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是罗氏八子中的大哥,罗乾。在宇文祎离开长安的数月中一直听从王皇后的指令,在暗中c,ao作着许多事情,其中就包括替王皇后和宇文祎搜集文武百官和新晋世家官员的信息。
宇文祎扬手示意他起身,“罗乾,将搜罗的官员名单和进来朝中事务的简报都呈上来。”
罗乾首先从怀中掏出一本名册,双手呈上,“这些人都是皇后与臣层层筛选出的良臣,身家清白,x_i,ng子耿直,不畏强权,又敢于直言进谏,且都明里暗里发表过一些与十皇子不同的政见,不认可十皇子的虚伪狠厉,所以…也大都位卑职低,仕途并不顺利。”
手中一动,又从怀中摸出两本册子,“此两本乃进来朝中争议商讨之大事和国中各郡县近况,九皇子请过目。”
宇文祎接过三本册子翻阅着,嘴里喃喃有声,“中书侍郎…右仆s,he…司吏从事…明日上朝我正好亲自考察一番…永丰…湖州…下关…这个想法不错…”
日头高悬,王皇后摒退了所有人,椒房殿内的两人端坐在软塌上,阳光斜斜地从窗间洒落,温热了谌京墨。一时静谧,无人开口,一场无声的斗争开始了。谌京墨紧了紧隐在广袖中左手的帕子,又用右手端起茶盏,若无其事地抿一口茶。她不知道王皇后单独留下她的目的,是下马威还是对她的底细试探一番?但绝不会只是两个人心平气和地相对品茶。这个女人太过强大,她根本看不透。
王诗尔先开了口。
“母后唤你一句阿墨可好?”婚礼名帖上书着江楚长公主的ru名谌京墨,作为皇后的她自然是知晓的。
“母后如此,是阿墨的荣幸。”谌京墨礼数周全地回道。
王诗尔又是抿唇一笑,“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兜圈子了。今日留下阿墨,母后是想将祎儿的事情都告诉你。”
谌京墨闻言一怔,这是何意?但还是面色从容地应下了,又双手置于膝上,正襟危坐,竖耳倾听。
“本宫姓王,名诗尔。周国大将军王氏嫡系次女。周帝发妻。二十七年前,本宫出嫁时,当今的周帝还是当年的雍王。四年后,雍王被封为太子。又一年后,太子登基为帝,本宫为后。一年又去,本宫已嫁入六年,依旧无所出,”王诗尔的眼神逐渐飘远,“后宫佳丽三千,本宫不喜争宠,只靠结发夫妻之情在后宫支撑,当时的淑嫔年轻貌美,x_i,ng子活泼,很受皇上喜爱,不日便晋升淑妃,野心显露,开始处处针对于本宫,离间皇上与本宫。”
她抿一口茶,神色平淡,就像是说着他人的故事。
“接下来的一年光景里,皇上来椒房殿的次数越来越少,去永延殿的次数越来越多。终于,又小半年,淑妃顺理成章地怀上了龙嗣,自此更是作威作福,在后宫横行霸道,对本宫的针对从暗处转到了明面上。本宫无嫡出,淑妃的子嗣虽非长子,但毕竟母妃得宠,若又母凭子贵,本宫虽不至从后位跌落,但一旦淑妃子嗣登基,本宫及王氏的命运可想而知。”
谌京墨眸光流转,掐着时间算算,宇文祎此时也该出现了。
“接下来的事情你应该也猜到了,许是感知到未来的艰险,本宫和祎儿都颇为争气,不到一月之后,本宫也怀有了身孕。皇上龙颜大悦,又开始频繁往来于清凉殿与椒房殿间,每日下了朝、批完奏折便会来椒房殿与本宫作伴。淑妃自是气得牙痒痒,暗地里又开始给本宫使绊子,试图将祎儿扼杀于本宫腹中。幸好本宫早便料想于此,书信家父,调来了几支王氏暗卫才保全了祎儿。”
“十月怀胎。本宫早产,与淑妃同日临盆。皇上两头跑动,急得焦头烂额,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孩子的诞生。襁褓中的祎儿发出一声啼哭之时皇上恰好在永延殿门口,闻讯立马赶往椒房殿,却不想刚走两步,永延殿内孩童哭声也起。皇上纠结至极,终于还是先去了离得近的永延殿。推门而入,接生的嬷嬷抱着孩子,面上全是喜色,说是个小皇子。皇上自然是满心欢喜。淑妃心下虽然也异常欣喜,但本宫和祎儿的消息还未传来,只听是先出生一步,却不晓得是龙子还是凤女,她心中的忐忑亦是万千。”
故事到这里,谌京墨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眉头微蹙,如果宇文祎的身世没有什么意外,那王皇后废这许多口舌有何意义?
见此,王诗尔勾唇一笑,“我安排在永延殿的暗卫闻言立马来报,我一时心下惘然,天不作美,竟是偏生逼我走入绝境——”
她突然顿住了,目光回转,定在谌京墨脸上,自称也从“本宫”改为了“我”。谌京墨心中“咯噔”一声,她知道,王皇后接下来的话,一定足以让她和宇文祎以及当年在场的所有人被处死,他们犯了欺君之罪。
“因为,祎儿,是女孩。”
谌京墨眼中终于惊起波涛,一直平静从容的脸庞瞬间垮塌。不是狸猫换太子,而是公主换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肥来啦!大家久等!
第三十章
谌京墨心中如擂鼓,一时之间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宇文祎是女子?!她的夫婿、陈国的长公主驸马是女子?!原来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骗局,心中涌起无限的情绪,是愤怒,是恼火,是恨意。
她的目光变得凌厉而冷然。
王诗尔像失了五感一般无视了谌京墨锋利如刀的目光,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如若我生的是公主,我、她、王家,逃不过灭门的结局,因为女子无法为帝。但,我,祎儿,王家,都不该如此下场。因为我知道,我的祎儿一定会是最优秀的宇文氏子孙,她命不该此。所以,我几乎没有犹豫就做出了决定,祎儿就从公主变为了皇子。接生的婆婆是从小陪我长大的婆婆,我最是信任她,她也机灵,在皇上到来后将皇上哄骗了过去,皇上便没亲自验身,祎儿自此便成了周国九皇子,宇文祎。”
谌京墨心中怒火不减反增。她可还是一个母亲?!竟然因为一己私欲就定夺了女儿的终身?!襁褓之中的宇文祎尚不知人事就被她选定了一条艰辛坎坷又背负谎言和众人生死的选择,真是狠辣决绝,蛇蝎之心。
一声轻笑,王诗尔像是料到了她的反应,“为了祎儿,我必须如此自私。我也承认我的自私。如果不是这个选择,宇文阐日后登基,我和祎儿以及王氏将永无翻身之日。这由不得我,也由不得祎儿。大概就是皇室之人的命运吧。”
“祎儿出生后,淑妃和宇文阐却更加步步紧逼,直欲直接逼死我母女二人。后面的故事我想你也从祎儿那里知道了。祎儿自幼聪慧,又年幼轻狂,不懂得遮掩,过早暴露了自己对宇文阐夺嫡更加强烈的威胁,所以为了明哲保身,我便将她拴在宫中,叫她韬光养晦,又暗中培养了罗家八子,为她的未来铺路。”
“我本不欲争抢,祎儿更是。祎儿自幼纯良乖巧,在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后也从未抱怨与我,还立志日后要带我于山林隐居,过闲云野鹤的生活。这本也是我早先的愿望,如果,没有淑妃和宇文阐的话。”
“自由自在,归隐山林,有何不好?困居于深宫又有何值得眷恋?可惜,我姓王,而祎儿姓宇文。我背负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命运,是王氏上上下下数百人的命途。祎儿背负的…是我和王氏的命途。”
几十年如一日般明艳美丽的容颜上第一次浮现出沧桑慨叹的神色,一抹苦笑漾在嘴边,“祎儿,是注定,必须成为皇帝的人。尽管她是女子。”
谌京墨眸中墨色深重,思绪杂乱。
“我从未真正告诉祎儿要她参与夺嫡,只是顺着她的心思,单纯地不让宇文阐登帝位。她并不关心谁登基,她关心的从来都是我的感受。但是…谁登基又会放过我们呢?”
“在计划中,本来没有娶你,或是娶任何人这一环。因为会徒增风险。但宇文阐和淑妃从中作梗,我们避无可避,只能…”直视着谌京墨的双眼,红唇微动,“于下下策中取最上策,顺了宇文阐的意,让祎儿离开周国,前往陈国求娶你。既让宇文阐以为祎儿远离周国而放松警惕,如若祎儿成功,又可为登基多获取一个助力。”
这一番话直白而刺痛人心,又碾压着谌京墨的自尊。她的胸口宛若刀绞针扎,原来她只是个棋子,一颗好有过无却依旧可有可无的棋子。她的眼神愈发冰冷,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设计好的,为的只是让她落网,以保宇文祎的登基之路可以顺畅无阻。她真的恨,恨眼前这个艳冠北周的女子,恨那个假装单纯骗取她信任的假皇子。
读懂了她的眼神,王诗尔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她开口了,“你该恨我。可你不该恨祎儿。你是无辜的,她亦是。就在临行前她还在试图想出别的法子,好不让你,不让任何再多一个的无辜之人入局。可惜,没有这个法子。”
“祎儿的心x_i,ng还是单纯的,虽然她是我亲自抚养长大的。你应该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把这些告诉你,不怕你倒戈直接将我们置于死地吗?”王诗尔玩弄着手中的茶盏,唇角是似笑非笑的浅笑,“因为祎儿信任你,所以我便陪她赌一把。”
“信我?她是信我,可你呢?”谌京墨轻呵一声,双眼微眯,眼中尽是嘲弄,“为了你自己的私欲你连自己的女儿你都算计得这么清楚。你无非是想先发制人,将我与宇文祎栓在一起,要我真心诚意地助她夺嫡,以保你王氏辉煌。你也没想到她与我的婚事居然会如此顺利,她的单纯和良善居然就真的让我放下了心防,所以你今日单独把我留下,告知我一切,让我彻底入局,以便更好地利用我欠下她的恩情。”
“我确实欠她一条命,可她也欠我一句抱歉,一个解释,和一辈子的幸福。我不会原谅她,也不会再助她夺嫡。你是宇文祎的母亲,她可以纵容你而不怨恨你,”谌京墨身上的气势越发强势,直欲压倒王皇后所散发出的威严,“但你我,今生,势不两立。你欠我的,这辈子我一定会讨回来。”
话毕,未待王诗尔有所反应,谌京墨径直起身,拂袖而去。跨出殿门,一身冰冷强势的威严之气直震得在门口候着的安雅、凝雅一怔,见谌京墨走远她们才匆匆跟上。
一路上谌京墨都面如冷霜,双唇紧抿,眼中燃烧的怒火让安雅、凝雅两人半句话都不敢多言,只能跟着她的脚步回到云和殿。安雅刚迈进云和殿,一道冰冷的女声就截断了她的动作——
“退下。任何人都不准进来,包括宇文祎。”
谌京墨连眼睑都未抬,但两人依旧感受到了她周身不容置疑的气场。凝雅、安雅对视一眼,齐道了声“喏”,就合上房门退了出去。安静地候在殿外。
谌京墨离开椒房殿的消息宇文祎立马便知道了,听闻她怒气冲冲地离开,她正想要追上一问究竟,却被王皇后的贴身侍女玲素拦了下来。
“九皇子,皇后正在殿内等您。”玲素躬身行礼,请宇文祎进殿。
宇文祎看着远处谌京墨离开的方向心下焦急又疑惑万千,母后到底同公主说了什么?玲素挡在她身前,她无法抗懿旨而不尊,罢了,去问问母后也是一样的。
跟着玲素进了椒房殿,她见王皇后正一身闲适地品着茶,与谌京墨的状态丝毫不同。心下疑惑更是扩大。
“母后,”她走上前屈膝行礼,待得王皇后颔首后才起身跪坐在王皇后对面,“您方才同公主说了些什么?祎儿听闻她怒气冲冲地走了。”
王皇后放下手中茶盏,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容,直视着宇文祎,眼中却看不出深浅和波涛,“母后将你的身世告诉她了。”
“什么?!”宇文祎瞪大了眼睛,母后在说什么?!谌京墨知晓她的女子身份了?!难道她也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一个骗局了?
“您…告诉了她多少?”宇文祎紧紧地盯着眼前一脸平和,看不出丝毫因为秘密外露而惊慌的王皇后。
“全部。包括你去南陈的目的。”
宇文祎不敢置信地看着王皇后,“为什么?母后为什么?您知道这样我们会面临很大的危险。公主…公主不会再信任我们了…甚至还有可能…功亏一篑。”
谌京墨怎么可能不气不恼?自己一生的幸福和名誉,其实都被她给毁了。是自己,想方设法带她入局,她会恨自己,会报复自己。她将永远地失去那个温柔的公主,她没机会了,连欺骗她的机会都没了。再也不会有人因为离姐姐而吃醋恼自己了,也不会有人带她去吃南陈最好吃的美食了。
她连以男子身份汲取她温暖的机会,都没了。
因为她骗了她,因为她引她入局,因为她是女子。
宇文祎痛苦地阖上双眼,她不敢相信这一切,母后怎么会做出这种选择。待她除掉宇文阐,她会直接休妻,还谌京墨自由。她只需要几年,便可以让谌京墨毫发无损又毫不知情地再从局中离开,她永远都会是那个最美好的南陈长公主。而自己,将永远默默背负欺骗、辜负她的罪名。
她不敢告诉谌京墨真相。她害怕一切功亏一篑,而导致母后设的局崩盘。但她更怕谌京墨嫌弃她、恶心她,她怕谌京墨永远远离她,她怕再也无法以虚假的名义拥有她。她说不出原有,但她真的不想离开谌京墨。或许是因为她身上的栀子花香真的太让她好眠了,或许是…她生得太美了,让同为女子的她也不禁侧目。
是,她懦弱,在谌京墨面前她变得懦弱了。
宇文祎的一切反应都被王诗尔收入眼中,心下默然一叹,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运筹帷幄,“因为,她该知道这些。”
因为,她会留下。
后半句,她没说出口。既然是利用,那就彻底一些吧。
作者有话要说:e王皇后的人设,大致如此了。
然后,再说一下这篇文后面的更新时间。因为马上要开学了,课程比较多,但我会尽量保证这篇文的日更。尽量!但是偶尔可能会有因为课程和工作太多而无法及时更新,或是考试周必须断更的情况出现,还请大家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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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因为,她该知道这些。”
“因为,她早晚都会知道这些。”
王皇后的语气平淡,字字句句都像针一样扎在宇文祎的心上。宇文祎抬起眼眸,本是星光满溢的眸子因为痛苦和愧疚而沉如月夜。
“不!事成之后,祎儿…祎儿可以休掉她,她可以…自由、幸福。”
“这对她来说公平么?你又真的忍心吗?”王皇后静静地看着宇文祎,“你确实可以休掉她,她将一辈子被蒙在鼓中,背负着被休之恶名,或许南陈风气开放,而她又足够聪颖坚强,余生可以保全一个平和的心境。可你呢?你不会因为愧疚而伤痛一生吗?”
“祎儿,母后是最懂你的。你的纯良会让你余生都良心不安,受尽折磨。你确实欠她,母后也确实欠她,更是欠你。但,也并不是没有破局之法。”
“破局之点就在祎儿,你的身上。”
宇文祎闻言眼中一闪,紧接着又是疑惑,“是何法,母后?”
“把她留下。以女子之身也把她留下。”王诗尔一字一句地说道,无比认真的语气让宇文祎心中震惊,以女子之身…将她留下?!自古y阳结合,天经地义,宫中磨镜之事虽然不少,帝王之家龙阳、断袖之好更是常事,但母后怎能…怎能说出此话?这是要她…夺了谌京墨一生的幸福?
“可这…这对她,依旧不公平啊母后!她该有心爱之人陪伴、相守,共度余生。祎儿…祎儿怎能如此?祎儿不仅不是她心爱之人,也不敢说爱她、可以给她幸福,更何况祎儿还是女子。母后,这不妥啊!”
“那便让她,爱上你。”王皇后淡淡地道,目光又落回茶盏上。语气清淡到仿佛在说些无关痛痒之事。谌京墨是断然不能出局的。既然宇文阐和淑妃逼迫她们到无路可走,那便做得更绝些——谌京墨说对了,她就是想把她与祎儿完全捆绑在一起,好让她穷尽一生,真心真意地帮助祎儿,即便日后自己不在了她也依旧可以保护祎儿。
更何况她还是南陈的公主,如此这般北周与南陈至少可以和平百年,百年之时用来发展,北周定然可以成为九州最繁盛的国家,日后定能一统天下。她相信她的祎儿,只要祎儿有此想法,那她必然可以实现。
她确实连自己的女儿都算计得一清二楚。为了她的计划,她设计了女儿一生的幸福和女儿的一生。
对不起祎儿,是母后对不起你。
“母后?!您怎么能…能说出这种话?!”宇文祎闻言直接从软塌上弹了起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王皇后,好像王皇后说了什么将她魂魄都吓出来的话。欺骗感情、葬送一生……女子和女子在一起这般大逆不道之事在母后嘴里居然如此云淡风轻?母后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还有什么破局之法吗?”王皇后轻轻摇晃着手中的茶盏,“帝王之家的皇子,你可能永不娶妻?从宇文阐和淑妃刻意在你父皇面前参你一本说你年纪过长还不娶妻有损皇家颜面开始,我们就彻底失了任何不卷入无辜之人的法子了。”
“成年男子,久不娶妻。其中缘由,怎能不令世人遐想?有如此瑕疵之人,是做不了皇帝的。”
“既然不得不卷入一人,谌京墨是最好的选择了。她风华绝代,又机敏聪慧。若能得她辅助,祎儿你未来的道路将更加顺畅。”
宇文祎的心痛如车碾,她疯狂地摇头,“不,我可以不当皇帝,我只用把宇文阐除掉。这样王氏依旧可以在周国保佑权势,母后与祎儿也可以归隐山林而潇洒自在。并不用如此!”
“你以为若是太子继位,他便能放过你放过我们吗?”王诗尔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会的,你、我、王氏,是其他皇子每个人的眼中钉、r_ou_中刺。我们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威胁。没人愿意养虎为患。”
看着宇文祎因为她的一番话又沉痛地跪倒在地之时,王诗尔的心中也是一阵抽痛。是啊,她真的是狠心之人,为什么连自己的女儿她都能如此设计又利用?
她亦知晓,祎儿虽然心思深重,但本x_i,ng依旧善良单纯,她是无法立马接受这般事情的。
“你且回去冷静一下吧,母后今日的话,你认真思虑。究竟如何,还是看你的选择。”说罢,王诗尔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宇文祎离开。
“喏…”宇文祎扶着矮桌,慢慢地站了起身,行礼之后退下,整个人仿若失了魂魄般动作僵硬而缓慢。
推开殿门,罗乾和罗离看到走出来的宇文祎皆是一惊。这般惨白的面色和颓丧的状态他们从未在九皇子身上见过。两人对视一眼,罗乾轻轻点头,示意罗离跟上,自己则前去继续执行任务。
宇文祎虽然一时受到巨大的打击,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但尚有理智残存,步子凌乱却依旧找回了回云和殿的路。云和殿正殿前安雅凝雅两人低头候着,听到脚步声响,抬头就看到一身落魄、魂不守舍的宇文祎。二人正欲开口,宇文祎就直接转过头,向着偏殿去了。宇文祎摆摆手,跟在她身后的罗离直接被挡在偏殿门外了。
罗离看着紧闭的房门长叹了一口气。
云和殿的偏殿是往常宇文祎学习、看书的书房。因为她未去南陈前基本上一天所有在屋内的时光都是在偏殿度过的,每天母后要求的课业任务都非常繁重,所以她便索x_i,ng命人在偏殿置了张小床。夜深了可以直接在此歇息。
宇文祎直接仰躺在小床上,眼中是床梁和屋梁,脑中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
有些事情是她今日才知晓的。
譬如,母后设的局,终点一直都不是铲除宇文阐,而是让她参与夺嫡,最终登基为皇。所以她势必会卷入许多无辜之人。因为自古皇帝,哪有不是后宫佳丽三千之人?不至三千,皇后总得有一个吧。
所以她没得选择。她的良心一定会有所愧疚。她的后半生一定会在亏欠中度过。
既然必须亏欠,那这名女子为什么不选最优秀的谌京墨呢?两国联姻,又智谋无双,于她夺嫡,于两国和平都有百利而无一害。唯独,对谌京墨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因为她受尽欺骗,一生的幸福皆被毁掉。
至于由她来牵制…或者说…留下谌京墨,大概也是母后早就算好的。因为那从南陈传来的一封封密信,她看出了谌京墨对她的心软和信任。所以成婚之时的予以谌京墨的礼物是那块玉佩。
母后在说,谌京墨早晚会是周国皇后。
因为她将是周帝。
宇文祎痛苦地阖上双眼,将脸埋在手掌之中。母后要她做的事她统统知晓了!母后想她去继续欺骗谌京墨的感情!去有意识地、真正地欺骗谌京墨的感情!她要谌京墨爱上她!她要谌京墨留在她身边辅佐她一生!
即便是有违伦常大逆不道,母后也在所不惜!
因为这个局,只要开始,便停不了了……
可是她…她做不到啊…她怎么能继续欺骗那个绝世的女子…她聪颖温柔,果决又勇敢。远山黛眉,凤眸含笑,琼鼻丹唇一直不断在宇文祎脑海中浮现,霸占着她整个思绪。她究竟该怎么办?!
她的生命是母后给予的,她绝不会背弃母后而去,王氏她也不会放弃。而谌京墨…她真的狠不下心。
与自己心爱之人相守一生,直到白头,不该是每一个人心底的愿望吗?她这一生注定缥缈,她不追求这些了。但谌京墨与她不同,她该有幸福的机会和自由。她不爱自己,自己怎么能把她捆在自己身边?只是为了母后与自己的一己私欲?
一纸休书,把她放走?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名为不舍的情绪。一想到可能今生再也无法与她相见,那般明艳倾城的女子可能会再嫁与他人为妇,眉头忍不住就皱了起来。不行,不可以让这种事情发生。如果她现在将她休了,那之前的努力岂不也便付之东流?更何况谌京墨已然知晓秘密,被她休去,心中更会怨恨万千。
不行,这个法子也不行。她在心中为自己不舍的情绪找了个出口,和一些合理的解释。顺理成章地给了自己许多将谌京墨留在身边的理由。她自私了。
虽然她没法给谌京墨幸福,但现在她也不能放谌京墨走了。就如母后所言,谌京墨的存在,对她们而言,是有绝对的利处的。她可以不继续设局,欺骗她的感情,但是也绝对不能放走她。对,不能放走她,她得把谌京墨留下。
把她留下,然后呢?
放下双手,她低头看向腰间坠着的印囊…匪石…匪席…
然后…她希望她们可以一如往日,轻松自在地相处。她希望看到谌京墨笑弯了眉眼,眼中的水波流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希望可以再与谌京墨在亭中对弈、抚琴…但她自己也知道,这一切是不可能的了。
哎…唇间溢出一声长叹。脑海中谌京墨的脸庞和清绝尘世的气质一直挥之不去。
她究竟为什么会有这些自私的想法?
第三十二章
她真的很想念淡淡的栀子花香,她真的很想见一见谌京墨,她想抱一抱她,她不希望她心情低落,也不希望她离开自己。想到罗离说她是怒气冲冲地离开椒房殿,又将凝雅安雅赶出来,自己闷在云和殿中…她便知道,她的心绪定然也十分纷杂。
她大概会开始恨自己吧?会厌恶、厌弃自己?想到这里她的心又开始抽痛。可她又能期待什么呢?期待谌京墨知晓真相后对她一如既往地包容和温柔?还可以对她敞开胸怀,偶尔发些小脾气?期待自己将她强留在身边还甘之如饴又毫不怨恨?
胸口闷闷的,好像被人猛捶了一拳,喘不上气来。这般陌生的情绪是宇文祎第一次遇到。她轻抚自己的胸口,入手处是布料的顺滑和…弹x_i,ng的手感。她为何突然变得如此自私?尤其是在谌京墨这件事情上?她与自己无冤无仇,甚至还是自己亏欠她在先,自己怎能满心自私?一心想要谌京墨顺着自己心意这般,照常地对自己好,喜爱自己?
喜爱自己?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吓得宇文祎直接从床上弹坐了起来。喜爱自己?她希望谌京墨喜爱自己?一双星眸瞪得圆睁,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不是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她自然知晓磨镜短袖之事,在宫中也眼见过不少。就在方才母后提出引谌京墨爱上她时她还在为母亲有违常伦、不择手段的计策而惊愕,现下居然在心中生出了这般想法?
深呼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宇文祎开始冷静地思考。按照自己方才的想法和情绪,她希望谌京墨可以留下来,因为她留恋谌京墨的…许多…乃至一切?同时,她还希望谌京墨可以对自己与对她人不同,即偏爱自己、喜爱自己。
思路终于理清,逻辑也已经清晰。玲珑剔透如宇文祎,此时心中也有了定论。她宇文祎,居然真的喜欢上了谌京墨?!也许还不是爱,但她心知她定然对谌京墨心生好感。或许也并不需要这么震惊,优秀如谌京墨,世人总难逃一个心动。
她向来是一个理智果决之人。自己的想法明晰,她也没有闪躲、逃避之念。既然如此,那留下谌京墨就成了一件理所当然又顺其自然的事情了。即便母后不说,她也定会努力做到。
思绪及此,宇文祎摩挲着手中扳指。想起椒房殿内母后的云淡风轻……难道,母后早就料到了这些?是猜到的?看出来的?还是…算好的?
蓦地,殿外罗离一声“九皇子,晚宴将至,该去更衣了”打断了她的思考。翻身下床,理好衣袍,出了偏殿,带着罗离径直向着云和殿正殿去了。
思绪不再烦乱,心中的情感也已然明了,一抹温和的笑意再度爬上宇文祎的嘴角。心下愉悦,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了。身后的罗离看着几乎是一蹦一跳的宇文祎,忍住了嘴角的抽搐,默默低下了头,九皇子果然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叩响房门,宇文祎对着门内的人轻轻的开口,“公主,晚宴要开始了。凝雅安雅已经备好你的衣物了。”说着回头看眼静立在身后有些胆怯的凝雅。小姑娘显然是被方才谌京墨的怒火给吓坏了。安雅倒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只是看着宇文祎的眼神有些不平和。宇文祎心中不以为意,嘴角轻笑,又回过头去。
屋内一片寂静,无人答复。宇文祎轻叹,“你们进去服侍公主更衣吧。罗离,来偏殿为我更衣。”话毕便转身离开了正殿门口。谌京墨的怒气定然难以消去,晚宴在即,此时与她争执误了时辰,自然是不明智的。晚些再说吧。
望了眼紧闭的殿门,想起方才公主那冰冻般的气势,凝雅实在没有勇气推开。身旁的安雅沉了一口气,轻轻地推开了门,“公主,我们进来了。”
“吱呀”一声,殿门随声而动,谌京墨的身影并没有随着房门的打开而显露。二人迈进殿内,却是在东侧的矮塌上寻到了谌京墨。眉目低敛,周身不再是冰冷隔绝人烟的气息,恢复了往常的平淡与尊贵,面色淡然,只是静静地品着手中的茶。对于两人的进入她自然是知道的。
这般时间已经足够她找回往日平和的心境了。只是她未想到方才突然响起的宇文祎的声音会让她心中惊起阵阵波澜。是刻骨的恨意和那清隽秀气的脸庞在脑海中不断交织、闪烁出现的再度扰乱了她的心绪。
宇文祎是女子。她竟然是女子。她确实是女子。
谌京墨是哑然愤恼的。自己的夫婿、驸马竟然是女子?!被欺骗、利用的恼怒,被碾压得支离破碎的自尊,被拂了的陈国皇室脸面。无一不揪扯着她的内心,让她恨不能将王诗尔和宇文祎撕碎了在眼前才能一平怒火。
然而当与宇文祎共度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不断出现时,谌京墨才发现,宇文祎是女子这件事情原来她早就在发现了。一切令人那么不敢置信,又仿佛情理之中。是她自己迟钝了。
堪比女子的绝色,柔嫩润滑的肌肤,过于瘦弱的身躯,比一般女子高挑却又矮于一般男子的身高,偶尔会显露的幼稚活泼、孩子气和爱撒娇的x_i,ng子,还有…对于和自己同床的抗拒…习惯x_i,ng捂胸的动作…有硬度却柔软有弹x_i,ng的手感…显然是因为缠了裹胸布才遮去了那本应存在的起伏。
一切的一切,都在明显地昭告着宇文祎不同寻常的“男子”身份。这样想来,先前宇文祎所有的不寻常此时都成了理所当然。谌京墨心下惘然。她不知道该恨宇文祎的狡猾、欺骗还是自己犯傻的迟钝。
“公主…凝雅为您更衣吧。”一声犹疑的话语唤回谌京墨又不断飘远的思绪。默然起身,眉目依旧低敛,看不出什么情绪,面色虽然淡然,但周身的气场却还是宣告着她心绪的纷乱。凝雅安雅对视一眼,明智地选择不多嘴,安静而有条不紊地开始为她更衣了。
今夜的晚宴是特意为她和宇文祎办的。目的自然是欢迎离国归来的九皇子和新来的九皇子妃,也是谌京墨作为皇子妃第一次在北周露面,她是南陈公主,更是北周九皇子妃。这般重要的双重身份让她今夜的一举一动都倍增压力。表现得得体,自然让宇文祎和她背后的王皇后和王氏以及南陈都颜面倍增,若是不得体…那拂了的自是两国皇室的颜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