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不知道和那妻子说了些什么,起初沈笙还能听见他们夫妻俩的只字片语,后来便是女子一阵呜咽。那男子似是拍了拍妻子的后背,轻呢的安慰了几句。
沈笙从地上捡起一个九连环,正想招呼江源致过来,突然想到什么。
月闲只觉得眼前淡黄色的衣影一闪,沈笙已经一脚踹开紧闭的大门。
屋中的陈设简单,一张床,一方小桌。桌子上摆着一套杯具。若说这间屋子有什么特别之处,那便是这屋子里比寻常人家多了一张供桌。
桌子上面供着的却不是那些玄门宗族的神像,而是一个青面獠牙,面目狰狞的邪神画像。画中之人的脚下铺着一层尸骸,一根长满倒刺的青藤像串糖葫芦一样,串起来挂在身上。
这一路上潘渊没少唠叨,沈笙第一眼就猜出了画像中的那个人是谁。
屋子里的两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一扇窗户从里面打开,窗户的外面便是一片荒林。看来,他们夫妻二人应该是趁着他们不注意跳窗逃跑了。
江源致一踏进屋子里,就看到供台上的神像。他张了张口,似要说些什么,但无奈嘴巴上的禁言术还没有解开。登时,两眼一翻,险些就要昏厥过去。
沈笙眼疾手快,一把就捞住了江源致。
此时,异相陡生。墙壁,桌子齐齐向后倒去。他回头一看,那间屋子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一个小点,离他越来越远。
江源致也看清楚此时的状况,两只手牢牢地抱着沈笙的大腿。
沈笙腿上有这么个累赘,行走实在不便。想到这孩子极有可能被吓坏了,便道:我给你解开禁言术,但你不能再说脏话。
抱着自己大腿的江源致用力点了点头。
好了,现在可以从我的腿上下来了吗?
江源致张了张口,仿佛是在试试自己能不能出声音。
可他奶奶的,憋死老子
话没说完,他的头上便挨了一记爆粟。一下子就抱住了头,抬眼间便看到沈笙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折扇,刚才他就用这把折扇打自己的头。
他张了张口,似是又想暴出一句粗口。好在他反应迅速,抱着头的手立即松开,去捂自己的嘴。
沈笙见他还算上道,便也没多做纠缠。抖开折扇,迈着步子,向前方走去。
江源致迈着小脚,跟在沈笙后面,似乎在想着措词。半天才憋出几个字。
怎么回事?
师姐这孩子,嘴里不带些个脏话,便就跟不会说话似的。从他嘴里蹦出这个字也实属难得。沈笙想起昨日他将这孩子领回客栈之后,发生了如下对话。
脱衣服。
老子他妈的为什么要脱,你说你是我爷爷,我还是你大爷呢!
沈笙忍着额头上暴起的青筋,心里想着这好歹是师姐的儿子,现在就把他送去见他父母有点太不厚道。
我是看你身上有伤,想给你上药。
我看你他妈就是不怀好意,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欺负老子年纪小不懂事。
沈笙终于忍不住了,喊来月闲,将那小子用麻麻利得按住。不顾那小子的嚎叫,强行扒开他的衣服,给他上了药。那小子浑身是伤,上药之后疼痛越甚。
你到底是给老子上药,还是想要老子的命。怎么会这么疼呀!
沈笙现在是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说了。
月闲道:你小子可闭嘴吧。我们家大公子受了伤,也不曾劳累过小公子。要不是看在你娘的份儿上,谁想管你。
江源致身上的痛楚渐渐减轻,这才慢慢相信沈笙给他上的是伤药,他心中仍在犹疑。
他奶奶的,这伤药他娘的怎么这么疼。刚才我还以为要疼死老子。
沈笙从外面端了一盆洗脚水过来,忍住将洗脚水扣在那小崽子头上的冲动。
伤药都是这样的,疼过去一会儿就好了。你以前没用过?
江源致看着沈笙把木盆放到他脚下,伸手替他脱了鞋袜。不知为何,这次却没有挣扎,反而是出奇的配合。
老子从来没用过那玩意儿。
沈笙听了,微微心酸。
不过,这东西真他娘的好用。
用了禁言术之后,客栈里顿时觉安静许多,沈笙觉得神情气爽了不少。
沈笙道:这是尘。
江源致想了想,嘴巴开合几次之后,又蹦出几个字。
你他妈不。
老我没明白。
他生生忍住了粗口,沈笙便觉得这孩子还是有救,继续解释道。
所谓尘,便是前尘往事。这些尘可以是由活人形成,也可以由死人形成。只要心中还有郁郁化不开的情结,这些尘便会寄生在一些物体上面。只要时机适当,便会激发出来。
他拍了拍江源致的脑袋。
不用担心,爷爷会保护好你的。
江源致一把打掉了他的手。沈笙也不在意,就在此时,前方突然传来一些人语。
他们眼前出现一座高大城池,沈笙抬头往上面一看,城门上赫然出现两个大字许阳。
尘中出现的不是江阳城,而是定天宗地界的许阳城,这倒令沈笙有些意外。难道这夫妻二人不是江阳城本地人。
城门口围着一群人。方才的人语便是从此处传来。几个老兵踢了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年一脚。虽然少年的头深深的埋在地下,可沈笙还是从他的背影一眼就认出,他就是那个叫程哥的男子。
哟。怎么不跑了,还搁这装死呢,刚才偷东西的时候的那股伶俐劲儿呢?
接着,便又是重重几脚。那少年被众人当成沙包一样一顿乱踹,身子躬成一个虾米,牢牢护住怀里的东西。
这时,又从城里来了几个人,围成一团,对那少年指指点点。
从他们的话语中,沈笙终于捋清了事情的经过。
这少年自小是在许阳城里吃百家饭长大的。平日里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少干,这次趁着包子铺的老板没注意,顺手顺了几个包子。一路被追至此,被守城门的士兵一脚给踹翻在地。
这时,那包子铺了老板也赶了过来,他似是没有想到那几个守城的士兵会下这么重的手。
忙道:唉,算了。就几个包子而已,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待周围人走了之后,那少年才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从怀里掏出已经碎成一团渣子的包子,靠着墙角,细细咀嚼起来。
江源致道:他看起来跟个饿死鬼似的,怎么这么细声细气吃东西。
沈笙道:他平时肯定吃不了什么好东西,所以才想细细品味,想将这种味道留存得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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