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让老大知道,你选这种活靶子一样的作战场所,非揍得你喊娘。烟枪戳了戳陈栎的装备包,他已经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喊娘倒不会。陈栎淡淡地说。
两人慢慢地走在彩虹漫游上,被夜色包藏。空气干燥而温暖,明明像是裸露在空中,却一丝风都感觉不到,这样的感觉很奇妙。
老烟。
怎么了?烟枪转过头。
无论我是什么,你都不会背叛我,对吗?陈栎的音调一如往常,但却是烟枪从未听过的内容。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不会。
确认。
不会,这个世界上我无牵无挂,烟枪的声音坚定,除了你。
你也不会背叛rc,不是吗?陈栎冷硬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动容,但转瞬即逝。
牵挂,是不一样的感情。
我信你,你别让我失望。陈栎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半张脸,似乎是在整理情绪。
不会。
我之前和你说,你要是想知道,我会告诉你一些我的事情,他的眼睛映着灯带的流光,终于变得不那么漆黑幽深,你想知道吗?
想。斩钉截铁的语气,不带一丝犹豫。
我觉得这才公平,我在你没有同意的前提下揭开了你的也应该用自己的来换。陈栎的声音仿佛越来越轻。
烟枪伸手按住陈栎的肩膀,想要给他支撑。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好爱成年人之间的感情
虽然没有莽撞无知时的热烈,但也沉而厚,仔细搭建起来,就无坚不摧。
第41章
你知道我曾经是个少尉,这之前的事情,你想知道吗?陈栎再一次询问。
嗯。
我大概没有父亲,也没见过自己的第二生母,有个女人把我养大,她的名字陈栎没有直接说那个名字,而是在烟枪手心里写下了两个字。
烟枪顿时愣住,停住了脚步,他皱紧眉头,满脸的惊诧,你再写一遍。
就是你想到的那个人。
你是她的儿子?
烟枪猜测过陈栎的身世必然不同寻常,但是他如何也想不到,陈栎是那个人的儿子。
传奇二字都不配做她人生的形容词,上一任大将军,生前功绩等身,并预言了蜉蝣时代的那个人辰茗。
也或许不是呢,她一直不让我管她叫妈。
那你又是怎么跑到海里去的。
陈栎是反革从海里捞上来的,他当时也在场,见证过那奇迹的一幕。
她死了。她死了之后不久,她妹妹,我应该叫阿姨的那位让我退伍,回去联姻、结婚,她把我的性别公布,团里所有人都知道了。
我不能继续留下,也不愿意回去结婚,所以我从载动机上跳了下去。
说着这样惨痛的过往,陈栎依旧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烟枪不自觉地收紧了握在陈栎肩膀上的手,他的眼里有细细碎碎的情绪,满是痛楚。
那你想她吗?你母亲。烟枪沉声问。
陈栎摇了摇头,不,比起她,我觉得她妹要温柔得多。
那可是逼你跳海的人。烟枪的声音里隐隐有怒意。
她是个疯子,得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亲妹妹逐出中心城,让她去戍边,一去就是十年。所以比起她对她妹的狠心,她妹对我算不上狠心。她只不过让我回去结婚罢了。
你们大家族还真是复杂啊。烟枪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妹跟我说,她都死了,你就别再怨恨她,可我做不到。陈栎摇了摇头。
是因为她做过让你很失望的事?烟枪小心翼翼地问。
失望?听到这个词,陈栎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涣散。
我没有爹妈,我不懂什么母子关系,或许你对她期待太高,才会失望,爹妈不一定知道该怎么对待孩子。烟枪语无伦次。
不,我对她没有期待,也没有失望。
我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这样,陈栎忽然笑了笑,想起过去的自己,他觉得好笑,我也有软得东倒西歪,路都走不好的时候,我也曾经害怕黑、害怕饿。但是怕有什么用,该来的还是会来。
人们都说她是个天才,她也确实是个天才,你知道天才想问题的方式和我们这种普通人不一样。
从这时候开始,陈栎的语气突然变得轻快起来,然而话的内容让人听来更让人心惊。
有一次,我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反正还很小吧,原因也忘了,只记得双腿骨折,左腿三块,右腿四块,那是我第一次骨折,原来骨折这么疼,我睡不着,睡不着早上就起不来,起不来就会训练就会迟到,她很生气,她觉得我不应该迟到。
我已经很久没有向她示弱,但那天我忍不了,告诉她我腿疼睡不着,她就把我带去了医院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医院,而是她的实验室,她和医生说,切了他的痛觉神经。
烟枪顿时满脸惊悚,原来你没有痛觉神经?
陈栎被他逗笑了,摇了摇头,那个医生不敢,切出个好歹他还活不活了。
但是她执意要这么做,甚至自己去穿上了手术服,然后她妹不知道怎么突然跑出来拦她,两个人在实验室里差点打起来,你想想,两个身份显赫的女人彼此又骂又推,很好笑。陈栎也确实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很飞扬。
烟枪却听得头皮发麻,胸腔里闷痛不已,说不出话来。
她那时候应该很讨厌我吧,因为我懦弱,软,什么都不会,一点儿都不像她的儿子所以为了让她能喜欢我一些,我玩命地训练学习,但是她从来没有满意过,要说失望,大概是她对我失望。
我以为她是天生脾气又冷又坏,对谁都蛮不讲理,但是她很喜欢温家那个小姑娘,有一次,那小姑娘踩坏了她的新鞋让她当众出丑,她也没有生气,反而抱着她亲,安慰她。
我他妈要嫉妒死了,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我就应该去媒体曝光她,说她虐待小孩,说不定还能让她被停职调查几天。陈栎这样赌气地说。
烟枪停下了脚步。
这条彩虹漫游的路似乎长得没有尽头,他深深吸气,觉得有些头晕。他一时间承受不了陈栎的故事,那身为故事的主角,又该多么的痛苦。
后来我进了军队,十五岁,性别和年龄都造假,名字不公开但最后都被她妹公开了,妈的。陈栎的说法越来越粗鲁。
我在军队里成绩很好,不管在哪儿我的成绩都很好,我没当过第二名。
我以为她会渐渐接受我,然而我回家,一切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区别,她讨厌我,在她脸上写得清清楚楚。
我最后一次回家是八、九年前,我记得那天我又和她吵了起来,然后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就回了营队。六个月后,团里遍传她的死讯,大概后来还有我的死讯我也没想到,原来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不会死。
陈栎说完这句话,看到烟枪白着一张脸停下脚步,他便也驻足停了下来。
他拍了拍烟枪的背,你又想吐了吗?
烟枪痛苦地摇了摇头。
这是我一直以来认为的故事的版本。陈栎平静地说。
烟枪讶然地张了张嘴,半天才整理好语句,难道还有更糟糕的版本吗?
陈栎望向窗外的夜空,似乎是在思索,或许。
还能更糟糕吗?
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