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璨移开了目光,心下有些不忍和沉痛,但思及那个从出了花汇厅就一直观察自己的刘长官,从包中抽出锦帕,目露嫌弃厌恶,拿帕子遮住了自己的口鼻,嘴上还刻薄地骂道这儿的血腥臭味真是难闻死了,刘长官问完话我就该出去了吧?
刘长官不动声色地收回阴冷的观察目光,皮笑肉不笑道孙小姐忍耐一下,我们问完马上送您出去。
花汇厅那边已经乱作一团了,看着把人带走了的吴晦月再没了那妩媚成熟的模样,眉头紧皱,啐了一口上楼找来了自己带的丫头赶紧去近些的月楼传消息,就告诉柳老板说初阳先生被抓去了。
吴晦月烦躁地将手里的烟斗往地上一扔,在房中急躁地踱步。
之前柳恨雪这家伙不顾被情报组发现的危险找到她这来,说是让她看着点孙姝宁,说什么她就极有可能是最近在全国文人报刊界掀出轩然大波的初阳先生。
明明组织里说了尽量不要私下会面,但能让柳恨雪不顾危险干出这种事来,可见组织对初阳先生的重视了。
吴晦月也看了那几篇名为十二名花芬芳系列的文章,光是前两篇读起来就足以让人心中愤怒烧到心痛了,现在一想到写出这些文章的人也要遭到迫害,她就觉得烦闷。
一下子思及陆明笙和驻兵军团的关系,以及对孙姝宁最近时日的关照,吴晦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顺气,又叫来萧柔。
快,赶紧去陆公馆找陆明笙!就说他养的雀儿被上头抓走了!
吩咐完的吴晦月不时站起来走来走去,不时又颓然地坐到了椅子上。
那头被丫头找到了的柳恨雪正要往头上戴凤冠,一听到吴晦月叫来丫头递的信儿,差点把手上名贵的凤冠摔在了地上。
连戏服都来不及换下的柳恨雪翻出了抽屉中的一大包银元,吩咐柳幼月告诉台下的戏迷们稍等片刻,叫了辆黄包车就直冲军统府上去了。
这是要出大事了!
坐在黄包车上的柳恨雪捏了捏额角,果然他没猜错,孙姝宁就是那语言犀利冷酷的初阳先生。
那日他的直觉没有错。
第63章佛面杀心贵少爷15
◎贵妃醉酒,醉卧花谷◎
牢房里很安静,不时传来老鼠在干草底下飞窜的声响,还有刚受过刑的犯人,血液滴答掉落在草上面的微弱声音,总而言之听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
齐璨下意识地搓了两下有些寒毛竖起来的胳膊,抬头就发现刘长官把自己领到了一间刑房里头。
心里的不详之感渐渐弥漫开来。
刘长如在桌旁坐了下来,双手合拢放置在桌上,阴郁的一双三白眼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女人,那目光看得人头皮发麻,最后他却笑起来孙小姐,坐。
齐璨顺着他话,安静地坐下来了刘长官,您想问什么直接问就是了。
不知道孙小姐最近有没有听说过初阳先生啊?刘长如还悠哉游哉地倒了杯茶自己喝。
环境越是安静恐怖,齐璨心下反而越发镇定下来,她摇了摇头。
初阳先生最近的文章可出名了,你没有看过。刘长如目光阴冷起来。
齐璨照旧摇了摇头,还补充了一句刘长官,我们花汇厅的姐儿,都没几个识字的,我平日里连报纸都不曾见过,哪里会听过这号大人物啊。
噼啪一声。
刘长如将手里的茶杯猛地摔到了地上,瓷杯子霎时碎裂开来,茶水濡湿了一片地面,而那炸开的瓷片,还划过了齐璨放在膝盖上的手背,顿时鲜血冒了出来。
被划破手的齐璨嘶了一声,连忙抬起手看什么情况,看到自己白皙光洁的手背划拉开了一条三四厘米的口子,血顺着肌肤纹理往下落,在旗袍上染出了一片深色。
就在齐璨抽出手帕准备把手包起来时,自己的一头长卷发突然被人用极大的力道扯起来,被扯得险些摔在地上的齐璨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开来。
刘长如轻飘飘地松开手里挣扎的人,把她甩到桌边跪坐在了地上,将纸和笔扔在了她面前的地上,穿着长筒皮靴的脚踩上了齐璨刚划伤的右手,居高临下地看她不识字啊,来,写几个字我看看!
话音落下,他将脚抬开,让齐璨可以去拿起笔。
齐璨疼到哆哆嗦嗦的手,颤抖着拿起了笔,即使疼痛难忍,但齐璨还不忘在细节处注意着些,正确的握笔姿势是笔靠在中指处,她却将笔靠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被踩了一脚,尘土和鲜血混杂在一起的手,拿笔都拿不稳,在纸上照着那几个字,像在描图画一样,寻常人写字那叫写,但齐璨写起字来一看就是在照着画,凑笔画硬生生凑出一个字来。
等到写完了,刘长如蹲下身拿起她写的纸,仔细观察着那几个硕大丑陋的字体,然后揉作一团扔到了一旁可是孙小姐啊,之前可是有黄包车夫指认说是你去过文报的报社,你这是去做什么呢?
默默收回手,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护住它,齐璨真假参半地说出来自己应该经历过的真相。
之前听花汇厅的姐儿告诉我,之前在南城和我交好过的姐儿上报纸了,我就想着去文报,叫人读文章给我听。齐璨的嗓音顿了顿,低垂着头,一副示弱的姿态但文报的人,都瞧不上我是花汇厅出来的歌女,没人理会我。
我也就只能悻悻地离开了。
刘长如目光落在了齐璨那截雪白的脖颈上,还有她耳垂上摇晃的红玛瑙耳坠,白的纯粹,红的明艳。
叙述完的齐璨抬眼去看他,却看到了刘长如那双三白眼里不该有的情绪,那种有如毒蛇盯上猎物的贪念。
齐璨心道不好了。
这家伙已然伸出了手过来,正要按住她的肩膀。
齐璨反应极快,刷地一下站起来,巧笑嫣然刘长官,如今该问的都已经问完了,我能走了吗?
刘长如目露不悦,站起身,一双手扣住了她的肩膀,把人按到了桌子上不过是个姐儿,在我这故作矜持什么?
肩膀被碰到了的齐璨胃里顿时翻江倒海,这刘长如还抓起了她的头发,凑过去道真以为你这番说辞你说可以我就放你走?你若是不老实点,只怕是不止我一个人要来了。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别的刑房里的负责罚人的官员。
腿微微蜷缩,脚上的高跟鞋褪下落到了齐璨手心里。
就在那令人作呕的气息即将触碰到齐璨脖子时,她一咬牙,手上将高跟鞋的鞋跟对着刘长如的脑袋就是狠狠地一砸,还用力地咬了他耳朵一口,险些把人的耳朵撕扯下来。
他痛呼一声,钳制齐璨的力道顿时小了不少,齐璨连忙挣脱开来,赤足站在石子磨砺的地面上,吐出了口中的血,手上的高跟鞋也是刘长如脑袋上沾染的鲜血。
捂着伤口的刘长如怒不可遏,就在刑房其他人冲过来,要把齐璨按在地上时,从军统府里出来的柳恨雪一身戏服,气喘吁吁地来到了牢房。
映入眼帘的就是头发散乱的旗袍女郎,手里握着个全是血的高跟鞋,盘扣也是开了三两个,正警惕而绝望地看着那些穿着驻兵军团服饰的人。
孙小姐!柳恨雪高声呼唤了一声。
发丝沾染了几缕在脸颊上的齐璨抬头看去,对上了他那担忧焦虑的目光,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赤足跑到了他身后,小心地拿没沾血的左手捏了一小片他的戏服,嗓音也是颤巍巍的救救我,柳先生,求您了。
柳恨雪将人护在身后,高大的身形把娇小的人遮盖住了,明明面上油彩和装扮上都是千娇百媚的贵妃扮相,但那中气十足的说话声,却有如霸王一样的正气。
刘长官,这就是你们审问人的方式,还真是有礼啊!孙小姐可是我的知心好友,你们这番作为,是不是不太给我面子了?柳恨雪手中将银元荡然一空了的红布往地上一扔,怒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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