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帮我们打听,看你的装束,应该是汉人吧?”王阳明接着问。
“祖上很早就来gz了,贵阳的汉人可不少。”摊主。
摊主的话让王阳明一下子想到了陈实,他们都有相同的往事:“你烙的糯米粑吃着怎么又一股涩味?糯米粑烤着吃可不是这个味。”
“我用野茶籽油烙的糯米粑,茶子油就是这味。”摊主。
“哦—,是这么一回事。行了,不耽误你做买卖。”希渊付钱,王阳明站起身来用手指着南方又问道:“我们照直走能到南门吗?”
“照直走,过了猪司巷就能看到大南门。”摊主肯定的回答。
“谢了。”王阳明迈开步伐,希渊紧跟着。
沿街向南走一段青石路,王阳明就看到南门,很快就找到自己住的客栈。两位大哥告诉王阳明,陈实父子来过,呆了一会儿,见先生没有回来,就离开了,说下午再来见先生。
“希渊,去打些开水来,为师想喝水。然后你陪两位大哥去街上吃一点东西,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希渊应声出去打开水。
希渊打水回来后,三人出了门。王阳明喝下几口热水心口暖暖的,由于最希望办的事没有办成,又错过与陈实父子见面,王阳明的心里并不十分痛快。他独自一人呆在客房里,从昨天到现在,王阳明还是初来乍到,无暇顾及其他事情。现在王阳明静下来,暂时的娴静使王阳明的思维活动又活跃起来。贵阳毕竟是gz布政司所在地,刚才在街上走一朝,物资还算充盈,可是自己的贬谪之地是龙场,而不是贵阳。龙场在哪里?距贵阳有多远?龙场如果距贵阳不远?贵阳就将成为自己生存下来重要的物资来源与依托;龙场如果距贵阳遥远?接下来自己还能依托何地?生活物资将从何而来?陈实故然可靠,可他终归要回到龙里卫去,就是想要获得陈实的一些消息也是难事,如何能指望他啊?现在唯一留下的一个念想就是詹恩了。
詹恩,字荩诚,号玉屏,gz贵阳人,与王阳明为同科进士,在京师时王阳明为工部主事,詹恩为户部主事,由于待人宽厚诚恳,办事干练稳重,谙识朝纲朝举,很快补任大理评事,后守官清慎,用法明允,深得朝野赏识,又升任左寺副,成为朝廷重臣。在京师时与王阳明颇有交情,也是同批进士中进步最快的,王阳明曾自愧不如。不想两年多前,詹恩的父亲在京去世,詹恩辞官回gz安葬父亲,并在家守孝三年。
王阳明在家时曾与父亲商议贬谪龙场的事宜,父子俩都意识到王阳明到龙场赴任后的最大障碍,莫过于与蛮夷语言不通。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在gz本地寻一位汉话与蛮夷语言相通的人陪伴王阳明,应该是万全之策,可是拜托谁为王阳明办理此事?却让父亲为难。父亲曾查询了gz吏册,知道在gz任官的毛科也是余姚人,时任gz按察司副使兼理学政,但毛科年岁已高,正奏请致仕回家安享晚年,加之王阳明负罪之身,人人都避之不及,如若请毛科帮助了王阳明,毛科就将结下冒犯刘瑾党羽之实,从而极有可能招致晚节不保横祸。毛科,显然不是办此事的最佳人选。父亲正在犯愁时,王阳明给父亲讲了詹恩的情况。父亲当即认为詹恩是办理此事的最佳人选,一则詹恩家是贵阳本地人,熟悉当地的情况,较易办理此事;二则詹恩现辞官在家为父守孝,办理此事应该不为人知。次日父亲又查询文案,有人奏请擢用詹恩,但至今尚无重新启用的记录。当时父亲判断詹恩还在贵阳。父亲随即修书一封,通过官方渠道由gz布政司转詹府詹恩收,烦请詹府詹恩为王阳明赴任龙场驿丞寻找一个汉话与蛮夷语言相通之人,待王阳明达到贵阳后能相伴左右。
父亲写的信是通过官方途径传递,现在应该已送达詹府,詹恩也应见过此信,知道其中的原委,这一点王阳明深信不疑,毕竟王阳明的赴任龙场之路,走得过于漫长。身为南京吏部尚书的父亲,借官道办理私事的良苦用心,王阳明也能体味出其中的无奈。明天到布政司办完呈文与批复手续,就去拜访詹府,即可知道所拜托之事是否办妥?又能与故友相见。
王阳明还在沉思,希渊、郑富力的声音就从外面传进屋里。王阳明知道三人回来,他停下自己的思绪。
郑富力走进房间,拿起王阳明所用的水壶倒一碗水喝下,随手将水壶递给希渊:“再打点水来。”
“你喝的水,凭什么我去打水?自己去。”希渊没有接过水壶的意思。
“你不去打水,谁去打水?先生一会儿要喝水怎么办?”郑富力继续把水壶往希渊怀里送。
“水,是郑大哥喝的,就该郑大哥去打水。好事全让你一个人给占完了。”希渊将水壶推开。
“嘿——,小子,你不去打水谁去打水?都跟你说过了,大的出门,小的遭罪,快去。”郑富力把水壶又递到希渊面前。
“不去,不去,就不去。”希渊将脸转向一边,做出生气的样子。
“先生,你看这小子,不光愣头愣脑,还死犟死犟的。”郑富力转而向着王阳明,一副请王阳明裁定的表情。
“希渊,大家都渴了,去打点开水来,大家喝。”王阳明发话。
希渊极不情愿的接过水壶,出门打水。这一次希渊不光将水壶灌满,还端着一瓢开水回来,给每个人的碗里续上开水,自己也喝起来。
“哎——,这样就对了嘛,这样才像乖孩子。”郑富力又张嘴说话。
“谁是孩子?谁是孩子?”希渊回顶着郑富力。
“我家大孩子都与你一般大小,叫你孩子,不应当吗?真是的…。”郑富力。
“希渊,按两位大哥年龄,当你的叔叔可是够格的。平时跟着我叫惯了,他们也不介意,可在心里可得记着他们是长辈呕。”王阳明发话。
“我不要这样的叔叔,我不要这样的叔叔。”希渊逃避式的来到自己的床前,将脸埋在被子上。
“小子,听到没有,听到先生的话没有。”郑富力得理不饶人。王阳明已经习惯听两人贫嘴。
“先生,贵阳还是够热闹的,物资也还丰富。龙场离贵阳近些就好了?”梁时运插话。王阳明知道梁时运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也算是一份关心。
“刚才出去,你们没有打听一下?”王阳明答道。
“打听了,当地人有的听不懂汉话,有的也说不清楚,也没有打听出个所以然来。”梁时运。
“等陈实父子来,也许就能知道大概的情况。”王阳明。
四人又说一会儿话,陈实父子果然来了。一天没有见,王阳明心里还真有些想念父子俩。
陈实告诉王阳明,自己带来的山货已经出手,亲戚也走完,办的货已齐备,明天正好有一支马帮要到镇远去,父子俩将随马帮回龙里卫;今日晚饭叔叔请大家吃饭,先生也与自己的叔叔,妹子一家认识一下,今后有什么需要也好有一个照应;龙场在贵阳的北边,还有一天的路程。水西属地,夷人居多,龙场是一个夷人村。所以先生动身时得多备些物资,供日后使用。
知道陈实父子明天要回龙里卫,王阳明的心像被掏空一样,真有一些难舍难分,陈实父子已经是王阳明身处异地完全可以信赖的依靠。王阳明十分清楚,陈实父子明日一旦离去,在贵阳王阳明再也没有相遇又相识之人,即使有相识的詹恩,可毕竟还未谋面,王阳明感到孤独的自己真成了天涯沦落人。
“与马帮结伴而行最好,既安全又能为你父子做伴。这样最好,这样最好。”王阳明像是在自言。
“先生不必担心,明天晚饭前我们就可到龙里卫,这趟路我们不知走了多少遍。”陈实安慰着王阳明,其实他并没有发现王阳明心绪的变化。
“陈实,与你父子就此一别,何时才能相见啊?”王阳明。
陈实,终于体察到王阳明情绪的变化,赶紧道:“先生,不打紧,春播后一定把果瓦送到龙场跟着先生认字读书学习,我也好拜望先生。日后有时间,我也一定多到龙场看望先生。”
“其实,我从余姚老家出门时就已对贬谪之路做了最坏的打算,纵然贬谪之路途有万般艰辛,我也有万死不辞,万劫不复的决心啊,放心吧,陈实,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王阳明宽慰着陈实,也宽慰着自己。
“是啊,先生,现在已经是二月间,天气已经开始暖和,到三月间,遍野都开满山花,到时你就知道gz有多美了。”陈实接着说:“另外,我给先生备下一些口粮,先生下龙场时务必带上。我想,先生到龙场后,刚开始是最难的时候,只要挺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王阳明为陈实的周到与细心所感动,但他知道自己从心里已经认下陈实这个朋友,既然是朋友,任何客套与推让都是多余的。
“梁大哥,你带上希渊到街上称两斤盐,陈实父子为我们准备口粮,我们就送你两斤盐吧,回到龙里卫用得上。陈实,我们已经是朋友,就不许推辞。”王阳明安排好一切,果瓦也跟着希渊、梁时运一起出了门,希渊、果瓦在一起好像还没有玩够。
王阳明把上午到官府的情况给陈实讲了一遍,还提到詹府与詹恩。陈实很是高兴,王阳明毕竟在京师做过官,天涯海角都有朋友。有了詹府的帮助,加上陈实叔叔,妹妹妹夫的协助,更有把握保全住身处龙场的王阳明。
天候还早,陈实提议等希渊三人回来,大伙一起去南门外温泉泡澡。
王阳明很是赞同,与其沉浸在与陈实父子即将分别难舍的情绪中,不如充分享受与他们在贵阳相聚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