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姑父叫得宇文祎心中畅快舒爽,转瞬忘记方才心下对于谌琦佑的怨念,也未细想方才她二人的谈话内容,就直接转头,笑得很是灿烂,“对!姑父会帮阿佑的。”
谌京墨良好的教养让她无法对宇文祎的行径翻白眼,谌琦佑年幼无知,她也不好跟他解释“他并非你姑父”。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宇文祎,仿佛说着——这么欺负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好意思吗?
宇文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偏头,笑得更加灿烂,眼中的星光流泻,当然好意思,干嘛不好意思?临了,转回头的时候,还冲着谌京墨眨了一下眼睛。
谌京墨也转回头,目视前方,嘴角依旧是一抹似笑非笑地笑容——敢情,她今儿是带了两个孩子出来?
就在这时,众人视线前方,突然一抹火红色的细小身影划过。
谌京墨默然。
宇文祎愕然。
不是吧?这小子运气也太好了吧。
二人对视一眼,心下都默默祈祷小娃娃注意力容易分散,方才没有看到那道火红。
但…
“姑姑!姑父!是火狐!”见二人愣住的反应,小家伙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小嘴一扁,“你们方才说了要帮阿佑的…”
二人叹气。
认命了。
给小祖宗逮狐狸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宇文祎:你小子给我过来!
谌琦佑(缩脑袋):姑父!你要欺负人嘛!
宇文祎:嘻嘻,怎么会,跟姑父说说,是什么感觉?
“啪”!谌京墨扬手照着宇文祎脑袋就是一巴掌,“跟本宫说说,这是什么感觉?”
第十六章
宇文祎左手拉紧缰绳,右手提起马鞭,轻喝一声“驾!”,就一马当先地冲出去了。身后的罗兑也紧随其后。
谌京墨低头看了眼怀中的谌琦佑,将他在怀中翻了个身,让他面朝身后,左手拽紧缰绳,右臂收紧上抬,将谌琦佑牢牢地抱在怀里,“阿佑,抱紧姑姑的脖子,我们去追你的小狐狸去了。”
谌琦佑闻言,立马抬手,乖乖地圈住谌京墨的脖子。
谌京墨唇角微扬,深潭般的墨色双瞳中是隐隐的跃跃欲试和志在必得,“驾!”又是一道朱红色的身影飞窜般地离去。
身后几十道身影也随之而去。
火狐的速度是极快的。身形娇小而动作灵敏。
宇文祎紧盯着那道火红色身影移动的同时,还在不断观察着周遭的环境。这小狐狸是朝着森林深处跑的,再追一段即便无所收获,他们也不可再继续向前了。
与此同时,树林的另一处。
两个男人的身影。是司徒崔演和崔铭轩。
本该器宇轩昂、英俊潇洒的大才子崔铭轩,此时却正颓然地跪在满是杂草的地上,一滴又一滴泪水正沿着泪痕,从脸上滑下、滴落,嗓音都是暗哑的了,“父亲这是孩儿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如果…错失了,公主就真的要嫁做他们人为妇了啊父亲!”他跪在地上,用膝盖蹭着地挪动,双手颤抖着,抓住崔演的衣摆,“父亲!您就让孩儿再去看几眼公主成吗?父亲!!!”
崔演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哭嚎着的崔铭轩,心中是又气又恨又心疼,哀其痴缠,怒其不争!
“你这竖子!”他一把打掉崔铭轩的手,失了借力的依靠,崔铭轩的身影瞬间又矮了一截,只能双手撑在地上哭泣。
“哎!你!江楚究竟对你有意还是无意你看不出来吗!还嫌上次在晚宴上丢的人不够多吗!那北周九皇子都把话挑明了,你今天还要继续去丢人现眼,让整个陈国都看你看我们崔家的笑话吗!孽障!”崔演被崔铭轩这个颓靡的样子气得胸口直痛,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崔铭轩,“你!今日以后,再不准和江楚有任何接触,她嫁不嫁人,嫁与何人,过得如何,是生是死,统统与你无关!今日之事,你也无需有任何忧虑或是负罪感,她不愿顺从,那便亦是吾崔家前进路上的绊脚石,我们,绝不能手软。”
崔铭轩依旧弓着背,俯身在地上低声哭泣,只是哭声已经小了很多。
崔演叹一口气,“哎,”终究是自己的儿子,他还年轻,还稚嫩。过去可以优柔寡断,可以妇人之仁,自己可以为他扫除障碍,助他成功。但是,现在,也是时候该教他果决勇敢,心狠手辣了。他的路还长,但是自己,却无法陪他走完了。孩子,你该长大了,“轩儿,这世上的女人多不胜数,等有朝一日,你坐享江山,还有什么样的美人你无法拥有?即便孤傲清高如江楚,到时候也必定臣服与你。成大事者,当先舍小情小爱。”
崔铭轩的哭声渐渐平息。
崔演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鹰隼一般的双眼中尽是狠辣,江楚丫头,你待吾儿如此,今日,我便让你,连带着你们谌氏的未来,折于此地!
拉着马缰绳原地转了一周,宇文祎看着眼前四处隐在白雾中的树木,神色越发凝重。方才她已是放缓了追火狐的速度,但还是直接进入了此地。火狐一头扎进了雾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正想回头跟谌京墨说莫再向前了,一转头却发现身后、四周皆是一片白雾。只剩她自己了。
越是危及,她却愈发冷静。脑子在飞速地运转,她不能轻举妄动,但也绝不能坐以待毙。
正在此时,一阵马蹄声传来,紧接着是轻轻的破空之声。
她转身。
只有抱着谌琦佑的谌京墨。
这下更糟了。
如若只有她自己,她可以保自己全身而退。
可因为谌琦佑的存在,谌京墨必然无法全力迎敌,她必须要将所有人击退才能保住他们三人。
身后马蹄声消失,面前宇文祎脸上少见的凝重,谌京墨也转瞬了然——他们中伏了,在不知不觉间。
崔老狐狸终于出手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对方,此时些微的声响都是不能忽略的信息。
气氛愈发凝滞沉重。
两人不断围着白雾边缘慢慢转圈,以求知晓更多情况。
深林,雾中。水汽凝重,气温在不断下降。再加上这静谧诡异的气氛,还只是两岁孩童的谌琦佑终是憋不住了,双手死死地抱着谌京墨,n_ai声n_ai气的声音中满是惊惧,“姑姑,我们…我们这是在哪里啊?阿佑好怕,阿佑不要火狐了…我们回去找阿母吧。”
“阿佑不怕,姑姑在这呢。”谌京墨一边留意周遭,一边温和地对怀里的小娃娃说着话,竭力地稳住他的情绪,“阿佑和姑姑玩个游戏好不好?阿佑把眼睛闭上,一会儿无论发生何事,有什么声响,阿佑都不许睁眼。阿佑若是做到了,待到姑姑让你睁眼时你再睁眼,姑姑就带你见你阿母好不好?”
一听可以见到母亲,小脑袋瓜也不思考别的了,立马点头应允,然后乖乖地把眼睛闭上了,“姑姑要说话算话。”
“好,阿佑乖。游戏开始了。”
话音刚落,四周白雾间便传来风刮过衣片的声音。
从各个角度,将她二人包围,逼在了此处最中央。
二人后背相对,身侧相贴,都将注意力分散在声响的各个来源,聚ji,ng会神,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宇文祎又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右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佩剑。
谌京墨又收紧了环着谌琦佑的手臂,将小家伙锁在自己的怀抱中。
终于,一片树叶飘落…
作者有话要说:咳,终于写到出事儿了。很重要的情节了,一个转折点。
关于谁先攻,我脑海中定的是宇文祎先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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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一片树叶飘落,带着秋天的气息,带着杀伐的气息,扑面而来。
八个黑衣蒙面头戴黑斗笠的身影破雾而出,手中长剑反手背于身后。脚下踩着小碎步,围着中央的宇文祎和谌京墨慢慢转起了圈。越转越快。
“呛啷”一声,阳光穿过层叠的绿叶,照在明亮锋利的剑身之上。宇文祎拔剑了。
她一个闪身跨步,便将谌京墨和谌琦佑护在身后,眉头轻蹙,一双星眸如黑夜中的孤狼,紧紧地盯着敌人,寻求破绽,伺机而动。
她现下浑身的细胞都被调动起来了,将五感完全展开,关注着所有细微的变化。
“放心,我会带你们离开这里。”
谌京墨看着自己眼前这并不算宽阔的后背和甚至还有些瘦削的肩膀,这人方才下意识地就将自己护在了身后,还微微张开双臂,让自己完全被护在他的背后。在此情此境中还是生出了几分的信赖和安全感。
水墨浸染般的ji,ng致眸子水波流转,看着眼前的身影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一种安心的感觉在心中荡开,朱唇微启,“八人为圆,是八卦阵。一切小心。”
宇文祎微微翻腕,紧了紧手中的剑,“好。你们也是。”
话音刚落,利剑破空,夹杂着风声,从周遭八个角度同时席卷而来,势如破竹。
宇文祎回身便直接回身将谌京墨拦腰抱住,腿上运劲,又借着剑的来势蹬了一下,跳出了包围圈,落在白雾边缘。待谌京墨站稳,她便松了手,转身迎上来攻来的八柄利剑,试图将八个人的攻击全部吸引到自己这里。
剑刃上的寒光直刺人眼。
但黑衣人们显然不愿让她如愿。
其中四人直接举剑飞向边缘的谌京墨和谌琦佑。
余下四人又缠住宇文祎。
“该死!”宇文祎咬着牙,宇文阐这个混蛋,有本事都冲着她来,欺负旁的无辜之人算什么东西?她早在看到这八人时便知晓这是自家十弟的杰作了。
宇文祎手腕一抖,几个剑花便成,将身前的攻来的剑格开就作势要去救谌京墨,却看到一道赤红色身影一个翻腾,踏空而来,就落在自己身前,提剑回身,一个横扫又化去了追来的攻势。
方才被分割开来的八人此时又连结,重新成圆,将二人围在中央。
“本宫还没那么弱,不必担忧。”看出了宇文祎的担忧,谌京墨淡淡开口道。此时的谌京墨右手握剑,左手抱着谌琦佑。一身利落戎装,一柄银光宝剑,眉宇间的英气更浓。墨染的凤眸之中没有丝毫的惊惧和惶恐,尽是淡漠、冷静,以及开始认真的威严之势,充斥了白雾间的包围圈。即便是以少敌多的生死逆境之中,依旧能淡然自若,周身还散发着这般睥睨天下的气势,让来人心生畏惧的除了陈国江楚长公主谌京墨还能有谁呢?
宇文祎看着她,嘴角挑起一抹笑容,“公主最厉害了。”
面对这瞬间暴涨的威压,八位黑衣人眼中皆是惊讶和郑重。相互交换一个眼神,便又提剑攻来了。
脚下的步伐变幻莫测,身影不断交换、闪错,冲击着两人的防守,似乎是终于开始用阵法了。
阵法讲究配合。八卦阵中八人连结,生门死门在不同卦象下都不同。攻生门则攻,击死门则亡。两人必须在不断变换的卦象间找出生死门的变化规律,最后击破八人的包围。
由于两人后背相靠,视线缩减,所以一人只能观察到一半的卦象,所以两人不断的交换着自己所看到的卦象。
“艮生。”
“巽死。”
同时一个转身,化去攻势。
“乾死。”
“离生。”
……
“兑生。”
“震死。”
二人的防守毫无破绽,每一次卦象的变化也都被看破。
眼见着阵法将破。
就听到一声沙哑的低喊,“八门金锁阵,合!”
脚下又是让人眼乱的零碎步伐,八人几个身影变化,包围的圆形便变成了方形,且间距再度缩小,欲将两人锁死在阵中。
不给予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八人提剑起身,新一轮的攻势就此展开!
更加密集的剑影,愈发莫测的变换。
宇文祎只是皱着眉头,面色凝重,手上的动作和身形的移动都在不断地加快,“坤坎生!”
谌京墨就有些吃力了。怀中的小家伙牵制着她,让她必须一直分神于保护他。还占据着她的左手,只能依靠右手舞剑抵挡攻击。谌琦佑不轻的重量和长时间的消耗让她有体力不支的迹象,她的移动速度和身体反应速度都变慢了,“巽艮死。”她咬牙坚持着。
剑影想要将她包裹。横剑格挡,扫去了右侧两人的剑势。
寒光却在她左眼余光出乍现,直直朝着谌琦佑而去!
谌京墨心下一惊,连忙转身,以后背对敌来保护身前的谌琦佑,又顺势抬起右手一挥,试图将两剑一起格开。
但剑势太猛,距离太近,她只化去了一部分攻势。将向着要害而来的剑路带偏。
一声闷哼从鼻间溢出,“哐呛”一声,银剑落地。
殷红的鲜血正从她左侧大臂和右手背上流出。
宇文祎闻声立马断了自己这边来剑的的攻势,转头一瞧,她受伤了!江楚受伤了!
那两个黑衣人居然手腕一转,来剑还要攻。
宇文祎暴喝一声,“啊!”,一个回身将谌京墨护在身后,手中长剑一挑,手腕又是一翻,剑花舞得密不透风,摩擦着空气“刷刷”作响,两人被击得不断后退,一个不留神,便被宇文祎的长剑刺破了小臂。
长剑终于染血,攻势更加凌厉。
大臂、手腕、肩膀、腰腹、大腿……两人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多,攻势被破,血止不住的外溢,心神更加不稳。
终于,被宇文祎逮了个破绽,横剑一扫,颈间热血喷出,jian了宇文祎一身、一脸,两人同时倒地,再无站起来的可能。
手中长剑平举,她慢慢地转身,向着剩下六人缓步走来。
本如星辰般闪亮清明的双眸此时像是染上了鲜血,猩红如血,沾染了鲜血的白皙脸庞是诡异的邪魅,嘴角微挑,惊心动魄的诱惑而勾人心魄,好像蛰居了千年才出世的妖ji,ng,初尝鲜血,便要一发而不可收拾。人们被她动人明丽的外表迷惑,争先恐后的要扑向她,去一品她的美色和滋味。
最终,却只能面色枯槁地倒下。
人们却无法停止被她的吸引。
剑指众人,她笑得愈发猖狂,满身狠厉冷酷的戾气蒸腾着,叫嚣着,宛如一个嗜血的妖ji,ng,妖冶霸道又无所畏惧,仿佛下一秒,她就要,将他们,统统杀掉。
薄唇微启,语气清冷残酷,
“你们都得死。”
她看着剩下的六个黑衣人,眼神轻蔑,“孤知道,你们见不到宇文阐,”随即,她又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某处说道,“但是,肯定有人能。”
她顿了一下。
“你告诉宇文阐。”
“他千不该万不该,让他的狗们,今日伤了孤在意的人。”
“他会付出一切。”
宇文祎嘴角上扬,笑容愈发妖冶邪魅。
“女人,他得不到。江山,他一样得不到。”
“包括他的狗命,等着孤去取吧!”
话毕,她敛了笑容。
长剑破空,直刺而去。
她要他们,血债血偿!
谌京墨撑不住了,但她还不能倒,膝盖一软,就单膝跪在了地上。
看着宇文祎沾染血迹的脸庞,看着她猩红如血的眼眸,她没有惧意,反而勾起了一抹虚弱的笑。
她知晓她的暴怒,她感受到了她的疼惜。
与此同时,白雾之外。
尽是“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之声。
方才,宇文祎和谌京墨先后走进白雾踪影尽失,罗兑、安雅及一众御林军要闯,却都被隔绝在白雾之外。
又突然一阵脚尖踏草而来之声,他们瞬间被从四面八方奔来的伏敌包围。
黑漆漆的一片,密密麻麻,将他们围了个密不透风!
粗粗一算,竟有百人!
该死!殿下怎么办!
罗兑和安雅手中剑舞,敌人在不断的倒下,可御林军中也又将士倒下,敌人却好像源源不断,一波又一波地压过来。
罗兑看着树丛中间的某处,眼中都是焦急的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