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之乱的义军很松散,组织性并不强,更不要说与黄巾举事之时的态势相比,可以说是不堪一击。奈何,汉朝的地方纲纪败坏,武备驰懈,只要乱民有个领头的起哄,就能卷起一片反抗东汉王朝的浪潮。
老郑率部攻坚,哪怕所率的是新兵,对于这些刚放下锄头的农民且不是黄巾道那样长期接受宗教洗礼、有一定宗教组织基础的乱民来说,都是噩梦。
全方位,多层次的攻势,根本不是毫无军事作战经验的农民所能防御。荥阳的乱民甚至不懂得怎样防守城墙,多段城墙处于无人值守的状态。
老郑不废吹灰之力,荥阳一战而下。遇到官军的乱民,在城内四散乱逃。
新兵自然会有伤亡,说实在的死于战争行为的人委实不多,很可能爬梯子掉落护城河淹死的可能都要比被乱民杀死的要多。造成士兵死亡最大的元凶,是老郑定下的军法,单单一条禁止女干.淫和劫掠,就让军法官杀了不下千人,尤其是何进挑选给老郑的“精兵”——老兵,满身油腥子的兵痞。
何苗此时才恰恰在威武的全副武装的“仪仗队”保护下,开出成皋。他是被何进踹出关外的。那边老郑荥阳报捷的信就送到了,差点没气死何进。
老郑入城之后才发现,“义军”居然连城内好几家高墙大院的大户人家的门墙都没打破,被祸害的多是不愿从贼的老百姓。
摸清乱民底细的老郑,将兵力三开,先扫荡卞水以西汜水以东的地区,广武城与敖仓被老郑遣陈大侠收复,缴获了不少新粮。这两处是汉政府的粮仓,虽然被贪官污吏祸害得不浅,但还是有新粮的。
至于其他各乡各亭,老郑让失踪整年的王越来干。因为老郑发现,王越和他的弟子所领的“清乡队”非常得力,远比老郑遣部将领正规军进剿效果要好。王越干活很仔细,连横行乡里的很多的恶霸也制服了。
老郑也没想到王越会在他出成皋之前赶到其军前效力。王越还带来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少年人剑眉大眼,脸庞尚未长成,以后依稀该是棱角分明的相貌,按现代的标准身高已有米六,高度仍不可限量,毕竟青春期嘛,身形结实,双臂有力,所露部分肌肉饱满,显然是练家子。
王越跟老郑说,这是他的衣钵弟子。老郑那句好孩子还没说完,只见少年就朝老郑跪下去,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
老郑正待要问为什么。
少年人便说:“史阿拜见郑楼船。将军之恩,史阿无以为报,请将军收纳史阿为家臣。”
老郑见王越似有顾忌,便屏退左右,只留下陈大侠在帐中。
王越道:“将军有所不知,越与马.元义师出同门,马.元义乃越的师兄,这孩子是师兄的儿子。在越与他相认之前,史阿只以为师兄是他父辈的友人,顺便教他剑术而已。此子天性刻苦,剑术已有小成,可堪为马前卒,也能陪伴公子左右,当个护卫。若将军不嫌弃,便收下此子。”
老郑不置可否,先问王越:“王将军的骁勇和为人,本候晓得。你既然说此子剑术已成,自然是百人敌之才。只是,本候绝非挟恩望报之辈,委质卖身之事,不提也罢。倒是本候想知道,王将军意欲何去何从?”
王越神色黯然,叹道:“在下自出师之后,十八岁入贺兰斩羌胡酋首,横行州郡多年,不说行侠仗义,有心报效朝廷,却始终投寄无门。若非得遇将军与陈中郎,在下这个虚有其名的虎贲将军也许也是终生难及。
无论是师兄造反,还是在下选择投效朝廷,这两条路都无法将本门发扬光大。
在下并非毫无眼色之人,这些年来,在下见过的高官贵人不少,也就觉得将军与曹济南乃当世豪杰,能匡扶天下的,非将军与曹济南不可。这一年来,在下思量良多,既然朝廷昏聩不肯用我,还不如向将军投献。”
陈大侠问:“敢问王兄,所属何门何派?楼船将军本族崇儒,未必与王兄志向相同。”
王越抱拳道:“陈兄弟已经猜到,何必明知故问。陈兄弟所猜不错,王越乃墨者,师兄去后,王越就是墨门的巨子。至于陈兄弟所说儒墨不相容,王越斗胆相问,今儒可是古儒?王越不才,也知道今非昔比,儒学早已不是先秦的儒学,董仲舒难道没有将道法墨融入儒学?只不过将别家的学术名字消灭而已,内里还不是一样?又有那方大儒治国理政仅用儒术?阴阳术不用?纵横术?还是兵家名术被弃用了?只要有益于社稷和天下,墨门又何惜区区名分,与儒者争这名分之皮?”
王越所言有理,老郑和陈大侠均非食古不化之辈,焉有不知个中底细。只是,数千年来,没人说破而已,也是不能说破。诸如朝政的各种卑鄙黑幕,尔虞我诈,要是不懂法家的术和势,还不被政敌连皮带骨吞掉,谈何施展抱负施政理政。对于儒生来说,这些话是诛心之言,明知如此但仍然说不得。
老郑点头道:“王将军在我郑氏孤立无援之际来投,我是很感激的。只是郑氏困顿,只怕让王将军龙游浅水了。”
“王越乃草莽之辈,只要将军不嫌弃在下与这徒弟与叛匪关系非浅,王越没有不能肝胆相照的。”说罢,王越就单膝下跪。史阿更是再次稽首拜伏。
老郑离席,扶起王越道:“若是怕招惹非议,复甫就不会替马.元义收敛。将军请起。”
王越趁势起身,毕竟四十的人了,脸面还是要的。
史阿已经泪流满面了,大喊:“请将军收纳史阿。”
老郑敛容道:“史阿,我郑氏的家臣非如先秦之时那般动辄舍生取义。若你真心来投,我是很高兴的。若你不能在我郑氏得志,可来去自如。只要不是害我族人,我是断不会阻拦的。”
陈大侠见史阿不起,王越也迷糊,就说:“史阿小弟快起,将军的嫡子和犬子正需要学武锻体,若王兄不介意,就收那几个顽童为徒,教授剑术,也请史阿小弟不吝赐教。如此可否?至于收为家臣,说实在的,先秦那一套,早已不合时宜,楼船将军府卖身的只有奴,没有臣。”
汉末三国时代流行的“主公”这个称呼,确实具有自卖的意思,否则孔明也不会那么小心的择主,为的就是不想得遇非明主之时跳槽还要背个三姓家奴的恶名。这也是王越和史阿迷糊的地方。
“那史阿就为奴!大恩不报枉为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