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也很好奇,今日众人将如何激将他结盟的那位大妖露出原型。
*
羽化,走了。
五条知在不远处唤着,宇迦抬头,见对方穿着深蓝色的狩衣,眉目俊美,正装时像画里走出来的。
宫中祭典的舞者,会选当下最负盛名的美男子。
舞师的话在脑海中闪过,宇迦觉得,从小到大对着这样一张脸,审美要被拉高成什么地步。
走吧。
说着,禅院的家主握住膝丸,和他并肩走上祭台。
这些年祭典的舞者多是拿扇子的,瞧见两人提着沉甸甸的太刀就来了,一些公卿耳语起来,在利刃出鞘之际,他们评价着:太张狂了啊。
雅乐起初是较为缓和的,所以两人起势,踱步的动作也放慢,但渐渐的,他们甩开了拘束的优雅惯例,刀光凌厉,舞姿有破阵之势,最后结束之时,两把太刀插在祭台之上,髭切和膝丸一阵兴奋的瑟瑟鸣叫。
台上的法皇始终面色沉着,美丽的中宫坐在右侧,天皇于左侧,整个祭祀中,他们三人均为发言,中宫只是偶尔端起面前的茶,浅浅呷一口,干燥的唇便被滋润了些许。
这是源氏的刀么?刀刃的破空之声确实像狮子和蛇在嘶吼呢。中宫的表情恬淡,即便被两把除妖的刀指着,她也不曾慌乱。
不过,妾身听说,当初刀匠在锻造这两把刀刃时,因为成品的膝丸比髭切稍长一段,继而被质疑在锻造时私藏了炼材。狐妖美艳不可方物,细声细语然后,髭切为不让刀匠受罚,亲自将膝丸的刀身斩断一截,让二者身量一致。
说罢,端庄的中宫提议:这对双生刀刃到究竟更锋利?不如让他们现场比试下如何?
只要稍近处的人都能听见中宫娘娘的话,而按照法皇对她的宠爱,这点小小的要求又怎会拒绝?
如何,禅院和五条的家主?裹着僧袍的老人无慈悲地看着两个年轻的术士,衣摆下探出的手里握着念珠就在这御前,一较高下?
宇迦皱眉:上一个支线这个老头就不太正常,这一支线也是很严重的干扰因素。
这是一个善于博弈却太过恣意的掌权者,钟情于所爱却也夺他人之爱,根本无法预料他下一刻又会有什么新的想法。
这个人是当代本国权利最大的人啊威满四海,他不肯松口,那自己就不能逾越。
彼时,五条知抚沙了下髭切的刀柄,忽然问:羽化,要不现在就直接杀了吧。
六眼的最强术师冷漠看着帐中的法皇,对方身上那种长年累月养出的尊贵和处变不惊并未令五条知退却,相反的,六眼看得见,这是个没有能力的普通人,只消一个弹指,就能打地灰飞烟灭。
算了吧,那样没什么意义。宇迦如实道。
记忆里法皇好像是自然离世,死前还一直垂帘听政,舍不得放开权利。
他只是不像太难看地放开手而已。如是说着,禅院家主抽出膝丸,众目睽睽之下,左手握住刀刃,轻轻一划。
因为这次伤到的是主人,膝丸忽然发出奇怪的嘶叫,宇迦忙甩掉刀锋上的血,殷红溅在御前的泥土上,缓缓渗入地中。
没有人知道,他为何忽然割伤自己,宇迦能感到太刀表面的血槽粗粝皮肤的触感,血很快涌出,不多,但够用了。
普通人类不希望见血,但于妖怪而言,血肉是食物,何况是一个稀血。
宇迦记得无惨的垂涎,两面宿傩和里梅也明里暗里袒露过自己对于妖怪的吸引力,再者上一支线里,自己和羂索对峙时受伤,羽衣狐对于流血表现出了明显的动摇
所以,他确定,对方一定会有所行动。
帐中的中宫捂着自己的肚子,眼神飘忽不定地,不断做着吞咽的动作。
贴身服侍的命妇见了,忙上前奉茶,却被推开。
我有点不舒服。
中宫抓了抓脖子,试图起身告退。
法皇抬眼一瞥,淡道:你要看下去。
你提的意见,你做的要求,这次祭典亦是针对你而来,此刻告退,你就是认输了。
然而,中宫眼中的焦躁愈发明显,口气也渐渐变了样子。
我要离开!
她的声音粗粝许多,命妇都吓了一哆嗦。
法皇不再多言,闭上眼睛,见状,中宫忙起身,让命妇搀着自己退下。
天皇谨慎询问:既然她已无心看下去,这比试也没必要了吧?
老人已经拿出佛珠开始慢慢拨弄,眼睛垂下不再看前方,于是,天皇吩咐:让禅院羽化退下去包扎吧。
退至御所边空置的殿中,一个药师将瓶瓶罐罐放下,五条知顺势拿过一瓶,看了眼内容物,直接开盖一股脑洒在竹马掌心。
!宇迦瞬间瞪圆了眼,这个时代的药还挺烈的,疼!
你还知道疼?五条知一点不心疼,继续洒我一记虚式就能弹飞那里!
你闭嘴啦!瞪了眼那个药师,成功把人吓跑,宇迦龇牙咧嘴,那么多公卿在你打算篡位呢?藤原家干政那么久也没一个敢当场杀天皇的,你想名垂青史吗??
规矩真烦。五条知哼了声,把干净的白布一圈圈围在宇迦的左手上。
我以为那个中宫会忍不住直接扑过来,到时候你一指头弹死他,多顺利啊。宇迦是没想到羽衣狐挺能忍,还能维持着礼仪退下,不过这一举动本身就招人怀疑,最后法皇的让步,估计是对这个没忍耐力的妖怪失望了。
说话间,五条知已经利落地处理好伤口,瞧着出自手下的完美包扎,他道:她敢扑来我就敢斩了她,老子就在你身边,她还想伤你?
高傲的五条家主觉得,那种小妖怪都是杂碎,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站在竹马这边。
宇迦看他笃定的样子,问:刚才中宫要是忍住了,咱俩可就真要御前比武了,你怎么办?
五条晃了晃腰袢的髭切:哥哥当初为了救主人都砍过弟弟一刀了,这次为了救主人的朋友,让弟弟回砍一刀又怎么了?
不要把挨刀说得那么轻松啊宇迦扶额,深觉自己随机应变是好事,五条知身为咒术师果然还是有点疯,情绪上头后都会放飞自我。
一对挚友在这聊得正欢畅,忽然,均齐齐看向门口。
刚才送药的药师脚步有些摇晃,缓缓从外走来,看到两个咒术师,似乎是想说点话,但血更快一步从他口中涌出,继而整个人倒在地上。
糟糕。两个术士警觉,忙上前将人扶起,却见对方后背有巨大的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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