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皇后给皇帝夹了一箸他最爱的莼菜羹,含笑道:今日诸皇子都在,臣妾想,不如让大皇子也出来吧?到底昔年是他母亲的过错,何必迁怒于他。
皇帝面上淡淡,罢了,他既不愿出来,朕亦不愿勉强。你差人送些例菜过去就是了。
自从徐后被平反,丽妃赐死,大皇子被生母连累亦绝了前程指望,皇帝念在血缘情分,倒是没下旨废为庶人,无奈大皇子傲气得很,见皇帝只当没自己这个儿子,他便也懒得进学,终日关闭殿中,浑浑噩噩,如同鬼影一般。
怕是他还不知道萧逸在席上所出的风头,不要紧,那几道例菜会叫他想起来的。
史皇后浅浅垂眸,掩去唇边一抹讥诮。
这样的生死之仇,不知大皇子将作何感想?
第42章及笄礼
顾锦荣开开心心度过了她在帝都的第一个新年,除了没尝到那珍贵的暹罗猪肉(顾湘湘生怕她出尔反尔,老早就把小猪给抱进闺房了,真难为她怎么受得住那股气味的),一切可以说尽善尽美。
除夕宴的菜色虽比不上宫里那般丰盛,然也是有荤有素,汤饭俱全。
皇帝倒是没忘了顾家,还特意着御前太监送来一大食盒的例菜,放眼城中,能得此殊荣的不过寥寥数家而已。
皇帝赐菜,按理得当着来人面品尝,这才算得尊敬,但顾锦荣打开食盒盖瞧了瞧,便皱眉道:娘,还是吩咐厨房热一热吧。
席上的菜当然是刚出炉的,可这么一路夜行过来,怎么也得吹凉了。
薛氏意不自安,顾锦荣倒是坦然自若,公公,我父乃朝廷股肱之臣,若冷冰冰地吃下去,回头生了病反不好交代,您说是不是?
太监忙道,姑娘说的哪里话,自当以贵府为先,咱家还有别处要走,就先行告辞了。
顾锦荣笑着寒暄,慢走不送。
薛氏看得咋舌,锦荣虽没受过正式的礼仪训练,然对这样御前陶冶惯了的老油子居然应对自如,不卑不亢,看来日后进了宫也不必受欺负的了。
心下稍稍安定。
一整个新春,锦荣都在走亲访友中度过,顾震霆夫妇虽跟二房近乎断绝关系,可顾氏一族还有旁支,该有的人情往来也不可落下,除了日渐趋近的婚事,及笄礼还等着他们来充场面呢。
开了年,顾锦荣的身量愈发往上抽条了,跟薛氏已经差不离,站直了甚至略微还要高些,胸前也小荷才露尖尖角,穿着纤薄春衫,愈发显出那两个明显的鼓包来。
她也不知害臊,镇日家我行我素,薛氏只能板着脸,在她上学前特意加一件披肩,好遮盖颇具女性意味的轮廓。
锦荣向她吐舌,觉得母亲小题大做,萧逸才没那么下流呢,平时课堂上更是目不斜视,没有一秒钟偷瞄过她若非这门亲事是他主动提出来的,锦荣都怀疑这是桩政治联姻。
薛氏哂道:凭他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我就不信这个年岁的男子有不好女色的。
锦荣一听这话大有缘故,立马来了吃瓜精神,爹爹以前也这么血气方刚么?
薛氏老脸微热,啐道:上你的学去罢,别叫人等急了。
顾锦荣这才乐呵呵地离开。
薛氏想了想,到底还是找了个由头将顾湘湘先送到陈家去玩她刚从以前的手帕交那里得了个偏方,说是有助孕之效,趁震霆今日休沐,刚好可以试一试。
虽说这档子事晚上也使得,可将军府就那么点地方,传到女儿房里就太难为情了。
薛氏脸上赤色更深,如同云蒸霞蔚,其实她方才的确有感而发,震霆何止年少的时候血气方刚,如今怕是老当益壮呢。
*
锦荣告诉萧逸,及笄礼的日子已定下了,相关人员也都打点妥当,只待等会儿向裴先生提前请个假就好。
萧逸望着她头上罕见的花苞头,浓密如织的乌发被彩带扎成一束,圆嘟嘟地盘在头顶,周遭又加了许多粉色夹子点缀,恰如池塘里新绽开的荷苞一般。
他强忍住用手触碰的冲动,只道:我也顺便告个假吧。
顾锦荣忙道:别,你好不容易跟陛下关系缓和了些,正该发奋进学才是,怎能为这么点小事耽误功课?叫陛下听见,还当我撺掇的呢。
萧逸心道跟你有关的哪有小事,无奈不忍锦荣为难,只得罢了。
一颗心却是瘙痒难挠。
两人闲话时,裴先生进来了。仪容整肃,那把稀稀拉拉的胡子中嘴角却不自觉地翘起,仿佛遇到什么喜事。
顾锦荣听说他家乡妻子年逾四十,居然老蚌生珠,无怪乎裴先生高兴得胡子都飘起来了。
一码归一码,裴先生可没耽误本职,因着萧逸进步非凡,从年初起裴先生就换成了跟其他皇子一样的课本,至于顾锦荣囫囵吞枣听得似懂非懂,裴先生专程为她准备了一套简易些的教材,用在课余时间为她讲解。
顾锦荣很想说其实不必如此费事,她来宫里就是打酱油的,无奈裴先生每每见她都觉恨铁不成钢,立意要发掘她的聪明才智,顾锦荣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幸好裴先生对她已比上学期宽纵许多,哪怕她一心二用,先生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顾锦荣魂飞天外,想着及笄那天该穿什么衣裳,她如今是大姑娘了,可以不必再走可爱风,那些桃红柳绿过分娇俏的颜色是否可以换一换?毕竟及笄礼只有一回,总得留下深刻印象才行。若非纯白的太像吊孝,她还真想打扮成古墓派的小龙女那样飘飘欲仙呢。
正神游时,窗外忽有一双阴冷诡异的眼睛飘过,顾锦荣下意识打了个寒噤,再度看去时,那眼睛已不见了。
难道是见鬼?可青天白日哪来邪祟。
裴先生见她半痴不呆模样,不由得生起了气,他再怎么好性儿,当学生的也不能一个字都不听罢,何况他也不觉得自己讲得多么艰深。
裴先生遂清了清喉咙,锦荣,你来说说,《中庸予知》章中的此二句该做何解?
这回就算萧逸肯帮她作弊也没法子了她光对口型也没法照背如流啊。
顾锦荣老老实实挨了顿训,出来时脸上恹恹的,萧逸以为她还在因丢脸而难过,便劝道:你不在的时候,裴先生骂我比这个还狠呢,今日已经算轻的了。
顾锦荣: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她倒也不在意这种小事,只巴巴地问萧逸:你在这宫里有仇人吗?
萧逸认真地思索起来,太子算不算?
在萧翎看来可能是单方面的夺妻之恨,尽管他跟锦荣早就认识了。
顾锦荣细想了想那双满布血丝的眸子,觉得不太像是太子,况且太子又何必鬼鬼祟祟的?
她郑重地建议萧逸,我认为你最近该小心为上,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可宵小之辈最为难防,你才回宫一年,便已如此盛宠,不知道多少人背后骂你呢。
萧逸朝她拱手作了个揖,一双桃花眼泛着潋滟的光,谢娘子忠告,小生必定铭感五内,永记于心。
这是哪出戏学来的花把势?锦荣轻轻啐了口,谁是你娘子?不害臊!
萧逸愣了愣。
顾锦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会错了意,他应该用的是对官家女的通称那个意思,类似五娘子六娘子的,她这么脱口而出骂他轻浮,到底谁才是心里有鬼?
顾锦荣觉得脸热得站不住了,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萧逸却握着她的衣袖低低笑道:你若是喜欢听,往后我天天这么喊你。
顾锦荣只能庆幸这话没被顾家夫妇听见,不然萧逸铁定会被打个半死。
打死了她也不心疼,哼!
转眼进了四月,顾家大姑娘的及笄礼如期而至,一如之前商定好的,陈侯夫人为正宾,陈丹青为赞者,至于有司,薛氏本来想从京中请一位全福太太,哪知太后宫里的柳嬷嬷却亲身到来,说是奉太后之命来协助礼仪,有这位掌事嬷嬷在,可比全福人还光彩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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