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正双臂举平由着两人为她更衣的谌京墨眼中划过一丝狠绝之色。王皇后,王氏,宇文祎,北周,他们的颜面?她凭什么要顾及,又凭什么要继续陪宇文祎演戏?眼底的嘲弄尽显,她绝不。
“吱呀”一声,殿门又是应声而动。宇文祎抬起眼眸,一抹绛红色的身影直接闯入她的眼底,紧接着是一双淡漠冷然的眸子,谌京墨连瞥都不曾瞥她一眼,眼中没有一丝一毫她的身影。宇文祎胸中一滞,低下头,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深吸一口气,重新挂起一抹温和的笑容,恢复了平静,终于迎了上去。
“公主。”
身体靠近了谌京墨,手也顺势伸出,握住了那双有些微微带着些凉意的玉手。手还没握牢,“啪”的一声响起,惊呆了殿前的众人,凝雅、安雅、罗离面面相觑,眼中惊疑不定,最终都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去,主子的事儿,没她们cha嘴的份儿。
“管好你的手。”谌京墨的眼光如冰如刃,直刺向宇文祎心尖。
左脸颊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这一巴掌打得是挺狠的,但是还是不够平息她心中的怒火吧。呆呆地看了眼那只甩在她脸上的右手,再度伸出了手,“可打疼了?”还没触及指尖,又是“啪”的一声,这次是右脸颊。
轻笑一声,宇文祎抬着眸子凝视着谌京墨,开口了,语气是说不出的认真和平和,“何必如此?你的手也会疼。只要你想,你开口,我便可以自己动手。先前是我不对,说再多的话可能也难以得到你的原谅,但…我会尽力的。你希望如何惩罚我,我都接受。”
谌京墨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呵,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你当真以为这般花言巧语就可以弥补你的过错吗?在你眼里本宫便是这般愚蠢之人吗?”话毕,直接转身拂袖而去,也不待宇文祎是否跟上。
脚步匆匆,心中也是一样的杂乱。那人眼中的心疼她是看得最真切之人,温热的手掌,关心的话语…让她本已重新筑起的心房又有坍塌的趋势。该死,这个虚伪的人。谌京墨双唇紧抿,贝齿在朱唇上已经留下了一道淡淡的齿痕。
宇文祎看着那个逐渐走远的背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眼中的认真却是一份为少,看来她是真的气极了啊。白皙的脸颊上几道红痕,不算明显,却绝对让人看得清楚。罗离赶忙跑回云和殿里拿出一盒浅色胭脂,涂抹在宇文祎的脸颊上,细心地遮去了红痕。
“哎…你又是何苦?”罗离看着宇文祎有些泛肿的脸颊,语气中是满满的心疼和担忧。
“她全都知道了,母后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了。这都是我欠她的。”宇文祎目光散乱,有些飘忽。罗离默然,心中是宇文祎听不到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嗯,我们宇文祎还是很攻的。知道了就会行动。
第三十三章
宇文祎和罗离终于在金华殿前追上了谌京墨三人。行至谌京墨身侧,右手还是固执地执起了那人的左手。谌京墨眼中怒火灼烧,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转头瞪着宇文祎,终是因为出了云和殿人多眼杂,才没有又掴她一掌。
“再帮我一次,今晚。”宇文祎靠近了谌京墨,轻声说道。
“凭什么?”谌京墨眯起了双眼,使了劲要拽回自己的左手,却不想宇文祎的力气大到惊人,自己的手竟是牢牢地被锁在了她温热的手掌中。胸中的心儿不住地跳动,戳破了她掩藏在恼怒冰冷的外表下的慌乱。
“就此一次。千刀万剐听凭你意。”清澈的眸子依旧闪动着点点星芒,还有无法用言语言说的认真、执着。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动摇的意思。谌京墨猛地转过脸去,鼻腔中溢出一声颇具嘲弄意味的闷哼,左手垂在身侧,任由宇文祎牵在手中。
在谌京墨余光无法所及的地方,宇文祎嘴角勾起一抹满足又略带得意的笑容。公主果然还是心软之人,再冷硬的外表下还是一颗柔软细腻的女儿心。在南陈时公主就受不了自己的软磨硬泡和死皮赖脸,现在依旧如此,想到这里宇文祎感觉自己的前路还是一片光明的。但转念一想,如此可爱温柔的人儿竟被自己如此狠狠的伤害过,她就更是气恼痛恨自己,懊悔万分。以后定然要加倍疼惜这个表面刚强冷硬,实则温暖柔软异常的人儿。
凝视着谌京墨的眼神就愈发柔和专注而深情。骨节分明的手也借机从谌京墨纤细的手指间划过,将两只手变为十指相扣,彼此无间而无隙。
这人怎的还得寸进尺了!谌京墨眼中积蓄的寒意待发,转头想要瞪向那无耻之人,却不想就跌入了一片温暖柔和的星光之中,宇文祎的目光深深而温和,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的温暖。那般浓厚的情意丝毫不加掩饰,直震得谌京墨不敢直视,匆匆瞥过头去,也不再与她多加争论。
只是胸腔中的心跳却是越来越快,快如擂鼓,一抹绯红也爬上了脖颈、耳尖。谌京墨攥紧了广袖中的另一只手,这该死的宇文祎,被自己知道了女子身份竟然还来撩拨自己!这般粗劣的演技,她是决计不会再信第二次了!深呼吸一口气,沉下了胸口之气,又恢复了一脸淡漠冷然和长公主的端庄尊贵。只是左手依旧僵硬地垂在身侧,被一只纤长的手包裹的暖意不断从左指间向全身传递。
今夜的晚宴,宴及群臣和一众皇子公主。不断有人举起酒蛊向宇文祎及谌京墨敬酒,谌京墨滴酒未沾,以茶代酒,宇文祎为她挡下了所有不管是好意还是恶意的敬酒。
当然也包括宇文祎的十弟,北周十皇子,宇文阐的酒。
一身鲜红色暗纹蟒袍的宇文阐长得与宇文祎大概也只有两分相似,大概是那双满是英气的剑眉?果如传闻所言,这张脸较之宇文祎是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宇文阐甫一走来,谌京墨的心中便有了此定论。
宇文阐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眼中却尽是y冷。万般猜测,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没用的皇兄居然真的娶来了号称九州第一美人的南陈长公主,两人竟然还这般恩爱。哼,什么才女,不过也这般识人的眼神,倒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如毒蛇一般的眼光黏在谌京墨的身上,让她心中厌恶之感满溢,目光愈发清冷。这时,一道并不算高大的身影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又是这个瘦削的脊背,又是无尽的安全感。
宇文祎的嘴角亦是温和的笑容,可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她眼中的寒霜早就足够把宇文阐直接冻死好几次的了。那锁在谌京墨身上贪婪轻蔑的目光让宇文祎上掐死宇文阐。得不到秦翎儿居然还觊觎她的女人?找死!
“九皇兄还真是好福气,皇嫂这般绝色,你们二人又是这般郎情妾意、如胶似漆,真是叫人艳羡不已啊。”双唇一开一合,宛若毒蛇吐信。
毫无畏惧地迎上宇文阐如毒蛇般y冷狠毒的目光,“呵,这一切还是多亏了十弟,若非十弟一直惦念着九哥的终身大事,九哥怕是可能就要错过你皇嫂了。”
言及此处,被宇文祎挡在身后隔绝了宇文阐目光的谌京墨目光微闪。宇文阐则是眸光越发恶毒,闷哼一声,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毕竟父皇在场,他不敢造次。只是讪讪地又坐回了自己的席位,看着宇文祎和谌京墨的目光依旧y鸷异常。
宇文阐回席后,两人也先后坐下。适时,侍女又将一道菜呈于矮桌之上,是两碗ji,ng致的面。宇文祎眼睛一亮,连忙端了一碗到谌京墨面前,“公主快尝尝,这是我最喜欢吃的一种面,独吾周才有,别的地方吃不到的。”
谌京墨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拾箸,夹了两根面入口。双唇紧闭,脸颊微动,细嚼慢咽,好不优雅。宇文祎嘴角弯弯,眼中尽是温柔。
“嗯,味道很好。”谌京墨又夹了几根,小口小口地将一碗面吃完了。显然也是极喜欢这面的味道,这许多菜品里,这碗面是她吃得最多的了。
从二人进殿入席起,二人虽一直保持交流,谌京墨也应了她的请求,陪她在宴席上演着戏,但她的神色一直清淡平和,只是在宇文祎说话间偶尔点头,连一个微笑都不曾多给。宇文祎也不心急,只是为她一道一道地介绍菜品,就像先前南陈她曾做的一样。每一道菜她都会夹一些到谌京墨盘中,待谌京墨有所反应后再继续。
二人就这般有些生疏僵硬地相处着,站在两人身后的凝雅、安雅和罗离看着自家主子,内心是十万分的尴尬,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低头默默看着自己的衣摆。三人离得近,自然将真实情况完全收入眼底。坐在对面看得并不真切的宇文阐可就不这么认为了。
在他眼里,两人有说有笑,宇文祎温柔地为谌京墨夹菜,而谌京墨则品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会扬起一抹微笑回应宇文祎,十足的恩爱甜蜜,一看便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心底的恼怒和嫉妒之情叫嚣着要将他完全吞噬。所以他才会前去借着敬酒的名义企图以冷嘲热讽将两人的甜腻温馨打破。然而并没有成功。
主位之上,王诗尔唇角挂着温和的笑意,端的是一身温柔却端庄优雅母仪天下的皇后气势。殿中所有人的情况她自然都收入眼中,宇文祎和谌京墨自然也不例外。今日云和殿外发生的事情她全部知晓了,暗卫向她来报时一抹笑容便爬上了她的嘴角。她并不知道宇文祎现下的醒悟是因为她发现了自己对谌京墨与对他人的不同,或是只是为己为她为王氏为国而使的计策。她也不在乎。
她早便看出了祎儿对谌京墨的异样,和谌京墨心软的x_i,ng子。所以她肯定,只要祎儿想,谌京墨是定然会被留下来的。所以她推波助澜了一把,将所有事情的节奏都加快了一步,因为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她并不想让宇文祎远离感情之事,也不想限制她的情感归依,不会因为什么家国大事就让她断了七情六欲,一心只余权谋。这样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因为她也曾感受过爱情的美好的心动的痕迹,也曾为了那个人而奋不顾身、不顾一切。她希望祎儿也可以好好感受一下。
所以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只要她能将谌京墨留下,让未来的周国可以有一个千秋万代的周帝和周后,她都不在乎。什么常伦,什么常理,什么道德,都是虚妄。爱便是爱。
当然,如若祎儿对谌京墨并未心动,他日若觅得真命之人,她也会支持。只是,还会有这个可能吗?王诗尔看着席间的两人,唇角是温柔的的笑意,这般温柔的暖意一直蔓延到眼底眉梢。祎儿,你体会到爱情令人心焦难耐的美好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王皇后这段独白我有没有表达出我的意思。其实王皇后很爱宇文祎,虽然她一直在利用自己的女儿。但她是一个很冷酷又真的很温柔的人。越写越喜欢王皇后hhh
感情是要有进展了。我一直不太喜欢发展过快的感情。没在一起之前那种相互追逐,相互琢磨的感觉是我个人很喜欢也很享受的,希望我可以多写出一些这种感觉。
第三十四章
晚宴结束已经戌时。演就要演个全套,不顾谌京墨的抗拒,宇文祎自然地牵着谌京墨进了云和殿正殿。进了殿虽然松开了谌京墨的手,却一直安稳地坐在矮榻上,丝毫没有起身离开去偏殿就寝的意思。
繁重的首饰压得谌京墨脖颈微微泛僵,她早想除下首饰,褪下层层缠绕的宫装,只着轻薄松快的一层中衣。奈何宇文祎一直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也不好就在她眼前更衣,只能沉下了心耐着x_i,ng子等待。左等右等,宇文祎品茶的一脸闲适和轻快让她心头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直接迸发了出来。
“这偏殿可是留给本宫的了?”谌京墨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凝视着宇文祎那双闪动着星芒的眸子。语气冰冷,一字一顿,似是咬着牙说的。
宇文祎并未回答她的话,只是突然转头,向着一旁站立随侍的罗离和凝雅挥了挥手,示意两人退下。凝雅抬眸,等待谌京墨的意思。谌京墨点头,算是允了,她倒想看看宇文祎将她留在房中究竟有何目的。
房门再度紧闭,屋内只余了她二人。宇文祎起身,牵起谌京墨的手,要向前走去。刚触及指尖就被人无情地甩开了。谌京墨双眼微眯,眉头紧皱,神色冷然,只是盯着她,等她的解释。
宇文祎扁了扁嘴,一脸被拒绝后的委屈和伤心。转身走向了梳妆台前的方椅子,示意谌京墨跟来,“公主请坐。”
谌京墨眉头微挑,没有迈步,“作甚?”
“公主的头饰太重,我先为你卸掉再说其他事情也来得及。”宇文祎的表情又是今日云和殿前那般的认真,眼中也是一片纯净,看不出半分的虚情假意。谌京墨抿唇,心中一软,便抬腿,在椅子上坐下。
宇文祎的动作十分轻柔,一缕缕盘在发顶的青丝散落,让她没有感觉到半分疼痛。铜镜中凝视着她发顶头饰的双眼满是专注和疼爱,让她的心头忍不住一跳。连忙错开了眼睛。
终于,一头青丝尽散,垂落在大腿根部侧旁。谌京墨的头发宛如黑缎,顺滑而泛着好看的光泽,宇文祎忍不住伸出手去缠一缕在指上抚弄,“公主今日便宿在这里吧。偏殿是书房,怎么能委屈公主呢?”
不理会宇文祎暧昧的动作,谌京墨径直起身,背对着宇文祎,淡淡地开口了,“那便劳烦九皇子早些离开,回偏殿洗漱。本宫要就寝了。”不再充斥着怒意,但谌京墨的语气依旧冰冷,没有过多的情绪。
“我们已是夫妻,本就该宿在一起。公主当真舍得赶我走吗?”宇文祎的语气幽怨而委屈,活像是被欺负了的小媳妇,“反正我是不会走的,我要和公主一起睡。”
这般颠倒黑白,无耻无赖的话语气得谌京墨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喷出火来,把那个不要脸的人儿烧成r_ou_干。可当她带着满腔的愤恼回头,看到的确是一片光洁的后背和刚刚因为除去玉冠发簪而散落的一头青丝。纤细的腰肢,圆润的肩头,在乌黑秀发衬托下愈显洁白的皮肤,还有那层层包裹的裹胸布。
谌京墨喉头一动,她的视线竟是黏在了这背影上无法移开。原来,衣衫包裹之下,那一次次挡在自己身前的瘦削脊背居然是如此的。但立马回过神来的理智让她的脸颊爬上了红云,她居然看一个女子的后背看呆了?!这女子还是宇文祎。
她有些羞恼,但舌头却有些打结,“你…你这是作甚!”
眼前的人儿回过神来,是意想之中的惊艳和绝色。在散落的青丝下,眉尖的英气淡去,原本俊俏y柔的男子面容彻底变成了倾国倾城、娇媚柔和的女子面容。一双桃花眼凝着跃动的光芒,定在她的身上,眼尾眉梢尽是妩媚多情。看得谌京墨竟是面颊愈发滚烫,所有的话都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
只着里间轻薄的衬裤,宇文祎缓缓走近谌京墨。谌京墨不住后退,终于一片坚硬冰凉顶在后背,她已经退至墙边,退无可退。宇文祎眼中温柔的星光流转,尽数洒在她的身上,好像天上人间,她的眼中只她一人。
红唇微启,宇文祎的话语轻柔的如同羽毛,挠在谌京墨的心上,“对不起。说多少句对不起也挽回不了我的过错。如果可以换一种方式出现在你的面前,和你结缘,问心无愧地拥有你,即便失去一切,我也会不顾一切地选择重新开始。”
“我不知道是从何时,你在我的心上已经占据了一块很大的领地,你的一颦一笑也都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我的任务是同你成婚,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也控制不了我的心。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停不了了。一步一步,好像是在完成任务,却也是在追随我的内心。”
“我无法做到抛下你,自顾自地从宇文阐设的伏和崔演布下的圈套中脱身。因为你是无辜的,也因为,我喜欢你。谌京墨,我喜欢你。我没法看到你受伤害而无动于衷,也做不到只能看着你而不能拥于怀中。对不起,我竟然过了这么久才看清了自己的心。我竟然骗了你这么久…真的对不起。”
多情的桃花眼眸中此时已全是泪水,终于有一滴泪水夺眶而出,滑下她尖瘦的下巴,滴落在谌京墨的衣衫上。谌京墨的长睫毛随着泪水的滴落而闪动了一下。她的心现下跳得快如擂鼓,咚咚咚咚的,震得她无法思考。那人的眼中是让她心尖抽搐的泪水与深情,她只能紧靠在背后的墙上,借助着墙壁的冰冷缓和心中的纷乱。
“我也曾犹疑过,我也想过要停止。我一直不愿将任何一个无辜之人牵扯进来。可现下我竟然有些庆幸,庆幸母后设计的对象是你,庆幸…我有一个可以和你认识的机会,有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拥有你的机会。这么说好像有些无耻,又有些不顾及你的感受,但我真的不想错失任何一个靠近你的机会。更无法看着你被别人拥进怀中。这些想法早就存在于我脑海之中了,所以我停不下走近你的脚步,只是迷蒙地追随着内心的企盼和愿望,一点一点向你靠近…”
她的身子也不断前倾,不断地靠近谌京墨贴着墙壁的身躯…最终,轻轻地将身子贴上了谌京墨僵硬的身躯,下巴靠在谌京墨的脖颈上。当宇文祎的腰肢擦过谌京墨原本放在身前的手时,仿佛触电一般,她瞬间将手臂也贴紧了墙壁。她的皮肤很滑,是谌京墨脑中唯一闪过的念头。
“所以…对不起,我不能放你走。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从我身边离开。”红唇一开一合间的热气完全喷洒在谌京墨的脖颈,挠人心尖的痒意从脖间蔓延开来,两人紧贴的身躯竟升腾出一股让她浑身燥热的热气,原本初春夜晚的凉爽不再,只留下一抹红云调皮地攀附在谌京墨白皙的脸颊之上。
“我…我是女子。你可能会觉得我喜欢你这件事情大逆不道又违背常理。但…我可以在面对宇文阐的时候压抑我的愤怒或是其他情绪,长久地蛰伏,最后反击。我却不能在面对你的时候克制我飙升的心跳,和想要将你拥进怀中的冲动。”她有些小心翼翼地说着。
“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有没有把我的想法都表达出来…”她缓缓地抬起头,凝视着谌京墨,眼中光芒闪动,带着期盼和希冀,明亮到谌京墨想要错开头去。一双手却从身侧升起,捧住她的脸颊,止住了她的动作,温热不断从掌心中传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欺骗你。我会竭尽全力,让你成为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儿。只要你想,我可以给你所有。”
“只是…不要离开…好不好?”
那眼中的光亮和脸颊传来的温热让谌京墨愣神。屋外一阵冷风吹过,窗帷响动,屋内的气温一下子降低许多。靠在她怀中的宇文祎身子轻颤了一下。谌京墨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冷静和理智。双手支住宇文祎的肩膀将她推开,身体也离开了墙壁,掌心的细腻嫩滑让她又僵直了双手。
深呼吸一口气,轻轻合上了双眼…
再度睁开双眼时,凤眸之内已是一片清冷。谌京墨看着眼前因为夜晚寒凉有些微微颤抖,却咬着唇暗自克制的宇文祎。说不出的娇媚动人,眉尖有带着几分傲人的英气。今日之间发生的所有事在脑海中不断地轮转切换。原本料想的坦白和解释被宇文祎突如其来的表白代替,她不是没有震惊和触动。只是现下时间短暂,她也说不出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但她很清楚另一件事情——
她的怒火并没有因为这表白而平息。
一抹嘲弄的笑容爬上她的唇角,前进半步逼退了宇文祎,又伸出一只玉指点在宇文祎层层缠绕的裹胸布上,“你以为,这般解衣宽袍便可平消本宫心中的怒气吗?还是说你以为本宫会对你的身体产生什么想法?宇文祎,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本宫为什么要赔上自己的一生,只是留在这里陪你演戏?在你眼里本宫就是这般低微的存在吗?任你宰割,听凭你的使唤?是本宫先前对你太过温柔让你对本宫有了什么误解吗?九皇子殿下。”
第三十五章
眸子中的光亮暗了几分,宇文祎张了张嘴,却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她低下头,避开谌京墨锐利的目光。谌京墨指尖之下,她的心脏在平静地跳跃着。
确实是她自私了,可是她真的很希望谌京墨可以留下来。以前她不清楚自己为何究竟会有这种想法,但是现在她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因为她喜欢谌京墨!但…感情之事,终归求得是一个两情相悦吧。谌京墨无意于她,想要逃离,她又怎么能继续强迫她呢?她做不出这种事,她这次无法完成母后的任务了,因为她终究不忍。
她可以追逐,可以追求,但不能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的身上。更何况这人还是她最珍视的谌京墨。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尽力,努力地将你留下。期望着,或许你可能对我也有一丝一毫的情感?现在看来应该是我自视甚高,多虑了。公主若是不愿,随时都可以离开,我也会亲自护送公主返回陈国,保护公主无虞。一纸休书,我们合离,我会让人放出消息说是我有隐疾,还公主清白。”
细长卷翘的睫毛完全遮盖了宇文祎低垂的眼眸中的亮光。她的语气也淡淡的,显然是真的伤了心。谌京墨听着本应令她有些报复快感的话心头却是一顿,有些轻微的痛感。
她嗤笑了一下,“这不够。在你和王氏都身败名裂,彻底崩塌之前,本宫是不会离开的。本宫要亲手毁掉你们。”
低垂的眼帘掀起,满目的悲痛和哀伤是真的让谌京墨的心被人捏了一般窒息的痛。
“是我欠你的,我还你,这条命你拿去便是。放过母后和王氏,算我求你了公主。事情因我而起,也从我这结束,可以吗?要杀要剐,我都绝不反抗。”像y云密布的夜空,遮住了她眼中星辰的光亮,眼眶中打转的晶莹剔透的泪水像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本来还想再说几句狠话以解心头之怒,但那凝视着自己的眸子实在太过痛楚、悲哀又深情。所有的话都卡在嗓子里,吐不出,又咽不下。只能转过身去,走回梳妆台前。抓起宇文祎脱落的衣衫,回手甩到宇文祎身上,“本宫乏了。”
宇文祎抱着怀中的衣物一阵苦笑。该是放弃的时候了吗?她披上衣衫,随意系了个大概,确保出门不会被人看出什么异样后向着谌京墨的方向道了句“公主好好休息”就去了偏殿。
屋内又只剩了谌京墨一人。一声悠悠的叹息从她唇中溢出。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啊宇文祎?
宇文祎的问题她回答不出来。她也不知道究竟想要宇文祎如何她才能消气。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内心气的究竟是什么。为了掩饰她的慌乱,几句狠话甩了出口,又用一句“本宫乏了”将人驱离。
她一开始是想要宇文祎和王诗尔身败名裂,生不如死,苟活于世的。但不知道是宇文祎那张极具欺骗x_i,ng的好皮囊还是纤细柔弱充满的女子身躯…亦或是那几句表白的花心巧语起了作用。她又心软了。她下不去手,她做不到让宇文祎以命相抵,也做不到看着她因家族破败而心碎伤痛。
那几句表白的话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耳尖发烫,心跳急促。又是这该死的花言巧语!说了那么多,又有几分是真实可信的?她无法确定这是不是王诗尔和宇文祎的新计,也不知道那人眼里滴下的泪水是不是真的情至深处的真是感伤。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对她的表白作何反应。
她很想抬起手来再掴她一掌,但是看着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她下不去手。而且…被那般言语勾动的她开始摇摆不定的心魂,她也并没有视而不见——她并不反感宇文祎。
同是皇室之人,断袖磨镜之事她自然也不陌生,当然也不排斥。她从未对任何男人有过心怀激荡之意,对于男人的刚硬坚毅之感也并没有其他女子一般特别的仰慕欣赏之情。所以十几年来,对于男人,她一直无动于衷。关系最为密切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她大哥,一个是她二哥。她也从未想过主动靠近哪个男人,或是接受哪个男人的主动追求。
除了宇文祎。
她不曾对任何其他男子的追求有过回应。就连身为南陈第一才子的崔演,在她眼中也不过单单只是一个男子,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可以,但相伴一生的白头偕老却不行。
可惜,这“男子”最后还成了“女子”。
除却外衫,熄了烛火,黑暗中和着里衣躺在床榻之上的谌京墨脑中开始放空。
难道,她生来便是更为喜爱女子的?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冒出,谌京墨并没有十分惊慌,而是开始理智地分析这种可能x_i,ng有多大。她之所以会对宇文祎另眼相看,最终选择接受宇文祎的求娶,除却利益使然,和对方舍命相互的恩情,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被宇文祎身上那部分柔软稚嫩的孩子气触动了。
看到好吃的吃食时会闪着光亮的双眼,柔软的身体不似男人那般硬邦邦的触感,面对她突然的靠近或是强势的威胁露出的惊吓和躲闪……所以她喜欢逗弄她,喜欢看她没有大男人身段地向自己撒娇……所以她总会对宇文祎心软……
因为她一直更加倾慕女子的柔软细腻而非男子的刚毅强健!
原来如此…谌京墨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她也曾好奇自己究竟为何不曾心动,不曾为谁倾心,原来她这许多年一直找寻错了对象。她根本不喜欢男子。
她本就是一个果决勇敢之人,她并不害怕世人的眼光或是点评的风言风语,也不在乎史书上的身后名。如若自己真能觅得一个女子,相伴一生,幸福终生,哥哥们自然也是不会介怀的。想通了此处谌京墨自觉心情大好,今日紧绷了一天的心神终于有放松的迹象了。
至于宇文祎…直截了当的说,她对她,是有好感的。不然她不会在看到她白皙纤嫩的肌肤时脸红,不会在她表白时心跳快到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但她不知道自己对宇文祎的感情深厚到了什么程度。是不是到了可以平息怒火,原谅、忽略她曾犯下的错。
轻轻拉紧被子,谌京墨翻了个身。既然想不明白,便不再想了。话已出口,她不后悔。就算以后她真的答应了宇文祎,今日该有的教训还是要有的,偏殿不缺床榻,将就几日吧。而且,王皇后,她可以爱屋及乌的不过于追究,但也不会就此轻易放下。若是今日被如此就欺负了去,以后她还怎么过?威风该趁早立的。
思及此处,谌京墨心满意足地阖上双眼,眼角眉梢尽是运筹帷幄的得意模样。
有人一夜好梦,有人却一夜无眠。
艰难地从床榻上爬起,宇文祎感觉自己跟散架了似的浑身酸痛。嗓子也火辣辣的,有染了风寒的迹象。罗离端着洗漱的脸盆进来,被宇文祎一张毫无血色惨白的脸吓个够呛。
“殿下,要不然今日的早朝不去上了,罗离给您瞧一下?”说着手就要搭上宇文祎的手腕。
宇文祎摆手,“今日是我第一次上早朝,怎可无故缺席?只是昨夜受了凉,下了朝再说吧。”她虽是携谌京墨一同回的北周,但周帝对她寄予了厚望,也有意让她在朝中树立个贤明的形象,再趁机多招揽些人才,为以后铺路,所以问她愿不愿意上几天的早朝,了解一下国家情况。正愁找不到这般好的机会,宇文祎自然是爽快应允,毫不犹疑。
罗离为她少施了些胭脂,遮去了苍白无力的面色。理了理绛红色暗纹蟒袍宫服的衣摆,强压下身体的不适,唇角勾起一抹得体温和的笑容。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了最好,宇文祎迈出了云和殿偏殿,向着未央宫前殿去了。
第三十六章
日头初上, 空气中的寒意渐少, 一只白鸽降落在云和殿窗前, 身子抖了一抖, 似是也不适应北方的严寒,要将周身的冷空气抖去。一只着了宫装广袖的手臂从窗内伸出, 白鸽机灵地跃上指尖。
谌京墨拆下鸽腿上的信笺,徐徐展开, 唇角染上一抹笑意。是秦翎儿的密信和皇兄的口信。
崔演终是耐不住了x_i,ng子, 在建康百里外秘密囤兵, 七日之内便会兵临建康城下,企图颠覆谌氏又取而代之。奈何…等待他的——只会是里应外合足以将他围个密不透风的百万大军, 和早先便收集的罪证——足够让他因以下犯上的谋逆之罪, 甚至勾结外邦的叛国之罪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死个千次百次了。
既然如此…那她此时是断不能离开北周返回建康了。她一动身崔演定会闻讯撤兵,或是加强防备。如此打草惊蛇打乱计划,实乃不智。
除去谌氏心头之患, 朝中的害群之马,南陈将走向一个新的巅峰, 在皇兄的励ji,ng图治下也定会繁荣鼎盛。谌京墨的笑意蔓延至眼底, 自皇兄登基以来他们便一直在壮大自我中与崔演的狼子野心争斗。内忧外患已了, 她也可以彻底放心地抽身政事了。
她手中的权力、人手,和交在秦翎儿和安雅手中的任务在这几月以来已经大部分都转移给了皇兄或是二哥。她已经完成了父皇的意愿,是时候去完成母后的遗愿了——
“阿墨,千万莫要将一生都困于朝堂,你父皇向来十分看中你, 更慨叹你错生的女子身。但母后只盼着你能找到你一生中的那个人,你的心该有个归宿。那归宿不该是这耗人的政务。”
将密信扔进火炉,淡黄色的信笺在火焰中翻腾,最终被吞噬、淹没、彻底消失。
看来老天都要将我留在这里一段时日啊……
窗外传来的阵阵脚步声惊扰了她的思绪,那随之而来的一声焦急的惊呼更是让她直接冲出殿门。
今日朝堂之上商议了几件大事。临近冬日,毗邻突厥的永丰镇的北方军该如何抵御来犯抢粮的突厥军;今夏大旱的湖州该如何过冬;西侧的吐谷浑也蠢蠢欲动,而西面军的姜老将军年事已高,新的西面军统帅该为何人?
王皇后和罗乾收集的资料十分齐全,宇文祎早有准备,今日在殿上提出的计策颇得宇文赟的赞赏,不少朝臣见她并非传闻中的平庸也都心生结识拉拢之意。宇文阐被气得吐血却又无法在她面前得到半点好处,只能憋在心里,通过那一双毒蛇般y冷的双眼透s,he出来。她更是重点观察了一下先前所看名单上那些清廉贤臣的人选,果然每一个都值得重用。心中一阵满足。
在大殿之上她全神贯注,神经紧绷,丝毫不觉体内风寒的影响。但下了朝,与其他皇子、朝臣拜别之后,她心弦顿时放松,便感觉全身涌起一阵无力,头脑昏沉,连眼皮都是沉重的。罗离早在她回云和殿的路上候着,看到她来了立马迎了上了。
“殿下!”连胭脂都遮不住宇文祎肤色的惨白,罗离惊得心中一痛。
宇文祎摆摆手,努力地撑着自己的身子不要倒下,意识中却已是一片混沌朦胧之色,“扶我一下,进了殿再说。”终于靠到罗离身上,宇文祎感觉自己浑身火烧般滚烫。
罗离搀住宇文祎,脚下使力,几个纵跃飞速前进,是连轻功都使出来了。右手环着宇文祎纤细的腰肢,罗离眼中一片心疼之色,连嘴唇都咬得泛了白,九皇子近来居然瘦了这么多?!
奔回云和殿,刚欲将人带进正殿安放,门口站着的凝雅、安雅两人打断了她的脚步。转身想要直接将宇文祎带进偏殿,怀中一沉——
宇文祎彻底晕了过去。
“殿下!”
罗离痛呼出声。
殿门响动,脚步声匆匆靠近,罗离转头,谌京墨看着倒在罗离怀中的宇文祎一脸难掩的担忧之情,“快把她带进屋!”
躺在床上的宇文祎面色惨白,唇色浅淡,毫无生气般的安静。又是这样的场景,宇文祎又是这般安然地躺在床榻之上。手中的手帕被她绞得满是褶皱。
又是殿门响动的声音,一个朱红色身影匆匆而至,“阿离!祎儿如何了?”
谌京墨闻声转头,正对上打破了一脸平静,满是忧虑的王诗尔。低敛了眉目,转回头继续凝视着床榻上的人儿,谌京墨连礼都未行。似是不计较她这般无礼的行径,王诗尔直接不顾身段地蹲在罗离身侧,“如何?”
罗离闭目凝神,专注于按压在宇文祎手腕上手指感受到的脉搏。良久,缓缓睁开双眼,“殿下昨夜受了凉,又一夜未眠,今日还强撑着身子上了一上午的朝。现□□内寒气外溢,发了高烧。其实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一般的风寒,但是…”
罗离顿了一顿,有些犹豫,在王诗尔不容拒绝的目光下终于再度缓缓开口,“殿下昨日情绪大起大落,过于哀伤,身体受情绪影响,更加虚弱,这病来得就凶了些。”
王诗尔、谌京墨对视一眼,都是默然。纵然面上再是淡然,心中的悔意都是滔天的。谌京墨抿唇,心中下了决定嘴上也没有半分犹豫,“离姑娘去抓药、煎药吧,本宫来照顾她。”她放心不下宇文祎,她知晓,宇文祎这场来势汹汹的病,多半是自己的责任。但也是宇文祎罪有应得,她本不该心软,照顾她也不是自己的责任。可并不由自己的控制,她不仅心软了,还很心疼宇文祎,甚至还有些后悔。
罗离心下震惊,看了眼谌京墨又看了眼身旁的王诗尔,终于“喏”了一声,快步跑去煎药了。
“公主…不然…由我和安雅来照顾九皇子殿下吧…”凝雅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长公主殿下长这么大合时照顾过人?哦不对,照顾过。只不过上次照顾的人也是九皇子,为她而受了伤的九皇子。
“无妨。你们去打盆冷水来。”谌京墨坐在床边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