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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困苦 人生的一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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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手,阿妈做好的饭菜已摆上桌,一家人围在火边吃饭。今天有肉吃,儿子女儿吃得很高兴,他们正在长身体,多吃肉对他们有好处,所以玛阿坎尽量让儿女多吃,自己吃一些竹笋、蕨菜与酸菜,还用肉汤泡着饭吃。龙场是一个相对富庶的地方,土多人少,水源也丰富,人只要勤劳,吃饱肚子不是多大的问题。阿妈很是心痛玛阿坎,往她碗里夹进两坨肉,让她也吃,现在这一个家全靠玛阿坎一人撑着,要是她也倒下,这个家可该怎么办?自己的孙儿孙女怎么办?这是阿妈最为担心的事,所以她尽量帮着打理家务,不让玛阿坎操心。今天在外面辛苦一天,阿妈又给玛阿坎拈了一坨肉,让她吃。

“对了,玛阿坎,上午阿列苏普来过,问你到哪里去了?我说我也不知道你去哪里?他就走了。”阿妈想起这一件事来,对玛阿坎说。

“不打紧的,阿妈。原本我与阿列普讲好,今天帮我们家犁地的,可能见我没去,就找过来。我一忙,把这事都忘了。明天给他解释一下就是。那块地也不大,不行我自己犁。”玛阿坎轻松的解释道。

“玛阿坎,这家里家外就靠你一个人撑着,阿妈也帮不了什么?只给你多添一张吃饭的嘴。有一个人帮你多好啊!阿列普这个后生,就是脾气不好,在这个事情上,阿妈也不便多说什么?阿妈只是觉得,你太辛苦,这样的日子难熬啊。”阿妈的话既沉重,又意味深长。

玛阿坎赶紧说道:“阿妈,快别这样说,我在地里忙农活,这家务事、带孩子都是阿妈在做,要是没有阿妈帮我?那我才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们家尽管过得不如别人家那样好,可是也没有饿着肚子。等阿搏德勾、阿搏诺楚长大,阿妈就该享清福了。阿妈快别难过,可不能再把眼疾犯了。”玛阿坎有意将话题引到两个孩子的身上。

玛阿坎的话是有道理的,看着自己的一对儿女,他们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也是玛阿坎的生命的延续。这个家尽管经历太多的不幸与不如意,继续着的生活还是给予这一个家庭太多的磨难,可是面对着自己的儿女,面对着自己孙儿孙女的鲜活的生命,祖先的神灵一定会庇护这一个家的,让他们在经历艰辛的过程中看到希望,在饱受磨难的过程中找到信心。吃晚饭,阿搏德勾帮着阿婆收拾碗筷。玛阿坎很是欣慰,今天她确实很累,坐着没动,看着儿女在自己付出的辛劳中健康成长,玛阿坎所付出的一切都得到最好、最大的酬答。

天色暗下来,儿子在屋里点上油松片,初春时节,太阳开始西下,气温就明显降低。一家人坐在柴火旁说着话,阿列普就出现在门前。

“玛阿坎,回来了。草屋搭完没有?”阿列普进门就问。

“你怎么知道我在帮汉人搭草屋?阿列普,快来坐。”玛阿坎很客气的反问。

“今天上午我来过你家,问过你阿妈,她说不知你去哪了?我就去问隔壁阿婆,阿婆说你去帮汉人搭草屋去了,我又到井边找你,见你在杠草,就没有跟你说话。你家的那一块地,我已经帮你翻犁完了。”阿列普解释道。

“光顾着说话,阿列普,你吃饭没有?”玛阿坎问。

“这都什么时辰?早吃过了。”阿列普答。

“真不知如何感谢你?阿列普,一直以来你都这样照顾我们家。”玛阿坎用‘家’字来委婉的说出谢意。

“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字?如果你真要谢我,就让我咂酒。”阿列普随意的说。

“要咂酒还不简单,阿妈,把酒坛拿来,给阿列普,让他咂酒。”玛阿坎家没有人喝酒,可是家里却时常备得有酒,这是夷家的习惯。这酒也是隔壁阿婆家拿来的。

阿列普接过酒坛,长长的咂下一口。看来他今天没有咂酒,否则不会这样馋酒。玛阿坎说道:“阿列普兄弟,听姐的一句劝,酒得慢慢喝,多了会误事啊。”

“玛阿坎,你可不知道。酒,是粮***是个好东西,饿了能当饭,渴了能解渴。”阿列普为自己辩解道。

狗,突然在院子里叫起来。“阿搏德勾,你出去看看,是不是他们把碗筷送回来?”玛阿坎安排。

阿搏德勾回来告诉阿妈,碗筷送回来了,他们已经洗净。

“行了,交给阿婆就是。”碗筷送回来,也省了一桩事。

她接着对阿列普说:“你阿妈不让你多咂酒,是有道理的,阿列普,常言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酒不能再咂,给你留着,反证我家也没有人咂酒,下次帮我干活再请你咂酒。你阿妈要知道我让你咂酒,还会不怪罪我。”

听了玛阿坎的话,阿列普非常舍不得的把酒坛还给玛阿坎的阿妈。他很听玛阿坎的话,就连阿列普的阿妈遇到什么事要叫阿列普做,他不愿意做时,也只有来求玛阿坎给阿列普说,让他去做。而只要玛阿坎开口,阿列普就是有一万个不乐意,也得照着玛阿坎的话去做。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实,阿列普喜欢玛阿坎,一直在追求者玛阿坎,渴望与玛阿坎组成家庭,一起生活。可是多年过去,玛阿坎一直没有答应阿列普,就连隔壁阿公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龙场本村人已被水西犹可汗(君长)赐姓蔡,这是汉人大举来到贵州促使本地蛮夷之人开始汉化的缘故。就连水西犹可汗都放弃本族的娄益候笃(祖姓),改姓安,四十二马头的分属地自然也不能例外。其实这里面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各地犹可汗被朝廷任命为各地的土官,时间久了,他们又不在乐意土官给他们带来的荣誉与名分,也知道土官与流官之间存在着的实质差别,纷纷向朝廷上书,提出改土归流的要求。朝廷倒是乐意其成,并且很好的利用这样的势头,要求各地的犹可汗先行改为汉姓,已备后续入流做准备。就这样,在各地夷家掀起一场不小的汉化运动,首先就是从姓氏上着手。尽管如此,在民间,每一族人都被赐给汉姓,比如阿列普,汉姓的名字就叫蔡列普。可是在村子里的人还是习惯叫他阿列普,叫他的人叫顺了嘴,自己也听顺了耳,阿列普就是他,他就是阿列普,阿列普这几个字已经是深深烙在阿列普骨子里的生命符号,不易改变,汉化运动是官家的事,而在老百姓之间依然固守千百年来留下来的习惯。

玛阿坎是嫁到龙场来的人,没有被改姓,但她的家乡也被赐汉姓。正因为玛阿坎在家乡,是已经嫁出去的人,在龙场又属于外来的人,所以她依然叫玛阿坎,她喜欢自己的名字。

“酒也咂过,天也晚了,阿列普,阿姐还是要感谢你今天帮阿姐犁地,快回家吧,免得你阿妈看不见你,又该担心。这样大的人,还让阿妈这样管着,也不觉得难为情。”玛阿坎随意的说道。

“玛阿坎,你不要笑话我,我知道自己一身的坏毛病,咂酒败了家,咂酒乱使性,咂酒坏了名。阿妈这样管着我,也是为我好。”看见阿搏诺楚在玛阿坎的怀里熟睡了,阿列普也正准备离去,随即又说道:“明天还要犁地吗?”

“哎,眼看就要过大年,歇过大年后再说吧。阿搏诺楚还吵着要荡秋千呢?哦?阿列普,明天你要有时间,就来帮我固定一下那个秋千架,一年多没有用,我怕秋千架不牢固,荡秋千时摔伤孩子。”玛阿坎端详怀里的女儿,说出自己的担心。

“行,明天我过来,给两个孩子固定一下秋千架,大年十五,孩子们就喜欢荡秋千。早些歇着吧,玛阿坎,辛苦了一天。”阿列普说完走出房门。

阿列普是玛阿坎家常客,只要没有事,他就喜欢往玛阿坎家跑,所以说话也比较随意。玛阿坎知道阿列普的心思,这样多年过去,始终没有答应他请求。一则是阿列普比自己小,‘妻大夫小长久不了’这是夷家的谚语;二来自己一家四口,要真嫁到阿列普家,只能是给阿列普增加负担,更何况阿妈会怎样想?最主要的一点是阿列普嗜酒成性,不砸酒,还像个人样,干农活也还比较上手。咂了酒,就好比一头野兽,什么事?干不得出来。阿列普以前的老婆就是被阿列普咂了酒后打跑的,从此再也不愿意回阿列普的家。记得那一年秋收后,寨老阿婆当时还带上村里能说会道的婆姨,专程到阿列普老婆家,好话说来堆成山,劝解之话流成河,可是对方家就是不答应、不放人,从此,断了这门亲事,阿列普也就变成光棍一个。由于名声不好,这么多年也没能寻下一门亲事。他阿妈开始不管阿列普,后来见他实在是酒咂得不成样子,就把他管起来,要他改掉好咂酒,乱使性子坏毛病,也好找一个女人安家过日子。儿大不由娘,要改掉阿列普嗜酒成性的坏毛病谈何容易?越是生活不如意,阿列普心里越是烦闷,阿妈的管束也让他难受,越是烦闷、难受就越使劲咂酒,有一段时间整天烂醉如泥,不成人样。没有办法,最后阿列普的阿妈找到玛阿坎,他阿妈知道玛阿坎贤惠能干,是全村人公认的好媳妇,阿列普不可找到像玛阿坎这样的好媳妇,可是在龙场本地,要用一颗女人的心去温暖阿列普,拯救阿列普,玛阿坎又是最适合的人选,只有玛阿坎愿意出手帮助阿列普,才能改掉咂酒使性子的坏毛病。阿列普的阿妈只求玛阿坎认下这个弟弟,开导阿列普能像一个正常的人一样过活,就是玛阿坎替天神、地神与祖神赐给阿列普阿妈的福了,自己的儿子今后就是给玛阿坎家做牛做马,阿列普的阿妈也愿意。

尽管如此玛阿坎当时并不乐意做这件事,自己毕竟结婚生子,有家室之妇,而且这件事处理不好,拿捏不当,丈夫会怎么想?别人说会怎么说?嚼舌根子的风言闲话自然也少不了,玛阿坎太了解村子里的人,始终没有答应阿列普阿妈请求。事情并没有就此了解,阿列普的阿妈在拯救儿子性命这一件事请上,变成一个顽固的人,每一次见到玛阿坎都会苦苦哀求玛阿坎答应自己,有时还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向玛阿坎诉说。此时玛阿坎正身怀自己的女儿,她仍然横下一条心不答应此事,而且有了很好的推脱之辞,说等自己生了孩子后再说。

这件事,全村人很快就传开,玛阿坎的阿爸与丈夫也听说了。阿爸毕竟老于世故,一天吃饭时,对全家说:“玛阿坎,认阿列普为义弟的事,你们是怎么想的?”

“我不会认下这个弟弟,我的身子与身份都不适合。”玛阿坎非常肯定的回答阿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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