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共襄天下事作者:行木玉
原来如此。也想起这事的谌京墨眉头舒展开,那就明天再说吧,晚一天教训秦翎儿也无事。她刚想说“无事,退下吧”,但视线落在罗离身上时却改变了主意。唇角上扬,“既然安雅不在……”
一听这个开头,罗离心里“咯噔”一声,她就怕自己听到“秦翎儿”或是“逸品居”几个字。但是怕什么来什么——
“那便你去吧。将此物帮本宫送到秦翎儿手上。再告诉她……”白皙玉手上安静躺着一只锦盒,罗离感觉自己如芒在背,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是。”但最终还是任命般地接过盒子。待谌京墨离开后转身便要脚下使力,直接踩着轻功赶去逸品居。可上次爬窗的惨剧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刹住车,选择了先回房一趟。
入夜的逸品居灯火辉煌,一副灯红酒绿的红火景象。门口进进出出,人来人往。站在门口的罗离紧了紧手中的扇子,模仿着以前见过的宇文祎的样子,手腕一转,扇面展开,在手中轻轻晃动。心里下定了决心,鼓足了勇气,她终于又一次迈进逸品居。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这个地方,还都是因为一个叫秦翎儿的女人。
踏进大门,老鸨立马迎了上来。还是那个尖细的声线。
“哎哟!哪来的公子哥啊这么俊俏!今儿是想要哪个姑娘来陪您啊?还是一次要多找几个?”
逸品居大厅里的气氛她并不喜欢。她从未真正进过正在接客的青楼窑子,那日花魁之夜也只是比斗,还不似今日这般,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酒气和甜腻的香气。罗离忍不住地就皱起了眉头。她现在只想速战速决,赶紧完成任务赶紧逃离这鬼地方。
“我找翎儿小姐,让她来。”
“原来爷是来找翎儿小姐的啊!可是真不巧了……翎儿小姐现在,可能还真没空。她正在房里接待贵客呢。要不…您再看看其他姑娘?我们这的姑娘可是个顶个的标致!不光翎儿姑娘绝色,别的姑娘也不差。”老鸨扭动着水桶腰,一句话声调七拐八拐的。
罗离皱眉,接客?秦翎儿也接客?不是只卖艺不卖身的花魁吗?她并非瞧不起青楼女子,只是心中还是莫名地沉了一下,她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大概因为秦翎儿漂亮吧,美得出尘脱俗。
瞥一眼笑得谄媚的老鸨,手在怀中一摸,直接甩了老鸨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哪来的贵客?我…本公子要见翎儿姑娘。让他们都滚。”
说着,也不管老鸨的反应,直接迈开步子向楼上走去。上次她是从窗户进来的,就在这片刻间她环视了一圈逸品居的构造。秦翎儿的窗子在二层中间,那边是楼梯上正中那间了。她是习武之人,老鸨哪里跟得上她的步子?只能边在后面小跑着边追着喊着,“哎呀爷啊使不得啊!今日翎儿小姐接待的可真是贵客啊!惹不得啊!”
老鸨是真的急啊。秦翎儿在她逸品居可是气派得很。刚来时凭着姿色和琴艺平步青云,直接登上了花魁的位置,之后接待的客人可都是非富即贵了。听她一曲的银子金子也是翻了几百倍的暴涨,现在已经没几个人听得起她的曲儿了。但今日这位贵客,可真就是南陈少有能听得起的那几个人之一。
一把推开房门,就见秦翎儿笑得花枝招展,被一个脑满肠肥,长得十分油腻的男人搂在怀里灌着酒。被这巨大的开门声打断,两人同时看向门口。看到笑得一脸僵硬的老鸨和……一脸冷漠的……罗离?
秦翎儿挑眉,她怎么来了?谌京墨有事?
那老男人则是一脸不爽,眉毛气得都竖起来了,“怎么回事老鸨?这毛头小子是谁?难道我还不能和翎儿姑娘好好喝一会儿酒了?这就是你们逸品居的待客之道?”
他话音刚落,罗离一脚就踹到了他肩上,给他踹了个人仰马翻,“滚,别再让本少爷说第二次。”
“你!”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那男人气得连胡须都要飞起来了,“好你个小子!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当今司空梁节耘!”这穿墙的大吼声让老鸨脸都要绿了,可秦翎儿依旧一脸云淡风轻,看好戏一般地安然坐在席子上,还偏着头轻笑,眉尖上扬。
“呵…”手中一动,罗离直接一个令牌甩在他脸上,“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王成梧。姑母,大周王后。表弟,宇文祎。要滚快滚,管你什么司空司徒,让本少爷不高兴的,本少爷见几个打几个。”罗离一字一顿,那男人手里捧着那印有一个大大的“王”字的令牌开始手抖,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吓得。
光是一个王氏小将军的名号他其实并不畏惧,但偏偏好巧不巧,仗着长公主驸马宇文祎的名号北周的王世子弟还真的就可以横行霸道,只要不过分,只要有宇文祎护着他们,又有公主护着驸马,那最后落惨的一定是自己。
更何况,这王小将军还以骁勇善战出了名,动起手来自己也拼不过,别还把自己的老命折在这。该死!今晚好不容易能来见一趟翎儿姑娘就被这毛小子给搅和了!
“哼!”将令牌扔回到罗离身上,梁节耘气得身子都在颤抖,狠狠地一下装在罗离身上,试图以此挑衅,但r_ou_球一样的身体却直接弹开了。这一撞罗离不要紧,他倒是胸口疼得要命,“你!你给我等着!”也不管罗离了,他直接迈开了大步子出去了。给老鸨急得,脸比梁节耘还黑。赶紧也追出去安抚去了。
罗离此时的脸色也不好看,她负手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支着头,一脸轻笑的秦翎儿。
心中可能是气吧,不打一处来。又是在怀中一摸,几张银票甩出,飘落在桌上、地上。
“一晚多少?一百万两银子够吗?拿去,今晚我买了。”
作者有话要说:王小将军:喵喵喵?第二次出场就让我背锅?上次送快递这次背锅侠?
离姐姐:不好意思了小将军,为了追老婆(抱拳)
秦翎儿:你哪位?我认识你吗?(白眼)
第五十六章
拿起一张银票在指间轻轻搓动,对于罗离似有若无的怒气与冷漠视而不见,她微微偏头,一抹淡笑噙在嘴角,“多了。只是听曲儿,妾身这十日便都是王小将军的了。若是还要喝酒……那妾身可就只能陪王小将军五天了。”
秦翎儿的调侃罗离怎么会听不出。王成梧是随她们一起回的北周,现在早已经被派去西北戍边了,哪能来南陈喝花酒听小曲?
罗离之所以会选择王成梧当挡箭牌便是因为无论梁节耘在南陈是什么身份,除却谌氏三人及安雅秦翎儿不会有其他人能知道王成梧的动向,再揭穿她的谎言。而且,她总不能让九皇子殿下来替自己挡枪吧?驸马逛窑子?也不能说她是替公主来办事的,然后暴露了秦翎儿的身份吧?
想来想去,王成梧都是最好的挡箭牌人选。罗离对王成梧是一点愧疚之情都没有的,毕竟他不会知道这件事情。这件事除了今日在场的四人,其他人都不会知道。
罗离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人儿,心中的情绪万千,她自己也理不出头绪。看着那明媚的笑颜,和眼角眉梢间的妩媚多情,罗离只感觉自己心中在涌起一种无名之火。她异常愤怒,但她不知道自己的愤怒来源何处。只是脑海中还在不断浮现自己方才推门而入时秦翎儿娇笑着被梁节耘搂在怀里喝酒的画面。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翎儿。窑子里的姑娘哪有不接客的?秦翎儿,也只是在做她的分内之事而已。她不该有这些情绪。强行压下了脑海中的杂念,罗离不去理会秦翎儿的调侃,直接将谌京墨给她的东西俯身放到秦翎儿面前。
“公主要我将此物带给你。说——若是最近寂寞了,便用些,你会感谢她的。”罗离的语气平淡,将谌京墨交代的事办完转身便想离开。
“怎么,王小将军今日的曲儿不听了吗?”秦翎儿低头看了一眼那小盒子便又抬头望向罗离,“还是…想让妾身陪您喝酒?”
被这句话激得皱了眉头,罗离回身望着秦翎儿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距离感,似乎是厌恶,又似乎是嫌弃,“不必。翎儿姑娘身份高贵,罗离消受不起。告辞了。”没再多留,罗离直接踩着窗边,又一次从窗子中离开了。
坐在银票中央的秦翎儿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眼中满是虚无的冷然。罢了,无所谓。这大概就是她的命了。谁愿意违心陪笑,在这烟酒之地当个艺妓?但谌家给了她安身立命之所,这便是她的使命与任务。
罗离的眼神她怎么会看不懂?
但青楼里的人本身就没有什么差别。她秦翎儿,也不过是其中最有姿色的那一个而已。被称上一句“花魁”,捞的银子多些罢了。她确实很脏,被数不清的人碰过摸过,连她自己都嫌弃自己。怎么还会要求别人珍惜她?
唇角的笑容有些苦涩又有些嘲讽的意味。手中的银票被随意甩下,银子?还不如能来个人陪她说说话,聊聊天,哪怕让她逗弄一下都可以。大概就如谌京墨所说,她每天的日子枯燥无味、平淡无奇,她寂寞了。
谌京墨送的东西她不打开都能知道是什么。她送了宇文祎春宫图,谌京墨自然会以春|药回敬。
春|药?她即便是用了不是也要一个人强忍到药劲过了吗?谌京墨这次失算了。这玩意儿对她没有任何杀伤力。可不如那一本画册带给她的影响力大。
回到公主府的罗离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觉心中莫名的烦躁。那一百万两银子可基本上是她所有的积蓄了——皇后和殿下这么多年来给她的俸禄和赏钱,她竟然一个冲动之下就全砸给了秦翎儿?一个只有三面之缘的女人?还是一个青楼女子。
罗离感觉自己很烦躁。这要是在北周她很想策马扬鞭,去城外的草原上跑个一遭。可这是南陈,她竟然连消解情绪的办法都没有?!在公主府的院子里原地转了几圈,依旧是毫无头绪。理x_i,ng上她知道自己不该对秦翎儿有什么负面情绪,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她冲动了,没错,她冲动了。
这么多年的情绪控制都白训练了,一碰到秦翎儿她就破功了。罗离很绝望。
这究竟是为什么?
一边忧愁一边喜。正享受着宇文祎服务的谌京墨此时舒服地趴在床榻之上。白皙的双臂裸露,交叠垫在下巴之下。一块毯子盖在背上驱寒。宇文祎修长的十指正轻轻按揉敲打着谌京墨纤细的双腿。
如果谌京墨的后脑勺上长了眼睛,她就会发现宇文祎的眼中是小心、宠溺、认真在交错闪烁。宇文祎手上的力度正好,不重不轻,按揉过得地方酸痛被纾解了大半。唇角上扬,谌京墨心中是十分满意的。
宇文祎总能让她感觉很舒服。
“秦翎儿前些日子送你那本书你看的怎么样了?是什么书?我为什么一直没在书房看到?”正按摩着,谌京墨冷不丁地开了口。
宇文祎一愣,手中的动作也随之暂停了一瞬。谌京墨立马感受到了她的惊慌与愕然。
“啊……是一本…一本画册。各…各地有趣的花鸟鱼虫的画册。”宇文祎感觉自己额头上开始冒汗了,这要是被公主知道了那是本……她可怎么办?她所有的技巧、姿势可都是从那上面学的。公主会不会再也不让自己碰她了?或者再也不让她上她的床了?
“哦…这样。那你拿来给我看看吧。残篇看完了,我最近没什么可看的书了。”谌京墨气定神闲地说着,丝毫没有说谎的虚假与慌张感。
“好…好…明天我去书房找来给公主。”
“嗯?就今夜吧,我还想看会书再睡。”
“可…夜…夜深了…那好吧,我一会儿去拿来给公主。”宇文祎放慢了手下的速度,她希望等她按摩完,公主已经睡着了,再想起来这茬的时候她已经找到那么一本花鸟鱼虫图册了。可惜,谌京墨还是谌京墨。有什么小心思能瞒过我们江楚长公主呢?
“好了,就按到这吧,可以了。帮我把那本图册拿来吧驸马?”打断了宇文祎的动作,公主一个侧身,侧卧在床榻上。妖娆美妙的曲线在毛毯下若隐若现。藕臂还托着下巴,明媚的凤眼带着好看的笑容直视着宇文祎。
宇文祎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答了一声赶紧跑去了书房,看看公主偌大的藏书库中有没有这么一本画册……然而,天不遂人愿。宇文祎没找到这么一本画册,她发现秦翎儿送她的那本画册居然也不见了?!天啊!这叫人看到怎么好意思!且不说她的脸面,公主的脸面就已经丢光了啊!
当她手指都已经绞到一起,回到屋中,就发现公主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脸上的笑容滴水不漏,摄人心魄。宇文祎心中咯噔一声,硬着头皮开口了。
“公主…那…那本画册我找不到了…”
轻笑一声,丝毫没有恼怒的迹象。她的手一扬,赫然一本画册出现在她手中,“你要找的是这本吗?花鸟鱼虫?”
公主手里握着的不是那本画册还能是什么?宇文祎的眉毛立马耷拉下来了,嘴角也跟着撇下来了,“公主…我错了…我不看了…我以后绝对不看了!”
笑容更叫明艳,谌京墨手中翻动几下,盯着宇文祎的眼中笑意更盛,“别啊,驸马爷学得多好啊。怎么就不看了?”
因为都学会了啊。宇文祎心中暗道,可她不敢说。“嗯……太粗暴了,那样不温柔,公主会疼。我可以让公主既不疼,又爽,又飘飘欲仙、如临仙境。所以不看了。”说完宇文祎的嘴角还不可自抑地上扬。想想就很美好,那可是公主啊!最美的女子!她的娘子!
臭流氓!谌京墨手一甩,画册直接朝着宇文祎飞过去。
“今晚你睡地上!”
谌京墨当然舍不得真的让宇文祎睡在地上,但宇文祎却真的让谌京墨既不疼又爽了。日子过得美滋滋的,手指也更加灵活。宇文祎每天都异常开心,嘴角都可以咧到耳朵,ji,ng力也是十分的充沛,日里也勤于习武s,he箭,夜里更是夜夜驰骋。连带着谌京墨锻炼得体力也好了不少。
两人现在看起来都是荣光换发的。谌京墨原本冰凉的小手现在也温暖了许多。这大概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水ru交融吧。
这日刚刚舞完剑的宇文祎身上汗淋淋的,连衣服都被打shi了。她胡乱拿手背抹了一下,就叫了罗离备热水她要洗漱一番。
坐在梳妆台前的谌京墨一抬头看到的就是刚迈进屋门正在宽解外衣的宇文祎。白皙的锁骨在里衣的交领处显露,明显好看的锁骨引人注目。
看到她的视线投来这人还扬起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谌京墨抿唇轻笑,起身要接过她的外衣搭到架子上,又拿了块毛巾为她擦汗。却在看到那人正放在衣襟处动作着的——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谌京墨停住了动作,偏过了头。
该死,她竟然脸红了!宇文祎的手修长而有力,她竟然不可抑制地开始无尽地浮想连篇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女票小可爱给我查的错字嘻嘻嘻,公主的原型就是她233
第五十七章
中秋之后没多久便又是公主的生辰了。关于礼物,宇文祎是肯定不会让谌京墨知道是什么的。当然还是惊喜更让人欢喜了。
公主的生日在秋日。南方的四季看不出太多差别,秋日的温度与夏日相差也并不多。近些日子因为公主的生辰晚宴,安雅一直忙于参与宴会的布置;宇文祎就更不用说了,一直在偷摸着准备给公主的生辰礼物。
虽然平日里两人会一起抚琴谈诗,下棋品茶;宇文祎也会时不时的为谌京墨做几顿饭。但自从两人从北周后一直没有机会去建康周遭转转。宇文祎没能再多瞧瞧南陈的美景,谌京墨也没有再吃上烤野味。
所以两人就商定了待谌京墨生辰过后,要再出去游玩一段时间。借着秋日剩下还算温暖的时光,去赏一赏江南依旧葱郁景色。
这天,终于到了公主生辰之日。安雅仍旧被陈帝抓去在当苦力;凝雅去主衣局取来了谌京墨、宇文祎晚宴时的衣服,和罗离正在分别侍候两人更衣。
而秦翎儿身份隐秘,不能亲自前来公主府,更不能参加晚宴。只要她还是逸品居花魁一天,她便会受到这个身份限制。所以当秦翎儿的飞鸽落在谌京墨指尖时,谌京墨唇角上扬,凝雅俯首帮谌京墨整理着衣领袖口,已经穿戴整齐的宇文祎在桌前支着下巴看着谌京墨笑得傻呵呵的。
只有罗离一瞬间脸都绿了。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她左顾右盼环视一周也不知道安雅在哪里。所以……
她再次来到了逸品居。
站在写着逸品居三个大字的牌匾前她的心里真的很苦。为什么安雅每次都有事儿?为什么陈帝老让安雅去当苦力不让她去?为什么凝雅不会武功?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她的命也太苦了吧!九皇子殿下竟然也不替她说句话!公主说让她来,殿下也眯着眼睛笑着点头。
心里苦,真的心里苦。更苦的就是,她不知道到底该怎么面对秦翎儿。
所以她踩着锦靴,在逸品居门前徘徊了许久也没迈出那一步。她也不敢再爬窗了,万一正好坏了人家的好事,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呢?罗离心里苦了吧唧的,又酸不溜丢的。
路人看到一个白皙清秀的公子在青楼门口晃悠来晃悠去,面色还十分沉郁纠结。都在伸着脖子观望着,以为会有什么好戏上演。老鸨来到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上次那个霸道小将军此时正在门口踱步徘徊,周围人群是不是扭头等着看戏。
被上次罗离的暴力手段吓到,老鸨直接谄媚地迎了上来。
“哟,小将军,您又来了啊?是来找翎儿姑娘的吗?她最近这段时间可都被您包下来了,您来了直接进去找她便可,”老鸨身上浓郁的香气让罗离不禁皱了眉头,老鸨却浑然不觉,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巧够让门口的老百姓们听到,“您没来的这几日,翎儿姑娘想您想得紧。她可听小将军的话了,哪来的客人都没有接。”
罗离心中隐约的是开心的情绪,但她的脸更绿了。这老鸨说的都是些什么?生生地把她和秦翎儿说成了郎有情妾有意,世家郎将属意青楼花魁?
她仿佛听到老鸨说这些话的时候身后人群中发出了惊讶的低呼,逐渐地还响起议论声。她都能想象出这个故事会被一传十十传百,借着秦翎儿的名气传得满城风雨。罗离抿唇。对不起了王成梧,你要出名了,你会被秦翎儿的迷恋者们追着砍的。
不想再被人观望,罗离赶紧进了逸品居,直接朝着秦翎儿的房间走去。秦翎儿有没有再接客她不关心,她也没有想要包下秦翎儿的意思,她其实现在还很想把那些银票要回来,那可是她多年的积蓄啊……她r_ou_疼得很……
深呼吸一口气,她叩响了房门。
“进。”轻柔悦耳的声音传来,罗离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推开房门,四目相对,刚从书桌前起身走向门口圆桌的秦翎儿怔住了。
秦翎儿先转过了头去,唇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东西在这里,劳烦了。”说着走到了圆桌旁坐下,桌上赫然是一个方正的木盒,雕刻ji,ng致。
空气中是无法言说,二人又心知肚明的尴尬与沉默。罗离抿唇,她想直接拿上东西就走,但秦翎儿修长的脖颈和低敛眉目间故有的美艳让她迈不开步子。她想说些什么,但嘴像被黏住了一般,怎么张都张不开。
她知晓是她的错。她没有权力去干涉别人的生活,更没有权力去评判他人的生活。但话已出口,木已成舟,她没有挽回的机会了。攥紧了拳头,她走向桌边,将木盒抱在怀中。秦翎儿并没有看她,只是自顾自地品着茶。
她也没有再看秦翎儿,只是在她低头拿盒子的时候秦翎儿那羊脂白玉般白皙好看的手直接闯进了她的视野,进而是微微起伏的胸口,衣襟处ji,ng致的锁骨,瘦削的下巴,她不敢再看,连忙别过头去,直接就要跳窗仓皇逃窜。
但一道声音止住了她,“代我向她道声,生辰快乐。谢谢。”那声音轻柔缥缈,情绪淡淡。听在罗离心上却十分的难受。秦翎儿的表现无可挑剔,毫无破绽,但她就是觉得秦翎儿的情绪并不高昂,甚至还十分低落,隐约还透着些寂寥的孤独感。
罗离回头,纤长的眼睫毛在秦翎儿的眼下打出一片y影,她看不到她眼底的情绪,但能看到她嘴角那抹毫无情绪的淡笑。罗离感觉自己的心在抽痛,可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开始脱离控制,因为她的目光黏连在秦翎儿脸上无法移开,因为长时间的沉默和注视秦翎儿终于诧异地抬起头——
因为,当那双明媚的眸子撞进她的眼中,罗离鬼使神差地开口了,“对不起。我出错价了。一百万两不够,多少都不够,你的美是无价的……你不该属于任何人。”
说完她扭头直接踩着窗边,再次离开。独留下一个背影,和秦翎儿追随她背影而去的呆滞眼神。
良久,秦翎儿唇角上扬,一抹温柔的笑意荡开。她听过太多夸她的话了。倾国倾城、绝色绝世……她也知道自己的美……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的夸奖如此开心,心间似乎还有温暖在流淌着。
窗外的罗离飞速地往公主府狂奔着。呼啸的风从她耳边吹过,但她的脸颊依旧滚烫。天哪!她刚才是说了什么傻话!真是羞耻……“你的美是无价的”……天哪,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啊!秦翎儿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罗离欲哭无泪。
不说憋着难受,这一说,更难受。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啊……百思不得其解……她不会是得了什么控制不了自己的怪病吧?赶紧摸上自己的手腕……没毛病啊……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罗离赶回公主府时,宇文祎与谌京墨早已进了宫。她将秦翎儿给的东西放在公主屋内的圆桌上。合上房门,远处一声鸽鸣,罗离回头,白鸽落在她手臂上,腿间束着一抹猩红色。罗离心中一紧。
宇文祎与谌京墨是手牵手,散着步回来的。她们让车夫带着凝雅先一步回来,她们则享受着月下的二人时光。谌京墨靠在宇文祎的肩上,宇文祎将谌京墨的手握在手中,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指。两人轻声地说着话,诗词歌赋也好,日常琐事也好……此时的两人就像最平凡最普通的小夫妻。
没有什么家国天下的责任,也没有什么天家恩怨的争斗,只是最真挚纯洁的情意。
天空中是繁星点点,月挂柳梢。宇文祎蒙着谌京墨的眼睛走进房门。
“到底是什么啊?我可以睁眼了吗?”谌京墨唇角不可抑制地上扬。宇文祎非要蒙着她的眼睛再让她进屋,说是有什么小惊喜。
“马上马上,”一手捂住谌京墨的眼睛,一手推开房门,“吱呀”一声……宇文祎轻笑,放下手,“阿墨,睁眼吧。”
缓缓睁开眼眸,是一地烛火。无数的烛火跳动着,被摆成了好似爱心的形状。原本放着的圆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层叠的圈圈烛火内的一方木盒安静地躺在一块毯子上。谌京墨心中是阵阵暖意流淌,她握紧了宇文祎的手,眼神在烛火的映衬下愈发柔和炙热。
看到谌京墨如此开心,宇文祎眼中的笑意又多了几分。她牵着谌京墨的手,帮谌京墨提起裙摆,两人走进了烛火内圈,方盒的面前。
“快打开看看。”宇文祎转头看向谌京墨,笑弯了的眼中满是宠溺。
谌京墨点头,松开了宇文祎的手,打开木盒——一把团扇躺在红绸之上——扇面上是一对相依的人影,一个高些,一个矮些,相偎相依,周遭是飞舞的鸟儿和垂叶的树木——左下角是一行小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轻轻抚摸着扇面,这笔触,一看便知是宇文祎亲手所作。谌京墨转身环住宇文祎脖颈,鼻尖对着鼻尖,唇角笑意相对。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轻轻地道,是回应,是许诺……
回抱住谌京墨,宇文祎低头,将两人的距离再度拉近。
吻落,屋中的温度又高了些,荡漾着甜蜜……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挺甜的噢?且甜且珍惜哦~
今天是自己查的错字……因为女票小可爱去了n_a_ai家,心里苦,比罗离还苦。
另外,昨天的评论都是她回复的……捂脸。
第五十八章
合上房门,宇文祎从屋中走出来。凝雅在侍候谌京墨沐浴。终于等到宇文祎的罗离从一旁黑暗中闪出。
“殿下,皇后来信,加急。”罗离的声音有些低沉,猩红色的信纸在黑暗中依旧鲜艳。
宇文祎抿唇默然。猩红色的信纸,是她与母后定下的暗号——非有十万火急之要事不用——这也是母后第一次给她寄来猩红色的密信——说明长安出事了,出大事了。
眉头紧皱,宇文祎展开信纸。
“皇帝病危,老十调兵,生死攸关。开弓没有回头箭,考虑清楚。”
父皇病危?!父皇怎么突然生病?!她的视线在密信上转了好几遭,这笔迹确实是母后无疑。但她离开之时父皇龙体还康健,这短短不到半年时间父皇怎么会突遭病魔侵扰?!
父皇病危,宇文阐调兵……她若是再不回去,她与母亲的x_i,ng命便都要交到阎王手里了。信纸被她捏在手中,皱成一团。她没有时间了,她要立马回去。刚想转身交代一旁的罗离备马赶路,余光就瞥到屋中明亮的烛光。
心中一沉……公主……她的阿墨……她该怎么办?她先前一直没有收到其他密信,让她误以为长安安定,一切顺利,她在静待罗坤搜查的结果。但如今这么一想,显然是宇文阐加快了手中动作,母亲很可能此时被困深宫,万难之时终于寄出此封密信,才终于让她知晓了长安之危。
她们被宇文阐打了个措手不及。若是父皇垂危的关头宇文阐兵临城下,直接谋逆篡位,谁有能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阻止他?即便是她回去也不敢说百分之百。虽然有王氏协助,但王氏是戍边将门,能调来援助的兵马也十分有限,所以皇城之内空虚,她又没有禁卫军的号令之权。
所以此战,在宇文阐这一招之中,从满赢被逆转为将败之局。一个不慎,她与母后、王氏,已经站在了生死边缘。她这一次回去,便如同请君入瓮。她不回去,母后会亡,她将面临半生的追杀;她回去,她可能会同母后一起亡。
但她是必须要回去的。即便是死局,她也不能让母后一人承担。母后此封密信没有写明让她回去几字,是要她考虑——回与不回,如何破局,和——公主的去与留。
她没有想过自己会面临这一天。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将公主拉入这种死局……她以为自己最多只是将无辜之人强行拉入局中……然后最后走向权力之巅……她想过公主陪自己走上皇位……她想过公主母仪天下……却没有想过公主陪自己一起成为刀下冤魂……
她不能,她不愿,她绝不会。公主要好好活下去。即便没有自己,不……可能没有自己,公主才会活得更好,至少不用掺和这夺嫡的血腥争斗。她现在自身都难保,怎么能再让公主陪她涉险?
她不能让公主陪她一起走。所以……也就是说……今夜,是她留在南陈的最后一晚……她此去前途未卜,如果不幸……或许就是此生她与公主可以相见的最后一次了……
甚至,即便她成功了,她登基了……她与公主此生应当也是无缘了。她不想公主等她,如果可以,当作她从没出现过,是最好了。
嘴唇动了动,宇文祎感觉异常干涩而僵硬,“父皇病危,宇文阐已经开始布兵……收拾东西,通知罗艮,天亮前出发。让罗兑……留在这里照看。”每一个字仿佛都消耗着她不少的力气,说完她甚至不能站立,直直地就要倒下。
罗离赶忙上前接住她,殿下眼中的绝望让她看得心中直痛,“殿下……”
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宇文祎深呼吸几口气将气息调匀,挣扎着站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