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没有疯[快穿]作者:青骨逆
第27节
半蹲着在榻旁的储物柜里取拿酒杯时,他注意到哈里斯身侧的枕下又藏着个见过数次的小细长瓶子。他想起那日躺在露天祭坛上,全身无法动弹的情景,以及哈里斯衣袖间的异香——很可能就是这瓶子里的药剂使人身体活动受限。
哈里斯侧头望着被储物柜门挡住一半身影的青年,视线徐徐凝视着他的裙裳,忽而动了动手指唤道:“过来,我的新娘,让我看看你。”
靳雨青心底厌恶了一番,还是笑嘻嘻的斟满酒液,奉到他的面前:“父神大人,您不是在神洗吗?”
“是的,”哈里斯捏住葡萄酒杯的底座,痴迷地盯着青年唇颌,“是的……我要进行神洗,”他龃龉着饮下红色酒液,“我过会儿就回去。”
衣袖里探出的手指干巴巴的,毫无血色,甚至有些无力的颤|抖,根本不似前一阵子那样皮肤紧致。如果不是哈里斯那张脸连条过于深壑的皱纹都没有,靳雨青都要怀疑他正走在行将就木的死亡之路上,是徘徊在阴阳交界的活尸。
这难道也是满月期的不适症?然而尤里卡并没有出现这种状况,那头黑狼在满月时不过是性情暴躁了一点,而且热|欲难解而已。
“多莉丝……”老妖怪哈里斯伸手握住靳雨青的腕,将他也带到榻上,“我又梦到你了,梦见你光着脚奔向我。我亲爱的多莉丝,你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靳雨青怀里还捧着个酒壶,正好阻碍了哈里斯想要触碰他身体的行动,他向后微微撤去。哈里斯也及时住手,仰面叹息了一声:“你还在恨我,多莉丝?”
他的精神如此糟糕,竟连面前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只凭借一身衣物就开始自言自语。
靳雨青的宽大舞袖蔽在枕头上,掩护着自己的手指在枕下缓缓摩挲,趁着哈里斯神情恍惚的时候两指勾住小瓶,往衣袖里一藏,然后笑模笑样地站起来斟酒。
哈里斯盯着倾酒的手,猛然掀翻酒杯,擒住了他的小臂。
靳雨青的心脏一下子提到喉咙,以为他发现了自己偷东西的小动作。
“你会弹琴吗?”
“……不会”靳雨青垂下眼睫,任有些发酸的酒液沿着脸颊流下来,憋着一股想要直接刺死对方的闷气。
“唱歌或者跳舞?”
“也不会,父神大人,我只会骑马射箭。”
哈里斯将他一推,怒道:“多莉丝都会!她经常为我演奏,就坐在这儿,她的眼睛是褐红色的,像发光的红宝石……”他飘忽的视线再度落在被酒水浇得落汤鸡似的青年身上,那身华丽的裙摆浸透了紫红的颜色。他忽然犯了错般从榻上走下来,跪在靳雨青的面前。
靳雨青:“……”
“噢,对不起我的多莉丝,我不该这样对你发脾气,我向你赔罪。”他捧起一握裙衣,覆在脸上,似是哭泣。
靳雨青拽了几下,才将自己的衣料从他紧攥的手里扯出来。
心想,就算自己和尤里卡不杀了他,他也会因为这样糟糕的妄想症而崩溃,迟早会步入死亡的行列。这个岛上,连它的主人都是精神有问题的,更不能奢望信奉他的信徒能有多少是正常的。
“你的脚是怎么了,多莉丝?”哈里斯忽然捏住他的脚踝。
靳雨青这才意识到,翻下峭壁前往狼窟的时候,他的脚背不小心被荆棘划伤了,方才被推了一把跌坐下来,脚面探出了裙摆之外,正好被哈里斯看见。
“我、我……”他正思忖着编造一个可信的谎言蒙骗这个精明的老妖怪。
“一定是那个该死的比亚·琼斯,他虐待你,是吗!”男人的眼睛要喷出火来。
“琼斯……?”这个姓氏对靳雨青来讲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它代表着王族,而“比亚·琼斯”正是建立王朝的第一任王者,可他着实已经死去了几百年。
突然间,靳雨青想到了多莉丝这个名字的由来。
因它正是比亚·琼斯的第一位妻子,身为王国之母的皇后的闺名。所有人都知她与比亚·琼斯的患难恩情,从青梅竹马到称帝开国,两人不离不弃、伉俪情深的故事算是传遍了整个大陆。
只可惜皇后身体一直不好,除却立后大典上勉强出席了一番,听说是几乎常年身居王宫,足不出户。在第一个孩子因为体弱多病而早早夭折后,从此更是一蹶不振,很快香消玉殒。
为此,他们那位伟大的开国之王悲痛欲绝,日日睹物思人,直至五年后才在大臣们的劝谏下娶了他第二任皇后,一位辅国权臣的独生女,并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王子。
也是从那时起,陆上频生灾祸,渐渐地就开始流出岩岛怪物的传说。
……
脚腕被一只枯瘦的手紧紧攥着,仿佛地下破土而出的鬼爪,在他皙白的踝骨周围落下一圈深青色的烙印,哈里斯的面貌变得狰狞可怖,齿间摩|擦着“咔咔”作响,似在咀嚼谁的骨头。
“没有人虐待我,父神大人,是我不小心撞到了桌脚。”靳雨青道。
哈里斯霍然松开手,突然清醒般坐回了榻上,披起他那黑色的大斗篷,锋利的视线从昏暗的帽檐底下射|出来。他端坐在那里,仿佛之前的错乱言语都是幻境,他仍旧是引人恐惧的红教父神,是掌控狼群的怪物。
“滚吧,埃米尔·琼斯,你和你的叔父祖辈们——和那些姓琼斯的人一样肮脏不堪!”
靳雨青正巴不得离去,躬身收拾了地上的玻璃残片以后,小步小步地退了出去。在房间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又精神不济地倚着扶手,嘴里惶惶念叨着:“又到时间了……”
怀揣着不解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虽受了一番惊吓,但至少知道了一些关于多莉丝的事情。那个早逝的皇后,必然与开国伟王比亚·琼斯以及哈里斯之间有着隐秘的关系,或许历史的真相也并非史书里攥写的那样。所有的在位者都一样,他们会粉饰自己的行迹,赋予它们冠冕堂皇的表象,而将残酷血腥掩盖在金书墨迹之下。
而埃米尔·琼斯,大概只是因为某些地方勾起了哈里斯对多莉丝的回忆。
靳雨青掏出偷来的小药瓶摆弄了一会儿,掩着鼻子把里面的粉末分装到另外的容器里。凌晨时分,在门外侍女身上试验了一番,两人随即倒地,再嗅一口,又不知不觉地醒来,并声称自己聆听到了神音,简直是中了迷幻剂一样的效果。
翌日。
靳雨青装作去日常奉酒,顺道把空瓶偷偷放回去,并从哈里斯身边的侍女嘴里打听到他又去神洗了,怕是三两天都不会出来。便放心地在深夜里换上一身轻便衣装,把松快的裙摆撩起系扎在腰间——当然是女裙,毕竟哈里斯为他准备的衣橱里也没有别的衣裳。胸前也鼓鼓囊囊的,塞满了食物点心和常用药剂。
半夜里仰望无面神像,总觉得它有点恐怖,尤其是脖子上那颗绿宝石,幽幽地烁着微光,似隐藏在深处的狼目,随时等候着猛窜出来,撕咬掉你的头颅。
靳雨青轻快地越过神像底座,跳到它背后的石门上方,搬开通风口的几块活动砖,细瘦的身姿潜伏进去。
通风道在石道的上面,里面积满了蛛网和火把燃烧而出的烟灰,每隔一段石砖就嵌着一块图腾铁网,靳雨青正好可以趴在铁网上,观察下面的动静。
守卫不是人,是在通道里徘徊的野狼,许是嗅到了生人的气味,正四处乱看寻找猎物的踪迹。
他不知道药粉对狼来说有没有用,反正死马当活马医,投了不少到墙上的火把里去,高温使药末的味道散发得更快,没几分钟,狼守卫们四肢发软,纷纷倒在了地上。
牢房里幽幽闪了一瞬金属的光芒,靳雨青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发现是掉在石砖缝隙里的猎鹰团徽章,角上还染着早已干涸的血迹。
他用力蹬开脚下的铁网,倒吊着跳了下来:“赫拉斯?诺娜,薇薇安?你们在吗?”
“埃米尔殿下!”诺娜的声音轻轻地叫唤起来,“我们在这!是你吗!”
靳雨青顺着声源寻过去。
赫拉斯病怏怏地背靠着墙面,转头看到铁栏杆缝隙里映出的瘦长身影,上下打量打量他的衣着,竟然费力地扬起一撇笑来,道:“殿下,我不知您还有这样的爱好。”
“……”靳雨青把裙摆扯下来,故意说,“赫拉斯,你还有力气嘲笑我,看来我应该过几天再来。”
诺娜赶紧插话:“不不不,埃米尔殿下,赫拉斯一直相信您没有死,一定会来救我们。”
赫拉斯轻咳两声,打断诺娜的“出卖”。
靳雨青把胸口掖藏的食物和药品倒出来:“叙旧的话下回再说。你们怎么样,猎鹰团还剩下多少同伴?”他回头张望了一圈,发现这里关押着的除了猎鹰团成员,还有不少双目灰滞的少女,一言不吭地缩在墙角。
“她们之前就在了,精神有些不正常,都问不出话来。”薇薇安突然发声,靳雨青这才发现她抱臂站在阴影里。
赫拉斯从一堆药剂里找到标着止痛字样的小瓶,手指剜出一点药膏吃了,才说:“你突然从池子里消失以后,整个地下穹窿里涌上来大量的地下水,我们无处可逃,再醒来时就在这里了。埃米尔,这到底是哪儿?”
靳雨青说:“是岩岛,也是红教父神的殿堂。”
“伊恩呢?怎么没有瞧见他?”
诺娜低下头,小声道:“殿下刚消失的时候,伊恩就咽气了……”
大家纷纷沉默,靳雨青哀悼了片刻,赫拉斯打起精神道:“猎鹰团里死伤过半,之前还有几人被这群狼给分吃了,目前还能战斗的也许不足十五个,但我们几个——诺娜、薇薇安、亚伦……等,都可以一顶俩,药师约瑟夫也在,只要你给他足够的原料,他可以造毒。埃米尔,你有什么打算?红教又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些狼……”
靳雨青将大体情况表述一番,以及哈里斯半人狼的异状,继而严肃快速地说:“我们要活着离开这里,一定要扳倒哈里斯那个老妖怪。圣殿里大部分都是没有武力值的侍女,有威胁力的是他掌控的狼群。”
“我在他的房间里没有找到你们牢房的钥匙,还有尤里卡的脚铐钥匙,我想它们也许被哈里斯贴身带着。我会尽快把它们偷出来,时间不多了,下一个满月日就是我们的行动日期,那之前我会安排好整个计划。”
赫拉斯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猎鹰徽章上:“不需要去偷钥匙,埃米尔,把徽章给我。”
靳雨青将手里的银质章扔了过去,就见赫拉斯拆开徽章的背面,从里面抽|出一根尖细的铁丝,在脚上镣铐里捅了几捅,只听“咔哒”一声,沉重的铁锁坠在了脚边。
“猎鹰团多才多能。”诺娜竖起了拇指。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教你,至于能不能学会,就看你自己的了。”赫拉斯扬起锁链说。
靳雨青激动道:“天啊,赫拉斯,我的好哥哥!你可帮了我大忙!”
“都说了不要叫我哥哥!”
“我知道了,赫拉斯,”靳雨青微笑起来,手臂伸进铁栏内,“出去之后我一定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你们一定会成为史上最伟大的勇士们。”
赫拉斯也欣慰一笑,与他握手:“我相信你,埃米尔。”
地上瘫倒的狼蠢蠢欲动地挺了挺四肢。
靳雨青站起身:“我得走了,我明天再来,给你们偷渡点武器和疗伤药。你们还需要什么?”
薇薇安斜瞥一记,并没有走过来,只是突然从胸口□□里抽出个手绢,抛给了靳雨青,“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在地下穹窿里的一个密室里见到的,我将它原封不动地抄了下来。”她又动了动嘴,道:“你最好小心点儿。我感觉这地方邪异得很,小心着了魔。”
靳雨青接下东西,见手绢上紧紧挨挨地记录着一堆字符,像是某种文字。
☆、第92章与狼共舞10
第92章
靳雨青带着那张写满了字的手绢回到自己的岩石房间,还顺手从食厨区里偷了一把餐柜上的铁锁,庆幸得是没有人发现他的行动,而那群狼只在清醒后半夜嚎叫了一通,
之后除却给赫拉斯他们送些必需品、商定反击计划,偶尔偷跑到尤里卡的洞穴里,教他语言和战斗。靳雨青便潜心在房里练习开锁的技术,连连弄断了好几根细铁丝,才终于有把握撬开它们,只是手还生得很,自然比不上赫拉斯那样熟能生巧。
他将从薇薇安那里得到的手绢藏在褥榻底下。一个侍女前来奉食时,看到靳雨青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划着什么,出于父神所下的监视口令,她探目瞧了一眼,道:“您也研读父神的经书?”
靳雨青纳闷:“你认识这几个字?”
“这是月亮,这是小刀,这个……是死亡,也有鲜血的意思。”侍女伸出手指点在他写出的几个单词上,靳雨青却注意到她白嫩的小臂上自戕似的横亘着几条伤口,因这儿天气寒冷,侍女装又极轻薄,有些久久不愈都红肿发炎了。
“你的伤口……”
侍女将袖子掩下,不允许靳雨青触碰,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采:“这是父神的恩赐,他饮了我的血,赋予我幸福。”
“……”好吧,靳雨青觉得自己与这些被邪教洗脑了的姑娘们讨论这件事,是个很没意思的事儿,便拿出用药师约瑟夫教他的配方而调制出的愈伤药,道,“这是父神赐予我的神膏,你知道的,我的脚前两日撞伤了……你拿去用吧。”
“真的?”侍女半信半疑地闻了闻药膏,见那瓶子确实是父神喜爱的样式。
“当然!父神有多宠爱我你没有看到吗?不过作为交换,教教我这些单词怎么样?”靳雨青骗她道。
姑娘欢喜地收下了药瓶,到了晚餐时间,果然遵守承诺,带来了一本她自己珍藏的经书,每一页都用通用语言做了备注。
靳雨青靠在窗口翻看了一遍这所谓的红教经典,发现通篇都是胡说八道,以及词句间暗藏着诋毁王庭的含义,将整个琼斯王族贬斥为违背天神而招致众怒的魔鬼契约者。其中不乏以拮屈聱牙的话语装点那些蛊惑思想的妖言,还有对鲜血“神圣作用”的刻意放大。
邪|教不愧是邪|教,他们总能从执政者不世传的隐秘中找到供自己生长壮大的邪恶养分。
他草草看了一遍,便像翻查字典一般,将密文手绢上的字符一个一个地对上号,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才将那些蝌蚪字儿翻译成可以看懂的文字。
靳雨青将翻译完的全篇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慢慢地眉目皱起,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据薇薇安所说,她是被困在地下穹窿时,不小心凿通了一间密室时发现的这块刻满笔画的石壁。联系上哈里斯对琼斯王族的痛恨,如今看来,那个幽暗的地下穹窿不仅仅是红教的祭祀地,更有可能是哈里斯的殉难所。
因为手中的这份壁书,分明是一张饱含怨恨和仇意的遗言。若是这份遗言流传到王庭中去,极有可能掀起一场滔天骇浪。
壁书中提到了几百年前,琼斯王庭建国前,陆上各族混战时期的事情。
每个王国子民都或多或少地了解那段残暴的历史。当时有一“朗曼”氏族以绝对的武力震慑压制着其他各族,以至他们附庸者极多,也愈加嚣张跋扈,将其他各族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和奴隶。
比亚·琼斯便是出生在一个舞者家庭,还是在朗曼氏族的重压最为严酷的时期。琼斯家族被迫向他们献舞卖笑,因着族内子女皆形貌昳丽,而被朗曼强取强占,就连比亚·琼斯也险些落入虎口。这位开国伟王许是有上天保佑,竟能数次逃脱,成年后还以其卓越的领导能力煽动了大量的氏族反抗,最终一场恶战屠尽朗曼,被人拥戴着建立了现在的琼斯王朝。
当然,这是史官笔下的记载。
而在靳雨青手中的壁书中,却陈述着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故事。
道是比亚·琼斯及其长姐在被朗曼人捆走辱虐的晚上,那个朗曼武人十五岁的小儿子,以想要初尝禁|果为由从父亲手里骗走了他们。那个少年不仅没有伤害琼斯,反而以礼相待,与他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而在后来,也本是这个叛逆的小朗曼痛恶自己家族的所作所为,招募军队发起了开国之战,而昔日好友比亚·琼斯也是他麾下的幕僚。
战争中,他们结识了一位渴望自由的有钱人家的女儿,便是开国皇后——多莉丝,并先后爱上了这位勇敢果决的少女。也许是英雄美人惺惺相惜,比起性格略微内向的琼斯,多莉丝渐渐与小朗曼走到了一起。
但就在胜利前夕,山林中行军时,一次地震使军队陷入了慌乱。与小朗曼落难到一处的琼斯不仅没有对他施以援手,竟然用匕首挑断了他的两只脚,将他困死在一处石洞密室中。
无水无粮又身受重伤的小朗曼终于明白自己被背叛,临死前将真相用朗曼氏族的语言刻写在石壁上,希望有后来人发现他的尸骨,戳穿这个伪君子的虚伪脸皮。
靳雨青的视线凝聚在最后的名字上。
这是个明明该与比亚·琼斯和多莉丝一起、与这段历史一起、死去了几百年的人。可他不仅还活着,而且操控着狼群和血祭宗教,威慑着远在千里之外的王庭,并与自己呼吸着同一片的空气。
——哈里斯·朗曼。
倚靠着的窗外轰隆一声炸起雷来,似警告着靳雨青,不该将已死之人的名姓付之于口。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夜空,远处的海面上正酝酿着一场狂盛的风暴。
寒风冰蛇般舔进来,钻到宽松的裙衣里,靳雨青点燃烛台,让火苗卷上这记录着密文的手绢,最终烧成一撮灰烬,被风带向万里长空。也许比亚·琼斯的确做出了不可原谅的背叛之举,但他的后代们——这个兢兢业业守卫国家的琼斯王庭,是被人们爱戴的好国王。
几百年都过去了,某些事情的真相只会加剧国家的动荡,不如就让它彻底湮灭在历史长河中吧。
当务之急,是该弄明白,哈里斯是如何一代一代地活到现在的,而为什么尤里卡又要说他既是自己的父亲,也是自己的祖先?
靳雨青决定再做个实验。
再一次临近哈里斯神洗日的时候,傍晚,海岛上挂起了大风。靳雨青拿捏好他进入神洗的时间,割腕放了一杯血,里面浸着一小块从神像项链上凿下来的绿宝石,半跪在男人的座前奉了上去。低着的头看到他露出黑袍之外的脚面,似一双枯皲的老者,皮下的血管干瘪地附着在骨头上,透着青黑。
杯中的浓艳红色挂在玻璃壁上,折射着哈里斯灰白的脸庞,他双目如焚烧过后的灰烬般,充斥一种明知那已经死了,却还灼灼燃着生命最后的余灰,直到把自己米分身碎骨的不甘。
哈里斯的视线定格在血液上,回光返照地瞪开了眼睛,他怒气冲冲地一掌挥开了那腥咸的液体,颤巍巍地从椅座上站起来,倾倒的石像似的重重压|在靳雨青的身上,破碎的玻璃片砸在耳边。
“埃米尔·琼斯!”哈里斯两只手掐住他的脖子。
靳雨青张口:“父神!我是您虔诚的信徒啊,求您饶了我!”
哈里斯咒骂着的枯皱唇上却红得鲜艳欲滴,说出的话却有些语无伦次:“你不是我的信徒,琼斯家族的身体里都流淌着背叛的血!那是毒!我该把你丢到狼窟里去,让你得到姓琼斯的人应该得的下场,被那些狡猾无信的狼玩弄至死!”
他突然增大的力气掐得靳雨青满面涨红,挣扎间他转头看向窗外,一轮满月将云层剥开,银辉漫进窗檐。哈里斯惊而抬头,目无瞳距地望着月亮,嗬嗬怪笑起来:“很快、很快……仪式已经准备好了,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一群侍女应声进入,每个人都身着雪白至地的长裙,衣上一点纹饰都没有,头发高高盘起,露出线条姣细的优美脖颈。她们面无表情地将哈里斯扶起,送入神洗密室。
靳雨青从一汪血泊中站起来,转头狂奔出去。经过无面神像时,他冲着那通往牢房的石门吹了几声嘹亮口哨。
抵达狼窟洞穴时,圆月忽然间光华内敛,浓重厚墨的乌云从天际赶来,层层叠叠大军压境般将它的银芒撕扯成碎片,扔进潮湿阴暗的沟渠里。海浪向天嘶叫着,引来沟通天地的狂风骤雨,冷水瓢泼下来,在靳雨青的襟前盛开了一朵殷红的异花。
他将要迈步时,脚底被洞口的石块硌到,膝盖一软,从洞内飞窜而出一个溜白人影,结实的胸膛挡住了他倾倒的身姿。
“尤里卡。”靳雨青嗓音带笑。
尤里卡沉默着将他打横抱起,置在洞穴中干燥的草垛上。水珠顺着淋湿的发梢滑下脸颊,在尖瘦的下颌处兜兜转转,“啪嗒”掉下碎在胸骨上窝,滑亮一片。
“我似乎知道他靠什么延续生命了!”靳雨青兴奋道。
一双热烫的手掌钻进衣襟,斜揽向青年的腰后,将他紧紧地带贴在黑狼变的男人胸|前,光|裸身躯内的心脏一鼓一鼓地捶打着两人的胸腔。尤里卡的湿热呼吸在颈间游|走,高挺鼻尖拨划开宽敞的衣裳,在靳雨青的|乳|首附近重重舔过。
“血……”
靳雨青微微一颤:“是为了试验,没事的。”
“疼……吗?”尤里卡的舌面舔遍了他的身体,寻找着血味来源的伤口,最终在手腕寻到目标。
“不疼……”不知是不是失血的眩晕错觉,靳雨青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他暧昧的唇舌给舔软了,身体往柔软的草垛里陷去,被那头不得趣味的黑狼挑开双膝,宽厚精健的身躯从双腿内嵌下来,趴在身上吮咬他的下唇。
胸膛紧贴,下半身却留有稍许空隙,被黑狼小幅度地蹭着。
“雨青……我……疼。”尤里卡用分开的手指撕剥他的衣服,抓起他空在身侧的手掌,毫无羞耻感地探向身下的勃|起,“这里,难受。”
“我帮你,舔,疼……你也,帮……我?”尤里卡词语学得挺快,练成句子却似生了锈的齿轮一样,咔、咔地转动,总让人感觉他喉咙里的机关下一秒就要崩坏。
望着对方殷切的表情,靳雨青心里阵阵发热,心知那个总是温柔体贴、眉眼舒隽的爱人就快回来了。他掀翻舌尖微露的尤里卡,将他放倒在草垛上,鬼使神差地低头含住了他蓬发的柱形。
尤里卡抚在他耳边的手指猝然收紧,十指插|进靳雨青湿垂的发里,乳|狼般低低呜咽起来。他自然还不是很懂人类做|爱的规矩,在对方抬头换气的时候,本能地将他的后脑重重摁了下去。靳雨青被突然闯进深腔的物体噎到,喉管反射地挤压着本不应该凸进来的东西。
剧烈的收缩让被冷落了许久的尤里卡招架不足,几道涌流喷洒而出,靳雨青手忙脚乱地退开,到底还是咽下去两口,双唇殷红微启,嘴边堪堪挂着令人遐想的浊|液。
尤里卡跪坐在草垛上,湿漉漉的眼睛告着饶,捧起他的脸小心翼翼地舔去余下自己的液体,舌|头搅进牙关,学着靳雨青之前的做法,引诱他再来一个紧密的吻。
靳雨青闭上眼,被强行吞咽的蕴恼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从脊髓里生出的渴望。他每日周旋在哈里斯的身边,精神绷在一根扥紧的丝线上,随着哈里斯日益捉摸不定的精神状态,连靳雨青自己也胆战心惊地惶惶度日。他迫不及待地渴望沉沦在爱人的怀抱,期待一夜天明,所有一切都是场梦。
“尤里卡,要我吗?”他抬起臀,轻轻撩拨着男人再度勃|发的硬|物。
风暴来袭,洞外哗哗落起大雨,电闪雷鸣之间照亮一室旖旎。
尤里卡的黯黑眸子蒙上一层隐晦的深红,如被触怒而兴奋起来的狼目,赫赫盯紧了面前的鲜美猎物。两人在草堆上的姿势瞬时翻了个儿,靳雨青趴在那儿,被汗水濡湿了的草梗刺戳着自己的器|物,可他无暇顾及,两手紧紧攥紧了一把枯黄桔草,将那个异常的粗物慢慢吞纳入体内。
他的动作慢极了,似优雅试探对方反应的绅士,并不急于吞食到口的美餐,反而却将猎物折磨地喘不过气,只盼望他痛快一点、再痛快一点。
“雨青,雨青……”
这是尤里卡说得最流利的一个词语,此时略带喘息地念出来,却极端考验着人的意志。几滴热汗从对方的鼻尖流下来,落到靳雨青的后颈上似一滴烧开的热水,他浑身被烫得瑟瑟而抖,腰以下的身体内部痉挛似的夹挤着,献祭式地将自己奉上去,半跪起来搂紧了男人的颈。
回首狼狈地索吻,牵引他的手揉捏自己敏感硬挺的软珠:“尤里卡,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