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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安身杈杈房 邂逅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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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正是王阳明几人。他们刚看过荒废的龙场驿站,在回来路上,吴老者告诉王阳明,要到村里买草料搭草棚,干脆就到寨老家去,一则先生要在龙场常驻,也好让龙场人知道。这是詹二爷吩咐给他的事情;二则寨老家也应该有草料。可是玛阿坎的问话,王阳明一句也听不懂,毫无反应的站在柴门外。龙场夷人说出的话就像鸟语。

片刻后,为当终于反应过来,给王阳明解释道:“先生,她问我们有什么事?找谁?”

“为当,你告诉她,我是龙场驿丞,王守仁。现今到达龙场,特来拜会蔡寨老。”在寨子里打听寨老家时,王阳明已经知道寨老姓蔡。

‘龙场驿丞和王阳明’几个字,为当还不知道夷语是如何说的?正在心里犹豫、犯难。

“为当,告诉她,我们找蔡寨老,有事。”吴老者倒是干脆,省略的王阳明的很多内容。

为当,告诉玛阿坎。

“阿公腰痛,现在还没有起床。你们稍等,阿婆马上就出来。”玛阿坎已经认出说汉话的人,就是早上自己挑水时在水井边看见的那一个。

为当给王阳明做过解释,说话间,房门“嘎吱—”一声响动,阿婆走出来。她已经穿戴整齐,身体微微发福,头发花白,着装与阿婆的气质搭配得体,显得朴素、稳沉而不失端庄。

玛阿坎给阿婆解释几位人的来意,阿婆明白来者的意思后,料定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王阳明听不懂阿婆与玛阿坎的说话。

“有什么事?给我讲吧。”阿婆很干脆。

在王阳明的心中,他不知道眼前这位老妇女是否就是龙场的寨老?只知道在夷人的家族里没有这么多男尊女卑的讲究,女人有时也能成为宗族的领袖,比如奢香夫人就曾享受这样的荣誉。为当解释后,王阳明知道阿婆的意思。

“我是龙场驿丞王守仁,现赴任到龙场,刚才到龙场驿站处看过,龙场驿站早已不复存在。找寨老,就是想买一些草料,打算搭一个草棚在这里栖身,不知何处能买到草料?”王阳明毕恭毕敬的回了阿婆的话。

为当哪里能把王阳明的原话翻译过去?他受到刚才吴老者的启发,于是对阿婆说:“这是我家先生,想买一些草料,搭一个草棚,在这里住下来。”

阿婆毕竟老于世故,龙场本地屯田的汉人已经很多,经常到阿婆家打酒,所以汉话也能听懂一些。加上为当的解释,阿婆已经完全明白王阳明的意思。可阿婆还是不会说汉话:“草料,有。得花钱买?”

为当告诉王阳明阿婆的意思。

“为当你问一问阿婆,草料多少钱?在哪里有?”王阳明。

为当把王阳明的话告诉阿婆,几个人都等着阿婆的答复。阿婆却转向玛阿坎:“玛阿坎,你家有草料吗?够他们搭草棚用吗?”

“有。够用的。”王阳明听不懂两人的说话。

阿婆当即说:“十五文钱一堆,玛阿坎家就有,你们就买她家的。”

“太贵了吧?十五文一堆?”为当解说后,吴老者第一个不乐意,但王阳明及时用手制止吴老者说话。

“行。草料在哪里?现在我们就得用。”王阳明。

“你们准备在哪里搭草棚?”阿婆问。

“搭在水井边的小山岗上。”吴老者明白意思后抢先回答。

“好吧,草棚搭就搭在水井边,我进屋给寨老说说就是。”由于王阳明要搭的草棚没有在村子里,所以阿婆满口答应下来。又对玛阿坎说:“玛阿坎,现在就带他们去看草料。”

“哎——。”玛阿坎应一声,向柴门走去。

“哦,对了。你们搭草棚要请帮手吗?”阿婆看见几人要随玛阿坎离开,马上又问。听到阿婆又发话,院子里的人都停下来。

为当说明后,吴老者想一口回绝,王阳明又用手止住吴老者。

“能有,最好。”王阳明答。

“那就玛阿坎给你们帮手吧,别看她是一个女子,干活?可比汉子强。这位汉子,玛阿坎帮你干一天活,还得付她五文钱。”阿婆。

“行。连同草料,一共二十文。”为当翻译后,王阳明肯定的回答阿婆。

“看完草料,就叫他们付草料的钱。”阿婆小声叮铃玛阿坎。

“知道了。”玛阿坎已经迈步走在前面。为当示意几人紧跟着。

吴老者由于两次被王阳明制止讲话,心里有一些不痛快,掉在一行人的后面。王阳明也有意放慢脚步,走在吴老者的身边。

“吴老者,两次没让你说话,心里不痛快吧!”王阳明说。

“没有,先生。”吴老者勉强回答。

“我知道你是好心,吴老者,想为我省一些钱。哎——。”王阳明叹一口气,接着说:“可是吴老者你想过没有,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你能想到为我搭一个草棚安身,我已经非常感激。多花一些钱,就多花谢吧。其实我是想与龙场本地人接触一下,了解他们的性格和习惯,日后天你们走了,我可要与他们长期相处打交道。你说相比这一些,多花两个钱有算得了什么?还有什么比为我解决一个安身之处更要紧的?”

“先生这样想最好。反正花的是先生的钱,那一个老太婆简直开的是天价。”吴老者抱怨道。

希渊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腮帮鼓得高高的,好像在为先生感受委屈,一脸不高兴,却一言不发。

“要是我王阳明多花这一些钱,既能解决安身之处,又能对龙场本地的人有所了解与认识,这钱也就没有白花。心里不要不痛快,后面的活路全听你的。吴老者”王阳明还在开导吴老者。

“先生,我心里没有不痛快,只是龙场这里‘穷山恶水出刁民’。”通过王阳明的劝说,吴老者的心里舒坦许多,毕竟王阳明很重视他的意见,在搭草棚这一件事上。

玛阿坎的脚步很快,与王阳明几人拉下一段距离,只有为当紧跟在她的身后。等王阳明三人赶到,她与为当站在一处等待后面的人。此地离王阳明昨晚过夜的地方不远,就在小山头北边,被一片密林遮住,所以王阳明早晨并没有看见这里有草堆。此时,三个稻草堆呈现在他们眼前。

玛阿坎指一指稻草堆,算是告诉王阳明草堆的地点,并没有开口。三个草堆不大,吴老者很有经验,围绕着其中一个草堆走一圈。对王阳明说:“先生,一堆稻草搭草棚可能不够,这么一小堆草要卖十五文钱,心够狠的。”

“那咋办?不够就在买一堆呗,反正钱都花了,搭草棚总不能半途而废。”王阳明也狠无奈。

玛阿坎听不懂汉话,也不会说汉话。但她通过王阳明与吴老者说话的表情,已经猜到他俩的意思。她把为当拉过去:“告诉你家先生,这一些草都可以用,不多给钱,给我留下一些最好。”

为当告诉王阳明与吴老者玛阿坎的意思。王阳明心里很是高兴,他朝玛阿坎点点头,表示谢意:“希渊,付钱,十五文。”

“这还差不多。”吴老者悻悻的说一句。

“接下来,干什么?吴老者”希渊过去付钱,王阳明对吴老者说。

“先生,草料既已买下,咱们每一个人就杠一捆回去,反正稻草都要杠的。”吴老者说道。

“行,听你的。”王阳明干脆的回答。

吴老者很利索的将稻草揉捻成绳,为每一个人捆起一捆稻草。王阳明与为当的稍小一些,其他三人的都很实在。吴老者没有格外照顾玛阿坎,已经把她当成来干活挣钱的劳力,也让玛阿坎扛一大捆草。几捆稻草捆下来,一堆草就所剩无几。稻草不重,很是蓬松。几个人驮着稻草往回走。

回到住处,郑富力帮王阳明卸下稻草,忙着问道:“先生,扛这么多稻草来干什么?”还帮着王阳明清理身上粘着的稻草。希渊、为当、玛阿坎先后扛着稻草跟着就到。王阳明示意为当去帮玛阿坎清理一下身上的稻草,为当笑嘻嘻的朝玛阿坎走过去,在玛阿坎的头巾上一根稻草高高的敲起,她自己看不到,王阳明看到后到觉得好笑,因为这一位夷人女子就像想把自己卖掉一样。所以王阳明要为当去帮她。玛阿坎怯生生的看着几人,保持一定的距离,无言的站在一边,希渊刚才付给她的钱,现在还攥在手里。为当向她走来,她自己也意识到有稻草留在头巾上,主动拿下来,对几人嫣然一笑算是表达她的谢意。

王阳明把搭草棚事与买稻草的事给两位大哥简单的说一遍。并告知今日搭好草棚,明日他俩就可随吴老者回贵阳了。

“也是,先生是得先解决一个落脚的地方。”梁时运插一句。王阳明知道两位大哥希望及早踏上归途。

说话间,吴老者也到来,他,杠的一捆草最大。

“歇口气吧,吴老者。”王阳明关心的说道。

“不累,这一点草算啥子?”吴老者说完,已经开始着手选择搭草棚的地点。他围着小山头转一圈回到原地,又在一处的思量着,反复用脚步丈量几次。

“先生,你来。”吴老者叫过王阳明。王阳明知道吴老者已经选定搭草棚的位置,并且也已经大致设计出来。几个人都凑过来。

“先生,草棚就搭在这里。这里地势较高,干燥。这两跟树可以做立柱,一头搭在岩石上,长宽四五米,够你们三人用。先生你看怎样?”吴老者说完自己的想法,也征求王阳明的意见。

草棚达成什么样子?王阳明根本想象不出来,他只是看了看吴老者准备搭草棚的地方大小,应该够用。说道:“行,一切都听你的。只要能让我们住下就成。”

“那么这样,先生,我与两位大哥,还有希渊去砍搭草棚要用的木棒与竹竿,你们三个把这里收拾出来。”吴老者指一指玛阿坎,接着说:“我们把竹竿砍回来就开始搭棚架。”

“好,就按你的安排办。”王阳明知道吴老者的安排是最妥当的。得到王阳明的肯定与发话,吴老者马上从马驮框里取出砍刀与镰刀,并把镰刀递给玛阿坎,看来吴老者早已有所准备。

“为当,你在这里理出一些藤条来,留长一些,到时好用。”吴老者继续安排着。

“哎——”为当答应一声。

“那我干什么?”王阳明问吴老者。

“先生,你把干粮拿出来,给我们准备好吃的。”吴老者看一眼天空:“等我们回来,应该是中午,我们吃点东西就开始干活。”

“为当,你把马牵到井边饮一点水。”吴老者在离开时叮嘱为当。

“哎——。”为当又应一声。

搭草棚的各项事宜,在吴老者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展开。玛阿坎接过镰刀,尽管她听不懂几人说了些什么?但是通过他们的比划,玛阿坎还是知道他们要搭建一间是杈杈房,而不是草棚。吴老者几人走后,玛阿坎挥舞镰刀在吴老者指定的地方卖力的砍着荆棘杂草。为当牵马饮水回来,也开始着手准备藤条。

王阳明从马驮框里把干粮取出来,放在火边上烘烤。好在詹惠为他们准备的干粮足够多,可是一行人也不少,干粮还是消耗得够快。如果今日不忙,可以只吃两餐,可今天要为王阳明安家搭建草棚,吃两餐显然不行,不能让几个人饿着肚子干活。这些干粮今天晚饭吃,还勉强够,明天吴老者与两位大哥返回贵阳,路途上的干粮?就只好另想办法了。王阳明顾不了那么多,初到龙场安顿下来才是最为要紧的,所以他拿了不少粑粑烤在柴火旁,大家吃饱后才有力气干活。

通过玛阿坎的一阵努力,准备搭草棚的地方被规整出来,显得空旷许多。荆棘杂草割下后被为当归拢起,放在火边,为当因为没有镰刀,藤条不容易清理,所以也来帮玛阿坎的忙。玛阿坎在前面割,为当在后面收拾。王阳明发现这幅画面,就像母子两在一起劳作。

两人整理完场地,又一起去理藤条,因为有镰刀,理藤条的事情,做起来容易许多。两人开始还在王阳明的视野里,后来就看不见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句话还真有道理,搭建这一个草棚,木棒、竹竿在山上砍,藤条在山中找,地点也选在山丛中,看来本地的夷人与大山结下不解之缘,谙识大山的禀赋,慨然接受大山的给予与馈赠,欣然生息在大山的怀抱之中。

为当很快就抱着一抱藤条回来,藤条很长,一头拖在地上,被各种荆棘攀挂着,为当费不少力气才把藤条拖出繁茂的树林。王阳明赶紧过去帮为当的忙,两人合力把藤条顺到一处。

“为当,藤条结实吗?”王阳明问。

为当还喘着,顺手拿起一根藤条递给王阳明。接过藤条王阳明握在手里使劲一拽,有反复弯折几下,藤条既结实又有足够柔软,用它扎草棚架,应该没有问题。

“她叫什么名字?为当。”

“玛阿坎。”为当答。

“你可不能叫她玛阿坎,按年龄,她可是你的长辈。”王阳明说。

“我叫她大娘。”为当。

“怎么这样叫?”

“我的那些夷人小伙伴都这样叫的。”为当解释道。

“行,就这样叫吧。为当,呆一会儿你问一问,她家里有没有炒面?”王阳明。

“哎——。”为当总是用最简单话语回答比较复杂的问题。

王阳明还发现,为当与玛阿坎很少说话,因为为当的夷语说得并不十分流畅,但在两人之间有一种默契。不需要语言,只用眼神与手势就能协调一致。

玛阿坎也从树林里走出来,也拿着一捆藤条,只是她把藤条绕成一圈,搬运起来就省不少力。尽管这样,连续的劳动,还是让玛阿坎的额头上浸出汗水,脸上泛起微红,在一片人迹不多的荒芜山丛之中,越发衬托出玛阿坎的丰腴婀娜的身姿,美丽动人的脸庞,犹如干旱的沙漠中的一眼清泉,一片绿洲,万山叠嶂中一朵绽放的花朵,在与玛阿坎对视的一瞬间王阳明走了神。

“过来歇一会儿。”王阳明很快就回过神来,几乎忘了玛阿坎听不懂汉话,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对为当还是对玛阿坎说的。

玛阿坎放下藤条,站在原地并没有动,用自己的衣袖摸一把额头上汗水,顺手将鬓角的头发捋到耳后,很快就走到刚才几人杠来的草捆处,打开最大的一捆稻草,找来一块石头垫着坐下开始整理稻草。玛阿坎的动作非常娴熟,他把成捆的稻草解开,在地上抖一抖,把每一根稻草都理顺,在用小臂上挽着一大捆稻草,放在地上墩上两下,一把稻草就变得整齐有序。心无旁骛、做事麻利的玛阿坎,既与环境融洽,又被相对隔离开来。因为专心,使她在自己独有的姿态与神情中,散发出人性为美的色彩与光芒,因为致志,使她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与她正在做的事情之间产生协调一致而毫不多余的舒展与灵动。王阳明发现,人性之美,只有在专心致志的劳作中才会展现得淋漓尽致。而这一个法则适用于所有男人与女人。整理稻草这一项工作其实并不复杂,王阳明也加入其中。

“为当,大娘家有炒面吗?”王阳明没有忘记炒面的事。

“大娘说,现在她家没有。如果先生要,她可以帮先生到其他人家买一些。”为当答道。

“只要寨子里有就行,不着急。”王阳明。

几捆稻草很快就整理完,三个人闲下来。理好的稻草隆得高高的堆砌在一起。

“为当,这搭草棚的稻草,都得这样理顺吗?”王阳明好奇的问,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搭建草棚,别看搭建一间简单的草棚,却有着并不简单的程序,需要好些人努力的忙活一整天。

为当与玛阿坎叽里咕噜说一会儿话,对王阳明说:“大娘说,草理顺了,盖的房子才好看,防风、防雨。”

“哦,是这样。”王阳明知道为当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话对为当说,其实他是在问玛阿坎。

“先生,他们还没有回来?”为当轻轻的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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