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在丧期的言宅四处皆是一片黯然的白。
言齐踏着皮鞋趾高气昂的走进大厅,言式微和木云歌母女俩见他进来了皆是一脸难堪,言齐看着她们手中的栗子,笑着说:“你们母女俩怎么还在这里?云歌,怎么和我离婚了你脾气倒是变了不少,这样没有好处的事情你也肯亲自动手做了?”
母女俩坐在壁炉旁拨栗子,他的到来着实是煞了好风景。
“今天她不见客。你们还是趁早回吧。”言赋和二叔公的葬礼过后,顾双城让木云歌做了家里待客的女主人,这样她才能除了去公司之外匀出所有时间来陪言战。这几日木云歌接待的人多了,轮到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前夫,木云歌一杯茶水都欠奉,她没有正眼看言齐,言齐顿时来气了,从前木云歌就爱围着他转,这会儿倒是奇了怪了。
正准备好好讽刺一下这位前妻的y损呢,言齐就听到了哭哭啼啼的声音,他没听出来是谁,“唉,大白天还在家哭丧,我看我那不是亲妹妹的三妹这回真得好好歇歇,让我这个把她当亲妹妹这么些年的二哥来管管家里了。”
“……”木云歌抬眼让言式微上楼去,她拿起帕子擦了两下鼻尖,“让你失望了,这哭的绝不是三妹。”
“这么急着澄清啊,你嘴巴利索,外面她都被骂成那样了,你怎么不去袒护啊?言战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现在还给她当家,收拾烂摊子?”言齐紧着耳朵再听了听,好像确实不是言战在哭,他抬脚走到侧厅一瞧,哭得是已经被罢职的前任总警司罗石磊的夫人汪碧筠,再一看侧厅好茶好水招待的不就是刚被踢出党内的“庶民”靳汉楚、薄易天和姚明玉的三位夫人吗?三位官太太都面露哀色,言齐瞧着,笑着说:“你们都是来求言战的?没用的,她自己的事情都火烧眉毛了。靳太太,好久不见了,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早来了。等了一上午。”靳太太微胖,大冷天的额头上还渗出汗来,言赋一听,“云歌,你怎么能让几位夫人等这么久?只让你招待,不让你通传一声?”
“你快走吧。她今天不见客。”木云歌倚在门口淡淡的说。
“你们听见没有?我三妹今天不见客,这女人居然不早告诉你们,让你们这么干等着?”言齐扬了扬眉头,他不动手自有这些女人收拾她?没成想汪碧筠立刻擦擦眼泪说:“我们都知道她不见客,我们只是在这里等着,要是能有个可能,她肯见我们……不关她的事情,你不能这么说她。”
四个女人都怕得罪木云歌,到时候言战是抵死都见不了了。
言齐冷哼一声,他走出侧厅,对木云歌说:“长辈们都在这儿,言战见与不见也由不得她!何况我仍旧是她法律意义上的兄长!”
他刚要上楼,几名保镖就拦住了,他瞪着眼说:“怎么着,不认得二爷我呀?瞧着你们都是眼生的……”言齐要推开保镖,保镖们纹丝不动,他那双成天耽于享乐的手腕哪里能推得动如此训练有素的保镖,他瞧着眼生是应该的,这全都是顾双城换上的新面孔,锦绣见状,拦人这种活计只能是他们下人来的,锦绣这头和言齐打着太极,那头言式微就已经从言战房间里走出来,现在顾双城不在家,没人敢放别人去见言战,她皱紧眉头,言战的命令也是不能违抗的,那么……她走到楼梯口,说:“锦绣,姑说让他上楼来。”
“哼!”言齐顿时挺直腰板,“听见没有,她也等着我们,别挡我的路,你们挡不起!”
锦绣摇摇头,木云歌立刻说:“不能让他见,她今天不见客。”
“木云歌,你还反了天了不成?”言齐怒斥道。
木云歌笑而不答,这回言齐可气得不行了,想到这么多人拦着,言战却要见他,着实很异常,她也应该知道他上门来是什么目的,难道真的有什么y谋?
言式微走下来,凑到木云歌的耳边道:“妈妈,这是姑的意思,她这几天都不说话了,让他上去了,姑一直不说话,我怕她……”
……木云歌犹豫再三,还是跟着言齐上楼了,到了言战的卧室,言齐一脚迈进去,就看到言战气定神闲的坐在床上,见他来了,眼睛都没眨一下,眸底也一点微澜都没有,她的样子就透着古怪和算计。
而在木云歌看来,言战瘦削的不成样子,连气息都那么微弱,这会子坐在被窝里,手里抱着个暖水袋,整个人病恹恹的,一点平时的ji,ng气神都没有,看着就让人心疼。
“三妹脸色看着已经不错了,什么时候召开股东大会呢?你已经不是言家人了,家族企业的核心就是至亲骨血,现在,你也是时候把权利放开了。”言齐说。
“言齐……你还是不是人?”木云歌难以置信的看向言齐,为什么她曾经那么爱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呢?真是想想就恶心。
“这是我言家的时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给我少说话。”言齐瞟了木云歌一眼,他一个箭步走到言战床边,下意识的坐在离她不近不远的地方。
木云歌也走过来,站在言战旁边。
乌黑的长发静静的垂下,清澈无波的眼睛轻轻的眨,光洁苍白的脸庞默默的向着言齐看去,这神情在木云歌眼里简直就是个温弱的小孩子,而在言齐眼里简直就是个凶猛的野兽,而且是一种从未见过的野兽,最起码他还从来没见到言战这样过,他的手开始僵硬,不知道言战这又是使得哪一招?
“言战,现在这种时候,我们言家要团结在一起了,否则,一准让外头的吐沫星子给淹死,你的事情现在闹得沸沸扬扬,而且你又有那么多案子在身,这时候二哥不逼你,也不说你不是言家人了,你是我们言家的一份子,二哥有责任保护你,你还是交权吧,这样,我对言氏才能有一个交代。”煞费苦心的说完这番话,言齐看着言战,言战点头道:“好啊。”
!!!!言齐先是大喜,后是大惊!!!!他有些战战兢兢的想这绝对是个y谋,可是就算是个y谋,这是言战点头了的事情,那就是作准了,他趁胜追击道:“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要再到言氏上班了,一切交给二哥,你放心修养,小赋的事情,你要慢慢释怀才好。”
“好啊。”
言齐一瞬间的惊喜被言战击溃了,刚才他说了那么多,言战是略停了两秒才答应他的,现在她一秒没停就作答了,这就肯定有y谋了。他立刻站起来,说:“我现在就去拿交接的合约,你要签了,才能作数,二哥才能给你做主。以后,你就不用再去言氏上班了?”
“好啊。”言战立刻说。
她连说了三声好啊,木云歌这心脏就痛了三下,言齐立刻叫人把合约拿上来,他看向言战,“你认真看一下合约,如果真的同意,你就签字?”
“好啊。”言战拿起笔来,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正准备落笔,言齐忽然后背一寒,立刻打掉了言战手上的笔,吼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又在计划什么?”
“没有啊。”言战说。
“别装了!……别装了……我不会上你的当。言战,我绝不会输给你,别以为我会这么傻,上了你的当。”言齐夺走了言战手边的合约,他气呼呼的大步走出去,木云歌立刻哽咽而愤怒的追了出去,言齐见木云歌跟出来,就冷笑着说:“你以为我是傻子吗?言战肯定又在算计我。”
“你还是不是人?她为言家付出多少?你居然这时候还只想着你自己的那点利益?一点兄妹之情都不顾?我这个做过她嫂子的人都知道她的为人,你和她共处这么些年,竟然还……”
“你给我闭嘴!”不知为何,言齐气得浑身发抖,下楼的时候一个没踩稳当,直直摔出了七八个台阶,他破口叱责道:“言战!你别以为我是傻子!这样就当你签了!”他爬起来就连连后退,言战签字的时候活脱脱像是已经死了八百年的吸血鬼,连神情都那么僵硬血腥!这是一出空城计,他绝对不能中计!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四位等待已久的太太听见响动了,以为是言齐见到言战了,她们都从偏厅出来了看看他见得怎么样?怎知一瞧,说言齐是被吓得屁滚尿流的从楼上下来也不为过啊,看来,她们没见着言战的都该烧高香了。那些管事的、不管事的老人们见状都不出声了,言齐捏着那份文件,“走!我们先回去再商量!”
坐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的顾双城接到家里来的电话,一听言式微描述完事情她就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言齐这副吓破了的胆到底是谁给的?她知道言战终于是开口了,就准备早点下班回家陪她,兴许还能听见她说点别的。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十一点之后未见更新的话就明天更,我是只更新不说话的的半步猜。周末愉快。
☆、画皮 四
言氏在交易所的日亏损金额再创豪门家族破产前的历史新高。
《金融街》主编马魁腾出了三分之二的版面来报道言氏内部这场你死我活的吞并战,人们都想看看这个本城最大的家族企业是要在一场艳丽的极致绽放之后开入颓靡,还是要在一场残酷的窒息杀戮里再续神话?言战的惊天丑闻还是没能抹杀她在商圈的影响力,媒体圈吵得再热,终究还是不抵金融圈对言战的接下来的期待,这不,风头刚刚稍息,不少商界名流们就开始在自己的官方微博上旁敲侧击的指出所谓新高纪录,其实亏得只是凤毛菱角,和她比身世高贵的有之,和她比容貌倾城的有人,和她比道德制高点的有之,但就是千万不能和她比财力,真要和她比这个的,基本都可以进棺材了。
满城都在说言战,但就是处处皆不见言战。
顾双城天天见到言战,盯着她吃喝拉撒不说话;盯着她数着一沓子法院传单并在传单上画图画;盯着沈嘉盛苦口婆心劝她开口她就是双唇抿着看窗外的y霾冬景;盯着连如白自说自话的在言战面前自己完成了整个海外市场的现阶段扩张计划,盯着程源只好和不发表任何意见的言战一起蹲在地上画圈圈,圈住言齐派的所有公司,圈住整个言氏;盯着陈祁东沉声对言战说,他们几个无论何时都在她身后,他们也一定会和她一起完成之前的所有规划,一个不漏的将一切完成……顾双城不知道言战到底还能不能听到所有人的话,大部分情况下,言战都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对于什么都置若罔闻,自己蹲在角落里玩拼图,一玩就是一下午。
她晚上会早早的爬到床上来,顾双城要过来抱她的时候,她就会立刻缩到被子的另一边,侧身背对着顾双城睡着,顾双城会趁着她睡着的时候从身后抱住她,抚摸她,亲吻她,她睡觉的时候越来越像个睡在小单人床的小孩子。早晨起床时候的眼神也不像从前那样总是把公司上下放在眼底,她的眼底空空的,如同漂着一层浓淡不均的冷雾,她起床后就像个被噩梦惊醒的幼|童一样默默坐在床边,不刷牙也不洗脸,直到顾双城醒过来,她才朝她望一眼,那眼神也不知道是抱怨还是一直等着顾双城醒过来,第一次被这样看的时候顾双城在朦胧初醒中一惊,出了一身冷汗,后来她就明白了,缓慢坐起来,托着言战的手去洗脸刷牙,并且亲手给她脱去汗涔涔的睡衣,替她患上一件漂漂亮亮的宽松衣裳,言战不再穿冰冷的职业装和婀娜多姿的晚礼服,她穿着简单的衣服,每日过着孩童般简单的生活。
顾双城成了这个还未成形的家庭中的大人,担负着家里家外的所有重责。木云歌和言式微都看在眼里,她们起初还担心言战这样一病不起,这个家迟早是垮下去的,但现在毫不担心了,顾双城所做的一切让这个家正常、有序、有条不紊的向前着。她们不知道她是花了多大的心力去做到的,但她做到了。言式微从未服过桀骜不驯的顾双城,但她仍被每天上演在自己眼前的点点滴滴渐渐折服。
早晨。她会给言战喂饭,喂完饭她就要去上班了,言战会坐在饭桌前就这么望着她拿着公事包走到门口去,顾双城总会去而复返,大步朝她走过来,骤然紧紧的抱着她,不停的亲吻她的额头道,我会想念你,每分每秒都想念你,你也要想念我,言战会抬起头来看着顾双城,打量着她,顾双城会忍不住亲亲她的眼睛,又捏捏她的手,叮嘱道,要等我回家。言战会等她回家,一天中,她会时不时的看挂在墙上的钟,等到顾双城要下班的时候,言战就会推门出去,站在门口,默默的等她回来。顾双城每天下午三点下班,她的工作时间由最开始的八小时变成了五个小时,言战会在两点四十左右到门口等着,顾双城会准时从车上下来,当她们看到彼此的那一刻……全言宅上下不为这个画面抹泪的人几乎没有——谁也说不清当顾双城飞奔似的跑过来抱住言战时,为什么就那么让他们每个人心里都那么动容?
夜晚。她也会给言战喂饭,给她检查刀伤的伤口,给她说故事,说童话故事,也说外面枝头上鸟儿的故事,言战会乖乖的坐在地毯上,望着站起来要去倒牛n_ai给她喝的顾双城,顾双城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言战,她会摸摸她的头,融融的对她笑,烛光下,顾双城是那么高大英挺,言战又是多么娇小孱弱,言式微通常不会打扰她们两人的独处,只是偶尔不放心去看一眼,每每这么一看,她就能感觉到某些呼之欲出的情愫弥漫在她二人之间。
——为了让言战能到门口等她回家,顾双城已经借助政府力量把围在言宅门外的官方媒体基本调了回去,剩下的非官方媒体也全都迁到别墅区最外围的地方。毕竟住在言宅这条路上的达官、显贵、商贾皆有之,长此以往的媒体跟踪,也对别家不利,木云歌得到顾双城的授意,她联合别家的女主人给政府写了很多封函件,政府不想理会也得理会,这样既能给节节失利的言家一份同情,也能给其他达官显贵们一个好脸,况且顾沉渊觉得眼前的舆论势头已经够凶猛了,故而就卖给了顾双城这个人情,但政府对整个媒体圈的报道仍旧毫无约束,方研之迎来了她这辈子最辉煌的时刻,可谓人心所向、所向披靡。
连连挨打的言氏传媒,在这场几乎全民参与的“打倒言战”的运动中输得面子全无,他们殚ji,ng竭虑,但仍旧未能保住言战一直以来的完美商业形象,就连原本挂在金融中心区的一个关于言战的广告牌也被摘下来了,因为广告牌上被扔了很多臭ji蛋,言战的那张笑脸已经被臭ji蛋糊得面目全非。
这天晚上,很多人都在路边看着言战的这张巨型广告牌被摘下来。有人叫好,有人却开始莫名失落,言战,言战,这个名字陪伴着年轻一代太多年了……舆论风向开始从这个广告牌的坠落开始发生某种微妙的转变,众人都开始发现他们热火朝天的评论和谩骂里,作为主角的言战从未回应过,他们也开始发现,他们议论的都是别人的议论,他们从未自己思考过言战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别人说什么他们听什么而已。聪明的众人开始决定要用自己的脑袋去思考言战的所作所为……
舆论初显回暖迹象的时候,也是言氏传媒最艰难的时候,这时候如果不能扳回一局,那就只能陷入更深的泥潭里,到时候就拔也拔不出来,烂在泥潭里的人也比比皆是。恰此时,言战也要开始陆续为不同的案件上庭了,背水一战的号角开始在言氏传媒里响起。
言氏内部现在主事的陈祁东、沈嘉盛、程源和连如白,四人在成功吞掉言氏机械和言氏水泥之后,也用最省事省力的方法把言氏电力吞得连一口渣滓都不剩,言齐手上的言氏五矿早前已经折了一员大将——大为金控,旗下能盈利的全都已经一家一家的归顺言战这头了,剩下的芝麻绿豆他们四人不放在眼里,这次言战撒手不管,反倒让平时略有摩擦的四个人空前团结在了一起,他们知道,没有言战这些年的忍让和积累,他们不可能这么轻易就看言齐派天天栽跟头玩,更不可能看到言齐虽然无能骄奢,但真到动真格的时候,他还真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不堪一击,吞噬言氏电力的整个过程都不能说是绝对顺利……言战知道有这么一天会到来,但他们四人遗憾的是,言战不能在此刻和他们一起雪耻扬眉。至于官场上被清出来的一票人,一向负责这一块人力部署的陈祁东觉得,趁此机会把某些沾着茅坑不拉屎的官员拉出来,再重新布局也未尝不可,从前这些人能为言战效力,可这些人再留下去,只能成为言战的阻力,毒瘤养大了,只能借着别人的手术刀切掉,唯一无辜的莫过于总警司罗石磊,陈祁东觉得只有罗石磊的下马透着古怪,云家也初次表现出了明显的意图——云家大夫人这是要硬捧着罗国庆坐上这个位子了。
整顿言氏的事情由着四位统领,小贾这位贴身秘书就显得多余了,他也不能让自己闲着,鉴于先前一直跟着言战在言氏传媒里cha科打诨的过日子,他也要开始重回这块熟悉的地方,替言战好好看家了。眼下言氏已经初步统一,唯有言氏传媒这一块是放在火上烤,撂到滚油里煎,接到言战要开始上庭之后,小贾就要开始运筹帷幄了。
然而,出师就未捷。
小贾再见到言战的时候差点就没认出来,她居然剪掉了那头乌黑的长发!他拿着一公文包能保证胜诉的文件准备要给言战看的,可是眼前这个言战,还是他的那个上司言战吗?小贾红了眼眶,倒不是实在可惜那一头黑发,剪了不过是看上去像个小男孩而已,而是看到言战瘦削的身子骨着实心疼到了心底,她瘦了太多,两只眼睛的神采已经不复当初,不仅仅像个小男孩,还像个营养不良的小男孩。
“……言……言总……对不起,我……”小贾今天是要西装革履、ji,ng神奕奕的来言宅见言战,为明天出庭做详细的准备,他没带律师过来,省得律师烦言战。小贾忽然说不出话来,他哽咽再三之后仰头灌了一大杯温水,他低着头,双手颤抖的拿出那些文件,顾双城见状,就安抚的摸了摸言战的脖子,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个人,略坐了一会儿,小贾情绪平复了,言式微走进来,坐在他旁边,说:“我也要陪着姑上庭的。”
“好的,式微小姐。”
“第一个案子就是这个猎鲸案,赢得几率是百分之八十。这案子法院方面恐怕只想我们言氏赔钱了事,他们要是硬追究,那全城的豪门都得搭上,参加猎鲸的人不在少数。”小贾说完后看向言战,言战却丝毫不像平时那样给他任何回应,他站起来,把这份资料放到她面前,言战也没有看,仿佛这不关她的事,更仿佛她压根不认识小贾这个秘书。……小贾吸了一下鼻子,他拿出另外一份文件,“第二个案子是行贿案,这案子每年都会发生,也有许多人被告过,大多不了了之,也有闹大了的。”小贾望了一眼言战,他实在说不下去了,他捏着资料,忽然捂住通红的眼睛……言战仍旧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
言式微拍了拍小贾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说:“这么多天都没说过话了,只有言齐来的时候说了几个好啊,对我们也都没说过话,你千万别……”
她一说,小贾就更……
顾双城看向言式微,“我想她有点累了,我带她去休息一会儿,你们先聊着。”
顾双城牵着言战的手出去了,门一合上,小贾就痛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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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只航行不说话的呆船长半步猜。
☆、画皮 五
“贾秘书,你别哭了。”言式微安慰道。
小贾摆摆手,“我跟言总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我这心里……好难受……”小贾进言氏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头一回哭成这样,他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感受,那感觉实在如同灭顶,他看不清眼前的言战了,如果言战是终年燃烧于言氏这座乱城里的一簇不灭的火焰,那么现在的言战已经静静的熄灭了。
她的脸上再没有往日谈笑风生、步步为营的锐气,她的唇上再也没有往日耀眼夺目的光彩,她的眼睛里,尤其是她眸子里……那把火,小贾以为是终身不灭、终年不落、永远涌动燃烧的那把火,消失了……
千疮百孔的境遇不如这团火焰的熄灭让人悲痛,千刀万剐的伤害不如这团火焰的熄灭让人刺痛,这股锥心的疼痛渗透到小贾心里,他无法不为这样的言战流泪痛哭,他相信公司里的所有人都仍在追随着言战眸子里的那团火焰,而如今,连那火种都灰飞烟灭了。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必须为此付出一切代价!让他们一个个都见鬼去!小贾咬紧牙关,他决不允许那样的言战消失,全言氏上下也不可能允许如信仰般存在的言战就此轰然倒塌!他们永远是赢家,言战永远是赢家!
言式微叹了一口气,等到小贾心情平复,言式微才开始和他谈案子,他们在房间里谈案子,顾双城就陪着言战在大厅里看动画片。
言战坐在地毯上,靠在一个大抱枕上,木云歌切了一盘水果走过来,她半蹲在地上,瞧了一会儿言战,顾双城拿起一小块苹果,喂进了言战的嘴里,她轻轻的咀嚼着,眼睛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大大的液晶屏幕,似是在看动画片,又似是神游于人世之外。
顾双城有时觉得言战已经停止了思考,只遵从身体的本能吃饭、喝水、睡觉,如同一个失去胳膊和双腿的行尸走r_ou_;顾双城有时又觉得言战仍然在思考,只是她转过身去,离开了眼前这个充满狰狞的现实世界,她去了别的地方,就像是爱丽丝钻进了一个无人知晓的仙境里遨游,她仍然活在那个只属于她自己的、安全的、光明的、充满爱的、没有伤害的世界,而对于眼前这个喧嚣凶险的俗世来说,她已死。
这两种相互排斥纠缠的感觉时刻纠葛在顾双城心头,她要钻进言战的那个世界里,找到她,和她一起在那个世界里继续恩爱……无论她在哪儿,她都要跟过去。
“双城……”木云歌轻轻拍了一下顾双城的肩膀,“你过来。”
顾双城站起来,随木云歌来到小厨房里,木云歌看着顾双城,“这几天药膳炖了,她喝了多少?”
“一半。”
“还不和我说实话,再这么瘦下去可不行。”木云歌现在待顾双城如同亲生女儿,说话语气可比从前的冷嘲热讽好了一万倍,她事事为这个家周全,顾双城也看在眼里。
“一小半。”顾双城只好照实说,言战的胃口始终提不上来了,她从前爱吃的菜全都不动筷子了,木云歌听完可急坏了,“她身上的刀伤也好了一些,如今再这样不吃不喝,恐怕身体也撑不了多久。她整天吃那么一丁点,只能勉强能让她还留口气啊。你最近和她说话,她还是没应你?”
顾双城点点头,她倒是想拉着言齐过来再闹一通,让言战好歹吐几个字出来,可惜言齐现在也是自顾不暇,没空来言宅瞎搅合了。
“……我的建议你也不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和你父亲刚离婚的时候,也是好几天不想吃不想喝,后来想通了,疼够了,眼泪流干了,心也碎得补不回来了才站起来重新过日子了。”木云歌说出来就眼泪汪汪的,“我那点儿伤就能逼得我不想活了,言战这伤……不知道能不能过得去,你就听听我的建议吧。”
顾双城摇头,刚想开口,小厨房的门就推开了,进来的人着实吓了顾双城一跳,“妈,你怎么来了?”
顾依然冷哼一声,坐在客厅里的言战瘦了那么多,自己这个宝贝女儿也是下巴都快尖成针头了,“我昨晚就来了,本来是过来看看你和言战就走的,倒是云歌留了我,我们聊了一晚上。”
“……”顾双城心里啧啧称奇,嘴上倒是没说什么,不知道言齐看到顾依然和木云歌坐在一起说话会不会一口血喷在半空中,两个女人都是离开了他之后才过得幸福美满,言齐这就是克妻啊。
“你该听听云歌的建议。言战这样下去只会香消玉殒,你要是想让她香消玉殒在你怀里,你就尽可能的拖着吧。”顾依然认真的开口道。
“你们聊。我会考虑。”顾双城正要走出去,顾依然就拽出她的胳膊道:“尽早让她去接受心理辅导,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她现在官司缠身也不能出国,我可以给她请国外的心理辅导大师,这时候你还不相信妈妈?我是你亲妈,不会害你,更不会害你的言战。”
木云歌皱皱眉,你的言战?她没细想,只开口道:“好孩子,我知道你疼她,也知道你是忌讳心理治疗,我们可以保密着来。”
“我说了,我会考虑。”顾双城抬起胳膊,微微挣开了顾依然的手,她大步走出去,向客厅里一看,言战已经不见踪影。“锦绣?锦绣?锦绣?”顾双城大声喊道,喊了三声也没见锦绣,“老陈?陈管家?陈管家?”她大步跑出去,一群女佣走过来问:“双城小姐,怎么了?”
“言战呢?你们谁看见言战出来了吗?她不在屋子里。”顾双城环顾假山小路,冬日的言宅死寂无声,加之近日她又让陈管家砍了从前言忱种下的几颗黄金冷松,院子里有些光秃秃的,她望了一眼,地上也没有脚印,她心里一沉,“是不是谁拉着她出去玩了?”
“……”顾依然和木云歌走出来,木云歌见顾双城怒火中烧的模样,连忙安抚道:“我们说话间的功夫,她走不了多远的。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全都去园子里找!双城啊,今天刚放晴,天色好,她在屋子里憋了这么些天,出来走走也是正常的。你们快去找,快去找。”
顾双城回过头来,怒目微眯的看向顾依然和木云歌,冷冷的啐道:“我不管什么正常不正常,我必须要警告你们,没人可以碰我的言战!见鬼的心理治疗!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自诩为大师的蠢货们是怎么对待他们的病人的吗?没病也能治出病来!我的言战不是病人,她不需要那些徒有虚表的什么心理治疗,都是些没用的把戏!她不需要这些!永远不需要!她只需要我的爱!”
木云歌后退了一步,她着实被顾双城这狼虎模样给吓着了,顾依然是见惯了她这副护食模样,饶是一翻好建议打水漂,她也不想和顾双城顶什么嘴,顾双城啐完就跑向假山那边去了,留下木云歌和顾依然两两对望,顾依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幽幽的想,其实这也是多么至诚至烈的一往情深呐。
言宅的佣人们忙着找不见了踪影的言战。
云宅的佣人们忙着在库房里找灵芝、人参、鹿茸,监督着佣人们在中药里翻查的是如今春风得意的云家大夫人罗可欣,这翻出来的大补之物不是用来给云老夫人延年益寿的,而是要送去言家给传言中“病危”的言战的,她天未亮就起来张罗,直到一家人都起床了才张罗好。
云中天坐在餐桌前,见到去探望言战的礼物全都准备好了,就悄悄对罗可欣说:“这些东西别让妈看见,你一个人悄悄去就行了。真是辛苦你了。”
言家如今还在丧期,加上最近声势已经滑到了地底下,大一点的豪门世家都没人敢与之来往的,罗可欣要去也是悄悄去探望一下就回来的,她略吃了几口早餐就迫不及待的出门了,千人说万人侃,都不及亲眼望一下言战来得让她“踏实”。云中天现在对她疼爱备至,两人已经开始要孩子了,毕竟云氏声势渐盛,他膝下没有个继承人也是说不过去的,云中天现在是比罗可欣更想要个孩子了,至于云中天让她悄悄去言家,估计也就是探一探言战的虚实,罗可欣没从云中天眼中看到往日提起言战时他会溢出来的那股子眼神了。
云中天望着妻子出门,心里不是个滋味,他暂时还不知道如何面对言战,不,她不应该叫言战,她和他一样姓云,一样流着云家的血,只是,这辈子也不可能真的和她变成一家人,他对她依旧心情复杂,午夜梦回的时候,甚至会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荒唐的噩梦!他们云氏乘着言氏内斗的时候收获颇丰,不少言齐的下属都开始听命于云氏,除了之前让不明人物嚼烂了一只右胳膊之外,云氏现在的综合实力已经远远超过被斗得血r_ou_模糊的言氏。想到那个至今没有露面的不明人物,云中天一阵y郁,不过从积极的方面想,也许这人在下注罢了,知道云氏将来前途无量,想要搭上顺风车驰骋到康庄大道。
——罗可欣一再叫司机加速,她费了一番周折才避过记者让司机把车开到言宅后门,敲了一刻钟的门才听见一个男佣在里头问:“是云家大夫人呐?”
“早知道是我,怎么不开门?“
“宅子里出了点事情,今日不见客。陈管家吩咐下来的,云家大夫人有什么要紧事的话,还是择日再来吧。”男佣擦擦头上的汗,如今言宅的最不怕得罪云宅的,而且罗可欣没有提前预约时间就跑过来,陈管家也不太高兴放她进来,家里的礼数摆在那里,云家大夫人岂会不知道?
罗可欣一阵恼火,她带来的这些药材一定是现在言家正缺着的,不开门那就是言家不识时务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内宅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她从前来了这么多趟言宅,哪里被关在门外过?这种情况,多半是现在里头真的乱着呢。“你告诉陈管家,我准备上好的灵芝、人参和鹿茸,还带了好几副中医院老大夫的秘方过来,这阵子外头闹成这样,今天我也是好不容易来了贵府,让我进去吧。无论如何,我心里挂着你们家三小姐啊。”
说到秘方,男佣眼睛一跳,现在言战最需要的可不就是秘方吗?!他拍了一下大腿,说:“您稍等,我去和陈管家说一声。”他一瘸一拐的跑向围满了人的花园旁,陈管家坐在石椅上,手里拿着佛珠,老泪纵横。
“陈管家,云家大夫人在后门口,说是送来了灵芝、鹿茸和人参,他们云氏的中药一向是拔尖儿的,而且还带了中医院老大夫的秘方,陈管家,您瞧三小姐这样子,只能找找秘方了。”这男佣是个瘸子,当年还是言战在路边捡到他的,他没念过书,只知道在他们老家,像言战这样受了大打击成了ji,ng神病的人很多,可他们那里是穷的,言战要什么有什么,现在成了这样子让他不能理解,但不理解他还是心疼这个救命恩人,见陈管家神思恍惚,他就想了想,说:“我们库房里的老参也快用完了,那东西平时二爷用的最多,现在二爷就算有一百根老参也不愿意拿给三小姐的,赶巧云家大夫人送上门了,不要白不要,我们出去采买了三趟,也没找到年份足的。”这话是实话,如今也没人肯卖给言家,也有中药铺见着言家人就抬价的,一根不怎样的人参的价格也比平时翻了几倍,因为全城都在传言战病危,到了年终,这种贵重药材更是早早就售卖一空,要买,只能问有哪个家族有,可就算哪家真有库存,也会笑眯眯的说,我家没有,要不,你去别家问问吧?
“陈管家……”男佣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拿云家的东西那就是往三小姐的伤口上撒盐,可是……他摸摸头,不再说话,又一瘸一拐的走向围得水泄不通的花园里,他费力的踮起脚尖,望着被众人围在中心的言战和顾双城,只望了一眼他就不看了……他相信秘方能治好言战脑子里的病,能帮她转过弯子来,能让她变回从前的三小姐。
回过头来,陈管家擦擦眼泪,招手让他过来,“瘸四,你和我一起去见云家大夫人吧。”他又看向其他几个年长的男佣,“这里你们看好了。”
“是。”
瘸四扶着陈管家走到后门口,几个女佣跟在他们身后,后门一打开,陈管家就换上平日的神色,仔细小心的招呼远道而来的罗可欣,甭管云家这时候送这些来是打着什么主意,陈管家都决定收下。
罗可欣和陈管家相谈甚欢,罗可欣打了几次太极后知道今天是见不到言战了,她更感觉到,从花园那头传过来一些声音,宅子里隐隐透着一股不安,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呢?她越想越不对劲儿,只能来个金蝉脱壳了,“陈管家,我肚子不太舒服。”
“来人,领大夫人去洗手间,一路伺候着。”陈管家使了个眼色,四个女佣跟在罗可欣身后,外加两个有身手的男佣跟着,保证她是不会看到花园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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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滚滚而来的,纯黑色的水,从江岸那头涌到这头,言战低下头一瞧,自己的鞋子已经被这水给沾shi了,她褪下被濡shi的鞋子和袜子,一路向岸边的礁石上爬,她焦急的脱下袜子擦干她被黑水浸泡的发青的双足。
她抱紧双腿,坐在礁石上,大风吹过来,掀起了一阵又一阵波浪,她害怕的抬起头望向天空,刚才还晴朗的天空中央开始刮起一朵又一朵黑色郁金香般的旋风,天空中全都是乌云,黑色的云朵把天空压得愈发低垂,言战把自己瑟缩成一个团团,她觉得这天空要被压下来了,这江水也要滔滔而来的一口吞噬她。
妈妈,你在哪里?我再也不偷偷跑出来玩了,请你带我回家吧。
她心里念着妈妈,直到一阵飓风席卷而来,她脚下一滑,从礁石上滚落,落入了涌动的黑水中……
——“她怎么还在游啊?你看她的脸色,已经快发青了。双城小姐也举不动了。”锦绣听着一个女佣这么说,这才明白,言战双手双脚滑动的动作是在游泳,可这花园里哪里来的游泳池?刚才真是吓坏她了,她要是晚一步,言战就要自己从高高的假山上跳下来了!言战为什么自己脱了鞋袜,这大冷天的一个人缩在假山上?锦绣已经来不及去想,言宅上下都担惊受怕的看着这样的言战,这样的言战已经只能用ji,ng神病来形容了。“你们别再说话了,都给我噤声。”
锦绣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不说话了,都老鹰护小ji似的围住言战和顾双城,端看着顾双城把言战托起来,言战游啊游啊游啊,喝了好多口水,她终于爬上了岸。
众人也稍稍松了一口气,这要不是神经病就是中邪了!好在言战不游了,顾双城将她抱在怀里,她们都已经汗流浃背,言战没看满脸汗水的顾双城,她还是望着天空,顾双城抬头看向明晃晃的天空,好一个晴空万里的蓝天啊,可惜在言战眼里一定不是这样。
过了一会儿,言战看见江水恢复平静了,她在岸上走了一会儿,认真瞧了瞧,她认出了这是回家的路,她向前走着,直到看到一只熟悉的母ji,这是她家的母ji!她兴冲冲的跑过去,谁知这母ji吓得瘫软在地上,言战轻轻的摸了摸它光滑的羽毛,笑着说:“你要下蛋了,你要下蛋了……”
——“你们……你们……”罗可欣一动也不敢动,她是溜出来一路往这里跑,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就被言战逮住了,她吓得滑了一跤,她恐惧的看着满眼笑意的言战,“你们……你们……快……”现在不用看,她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了,她后背发毛,众人都不敢动,她就只能任由言战抚摸着她的头发,任由言战说你要下蛋了你要下蛋了……
顾双城轻轻的走过来,言战回头看了一眼,她看到自己的鞋袜顺着江水漂了过来,她高兴的跪在岸边,伸手过去够鞋袜,够啊够啊,就是够不着。
顾双城攥着鞋袜,就这么看着言战跪在冰冷的地上,脸上带着孩童般的笑靥,顽皮的伸手过去抓她手里的鞋袜,她伸手晃了晃,言战就是不看她,只盯着鞋袜,锦绣趁着这空档连忙扶起半道上自己杀出来的罗可欣,“您小心点,我扶着您。”
罗可欣浑身发软,已经说不出话来。
——终于够到鞋袜了,言战坐在岸边,小心的穿好袜子,又穿好鞋,她系好鞋带之后,转身一瞧,自己家的母ji不见了,她抓了抓后脑勺,想着母ji一定钻进草丛里吃虫去了,她还是先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你们依然健在的船长半步猜。
☆、画皮 终
罗可欣几乎是“逃出”言宅的。
从礼数上来说,陈管家不得不备下部分回礼,并且让言式微送罗可欣回云宅,罗可欣推拒再三,不过顾双城和言式微商量着还是得亲自送这位吓坏了的云家大夫人回去,不为别的,只为能堵住她的口,让她彻底忘记在言宅内看到的一切。
回云宅的路上,罗可欣努力的在言式微面前表现的平静,可惜一下车她浑身发软到要被两个女佣一起搀扶才能进宅子,言式微跟在她身后,直到进了房间,罗可欣才笑着说:“可能是早晨起得有点早,现在头有点晕。”岂止有点晕,她只要一想到言战的那样子,心脏就快从喉咙里跳出来!言式微安慰了几句,又旁敲侧击的施压罗可欣不可在贵妇圈里散布什么消息,罗可欣嘴上应了,心里仍旧翻腾着,直到打发了言式微,她才趴在床头,女佣刚准备给她倒杯热茶——“呕~呕~”罗可欣忽然忍不住吐起酸水来,这一吐可是吓了女佣一大跳,连忙叫来家庭医生来看,云宅的家庭医生有中医和西医两位,一下惊动了两个医生,女佣们纷纷议论是不是去一趟言宅被下毒了,如今言宅的人可不是恨死云宅的人了吗?两个医生惊动了,忙得上蹿下跳,这下连云家老夫人也惊动了,她过来一瞧,中医就对老夫人说,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这大夫人是喜脉啊!西医还不太确定,单看症状倒是有点像有了。
瞧把云老夫人乐的,一把握住罗可欣的手,“真是我的好儿媳。你瞧瞧,那妖ji,ng现在害不了人了,你这么快就有了。我这老家伙也要给你道喜,等你哥哥做了总警司,那就更美满了。”
“妈……”罗可欣心尖上五味杂陈,怎么这么快就应了言战的话呢,要下蛋了,要下蛋了……她后背一凉,又吐了一小口酸水。老夫人欢喜过了头,听女佣说罗可欣这是刚去了言宅回来,变了脸色道:“那种地方你去做什么?你现在是何等尊贵的人?”
罗可欣摇摇头,什么话没有说,她求子求女这么多年,总算是盼来了……想起那些和言战称姐道妹的日子,她的眼眶忽然就红了,那样的言战,何必再把她往绝路上逼?还是积点福分给肚子里的孩子吧。她张张嘴,看向老夫人,“妈,如今我有了孩子,什么也不想再争了,那些事我不想再管。”
“傻丫头,心慈手软成不了大事,这时候你要是放过她,她就立马翻了身,如今言战只是毁了一世的名声。不过你既然有了,就少c,ao心。”等老夫人走了,罗可欣就立刻打了个电话给方研之,让她来云宅一趟,那头的方研之忙得陀螺转,毕竟明天就是言战的出庭日,多少一手资料等着她去拿呢。
“你说什么?你不是开玩笑吧?大夫人?开弓可没有回头箭。”方研之纳闷的说。
“我没开玩笑,你要立刻停止对言战的所有负面报道,够了。”罗可欣捏着手机,她头顶隐隐作痛,总觉得肚子里的宝贝是让言战说中了才来的……
“您这样可成不了大事儿,我们这边才刚刚扒了她的皮呢。”方研之停顿了一会儿,说:“您不会以为现在停下来,还来得及吧?我告诉您,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我们不报道,别人也会报道,这水是深,而且险着呢,可这水底下都是金子,谁都想捞一把。现在新闻界都明白这个道理,都抢着报道言战。”
“我们云家有的是金子,你还是停手吧。”
“不,大夫人。舆论可以让一个人活得像圣人,也可以让一个人活得像一条狗。言战曾经说过她做得每一件事都有人在评断,时间会给让所有人明白真理一直站在她那头,呵呵,我现在就要向她证明,无论她多么高贵,多么优秀,多么热情的去经营她的事业,只要没了我方研之,一切都是徒劳!没人会给她公正的评断,因为评断由我来c,ao控,谎话说了一千遍就是真理,所有人都会相信。这个时代,没人会相信仍旧有她那样的人存在。而我笔下的言战,呵,才真正符合这些白痴们的幻想,这才是他们眼中真正的言战。”方研之冷笑了两声,罗可欣站起来,愤怒的说:“黑永远也变不了白,你不要以为大家都是傻瓜,都不知道言战是怎样的人!你必须收手!”
“啧啧,你害怕了,还是同情她,觉得我的报道太过分了?连你也觉得过分,可是,你现在也上不了岸了,我们坐在一条船上,不是言战翻船,就是我们翻船。你不也是明知道言战的为人还是要借着我这把刀去砍了她的声誉?我们是同一种人。大夫人,只要我们坚持下去,黑迟早会变成白,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这样的。”方研的最后一句话让罗可欣的心平静下来,她不禁苦笑,她已经做了坏人,又何必被一时的慈悲之心打乱脚步,妄图折回来再做好人呢?她喃喃的开口道:“言战,你不要怨我,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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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战小姐,言战小姐?……”法官第三次呼唤就是不回答律师问题的言战,他皱了皱眉头,还没等他敲锤子说要休庭一下,控方律师就忍无可忍的说道:“法官大人,被告人言战对于自己所犯的罪行毫无悔改之意,她在拖延庭上所有人的宝贵时间!她在藐视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