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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沉渊先是点着了烟斗,吸了一口,开腔道:“那么多人面前,你说话还是口无遮拦,让有心人推敲下去,你要把我这个做舅舅的置于何地?”

“那么多人面前,你做事只顾你一时之快,让所有人都看见了,你,又要把我这个做侄女的置于何地?你今天这盘棋,算得一步不差!”顾双城盯着外头飘落的雪花,一路飞驰而来,脑袋几近空白,这时候说话沙哑浓重,听得顾沉渊更是一顿冒火,“顾双城!你别忘了你是顾家人!就算从小寄养在言家,你父亲是言赋,可你终究只是我顾家的人!为了一个外人,你要跟自己的亲舅舅兴师问罪,你是活糊涂了?还是想再被言战亲手送进监狱里呆个几年再出来?”

顾双城看向顾沉渊,顾沉渊立即握紧烟斗,正准备说话,书房的门被敲了一下,顾双城侧过头继续看徐徐而落的小雪,顾沉渊看向门口,是白管家,这当口也没人敢来送茶送点心了。

放下茶和点心,白管家瞧了一眼顾双城,继而对顾沉渊说:“杰森少爷、欧阳少爷和李少爷都安排在客厅小憩了。”

“什么?”顾沉渊看向顾双城,“白管家,你先下去。”

门合上之后,顾沉渊摔了烟头,“顾双城,我看你是昏了头了!今天全城都是警察,你居然让杰森他们出来冒险?”

顾双城捏着茶杯,仰头喝了一大口红茶,她没有说话。

“你进白山之后,是谁在一步步教你,是谁让你在那里头活下来了,你不念我这个亲舅舅的恩情,我认了,可你不能这样再和言家搀和不清,你就一丁点儿也看不出来了,言战要倒了,言家也要倒了!它繁荣时,你没沾到一丝荣耀,反受其辱,一个小女孩竟然要在白山那种地方受苦,这是断送了你一生的名誉!它如今要衰落了,你更不该不自量力的去扶持它,它言家败在一群人手里,不是一个你就能挽救得了。”

“言家是兴盛,还是倒塌,与我无关……你……”

“与你无关??”顾沉渊豁得站起来,走到顾双城面前道:“你要和我说什么?言家和你无关,你可以不管它死活,但是言战,你不能袖手旁观,是不是?”

“你今天带着杰森他们去救言赋,你以为言战和他身旁的人不认识他们吗?你指望言战能在你面前糊涂一辈子吗?你身后是杰森这帮朋友,你以为言战看到这样的你,还会认为你是纯良无辜的?”顾沉渊恨铁不成钢的看向顾双城,“言家现在才倒,你已经给他们争取了足够的时间,作为顾家人,你必须对言战,对言家的一切袖手旁观。我告诉你,顾双城,我最见不得自家人作践自己,今天无论出了什么事情,你也回不去言家了。”

“这就是你在白山救我的原因吧,因为我有利用价值,只要你手上有我,击溃言战是迟早的事。”顾双城站起来,冷笑道。

“啪”的一声,顾沉渊摔碎了茶碗,他气得捂住胸口道:“你给我滚出去!”

顾双城站起来要离开,顾沉渊吼道:“在你眼里,究竟是她那个没有血缘的姑姑重要,还是我们顾家重要?你真的以为你了解言战?你真的以为她是多么的善良?你看到的只不过是一个完美的画皮!你真的以为她在言家忍气吞声这么多年是为了一家人和乐融融?她放纵你父亲,放纵言齐派这么多年,你以为,她真的,真的在乎言忱的遗嘱?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ji,ng于计算y谋,她不过是在等,等到她有足够的实力,你以为,她还会顾得了什么一文不值的亲情?她比我们谁都贪婪,她可以为了利益,把那么小的你送进了白山,她也一定可以为了利益,日积月累的等待着这一天。”

顾双城停伫在原地,她没有回头。

“言家倒了,你不要傻傻的以为受益者是我,是我要一时痛快,更不要以为受益者是云家,她迟早是要一脚踢掉这个枷锁的,现在,只是比她预期早了一点而已。你能不能动脑筋想一想,最大的受益者是言战啊。”

顾双城回过头来,轻蔑而y冷的笑道:“你最好记住,你今天所做的一切,如果言战因为今天的事情记恨我一辈子,那我这辈子也不会让你痛快好过。只要有人敢在我和言战之间下套,我就一定会用那个套子勒死他自己。”

顾双城推门而出,顾沉渊重重的坐在沙发上!明明是他为这个侄女c,ao碎了心,怎么就是在言战身上总是和他对着干?原先没捅到明面儿上,现在狠话撂下来了,这孩子是比他年轻时候还狠!偏偏狠得他没有办法,顾家现在本就人丁单薄,更何况这侄女自白山到现在都是他在一手培养,花了如此大的ji,ng力,他也不想因为一个言战就失去至亲,索x_i,ng言战只会变得比现在更加没权没势,届时也不可能构成复兴整个顾家的威胁。

这样一想,顾沉渊就立刻打电话给顾依然,电话一接通,顾依然就在那头焦急的问:“沉渊,双城是不是在你那儿?”

“她已经快把我这个舅舅气死了。”顾沉渊笑道,“好歹是我们顾家的人,骨子里够狠,将来能成事儿。……如今言赋没了,言家的下坡路走定了,你这个女儿也迟早会回到你身边,这是你争取的好机会。”

“……”顾依然默然一笑,顾沉渊不知道言战和她这个侄女之间的一切,自然看得到好的,顾依然这个做妈的现在是怕到极致,满城的喉舌都在说言战不是言家人,没了血缘关系,她这个呆女儿恐怕是要一条道走到黑,拦也拦不住了。

“姐,双城刚出门,这会儿恐怕是要回言家,你赶紧拦住吧,省得言战给她脸色看。”顾沉渊挂掉手机,让白管家安排杰森、欧阳凛和李炫秘密回去。

——言战出了皇陵禁区的墓x,ue之后,云家这头也是尽早从墓x,ue离开,让祭师们封上墓门,云老爷子的葬礼也算是圆满完成。云中天下山时,陈勉终于去而复返,他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个是言战确实已经在今日吞噬了言氏水泥和言氏机械,这是如了他的愿,二是云氏确实趁言战清洗言氏内部的时候卸下了言战的一个左膀,但是……

“你说什么?”云中天皱皱眉头,陈勉点点头,云中天立即责备道:“我卸下了言战的左膀,结果,是让被人黄雀在后,吞了我一整只右胳膊?这人到底是谁?”

“还在查证。”陈勉惊得一头汗,他们本以为是言战和言齐混战,因此在卸下言战的左膀之后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真是没想到暗处有人耍y狠,云氏也同时被人卸下一只右胳膊,在这天大的好机会里,云氏没有赢,但也没有输,言战吞下言齐的言氏水泥和言氏机械,她看似赢了,但被云氏卸下左膀子,再加上损了言赋,她也是栽了个大跟头!万万想到,还有一人竟能获得了最终的赢面??

此人,真是沉得住气。

——顾双城这头坐在车里给杰森、欧阳凛和李炫分别打了电话,确定他们都被安然送回住处后正准备挂电话,第一个到家的欧阳凛就问道:“顾双城,你赢得漂亮啊!别跟我说云家这根胳膊不是你砍下来的?”

“我现在没心情和你说这个,抱歉。”顾双城挂了电话,这时阮晶晶也打来电话,言简意赅的说:“顾总,已经按原计划拿下。另外,言齐那头除了言氏水泥和言氏机械之外,剩下的很快就能进入您的口袋,汇报完毕,再见,您忙您的吧。”

“好。”顾双城擦了一下鼻尖的细汗,车是往言宅开的,可惜开到一半,就被顾依然拦下来了,母女俩相对无言,顾依然下了车,对顾双城说:“言家大事儿有个陈管家撑着,场面上的事儿都能办得体面,言氏的事儿有言战身后的一群人撑着,商场上的事儿暂时出不了大乱子,你现在最好别回言家去,听妈妈一句话,缓些时候回去,你和言战都好相见。”

“舅舅叫你来的?”顾双城的脑海里又出现言战拿枪对准她的模样,她熄火

了,仍旧岿然不动的坐在驾驶席上,顾依然看见了她握紧的双拳和衣服上的一点血渍,顿时就别提多心疼了,她哽咽的说:“你不要总往她的枪口上撞啊,我的女儿。”

“她现在需要我。很抱歉,妈妈。”顾双城红着眸子关上车窗,顾依然敲着车窗道:“心里不舒服就回家来,妈妈在家里等你。言战说什么都别往心里去,她也是不容易,你在这时候也要包容她多一点,知道吗?”

顾双城点点头,引擎声一响,顾依然就这么望着顾双城驶入言战的那一片乱局之中。

+++++++++++++++++++++++++半步猜作品+++++++++++++++++++++++++++++++++

作者有话要说:妈妈生病,我魂不守舍,自己的事情也是一箩筐弄得心碎一地,甚至不想对任何人多说一个字,如今是挣扎出来了,心态也恢复正常,望所有等更的读者们海涵,活在世上皆是各有各的难处,谢谢你们的一路支持,话不多说,更新为上,我是你们仍旧健在的船长半步猜。

☆、画皮 二

“噗通”一声,平日里绝不屈膝的言齐派们,此刻是一溜几排的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他们眼前的这扇门是关着的,门口还站着两个门神保镖。

“二言总,你可不能再这么僵着了,言战那是说话间就把言氏水泥和言氏机械,大阳、百胜、三家重机械厂全都收去了,你再和她这么僵着,恐怕她一怒之下就……”

“我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呀!没了大阳、百胜,言氏水泥就剩下个空壳了,往后我们可怎么在言家立足?二言总,我们平时都是忠心耿耿的跟着您,您可千万要为我们留一条后路啊。”

“二言总,我求您呐!您是知道言战最顾大局,也最讲究家族情谊,这么多年来她都能为我们言家咽下那么多口气,可见她是大气的,您只要服个软,等我们把实权拿回来,您爱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这档口,不能为了一口气把什么都输了呀!”

“二言总,您倒是开开门,说说话呀!”

“二言总,这时候您不能再攥着言战不是言家人这把柄再犯错了,你说她不是言家人也没用,言氏就攥在她手上,你越说她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那她就吞我们吞得无所顾忌啊!大鱼吃小鱼,我们这些小鱼吃不过她这条大鱼啊!”

——众说纷纭,言齐坐在沙发上,听着门外此起彼伏的讨饶救命声,耳朵都快起茧了,他啐道:“这帮孙子,言战一个喷嚏就吓得他们屁滚尿流了!”

“嘘——”新任二夫人抚摸着自己隆起来的肚子,摇头道:“齐齐,外面的形势已经是这样了,这些人肯定是火烧眉毛了才跪在外面,他们是你的下属,只能求你庇护了。”

“我懒得庇护他们,一帮没种的。”言齐y着一张脸,想到在墓x,ue里程源说得话,言齐就冷笑道:“合着言战早就准备好要把我挤出去了,呵,就等着我入套了。”他看向坐在沙发上不言语的三叔公,“都这时候了,您老倒是云淡风轻。”

“……”三叔公看向言齐,“我们没有退路,现在损失一些没什么,你那头还有实力,言战这只是给个下马威,以她的脾x_i,ng不会真的斗得你一文不剩,你啊,这时候要沉得住气。言战现在没了血缘关系的庇护,名不正言不顺,小言董的死,我们可以说……小言董的死,和她也脱不了关系,小言董的安全一直是她在负责,出了问题她那头也是担着大责任。”

“我们这头的责任也不小啊,双城是齐齐的女儿,言成栋又是齐齐最得力的下属,真算起来,言战未必能担得着大责任,反倒我们这头落人话柄,毕竟,我现在有孕。”新任二夫人皱着眉,她看向自己的肚子,这肚子是争气,可是……他的爸爸言齐就未必争气了,都到这时候了,就连她这个不懂大局的妇人都知道,如果言齐和三叔公再这么踩着言战的底线瞎蹦跶,那言战不仅仅会拿言氏水泥和言氏机械开刀。哎,如果言战是个男人就好了,踩着言齐上位还不如选言战,新任二夫人在心里连连叹了两口气,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如若言齐这头没油水可捞了,她就要开始为自己和孩子作打算。

“……哈哈,你肚子里的男娃,眼见着将来就是小言董,这孩子才是名正言顺的,你啊,放心,好好养你的胎,言战再怎么折腾,她也带不走言氏的整个骨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要还留下了一片青山,那就不怕没柴烧。”三叔公笑得解气,言齐也知道自己骑虎难下,这时候和言战服软讨饶都是没用的,只能硬着身杆子扛过去,三叔公那头算是搭进来一切要帮着他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言齐自己也有自己的算盘,就连言忱都不曾斗倒他,更何况是言战?

“不知道言宅那头现在怎么样?等一会儿,我们也要过去看看葬礼准备的怎么样了。”三叔公整了整衣领道。

“恐怕……是一团乱了吧。”新任二夫人说。

+++++++++++++++++++++++++半步猜作品+++++++++++++++++++++++++++++++++

一排整齐的白灯笼如同是召唤逝者回家的明灯,一颗一颗的被挂在廊檐下。

灯笼都亮了。

陈管家穿着丧服,冬日的夜漆黑一片,入目之处全都是冰冷的皑皑白雪,院落里的道路已经被铲平了,他的双手cha在口袋里,身后跟着两个男佣,一路从后门巡视到前门,大门口一半是警察,一半是记者,警察是政府拨来体恤他们言家没了继承人,记者是来抓新闻,看看今日收盘时候亏了三亿的言家是该何去何从。

言宅门外的记者一瞧见主事的陈管家露了面,就连忙火力全开的拿出摄像机、照相机来对准他,陈管家说道:“天寒地冻,我让人给各位准备了热水。谢谢诸位对我言家的关心。”

问题铺天盖地的砸过来,陈管家不动声色,他看了一眼手表,锦绣说顾双城就要到门口了,他是来接她的,略站了一分多钟,一辆深黑色的跑车缓缓的从夜色里开过来,车灯很暗,只寥寥的看得到一抹车的影子……夜空中的星辰从未像今夜这么黯淡,沿途的路灯也从未像眼前这般模糊,陈管家的眼眶酸痛,他眨了一下眼睛,顾双城的车已经驶到门口。

记者们按下快门,顾双城直接从车内走下来。

眼前一阵闪光灯过,顾双城没有皱眉,只是严肃的望着镜头,心里数着来了多少家媒体,下了车,顾双城和陈管家并排走向宅内,记者没抓拍到什么,不过都被顾双城一脸镇定的样子惊住了。

“我那辆车撞坏了,路上换了另外一辆车,很抱歉,让您等这么久。我姑姑呢?”穿过小路,顾双城就扶着陈管家向前走,陈管家哑着嗓子道:“在楼上,抱着赋少爷不肯撒手。”

“……”顾双城扯掉了围巾,从楼上下来的锦绣见到顾双城就连忙走过来汇报道:“吴妈已经病倒了,家里的女佣这头现在我在安排,老家的亲戚明早就到了。”锦绣看向陈管家,“陈管家,您还是休息一会儿吧,这夜里有年轻的男佣顶着,明儿还有很多事需要您坐镇,您不能有个什么闪失。”

陈管家摇头,顾双城拍了拍他的肩膀,半是强制半是劝导的说:“陈管家,如今言宅里里外外都需要您,您决不能有闪失,姑姑那头我会照顾周全。你们两个,扶着陈管家下去休息,睡不着也要合上眼睛小憩一下,不能这么干熬着。”顾双城让两个男佣扶着陈管家下去了,宅子里的人都晓得,现在只有顾双城能在言战跟前说上话了。

“双城小姐,你得先洗把脸。”锦绣把一盆洗脸水端到了顾双城面前,顾双城环顾一楼客厅,她坐在一楼的沙发上,净面洁手,侧耳听着二楼的动静——然而,什么动静都没有,连佣人都踮着脚尖走路。

莫大的悲悯萦绕在整栋房子里,死一般的沉默封住了所有人的口。

“你回来了……”言式微双眼通红,她用手帕擦了擦鼻子,神思恍惚的坐到了顾双城身边。

“……”顾双城犹豫的伸出手去,一探,言式微正发烧呢,“你们怎么照顾式微小姐的?你们还领着工资呢,就学着外头那些昧着良心的在家里头糟践起主子了?不想长做的,现在就可以出这个门。”一直服侍言式微起居的老妈子吓得连忙伸手过去探了探,确实是在发烧,她不敢看顾双城,锦绣这丫头现在独当一面,言战看样子是不管家里的事儿了,那就全都得听顾双城的!

“双城小姐……是我们的错。”

“你们全都做好你们应该做的事情,在这时候,要比往常做的更用心。你们要知道,你们一个二个,都是和我们坐在一条船上,我们沉了,你们呐,也别想着能第一个跳下船就活了命,浪大了,专淹死那些个不知死活的。”顾双城瞅着锦绣,“给式微小姐换个人差使吧。”

“是,是,是。”锦绣故作诚惶诚恐的说,她心里确是美着的,如今言宅除了资历最老的陈管家,那全都得听她的,只要和顾双城、言战一起度过这个难关,那她后半辈子就是风光无限的,她庆幸自己跟对了主子。

言式微颤悠悠的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看姑,发烧不碍事儿。”

“去休息,吃药,打点滴,明天你这个言家大小姐还要撑着场面,别指望明天姑能在镜头前给媒体一个交代了,到时候还需要你说话。”顾双城认真的看向言式微,言式微又开始流泪,顾双城没办法,她看向锦绣,锦绣立刻说:“已经打电话给式微小姐的母亲了,一会儿她就过来。”

顾双城点头,到底言式微和言赋的姐弟之情深厚,这会儿六神无主也是正常的,她站起来,一步步走到了楼上。

……路上已经听锦绣说了,言赋的尸体被抬到楼上搬来是要换件衣服、整理遗容的,可惜言战一到家就立刻把医生找来了,人已经没气了,但言战就是吼着让医生快点抢救言赋,嘴里一直念着,他身上还有温度,你们快点救活他,你们一定能救活他,我上次被人捅了一刀也快死了,你们不也一样能救活我吗?医生们没办法,只能抢救,最后言赋身上那一点温度也抢救没了,言战就摔掉了抢救的所有器材,满屋子被砸了个稀巴烂,也将几个医生护士全都赶了出来!

“是双城小姐。”被言战赶出来的除了医生护士,还有就是连如白、沈嘉盛、陈祁东、程源和小贾了,顾双城看向眼前这几位,“抱歉,我刚回来。让各位受苦了,如果我姑姑说了什么伤害各位的话,我替她向你们道歉。”

“没什么必要,我们知道她的脾气。”顾双城的话立刻招来了沈嘉盛的敌意,他抿了抿唇,“方便问一下顾小姐,今天为什么是和欧阳凛那些人一起来的吗?”

“不方便。”顾双城也抿了抿唇,“诸位今天受惊了,现在也不早了,我让锦绣安排诸位去客房休息,你们全都聚集在这里的话,只会让我姑姑饱受更多的压力。或者,我让锦绣安排一下,送各位出言宅,回家,或者回言氏。”

“我们一向一起共度难关。”连如白开口道,意思是必须呆在这里,没得商量,顾双城弯起嘴角站起来,“很好。我为我姑姑能拥有像几位这样的下属感到骄傲万分,我欣赏你们的坚持,同时也要提醒你们的自不量力。”

“你什么意思?”沈嘉盛立刻站起来,言战会毫无预兆一声不吭的去尼泊尔,也是因为眼前这个ru臭味干的小女孩,从前他们从未留意过顾双城,现在才恍然大悟得觉察到顾双城是整个言家对言战最具影响力的人。

这……非常危险。

“我无意冒犯各位,但我必须要说,你们现在站着的地方是我家,我自己的家事,我自己会处理,我万分感谢各位对我姑姑的关爱,不过,我姑姑的脾气不是谁都能安抚得了。尤其是现在。”顾双城看向锦绣,“安排一下。我和我姑姑现在都不想见到任何人,我们需要一点私人空间来舔|舐我们的伤口,谢谢。”

顾双城转过身,她看向通向房间的路,头也不回的快步朝前走去。

——“姑姑,我是双城。我能进来吗?”顾双城拿着钥匙站在门口,轻轻的问。

房间里没有应答。

顾双城跪在地上,侧脸贴着冰冷的地面,微眯着左眼顺着门下细小的缝隙看进去,地上全都是砸碎的东西,她没有看到言战的脚,只约莫是看到了言赋一只失去生气的手斜斜的搭在地上。

“姑姑。姑姑?我现在很需要你,如果你在里面,请你应我一声。姑姑,我好害怕,你说过你要保护我的。”顾双城站起来,把钥匙轻轻的cha进钥匙孔,“我偷偷进来了,姑姑你不要惩罚我,不要责备我。我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你在这儿。这里只有我们。”

“嗑嗒”一声,门开了。

顾双城走进去,她立即关上门,一抹熟悉的死尸气息从她英挺的鼻端飘过,顺着那令她胸口一滞的气味来源之处看去,沙发旁的高柜左侧,言战靠在那里,怀里抱着言赋,抱得并不紧,她的双手微微张开着。

室内只有一盏打倒在地的台灯还散发着光的热度,这一缕残破的光线影影绰绰的照向窗帘,余下的空间都陷在幽深的灰影中。

顾双城没有动,脚下只要走一步就会踩到碎物的残渣,会吓到言战的。

她堪堪的站在原地,就这么盯着言战看,这样杂乱无章的空间让顾双城一下子想到了在尼泊尔的时候,她们就是在那一间屋子里度过的那一段太过美好太过无忧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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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让我来收拾一下这个房间吧。双城最听话了,姑姑不让双城说话,双城就不说话。不过,双城要陪着姑姑。”顾双城蹲下来,把被扯断的听诊器拾起来,握在手心里,言战一定拿着这个听诊器听了很久,但就是没听到言赋的心跳;她又拾起所有被摔得稀巴烂的急救用品,言战一定是赶走了医生,自己试了很久去急救言赋,但就是没看到言赋睁开眼睛;她最终拿起扫帚,把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和台灯的碎片全都扫到一边去,言战一定看到这些言忱的旧物就无法抑制愤怒和悲伤从脚底心直直窜向头顶……

这景象……竟肖似年幼时候的时光,言战忙着公事没空理会小双城,小双城就会自己偷偷的从门缝里钻进来,然后站在门内张望门外,为了防止外人来打扰,小双城会坏心的把门锁上,这样整个房间里就只有她和姑姑了。言战呢,即使是发现这个小不点钻进来也会默许,她不会问手边的那杯水是谁给她续杯的,亦不会问被她扔在地上的文件是被谁收拾整理好的,她任由她闯入自己的空间,任由她陪着自己。

顾双城就这么站在近在咫尺的言战旁边,她咬紧下唇,缓慢的走向言战,走到她跟前的时候,言战忽然抱紧言赋,直直的盯着她。

她似是躲在已经断气的言赋身后,就这么望着顾双城,更是望着这个世界。

这个,在顾双城眼中,言战从来都不曾了解过的世界。

“姑姑,我是双城啊。”顾双城伸出手去,言战一巴掌打开了她的手,重重的“啪”的一声,这是尖锐的拒绝声。

缩回了手,顾双城改蹲为跪,她乖巧的跪在地毯上,望着言战道:“姑姑,小赋已经死去了,你这样抱着他,也无法让他死而复生。”

没有应答,言战依旧抱着言赋,顾双城这才看到她脸上干涸的泪痕。

顾双城抬起言赋的左手,她轻轻嗅了嗅,“你闻闻,这是死亡的气息,和枯萎的玫瑰花一样,不信你闻闻看?这气味一点也不吓人,你想啊,枯萎的玫瑰花是什么味道,死人就是什么味道,你肯定知道枯萎的玫瑰花是什么味道。”

言战望着顾双城,忽然急促的喘了一口气,顾双城望着她的眸底,把言赋的手放在了言战鼻端,言战立刻推开了顾双城。

顾双城把手指放在言赋鼻子旁,又说:“你把手指放在那儿,没什么好怕的,和坏掉的空调再也出不了暖气一样,不信你把手指放在这儿试试?”顾双城拽住了言战的手指,让她试着搭在言赋的鼻端,言战被捉住的手开始抽搐,她不停的后退,不停的抱着言赋后退,神情痛苦不堪,嘴里念着什么,顾双城听不清,好像是在说坏掉的空调是可以修好的。

“姑姑,枯萎的花儿还能救活吗?”顾双城跪走到言战面前,轻轻的问。顾双城总算明白,当年迟春水过世的时候,言忱面对的是怎样的言战了。“有你在,我是安全的,姑姑,你说你会永远保护我。有我在,你是安全的,姑姑,双城现在要告诉你,我也会永远保护你,如你保护我那般。”

“请你不要再后退了言战,你退不过死亡,也进不过死亡,没人能在死神面前抢到人。”顾双城再次伸出手去,言战呐呐的看着她,不后退也不躲藏,两人四目相对,顾双城唯一仅存的理智被这一眼连根拔除,拔得血r_ou_模糊,拔得扯断筋骨,她不管不顾的走上前要抱住言战,言战立刻抱着言赋站起来,她向前跑了一步,双手挥动了一下,仍旧不准顾双城靠近。

“言战,你想妈妈了对吗?双城带你回家,好不好?我带你回家,好不好?”顾双城转过身,咬牙抑制住决堤的难过,言战死死的咬紧下唇,顿时抽噎了好几声,她又拼命的摇头,渐渐的,她就哽咽的放开了言赋,一松开手,言赋的尸体就倒在了地上,“嗑噔”一声,这是沉闷的绝唱。

言战捂住嘴巴,不知道怎么办的望着言赋的尸体,她围着言赋的尸体走了一圈,然后靠在墙上,哀恸的身躯一下一下的颤抖着,她像个小兽一般嘶哑的悲鸣着,一如当年她看到已经死去的母亲一样。

妈妈,人为什么要生,又为什么要死呢?

妈妈,我能做些什么,让你从死的沉睡里睁开眼睛来呢?

妈妈,为什么无论我有多强大,我仍旧阻止不了死亡吞噬你呢?

妈妈……我什么都没有了。

“唔……唔……”言战靠在墙上,觉得墙也要倒了,她脑子里浮现出这些年的所有悲欢离合,苦涩的眼泪顺着眼眶不停的打转,她缩在墙角,用无声的痛苦去啜泣她从前的所有回忆,顾双城走过去,趁着她身体最疲惫不安的时候从她身后抱住了她,言战立刻触电般的要从她怀里挣开。

站起来,言战在顾双城的怀里厮打着。

一拳一拳打在墙上——

言战要从她怀里逃开,顾双城要这样把她抱在怀里直到永远,一个失控的挣扎,一个面无表情的禁锢怀里的一切。

那挣扎的女人满是悲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却步的窒息感。

那禁锢的女人满是爱怜,每一次呼唤都带着令人心颤的炙热感。

“言战……言战……言战……”顾双城这样叫着言战,但言战听不到,仍旧一拳一拳的打在墙上,仍旧奋力的向前迈着抽搐的步伐,仿佛即便下一刻就要倒下,她还是要向前走,两人从墙边纠缠到了书房门口,言战抬手拉开了玻璃门,“嗙”的一声,她一拳打裂了玻璃门,又是“啪”的一声,她一拳打开了玻璃门,细小的血花jian到了顾双城脸上,玻璃已经划开了言战的手腕,顾双城立刻握住言战的手,言战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仍旧一拳一拳的要去砸玻璃门,但此时顾双城的手包裹住她的手,不管她多么用力去砸,弄伤的都是顾双城的手,但她已经完全顾忌不了了,就是要把眼前这扇迷乱冰冷的玻璃门砸碎……

直到——这扇玻璃门被生生砸出了很多个窟窿,每个窟窿里都沾上了她和顾双城的血。

☆、画皮 三

这个早晨,连广场的白鸽都顿步不前,鸽群在鼎丰钟楼徘徊了好几圈就是不落地。顺着鸽子们俯瞰的方向看过去,广场上的大屏幕正在播放着昨日警局倾巢而出却未寻获非法走私的大乌龙,金融中心区人满为患,大家手里捏着速溶咖啡,一眨也不眨的望着即将可能会播出言氏炸弹消息的大屏幕。

跳过一个森冉国际的奢侈品广告,一则关于已故商业之父云磐的葬礼报道立刻引起中心区金融ji,ng英们的关注,这是一个剪辑和旁白都很沉痛,但也直接干脆的把葬礼上发生的一切说得一干二净的报道。

ji,ng英们哗然。一早听到的所有小道消息都不及眼前活生生的一手资料和官方视频来得让人触目惊心,所有人都在准备年底,但今年这个年好像是没底了。

已经没有一秒钟时间可以用来讨论言战的一切,金融区陷入了一片空前的忙碌中。

早市开盘。

——温热的报纸还没印出来,全城都知道了今天是总警司罗石磊引咎辞职的日子。警界都知道罗石磊身后最大的靠山是言战,从言战开始因为克里斯的“恋童”一案声名狼藉之时,他这个总警司的位置就开始不稳了,现又因为近日大范围走私猖獗未得到警方的有力遏制而被辞职,看似倒霉,其实就是应了那几个字,殃及池鱼。罗石磊的办公桌上早就堆满了各方来信,全都是质疑和抨击他这个总警司能力的信函,下面的民众怨声载道,上级的领导从中央到地方都拿他说事儿,在警局内,罗国庆和罗天和兄弟俩借着他们的妹夫云中天那头的面子,拉拢了大部分人,合力排挤罗石磊,最终,他从总警司的位置上走下来,据说今天出总警司办公室的时候,没有一位同事敢出来送他,唯有来接他的老婆汪碧筠一路陪同。

新的总警司会是谁呢?警界还没有统一答案,料想这回该轮到云家的人上位了。

——今年的市领导茶话会还没召开呢,全城的都知道了今天商务部一早在官网上就挂了几个被踢出党内的人员名单,分别叫靳汉楚、薄易天和姚明玉,官职不一,所属部门均和商务部有瓜葛,能在这风头上被踢出来,只能说明他们都是言战的人。政界都知道这三位在职期间功大于过,反贪污反到大大后年也排不上他们三个,之前已经开始有言战的人被拽出来“游街”了,这回更热闹,言战这主子一暴跌,连他们三个还算有名头的大鱼也被钓上来切片了。

商务部究竟是不是要把言战的人全都揪出来了呢?没人知道。

——金融圈被煮开锅了,闻到香气的媒体圈自是不能放过,方研之凭借偷拍的一系列视频,成功的占据了目前媒体们的所有目光,杂志销量一路盖过所有同行,就连言氏传媒也不再放入眼里。无论言氏传媒发出多少正面报道,方研之就领着旗下森冉国际的记者们了发出多一倍更多的负面报道,双方媒体的抗衡已经让新闻界为之咋舌,舆论让所有人越来越觉得言氏是大厦将倾,无力再回天,言战,已经走到末路了吧。

言氏传媒报道言赋葬礼,森冉国际就帮着言氏传媒总结言赋的一生,称其幼年丧母,少年丧父,常年被言战这个非亲生姑姑所压制,终身郁郁寡欢不得志,又在青年之际永别世间,实乃言氏家族最具悲剧色彩的人物,真是让人痛心疾首;

言氏传媒报道言式微在葬礼发布会及葬礼结束后的悼词,森冉国际就认真的悲悯这位言家大小姐对言赋的沉痛哀悼,并翻出言式微在各种宴会期间目中无人的种种行为,其间还穿cha言式微之母木云歌早已经与其父言齐离婚,她已经算不上言家大小姐的这个事实,最后斥责了言战对言赋葬礼的漠视,居然让一个骄纵的小丫头来主持整个葬礼,可见不是亲生的姑姑,就是不疼不是亲生的侄子啊。

言氏传媒发官方函件说言战病重,故此无法参加亲侄葬礼,望各家媒体知悉,森冉国际就立刻发报道称言战肯定是病危了,上次的刀伤恐怕还没养好就出来捞金,这回肯定凶多吉少,这回连葬礼都无法出席,是因为知道情势已经无力回天,她也无颜再见言家的祖辈和社会大众。

言氏传媒不发关于言家的报道了,把主要的媒体资源用在护住言氏企业的形象上,森然国际就热心的提醒大家,言战已经趁此良机吞掉了言氏水泥和言氏机械,这是要赶言齐出家门的架势,言赋英年早逝了,赶出言齐这位言氏栋梁,那么整个言氏就落入言战的腰包了,大赞言战这个贫民窟出来的女人真是厉害!她不是言家人,却在短短数年里完全吞掉了言氏。

言氏传媒一纸诉状把森冉国际告上法庭了,森冉国际立刻面对公众向言氏传媒道歉,转过头旗下就有员工在微博上写道:这个社会真是不公平,有权有势的大公司就是得罪不起,贱女人大家都能骂,说实话没有错!我永远支持方总!

言氏传媒叱森冉国际言而无信,森冉国际立刻解雇了这个员工,并再次向公众致歉,别有深意称媒体行业就是这样,请大家给予谅解,孰是孰非,大家自己心里能辨别的。

两家的媒体掐上没多久,一纸诉状把言战再次告上法庭,原告方是国际动物保护组织,告的是言战多次参加非法猎鲸聚会并且捕猎大量野生鲸鱼,她的残忍行径不仅触犯国际条约,还触犯了国家的各项法规。公众们在网上、电视上看到那些被猎杀的鲸鱼,不管是不是言战猎的,全都一律算在言战头上,层出不穷的民间动物保护组织开始大肆对言战的残忍行为口诛笔伐。

言氏传媒启动危机公关没多久,“猎鲸女王”的“皇冠”就落在言战头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有人向监察部门检举言战行贿,在言氏还没有收到法院传单的时候,就开始有各类消息称言战贿赂官员的数额巨大,人们一边斥责官场果然是黑暗的,一边咒骂言战果然是商界毒虫,专走这种歪门邪道,影响企业间的公平竞争!这则消息还没被证实之前,又有商界人士爆出言战涉嫌参与多宗上亿元的跨国公司金融诈骗案,如果官司打不赢,那么言战只会坐牢坐到死……越来越多的人恍然大悟,言战能这么成功,都是因为这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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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两天,三叔公和言齐那头安静得狠,区区一个什么言氏机械什么言氏水泥而已,言齐手上还有的是牌,没什么好怕的,再者言战这头忙着言赋的葬礼,其后是二叔公迟来的葬礼,两个大葬礼忙活下来,也够她病重到一病不起的,后两天呢?三叔公和言齐这头的人已经不大能扛得住了,一开始还敢叫嚣着言战不是言家人!要她从位子上退下来,把手上无与伦比的权杖交还给真正的言家人——言齐,现在不敢叫唤了,短短两天,言战已经把言齐吞得所剩无几,言齐对手下的公司并不了解,剩下的几个大的上市公司年年亏空,根本就不顶用的,这一点三叔公也明白,不过反正现在吞得是言齐手上的,还有他手上的,言战是没胆子动他这位老泰斗分毫的,心里揣着这份莫名的自信,到了第三天下午收盘的时候,三叔公气得吐了一口血,言战一个招呼也不打的挖走了他手上的所有人,他一辈子辛苦经营来的人脉基本断了个干净,唯一的资本就这么被言战轻松的拿走了,他捶着床对自己的儿子说:“她早就计划好了要吞掉整个言氏?没有五年以上的蛰伏谋算,她怎么能做到?咳咳咳!真是家门不幸,出了个云家的逆女来要了我的命啊!”

眼见着三叔公这头败北了,言氏家族内部开始出现严重的分化,跟着言齐,那就等着被言战收拾干净,他们一部分从言齐这一派抽身出来,保存实力再跟着形势走,他们始终是姓言的,言战不是言家血脉,而且还是对手云家的血脉,跟着言战也是没好果子吃;他们也有另外一部分知道言战这确实是要一统天下,抛开她的血缘关系不说,如果能投靠她,并且投靠成功,那也就是一辈子安稳无忧,甭管外头在说什么,这些人都知道言战手里有实权,谁也撼动不了,那些人也只敢碎嘴说一说,真敢动言战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不足三日,言齐派就厌战了。这样拉锯下去,言齐是痛快了,他们全都会被拖垮,跟着这样一个不为下属考虑的上司,今后还有什么出路?言成栋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下场?

言齐得知三叔公这头搭上老本之后,知道这老头子是没用了,有些事情还是要他自己来。他叫来族内管事的、不管事的老人,在第四天的清晨一起来到言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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