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顾锦荣表示怀疑,她还没听过长不大的猪,就连后世那些号称宠物猪的货色也照样能变得脑满肠肥,这暹罗猪莫不是成精了?
黄门令无言,他又没养过,哪里知道究竟,对方既如此说,他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好在顾锦荣并没打算立刻宰杀,倒不是嫌血腥,而是想走可持续发展的道路这小香猪倘若真个美味,一顿吃了不就太可惜了,不如试试能否跟本地的种猪杂交,若运作得好,不但家中可以加餐,没准还多了条生财致富的捷径。
顾湘湘连连点头,觉得是个好主意,完全不去想她姐姐是怎么懂得杂交这种专业术语的。
黄门令被这两个女孩子彻底打败了,横竖他的职责已经尽到,剩下的也用不着他操心。
正要转身离去,顾锦荣忽又咬着嘴唇进屋,脸颊飞红地将一个包袱递给他,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把这个给三殿下罢。
黄门令也没盘问,只轻轻点了点头。
回去后交给自家主子,萧逸打开一瞧,却是两双厚实的手作棉鞋,鞋面虽不十分精致,亦无繁复的刺绣,然用料却十分扎实,比内务府送来的都沉,针脚亦堪称绵密,可见是用了心的。尤为难得的是鞋底还加了隔断状的凸起,雪天也可防滑之用。
她还记得他年年生冻疮的事哩。
萧逸捧着这满载着情意的物事,只觉得心里比吃了桂花蜜还甜。
黄门令小心翼翼地道:顾姑娘怎知殿下尺码?
萧逸横他一眼,我说的。
奇怪,他怎不记得书信里有提到这些,若是在宫里谈论这等私密之事就不可能了,顾姑娘也不是不谨慎的人。
正猜疑时,只听萧逸冷冷道:你若敢把此事泄露出去,仔细你的脑袋。
黄门令:
话说,自家主子跟顾姑娘是定了亲的罢?那还偷偷摸摸图什么,是觉得偷情更刺激么?
他真不懂这些贵人的想法。
*
眼瞅着大限将至,顾锦荣只能抓紧抱佛脚,把其余琐事悉数撇开,转而一心一意背诵萧逸给她的笔记萧逸押题该是有一套的,想来不中亦不远矣,混个及格分该没问题。
只是为了脸面着想,她也不能太丢人了,她毕竟是皇家儿媳妇呀,放在现代,最差也是凯特梅根之流。
顾锦荣心无旁骛,投喂那头小香猪的差事便交给了顾湘湘,哪知顾湘湘日久生情,看小香猪越看越亲切,许是因为肤色相近的缘故,愈发多了些惺惺相惜之感。
某日薛氏从厨房端着一盆腌肉出来,顾湘湘的眼泪当时便成了断线珠子,泪滴成河,及至薛氏带她去围栏看了之后,才得以收场。
薛氏哭笑不得,总听闻北狄人凶残蛮暴,这丫头倒是天生的菩萨。
顾锦荣炯炯有神地道:娘,我看她是盼着那猪仔早日修成人身,好来个以身相许呢。
薛氏嗔道:别胡说。
只听过黄大仙狐狸精的,哪来的什么猪精,便真有,人家黄花大闺女也瞧不上。
顾锦荣信誓旦旦地道:天蓬元帅不也是此物化形么?人家高小姐照样八抬大轿求着做女婿呢。
顾震霆碰巧路过,亦凑趣道:谁是天蓬元帅?三殿下?
顾锦荣立刻抗议起来,爹,人家三皇子玉树临风潇洒着呢,哪一点沾的上边?
顾湘湘撇撇嘴,真不害臊。
锦荣振振有词,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反正也没什么好避嫌的,还怕人说呀?
薛氏对女儿这直白坦率的性子毫无办法,怎么越长大越藏不住事了呢?
但或许三皇子喜欢的就是她这点。薛氏望着女儿澄澈明净的双眸与微微泛红的耳朵,不着痕迹叹了口气。
亏得萧逸帮忙作弊,顾锦荣顺利通过了年末的选考会。至于裴先生是否相信她的真实水平,这个就见仁见智了,但许是想着好不容易过个年,裴先生也懒得寻她麻烦,勉励了一番明年须加倍努力后就回乡探亲去了。
净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萧逸道:年三十的除夕宴,你若想来,我让父皇给你下帖子。
顾锦荣摇头,算了罢,人又多又折腾,还吃不上什么。
先前因为掘出那藏宝图的事,不知多少人背地眼气,她若再去宴会上出风头,恨她的人该更多了。
顾锦荣莞尔,等你我正式成婚,还愁没有相聚之机么?
萧逸哈了哈气,觉得脸上的热力几乎盖过空气中的冷意,先前你托黄门令送的那鞋
顾锦荣忙道:不合脚吗?
她是比照着还在王家村留的记档做的,虽然有意地放了些尺寸,但萧逸尚在发育之龄,脚长得飞快也不稀奇。
萧逸道:鞋子挺合适的,只是没有配套的衣裳。
这话暗示得够明显了。
顾锦荣咬着嘴唇,你也忒会难为人。
就算男子的服装样式比女子稍稍简单些,可皇家规制在那里,该有的刺绣一样都不能少,怕是她赶上半年都未必能赶出来而且到时候估计也穿不上了。
萧逸求道,外裳不行,那么中衣呢?
穿在里头的总归简单许多,大致过得去就好。
顾锦荣滴溜溜瞟他一眼,古时候的中衣也就相当于内衣,那得是非常亲密的人才能经手了。
她轻哼一声,我哪知道你的身宽臂展胸围腰围。
萧逸不敢得寸进尺叫她来量,只得各退一步,我还让人捎两件旧衣给你,你照着那个做罢?
这意思叫她把旧的留着?锦荣俏脸绯红,如同吃醉了一般,她也不说答不答应,只冷声道:随便你吧。
只当是练手,练坏了也归他自认倒霉。
萧逸还要来扯她胳膊,亏得太后身边的柳嬷嬷来查问考试情况,顾锦荣才得以抽身。
她决定正式大婚前还是少跟萧逸见面好了,这样下去,保不齐会擦枪走火的。
萧逸在宫中过的第一个新年十分热闹,不过没有锦荣在身边,他脸上也多了层无形的面罩,看似客套恭谨无可挑剔,却自带了种疏离之感。
酒到酣处,皇帝突然兴起,命诸皇子作辞赋一篇,尽展其才。太子萧翎对此早有预备,自然不慌不忙,洋洋洒洒口吐千言,无不是对当今圣上的歌功颂德,所谓天下升平,国泰民安,这种场合稳妥又不出错,皇帝果然笑逐颜开。
四皇子五皇子学艺不精,又是这样突然的考察,自然支支吾吾,三棍子打不出个响屁来,看在庄嫔面子上,皇帝并未十分为难,两人虽出了丑,但想在有三哥这个垫底的,倒也不怎么难受。
但,事实出乎意料,萧逸并未如太子一般作颂圣之语,反而引经据典,以史为鉴,历数了近年种种天灾人祸,言下之意,仿佛雍景帝做得还不够好似的。
史皇后面色铁青,阖家欢聚的场合,这孽种倒出来扫兴。幸好,这番话也不见得是皇帝爱听的。
哪知雍景帝静默良久,却缓缓抚掌,歌舞升平何时不能有?三郎能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番心意才是朕最愿意看到的,诸位卿家可能体会?
众人忙跟着称颂。
史皇后唯有冷笑,怕是对着萧逸皇帝才会如此容忍,旁人就该成僭越了他能这般体察民情,还不是皇帝许他进上书房看奏折的缘故。
翎儿难道不能吗?只是不敢而已。太子这个位置看似荣耀,也意味着万般凶险,不出错才是最稳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