸屑,进了同样空荡荡静悄悄的家门。
首先要洗头洗澡,洗得干干净净的,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指甲也修剪得整齐,这之后他才会换上干净的新衣,去抽屉里取出新一年的红绳。
旧的剪断,放在另一个大信封里。
每次系上前,缪存都会在心里跟妈妈说几句话,说自己一切都好,去年也是开心的一年,新的一年会更好。今年多说了一句,「妈妈,有人一起过年虽然要热闹一点,但并没有更开心。」
他像做功课一样认真,因为这是从小的习惯,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仪式习俗,就跟大人放鞭炮,小孩求压岁钱一样,都一样的。
做完这一切才是上药。
洗澡时就很疼了,怕里面有什么残留物,他忍痛清理,看到白色地砖上的水变得带一点粉。好在骆明翰昨晚上是帮他做过清理的,里面没有奇奇怪怪的东西。
上药的姿势有点艰难,折腾得他头晕眼花的,好不容易上好,跪在地上撑着床沿喘了好久,又觉得困了。
快睡着前迷迷糊糊地觉得,似乎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做,但到底是什么呢?直到骆远鹤的电话打进来,缪存才惊觉,他竟然忘了给骆老师问候新年快乐!
都怪骆明翰,昨天光顾着陪他爸爸喝酒了,一下子就没想起最重要的骆老师。
骆远鹤那儿才刚天亮,一听就知道缪存是刚醒,低笑了一声:怎么睡到了这么晚?昨晚上通宵了?
缪存尴尬地说:嗯跟几个同学去KTV,他们一定要唱到天亮,六点多才回来。
骆远鹤没有生气,反而为他有了热闹的社交而高兴,不忘叮嘱:玩可以,但要注意身体和安全,也不要把画笔丢下。
知道了,你好严格。
骆远鹤听了会儿,听出他鼻息沉重: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缪存拿手背贴贴额头,蜷在被窝里,就是刚睡醒,鼻子闭。
骆远鹤认识的周围人都说鼻塞,只有缪存说鼻子闭,不知道是不是南方的说法,奇怪中透着可爱,他还会说肚子好难过,小时候捂着肚子一板一眼地说:「骆哥哥,我肚子好难过」,没把骆远鹤笑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肚子心情不好。
喝点热水。
缪存噗嗤一下笑出声,想起女同学对自己男朋友的吐槽。
好吧,我等下就去。
现在就去。
现在有别的事要做。
骆远鹤在那头轻蹙眉,什么事?你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新年快乐。缪存说,现在要祝你新年快乐,已经晚了好几个小时了。
骆远鹤温和地说:缪缪也是。
缪存也没计较他为什么昨晚上没有找他,跟他恭贺新年。因为骆远鹤是那种凡心很淡的人,想起来就打,想不起来就算了,不会自寻烦恼。正如过去十年,他隐约知道缪存的家庭关系不太和谐,但并不知道他父母之间的故事,他也隐约猜到他过年时想必是孤单的,但也并不真正知道缪存竟然已经独自过了好几个新年了,缪建成带着全家去酒店,缪存守家。
如果是古代,骆老师可能就是那种快成仙了的,只剩下凡间的一点牵挂。缪存知道自己在这牵挂里,但也不会去要求更多了。
又聊了些关于申请文书和作品集的事,就各自挂断了电话。
缪存又困了,那里不疼了,骨头和肌肉倒是叫嚣着疼了起来,每个细胞都沉甸甸的。
大约知道自己是病了,但没事,喝点热水睡一觉捂一捂就好了,反正以前都是这样捱过去的。他从白天睡到天黑,又起来抹了一次药,之后便睡到了天亮,在这么滚烫的被子里也发起抖。
骆明翰真的以为他去拜年了,想联系,又觉得从头到尾都是缪存的错,硬生生忍了一晚上。骆家也来了客人,客人只看到他反复拿起手机,点亮扫一眼,又一脸不耐烦躁地按下手机。敬酒也是心不在焉的,没人多嘴,因为都知道他脾气暴,但心里都默默地想,天之骄子今天看着真是焦头烂额。
骆母微笑着通报他带人回家的喜讯,亲戚都祝福,骆明翰想起那支被归还的手镯,抬手把手机关机了。
工作了多少年,他的手机就保持二十四小时畅通得多少年。
他很想缪存,觉得缪存大约这时候也是在想他的,跟他一样坐立不安,但晚了,缪存别想找到他。
心里堵着气,酒量再好的人也醉得快。等醒来时开机,已经是第二天的十点。各种商务问候雪花般飘来,关映涛也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出来聚一聚,骆明翰其实早就把缪存的对话框置顶了,第一眼就知道没有新消息,但他还是耐耐心心地滑到了底,看完了所有的新消息后,才回到第一屏。
还留在很早以前的对话,送领带的那天,缪存问他:「骆哥哥,你怎么还没回来?」
那之后就没聊过了,因为他们每天都待在一起。
想起领带,骆明翰所有的气消弭于无形。他抹了把脸,勾了勾唇,深呼吸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主动给缪存打电话的决定。
虽然如此,但基本的谱子还是要摆。
电话接通了,声音还是冷的,一副不想给人好心情的样子:喂。
缪存知道是他,闭着眼睛,根本没有力气举手机,便懒惰地把它贴在脸侧,本来就沙哑的声音更模糊了:骆哥哥有什么事吗?
骆明翰心里一紧,瞬间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你声音怎么这样了?
即使隔着听筒,也能听出他呼吸里的沉重和灼热。
缪存想了两秒,迟滞地说:没什么,睡太久了。
骆明翰警觉地问:你睡了多久?
嗯缪存发出无意义的单音节,很慢地回:一天两天?我不知道。我还没睡够,似乎已经睡着了,又惊醒着说完后半句:先挂了
这一次不知道睡了多久,连门被人刷开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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