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些,门外时不时传来走动的声音,宁姝小心翼翼打开衣柜,缩着身子躲进去。
在柜子的黑暗里,她听到自己心口砰砰直跳,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即使只有一点的可能,她也要离开这座深宅。
这里,本来就不是她的归宿。
这期间,她又试着联系系统,还是没用。
她手指在柜子墙壁上画着,以厢房为中心,最近的那条路要怎么走,要花多少时间,她闭眼盘算。
甚至,她把被抓到的、最坏的可能都想好了。
她揉了下额头,好好一个恋爱游戏,怎么玩成逃生游戏呢。
果然,她对游戏,尤其是恋爱游戏,很不顺手。
就在她闭目养精蓄锐时,突的,门外传来吱呀一声,宁姝心内一紧,她竖起耳朵,便听一声尖叫:不好了,姑娘不见了!
不是玉屏。
想起玉屏为她圆谎,宁姝不由攥紧手指。
而那个婢女,是来给宁姝送吃的,她手上托盘掉地上,尖叫声后,侍卫连忙冲进屋里,便看那窗户大开,他们上前查探,个个惊诧不已他们都把这方地围得这么紧,温宁姝是怎么跑的!
这事他们不敢隐瞒,只是,就在一刻钟前,京城边巡出了差错,谢屿去查看了,不在侯府,谢岐在户部的同僚追上门来,他也正忙,谢峦是唯一能抽出空的。
谢峦收到信,赶来查探那片竹林,他拿起那一角罩纱袍,脸色苍白,双眼更是幽冷:又骗我。
他明明,都要信了的,她说她喜欢他。
可是这一切都是她的谎言,为什么要这样待他。
突然,他攥紧那角衣袍,压下所有暴躁,道:西侧门被封了,她不会从哪里走她很可能还在侯府里,找,快滚去找!
侍卫们连声应是。
厢房柜子里,宁姝听到一点声音,至少确定,谢峦信了那现场,也就是说,她现在需要一个时机,离开柜子,按照规划好的路线,立刻走。
一般来说,人在高压中做事,坚持半个时辰,就会逐渐感到疲惫,谢峦的暴怒,势必会给侍卫们带来影响。
半个时辰。
不能躲太久,如果谢屿、谢岐回来,他们人生经验比谢峦丰富多了,发现不对,那也是死路一条,宁姝在心里读数,
机会只有一次。
她的心越数越静,在最后一刻,她揉着腿与关节,做好准备要随机应变,突然,沉寂许久的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不是个好兆头。
宁姝立刻不敢动,她放缓呼吸,等着那个脚步声离去,然而事与愿违,她竟然隐隐听到,外面的人在翻找东西!
她捂了下额头,老倒霉蛋了。
而那个声音已经越来越近,宁姝手里捏紧那把裁线刀,突然,柜门被一把拉开,宁姝的呼吸几乎停住。
她长时间在黑暗中,眼前的光亮,让她双眼刺痛,凭着本能,下意识把手中的刀送出去。
那人反应更快,他突然抓住她的手,避开那把小刀,便听他说:宁姝。
是段显。
宁姝眯着眼睛,能看得清了,将段显的刀削般的面容,收入眼底,她终于是喘着气,问:你怎么来了?
段显微低头,说:对不起。
方才,少女在柜子里缩成一团,她衣衫简单,头发也只是扎于头顶,却有种素丽至极的美,尤其是她脸上的冷静,与这种脆弱形成对比,让人禁不住,想要更靠近一些。
段显的心便紧紧揪着,他一字一顿:出了意外,来,不及了,快走。
看着他,宁姝知道,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她定了定心,嗯了一声。
雨还在下,不过比半个时辰前,小了些,侯府有些乱,段显对侯府很是熟练,带着宁姝是兜兜转转,有他在,就算遇到侍卫或者小厮,他们也打不过他。
反过来,段显把人打晕了,避免引发骚动,还和宁姝套上侍卫的盔甲。
宁姝身量高,穿着这盔甲,加之在阴暗的雨幕中,确实不容易引人注目。
段显把打晕的两人拖到草丛,两人继续走。
直到坐到马匹上时,宁姝还有点恍惚。
又是这么顺利。
只有一匹马,段显道了句失礼,便坐在她身后,他一踢马腹,马如离弦的箭,冲进渺渺雨中。
迎着风雨,他们来到京郊渭水渡口,这里较为僻静,只有一艘船,她和段显动作极快,弃马登船。
船刚解开拴着的绳索,便听到不远处,一阵剧烈的马蹄声。
宁姝抬首望去,不止是谢峦,谢屿竟也来了!
原来这一路,并不十分安全,还好是段显赶马,宁姝就是自认骑术不错,也绝不敢和久经沙场的谢屿相比。
船上的老船夫用力一撑竹蒿,她脚下扁舟往前一送,离岸边,越来越远。
她站在船头,看着谢峦从马上翻下来,他衣衫凌乱,向来精致的五官,充满惶然,他朝前奔出几步,声嘶力竭:温宁姝!
宁姝愣了愣,她闭上眼,转身,背对谢峦。
雨滴在江面上,砸出一个个浅浅的涟漪,远处青山隐隐,一望无际。
她的身后,传来一声哗地入水声。
岸上侍卫呼唤:三爷,快回来!一边下水,去拉谢峦。
谢峦淌着水流,搅乱看似清澈的水,泥沙从他周身漫开,他拍着水往前走,望着远去的船艘,与上面那道不曾回首的倩影,他神色怔怔,呢喃:你不要走
不要走。
谢峦打了个哆嗦。
岸上,谢屿在令人准备船,只是,这地方偏僻,等弄来船,宁姝那艘小舟也会了无踪迹,就是沿江边也没有多少关卡,想要拦下,十分困难。
谢峦从水里被拉上来后,便一直静静站着。
他看起来面色如常,眼眸却很灰暗,少了往日的活气。
江水顺着他的衣袖,滴滴答答往下滴,连成一条水线。
谢屿刚要说什么,老二谢岐也终于来了,他翻身下马,看着平静的江面,摒弃所有修养,骂了声粗口,问谢屿:就这么让她跑了?
谢屿是亲眼,看着宁姝从自己眼皮底下走的,神色一片沉冷,也没心情回谢岐的话。
正这时,谢峦却突然像是醒悟过来,他猛地冲到谢岐面前,攥住谢岐的官服:都是你说什么我会喜新厌旧,宁姝才走的!
谢岐推开他:你发什么疯!
这时候翻旧账,谢岐自也是满腹不爽利明明是他先对宁姝有兴趣的,到头来,她却对他无意,偏生还和三弟卿卿我我,若说他心中不嫉,笑话,他虽读圣贤书,却从来不是圣人。
此时,谢峦扑上去,挥出一拳,谢岐挡开后,也不遑多让,揍向谢峦的脸。
谢屿额头突突地跳,对侍卫说:还不快把两人分开!
几个侍卫刚要上前,谢岐和谢峦同时道:滚!
侍卫们踯躅不定,不敢妄动,谢屿只好从马上下来,正要去拉谢峦的领子,却被谢岐一个巴掌扇过来。
谢屿本来也窝着火,这一下,再添一把柴,劝架人也被卷入其中,他们不像兄弟,更像仇人,相互把拳掌、腿脚送到对方身上。
侍卫们见状,更是不敢拉架,只好眼观鼻鼻观心。
须臾,谢峦脱力,他躺在地上,脸上青肿几块。
谢岐则微微喘着气,哂笑着,说:谢峦,你晃一晃脑子,能听到海潮声不?还怪我呢,你自个儿初见她时做的事,就很光彩?
蠢货!
谢峦浑身哪里都疼。
尤其是心,犹如被小刀划拉,一阵阵的钝痛,他动了动手指,浑身提不起力气了,呆呆地想,是啊,也难怪她会走。
他都做些什么,如果他是她,会喜欢上自己吗?
哈。
所以,她是在报复他的幼稚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掉落的雨滴,已经变得这么小,它们汇聚在谢峦眼窝处,顺着他的眼角,一滑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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