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腿叔叔作者:公子歌
第10节
阮静河点头,他的腿他当然想要。
“想要你就得听我的话。”
周先生第一个要求,就是出门要背着他。
阮静河不好意思,说:“我自己能走。”
他说着就走给周先生看,一瘸一拐的,也不知道是真的这么疼,还是他故意要让周先生怜惜他。
总之结果就是周先生拦住了他,把他背了起来。
所幸他的腿上缠着绷带,人们只要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是腿脚不便的人。周先生背着他出来,说:“要是车子还在就好了。”
“我是不是还没有跟你道歉……”阮静河说:“车子的事……”
“你自己算一算,这几天你跟我道过多少歉了。”周正叹了一口气,说:“车子的事,你也算尽力了,你看看你这条腿……”
周先生背着他,找了一个旅馆住下,这一天的大巴发车时间他们又错过了,这样也好,正好阮静河可以耐心休养。
“把这个药吃了。”周先生给他拿药端茶,照顾的无微不至。
但是这些小事周先生都能照顾,有些事却有些不方便。
就比如阮静河吃了饭之后忽然感觉肚子胀,想去洗手间大便。
周先生一看他要起来,就赶紧站了起来说:“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我什么都不拿……”阮静河说:“我……我想上厕所……”
“那我扶你过去。”
“我……我不是小便……”
阮静河实在不好意思说他要大便,但他觉得周先生应该知道他的意思。
周正当然理解他的意思,只是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县城的旅馆,便池都是蹲坑式的,没有城市里坐着的马桶。这样问题就来了,阮静河腿上受了伤,一直蹲着的话,对伤口肯定是很不利的。
可是活人不能活活被屎尿憋死,阮静河有些尴尬地往洗手间去,周先生要上来帮他,又停住了,似乎也很为难。
阮静河就说:“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说完他就红着脸把洗手间的门给关上了。
结果周先生在外头,每隔半分钟都要喊他一次:“还没拉完?”
阮静河以前心心念的男神,突然接了地气,居然在大便这件事上跟他讨论了那么久。
“你差不多就出来吧,蹲久了你那腿受得了?”
“等过两天好一点了你再上也一样。”
“还没好?”
阮静河在厕所里面,尴尬的满脸通红,他都紧张的快要拉不出来了,于是只好结束“战斗”从洗手间里出来,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他推门而出,周先生看见他的第一句话就问:“你腿没事吧?”
阮静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没事。”
“我问你疼不疼,不是问你流血没有。”
阮静河摇头说:“不疼。”
“快去床上躺着吧。”
阮静河慢慢走到床上,拉上被子盖上。这个旅馆比他住的那个要强一些,起码是有空调的,吹的人浑身上下都很暖和。
“你在这躺着,我下去买饭。”
周先生拿着钱包出去,阮静河一个人躺在床上,躺了一会,就侧过身来,看着对面的那张床。
周先生订的房间,是间双人房。
其实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双人房是理所当然的,阮静河自己也不会奢望说周先生真的当作什么都发生一样,跟他一个床,依然抱着他睡。
只是他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伤感,而且还有那么一点尴尬和羞愧。
好像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一样。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周先生就回来了,带了几张饼,还有两份胡辣汤。
这可是他只有在家乡才吃到的东西,他在四川的时候,很想念家乡的食物,他自己并不爱四川的饮食,他的口味更北方一些。
周先生把桌子挪到床边,在他对面坐下,把筷子给他,说:“不知道你口味什么样的,就买了我自己爱吃的。”
阮静河没说话,很沉默地吃完了饭,周先生却忍不住了,问说:“你老这样可没意思,我又没说你什么。”
阮静河内心窘迫,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是打算跟我一直这样下去么?”
阮静河说:“等到回到家,咱们还有必要见面么?”
周先生就放下了手里的胡辣汤,盯着他一直看。
“还是不要见面了,”阮静河说:“你又不喜欢我,干嘛还要跟我见面。”
周先生沉默了一会,说:“那行。”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断了阮静河的后路。
阮静河鼻子一酸,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不后悔自己的行为,因为早晚都有这一天,如果他们俩还这样相处,他永远都断不了爱恋周先生的念头,这样下去他更痛苦,周先生也会感觉更困扰。
倒不如这样好,彼此趁早了断。
他擦了擦嘴,就拉开被我又钻了进去,翻身向里,背对着周先生睡下。
他其实也睡不着,就是那么躺着。暮色降下,房间里没有人开灯,渐渐黯淡了下去。阮静河面向里躺着,也不知道背后的周先生都在干什么。大概快六点的时候,他听到周先生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周先生拿着手机,匆匆走了出去。
阮静河吁了一口气,想要换个姿势,可是半边身体已经僵住了,酸疼的厉害,他一动也不敢动,等着肩膀的酸痛感消失,才缓缓摆正了身体。
跟周先生在一起对他而言,居然成了有些煎熬的事情。
周先生不知道是接到了谁的电话,居然一出去就是大半个小时,阮静河坐起来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忍不住走到阳台,偷偷地往下看。
他们住的这个旅馆,其实是由普通的居民改建的,下头还有个小院子,周先生正站在院里头打电话,嘴里噙着一支烟。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还是什么的,他刚到阳台上一站,周先生就正好抬头看过来,一眼就看见了他。
阮静河赶紧躲过了周先生的眼神,抬头望着天。
可是周先生却立即伸手指向他:“你,回去给我躺在。”
阮静河立即撤了回来,灰头土脸地爬上床。
他居然觉得这样威气凌人有些霸道的周先生,竟然让他出奇的喜欢,他果然是个受虐狂。
他在床上躺了没多久,周先生就回来了,一开门就直接开口说:“我让你躺着,你怎么又下来了?”
不同于刚才的听话,这样面对面的情况下阮静河觉得还那么听话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小小反驳了一下:“我也不至于伤的那么重……”
“你腿上的伤本来没多大毛病,现在弄的医院住了一天,你觉得是什么缘故?”
还能是什么缘故,是他自作孽,不可活。
阮静河没有说话,抿了抿嘴唇,又躺了下来。
“你不要老用睡觉糊弄我,”周先生说:“你还想不想早点好?”
阮静河没说话,周先生就继续说:“你也不要觉得有什么负担,我看你看的这么严,是想你早点好……你以为如果你不是腿上有伤,我会管你?”
“知道了知道了。”阮静河忽然来了脾气:“这不是已经躺着了?”
周先生就不再说话了,又拿着手机走了出去,一出门就听见他拨了电话过去,说:“刚处理点事,你接着说……”
阮静河听着周先生的声音越来越小,心里居然真的在想,周先生真的是因为他腿上有伤,才会对他这么宽容大度么?
恋爱中的人,心思总是特别重,也特别敏感,很多外人看起来有些嘀笑皆非的念头,他们都会很认真地对待,并由此钻入死胡同当中,给自己平添很多烦恼。
像阮静河这种平时就想的多脑洞发达的人,就更容易胡思乱想了。
总体上来说,他跟周先生重逢之后的这几天过的一直不算和谐,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坐上了去市里的车,中午他们转车,一路直奔故乡。
汽车要走大概五个小时的时间,早晨的时候阮静河喝了太多汤,导致他一路上憋尿,到了休息站的时候,他立即下车,要去厕所。
周先生要扶他过去,然后就在他旁边小便。
虽然厕所里小便的人很多,但是阮静河的耳朵却仿佛会自己选择性倾听,他只听到了周先生有力的撒尿声,他自己却憋了太久了,几乎要尿不出来。
这是正常现象,憋尿憋太久了,再尿的时候就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可问题是周先生尿完了居然没有走,一直在旁边看着他。
他臊的厉害,说:“你看着我干嘛。”
“我要扶你出去。”
“不用你扶。”阮静河一张脸已经有些红了,膀胱憋了太久,一旦尿就收不住了,淅淅沥沥地往外尿,他觉得自己撒尿的水声让周先生听见,实在是一件非常让人羞耻的事情。周先生见她尴尬的厉害,就说:“那我去门口等你。”
周围有个上厕所的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低声笑了出来,阮静河扭头一看,那人就对着他笑。
阮静河红着脸,尿的越来越痛快,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他洗了手从洗手间出来,周先生果然站在外头等他。他就说:“其实你不用这样,我又不是不能动,走慢一点就好了。”
周先生也没言语,扶着他上了车。
尿完了之后浑身舒爽,阮静河靠在窗户上,看大巴前头电视上播放的张艺谋的《英雄》。虽然是老片子了,可是看着居然也很有意思。车子摇摇晃晃,他时不时地会靠到周先生的身上,可是每一次他都很快地移了回来,有时候周先生会扭头看他,他都当没有注意。
其实他心里也不是不伤感,因为他时不时会冒出一个念头,那就是他跟周先生的缘分,即将随着这一场旅途的终结,而到此结束。
等到了家乡,他跟周先生分道扬镳,将来即便周先生还愿意见他,他也没有勇气再去见周先生。
因为怀着这样的念头,他每一次因为车辆的摇晃碰到周先生的肩膀的时候,心里都会有一种异样的触动,温暖而且伤感,无奈而且茫然。也因为怀着这样的念头,等大巴到了车站,他下车的时候,心里头觉得特别的沉重。
“我就不送你回去了,”周先生说:“你找辆三轮车坐着回家吧。”
阮静河扛着包,点点头,也没说什么,一会低下头,一会儿又抬头看周先生。家里也下了很大的雪,可是天却是晴朗的,只是太阳并不算亮堂,何况已经到了夕阳时分,太阳的光芒又多了几分黄。
“那周先生再见。”他脱口而出叫了周先生,又很快改了口:“周叔叔……”语气微微尴尬。
周先生就笑了,说:“回去要老实躺着,走吧。”
阮静河上了拉客的电动三轮车,心一横就走了,连头都没有回。
第42章惊喜
阮静河的家乡,坐落在山东的西北方向,是一座典型的北方小城。
他们县城前几年还是国家级贫困县,后来新任县委书记上马,第一件事就是摘了贫困县的帽子。阮静河对这些事一窍不通,以前一直以为摘掉了贫困县的帽子是好事,后来通过他姑姑才知道,国家级贫困县这个称呼对他么县里的老百姓来说其实是好事,可以领取国家补助,如今贫困县的帽子没有了,可是他们也没有变得多富裕,这事得不偿失,倒是新上任的县委书记有了功绩。
其实阮静河以前自己并不觉得他们县城有多穷,一则他去过的地方很少,无从比较,二则他自己本身的家庭就不富裕,县城对他来说,已经足够繁华。
他是在去了四川之后,才发现原来四川这种他印象中的偏僻地区的小镇,都快赶上他们县城了,他们县城只有两条主要街道,除了他们县高中所在的那条人民路,再就是县政府所在的民主路,这两条大街基本上就是他们县城最繁华的的地方了。
他们县城的孤儿院,就坐落在县城的东南角,靠近城郊,往南四五里就是山。
阮静河回到家的时候,他姑姑阮红玉正在炒菜,他一进门,就看见了他姑姑,因为他们孤儿院的食堂就对着大门,透过玻璃窗,他看见他姑姑正在往锅里加作料。
他打了招呼,阮红玉笑着说:“回来怎么不打个电话,我叫人去接你。”
“我打了个三轮车,直接送到大门口。”
“要多少钱啊。”
“八块。”
“这也太坑人了,从车站到咱家也就十几分钟的事儿,怎么要这么多。”
“那司机说天冷,三轮车很少,所以就涨价了。”阮静河一边说着进去,一遍朝孤儿院里头看了一眼:“怎么这么冷清,没见院长他们人啊。”
“你还不知道呢,院长住院了,身体不好,他家里头人都在医院陪护呢。”
“其他小孩呢?”
“天冷,都在屋里头玩的吧。”他姑姑说着赶紧用筷子夹了一筷子菜,递过来说:“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阮静河凑过去吃了一口,说:“有点淡。”
“你别提淡了,”他姑姑忍不住笑了出来:“前几天还有小孩给院长他们投诉呢,说我口味重,炒菜放的盐太多,又说什么盐吃多了不好,让我以后炒菜清淡点……这群兔崽子,越来越不好伺候了,一个月就拿那么点工资,还得伺候这个伺候那个。”
阮静河笑了笑没说话,他姑姑朝里头努了努下巴:“去给你姑父打个招呼。”
阮静河拎着包进了屋子,他姑父刘得海就蒙着头睡觉,却没睡着,听见他进来就探出头来,说:“静河回来了?”
“姑父,”阮静河把包放下,问说:“又喝酒了?”
结果不等他姑父回答,阮红玉就抢先说:“别提你姑父了,我跟他说过多少次了,让他少喝酒少喝酒,你说酒能是什么好东西,可他就是不听,整天喝的醉醺醺的回来,我今天早晨见他出门的时候还跟他说,我说静河该回来了,你要不要去车站接他。他临走时候答应的怪好,谁知道半路上又被人拉去喝酒了,叫我怎么说他?!”
他姑父刘得海听了就嘿嘿地笑,阮静河说:“这么近,走路都能回得来,不用接。对了,刘龙他们呢?”
“刘龙刘凤他们俩还在上学呢,他们高中放假晚,听说好像是要期末考试了,他们俩现在也知道用功了。”
“这是好事,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她们。”
“你别去了,累了一路了吧,”他姑姑把锅盖盖上,擦着手走了进来,看了看他的腿,问说:“你腿是怎么了,怎么走路一瘸一拐的?”
“不小心受了点伤……别提我这一路上多少波折了……”阮静河说着,就拎着包进了自己的房间。
其实是他跟刘龙两个人的房间,他走了这半年,卧室里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
“对了,你不是跟什么周先生一块回来的么,他人呢?”
“走了,他回他自己家了。”
“你看你这孩子,人家好歹送你一路,你怎么不把人带家来喝口茶谢谢人家。有人家电话么?”
阮静河点点头,阮红玉就说:“快点给周先生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吃个便饭。”
“他才不会来呢,他家离这儿挺远的,人都走了,还怎么叫。”
他姑姑叹了一口气,指了一下他的脑门,他笑着要躲,却被他姑姑拉住了胳膊,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可是瘦了。”
“在四川没有在家吃的好,”阮静河说:“我们学校那边都是吃米,几乎没有馒头,每天就只有晚上才会有卖,而且他们那的馒头跟咱们这的不一样,不是白馒头,大部分都是黄的或者粉色的,不知道里头掺了什么东西,吃着有点甜,我吃不习惯。”
“馒头甜了怎么配菜吃?”阮红玉很吃惊。
“所以我不爱吃啊,我在那都是吃泡面,我又不爱吃米。”
“光吃泡面可不行,怪不得你脸色都黄了呢……”他姑姑语气带着一点怜惜:“不过现在你回来了,这个假期我给你好好补补,把你饿瘦下来的肉都给你补回来。”
阮静河笑着点头,到了饭点,她姑姑要去后面送饭,就出去了:“你先休息一会,等会咱们开饭。”
等他姑姑走了之后,阮静河就往自己的床上一趟,整个人感觉都没力气了。
他打量着自己的房间,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又全是周先生的身影了,他就爬了起来,开始打扫房间。
快打扫好的时候他姑姑回来了,一看见他在整理东西就笑了,说:“你不在,你看刘龙把房间弄成什么样了,他这人,邋遢的很。”
阮静河笑了笑,把垃圾都整理出来,拿一个大塑料袋装了,扔到了院子的垃圾桶里。他朝院长办公室那里看了一眼,里头一个人都没有,他倒是有些想念院长,院长是个好人,对他也很和气,没有这个孤儿院,他就不会得到长腿叔叔的资助,也就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成了一个大学生。
天色已经很晚了,他姑姑将屋里面的灯都给打开了,可能灯光太强,打扰了他姑父睡觉,他姑父不满意地嘟囔了一声。阮静河一边准备饭筷,一边喊道:“姑父起来吃饭了。”
“别理他,由着他睡,饿死活该。”他姑姑把菜端过来,说:“咱娘俩先吃。”
这一天的饭菜跟平时也没什么区别,其实他们家的伙食一直算是不错的,每次都会有几样菜,因为孤儿院的伙房做什么,他们就吃什么,每一样阮红玉都会剩下一些,这样的生活条件,是要比寻常的农民家庭要好的。
他姑姑可能是太久没有见他了,他又是从小到大第一次出远门回来,所以他姑姑对他特别和气,还一个劲地给他夹菜。不知道是不是身上一喝汤就暖和起来的缘故,阮静河一直强打起的精神渐渐地萎靡了下来,他觉得很累,也很伤感。
所以他的话渐渐地就少了,她姑姑说:“你累不累?”
他点头,说:“忙着赶路,都没睡好。”
“这天下了那么大的雪,我真怕你在路上出意外,谢天谢地,你总算是平安回来了,等吃了饭你就先去睡,刘龙秋后就住校了,晚上不回家里,周末才回来,你不用怕他打呼扰你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