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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时代[末世]一杯三两墨(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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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栎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果然在不知不觉中和祝清愿有了什么要命的纠葛。

可惜,我果然没那么好的运气你就替他听了这个故事吧,我的故事。

祝清愿一边往他伤口上冲气态麻醉药一边清了清嗓子。

陈栎静静地仰头看着他。

我小时候,妈的,没想有一天我居然要用这句话当开场白算了,就是我小时候的事儿,没什么丢脸的。

祝清愿说话的时候似乎不愿意看陈栎的脸,目光始终停在血腥的伤口上。

他的睫毛不规律地轻颤,语气故作轻松。

我小时候,玩了一个逃杀游戏,那个游戏叫轮/盘,八局,赢了一夜暴富我胡说的,赢了继承家业,输了砍手砍脚。

我花三年时间玩赢了,那年我十六岁,这个游戏第一次赢家是未成年。但十六岁的人一般都比较傻,觉得自己什么都懂所以我对我爹说,去他妈的继承家业,我要去参军,我爹对我说,那你滚吧,一辈子都别再回来。

祝清愿顿了顿,继续说,我走的时候虽然失去了很多,但我很高兴,我觉得那些不是不能失去的。

麻醉药均匀地敷在伤口上,祝清愿的动作反而变得温柔起来。

没想到,后来全部失去了。

我在212,他在952,我以为空降的丑闻能关宇航什么事儿?

没想到还真他妈被波及了。

有个牲口,伪造自己的身份、性别,然后被人逼着跳了海,这场风波导致的最终结果是当时所有第二性别为b的一类士兵被驱逐出营队,比如说,我。

他帮陈栎清理干净创面的碎肉,起身换了点滴的药品。

我是一个笑话,别人爬上高塔是为了俯瞰世界,我爬上去只为摔得足够精彩。

陈栎满心歉疚却只能沉默。

他并不知道这场闹剧的后续,也不知道自己给别人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这牲口最好死了,不然我不会原谅他。祝清愿目光冰冷又沉甸甸的,他的睫毛都仿佛挂满了冷露。

陈栎沉吟了片刻,我我很抱歉。

你抱歉有什么用,你不是他。

他他也会觉得抱歉。

希望有一天我能亲耳听到,祝清愿低头又看了陈栎一眼,我有点羡慕你,外面在下大雪,有人站在大门外等了整整三天,一步都不肯挪,像个雪人。

陈栎心里一暖,随即又疼起来。

诶,你猜如果我被关进来,会不会有人像这样为我要死要活。

陈栎刚想开口,祝清愿飞快地截住,你别说话,你准没个好话。

陈栎只好抿住自己瘀肿的嘴唇,安静得像另一个雪人。

祝情愿踱步到墙边,转身靠在墙壁上,盯着墙角笔直的线,他的眼神像结了一层结结实实的雾。

陈栎,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陷入这样的境地,所以不会有为我拼命。

他看着墙壁,没滋没味地笑着,我和你不一样,我很容易放弃离开军队后,我只想看看自己能堕落成什么样,比如说从一个恪守军纪的第一名,变成中心城最放荡的人。

没想到这方面还挺成功。

他笑的时候洁白俊秀的脸上总流露出洒脱与脆弱混合的神情,我不觉得羞耻,但有点痛苦,尤其是想要结束又结束不了的时候。

陈栎从没想过祝清愿会对他说这些话。

这么私人的话。

因为,你喜欢他了?陈栎低声问。

喜欢?祝清愿摇了摇头,我是爱上他了。

他看着天花板,喃喃道,但我不会爱人我已经习惯了。

陈栎再度陷入沉默。

祝清愿从与他针锋相对的卧底,变成对他以德报怨的恩人,再变成一个对他吐露心声的朋友这样巨大的转变让陈栎不知所措。

他现在该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祝清愿?

他干脆闭上眼,企图逃避这复杂的事态。

还有四个小时,你的体温越来越高,你最好把脑袋支在墙上,这样失去知觉也不会被舌头噎死。祝清愿说。

我应该不至于会被舌头噎死陈栎模模糊糊地说。

祝清愿拎起医疗包,谁知道呢,我走了。

再见,医生。陈栎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他已经六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没有力气再去纠结那些事,高度兴奋后的大脑混沌不稳,现实感知能力也迟迟没有恢复正常。

与此同时,他脑子里在不知不觉间自行建造出了一个诡异的、漆黑的空间像一座迷宫。

这个迷宫时时刻刻尾随着他的意识,像要随时吞噬他。

他不知道迷宫里有什么,但本能觉得害怕,所以不停奔跑,直到筋疲力尽。

而随着他的力竭,迷宫追逐的速度渐渐变慢,最后甚至像一只乖顺又危险的宠物,安静地盯着他。

他的大脑已经疲惫到极点,每一秒钟都有无数的新认知跳出,有些是他能读懂,是成文的语言。

有些是他不懂的语言。

有些甚至不是语言,只是一种认知。

这时,一个新认知在他脑中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巨大

超越正常频率的脑空间将长久静止于这个人类世界,如同沉睡在宇宙中的暗物质,不可见,却存在。

陈栎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祝清愿离开后,这间审讯室仿佛陡然沉入寂静的深海。

四野无一活物。

#酒吧街篇

第140章

再大的雪也掩盖不住中心城生冷的金属光泽。

但这场雪真的很大,让交通多点数次瘫痪,街道上行人早已绝迹,只剩机器人员工仍在卖力地劳动。

现在是上午十点,因为有雪反射所以显得比平时明亮许多。

第二局门前赤红色的跑道旁,巨大的鼓风机在轰隆作响,摇动着鼓风扇不断吹散积雪,保持跑道的畅通。

在第二局门口,有人一动不动地矗立着,他头顶上的雪被鼓风机吹走,很快又积上厚厚的一层。雪和银色的头发已经冻在一起,不分彼此。

他整个人从头到脚挂满白霜,像个高大的雪人。

第二局厚重的金属门发出缓慢而刺耳的摩擦声,烟枪立即抬起头,一团雪块掉进他的领子里,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凉似的。

他望着门内的眼神热切,又带着些许胆怯,冻得青紫的嘴唇颤抖起来。

金属门全部提起后,一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半透明的电磁门内,站得有些倾斜,一手低低地抵着门框,但好歹还站着。

电磁门消失,人也暴露在亮白的雪光中。

陈栎跨出第二局的大门时,因为雪光太亮眯起了双眼,弥天盖地的大雪在他深黑的眼睛里呈现出异色的光彩,也将他满脸的伤痕暴露无遗。

烟枪觉得自己的眼睛几乎要燃烧成灰,他浑身冻得发僵,现下的喜悦和愤怒撞击之前的担忧和紧张,让他甚至还没陈栎走得快。

陈栎伸手拍了拍烟枪肩头的积雪,声音很轻,但很平稳,老烟,回家。

烟枪两眼通红,用力地点了点头。

然而陈栎的手从他肩上慢慢滑了下去接着整个人瞬间溃散,向前倒去,烟枪连忙伸手抱住他。

陈栎滚烫的皮肤和单衣下未干的血迹,让他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得干干净净,腿一软,抱着陈栎摔倒在雪地中。

强烈的痛苦彻底湮灭了他的理智,他抱紧陈栎,内心所有的壁垒在这一瞬间塌成废墟、塌成齑粉。

雪片扎进眼睛化作滚烫酸楚的泪水淌下,濡湿、化开凝固着血渍的黑发。他哽咽地抓紧陈栎,完全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要说什么,他只想宣泄痛苦,他只想哭。

他的理智在白茫茫的风雪里碎成无数片,声音哽咽着、刺痛着堵在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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