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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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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香行作者:魏香音

第26节

丁郁成闻言大骇,连忙缩起脖颈,虽然仍是一脸沮丧,但毕竟不敢胡乱央求什么了。

唐权这才稍稍安抚他道:“你且放心,我在几处下州皆有些老友。你若过去,自然也不会吃亏受苦,时间不早了,回去收拾罢。”

丁郁成哭丧着脸点了点头,又反问:“看眼下这局势,太子登基似乎已成定局。萧唐两家,树大招风,大人可有什么万全之计?”

唐权依旧用指腹轻轻敲打着扶手,气定神闲。

“我自有主张。”

第103章探花宴

遣走了丁郁成,月下的东厅重归于静谧。

唐权却没有起身,仿佛在等着什么人。

少顷,西窗外又有脚步响起,旋即就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问道:“爹,您找我有事?”

唐权闻声抬头,打量着站在门口的独子。

“今日你到那里去了?”

“同年的进士之中,有人出钱办了私宴。孩儿推脱不过,这才应酬了一会儿。”

说着,唐瑞郎便进了东厅,来到唐权面前。

他身着一袭琉璃绿绫袍,其上的银纹映着月华,更衬托得他英姿焕发。

唐权似是接受了这个理由,却又提醒道:“你虽得了三甲,然而还没过春关1。切莫得意忘形。”

“孩儿明白。”

唐瑞郎点了点头,又追问:“爹,我看那丁郁成黑着一张脸,莫非出了什么事?”

“太子贬了他的官,去下州做司马。”

贬官?!唐瑞郎眼皮一跳,顿时已经明白过来。

“爹,听说您将崇仁坊叶锴全家的那座宅邸,交给了丁郁成使用?”

唐权似是回想了一下,这才反问道:“是又如何?”

唐瑞郎又不好挑明了说,略微思忖方才答道:“那座宅邸被丁郁成拿来做了鸡舍,事情应该传进了东宫。那叶家之女,如今是太子身边的良媛,一定是她在太子耳边抱怨,丁郁成才会被贬谪。依我之见,父亲您还是尽快将宅邸献给太子比较稳妥。”

唐权寻思片刻,倒也爽快应允了。

“也罢,这件事就交给你去运作。”

唐瑞郎点头称是,这就想转身离去,却又听见唐权发话:“这件事与内侍省那边没有干系?”

唐瑞郎不假思索地摇头:“无关。”

唐权并没有追问,他只是凝视着唐瑞郎的背影。

“这段时间,你各路周旋博弈、趋利避害,处理得倒是不错。看起来,待我唐家正式传到你的手上,定能绰有光前,垂裕后昆。”

“多谢爹爹称赞。”

唐瑞郎恭敬道:“为爹爹分忧,本是孩儿分内之事。至于光前裕后,瑞郎并不敢奢望。”

“哦?”唐权轻笑一声:“那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总不会真是金山银山这种俗物吧?”

“不,其实孩儿的想法也很简单。”

唐瑞郎也跟着轻笑一声。

“只可惜,孩儿生错了时候,若是在太祖太宗手里,孩儿倒能做个元勋功臣呢。”

说完这番话,他冲着唐权躬身行礼,然后脚步无声,再度消失在了月下的庭院里。

丁郁成离开京城的这天,唐瑞郎将叶家宅邸的地契献入东宫,一并献上得还有一些珠宝首饰,显然是为了讨好叶月珊。

赵昀虽然并不喜欢唐家,然而一则他无法同时对付萧唐二家,二则又忌惮着唐瑞郎与内侍之间扑朔迷离的关系,因此也只有将地契与宝物一收,权当了结此事。

清明正日,陆幽又请来一群道士到宣王享祠做法事,鼓吹喧闹一番,并用太子赐的新火烧了好些纸钱,也算是安抚了赵阳的在天之灵。

这之后宣王是否还曾经入过太子的梦,便不得而知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依照大宁朝的风俗,进士自登科后直到春关前,须得参与大大小小多达九种宴集。这其中,有进士们自行举办的私宴;亦有朝廷出资的官宴。而“闻喜宴”则无疑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次。

话说这闻喜宴,本该早于其他几种宴集举办,然而前阵子接连下了数日小雨,好不容易天气放晴,却又遇上寒食清明,因此便被一拖再拖。

眼看着入了三月,终有一日雨过天青,众人便相约在雀华池畔一聚。

闻喜宴集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到了宴集的正日,只见雀华池一带人山人海,车马阗塞,竟然全是慕名前来围观新科进士的人。

这其中,更有公卿大夫早早地在雀华池上泛起轻舟,为得正是拣选看得顺眼的青年才俊,挑做为东床快婿。

巳正时分,新科进士们陆续来到了雀华池畔。只见他们一个个鲜衣怒马、风流酝藉,端的是人生之中最为得意的模样。

而这群人中最为耀眼的,就非唐瑞郎莫属了。

只见他一袭荷茎绿的瑞花绫袍,头戴束发银冠,腰系玉镶银蹀躞带。胯下一匹乌夜似的黑马,更显得他玉树临风,丰神俊逸。

这闻喜宴虽名为宴集,却又与寻常饮宴大有区别。依照习俗,饮宴正酣之时,所有新科进士便要陆续策马上路,游遍诏京城内的大小花园,采摘盛开的名贵花卉,带回到宴席上。

然而这又不是一场全无胜负之心的玩乐——第一个出发的探花郎,必须采回所有人中最为珍稀、贵重的花朵,否则便要罚酒罚到酩酊大醉。

今年的探花,正是唐瑞郎。

酒过三巡,微微醺。

唐瑞郎在众人的喝彩声中跃上马背,去履行他作为新晋探花郎的重要使命。

烟花三月,诏京城中繁花似锦。桃花烂漫,李花娇艳,蔷薇吐露,含笑幽香,更还有许多看不清、道不明的花朵,远远近近晃着人的眼睛。

按照习俗,在这一日,城中大小园囿不论贵贱高低,一律要向登门的新科进士开放。园内花卉,也任由寻芳者攀折。

然而想要寻得城中真正的“花魁”,却依旧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唐瑞郎并不急着入园。为免打扰,他甚至只捡僻静的巷道,慢悠悠地走着。

花不贵多,而贵精。他知道,每年闻喜宴的“花魁”向来都只属于同一种花——牡丹。

可惜今年开春阴雨连绵,天气也比不上前些年暖热。这城中院子里种着的牡丹,有三成烂了根;剩下的那些,竟也像是受了委屈似的,迟迟不愿开花。

唐家的园子倒是颇有先见之明,早在去年九、十月份便将几十株名贵的牡丹迁种到了园圃的高处,又搭起木棚、烧着炭火,调教花期。

如此悉心呵护直到这几天,才总算是得到了几株数十朵色姿香韵俱佳的上品却也不急于宣扬,只等自家的探花郎来挑拣。

有了这一只后脚,唐瑞郎自然不急。

眼前春光大好,他便信马由缰徐徐前行,遇着花树便取出随身酒壶饮上一口,不知不觉就荡到了开明坊一带。

倒也是巧了,陆幽的园子不就在这附近吗?

回想起前些日子丁郁成的风波,唐瑞郎稍稍犹豫了片刻,还是策马进入开明坊。

他并不知道园子的具体位置,然而稍稍打听,整条街的人竟然都来帮他指路。再仔细询问,原来这些人都曾受过陆家药园的恩惠。

陆家的园子在西十字街尽头,倒也不算难找。稍稍走近一点,顿时就能闻见扑鼻的花香,越过粉墙顺风飘来。

不知这粉墙里面,又是怎样的一番春景?

唐瑞郎此时半醉半醒地,糊里糊涂间,人已经来至正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1春关:通过殿试获得进士及第的人,不会立刻走上工作岗位,还必须参加吏部的关试,相当于现在的考公?

百度百科:唐代及第进士参加吏部的关试后,要进行许多次的宴集,这许多次的宴集总称“关宴”,杏园探花宴是其中的重要活动之一。进士发榜后,新科进士在杏园初次聚会,称为探花宴。杏园宴中的探花游戏,是由大家推选两名年轻英俊的进士充当探花使,由他们骑马遍游曲江附近乃至长安各大名园,去寻觅新鲜的名花,并采摘回来供大家欣赏。

但也有人认为,探花宴在关试之前。就是闻喜宴。这里按照时间和剧情需要,和闻喜宴合并了。

第104章一言不合

唐瑞郎刚刚翻身下马,便听“吱呀”一声,府门径自开启。

从里头走出来一位二八年华的陌生少女,却也不生分,笑吟吟地将他往府中请。

“奴家陈眉儿,见过唐公子。”

瑞郎知道这一定是陆幽的安排,也不迟疑,抬脚就迈过了门槛。

入得门来,少女不将他往正堂请,反而直接把人领到了东侧的药园。

只见满园郁郁葱葱的绿色,点缀着大大小小、形色不一的花朵。再细细辨别,那黄云似的是板蓝根,白如垂钟的是洋金花,璨若金华的是羊踯躅,紫塔一般的则是密蒙花——俱是可供药用的植物。

在园子东隅,瑞郎看见一个用布搭起的凉棚,棚下郁郁葱葱一片翠色,点缀着大团大团绚烂无比的紫红花朵。

唐瑞郎眯着眼睛看了一阵:“你们家……也种牡丹?”

“那是自然的了,公子难道不知道,牡丹的根皮又叫丹皮,也是一位药材呢。”

说到这里,陈眉儿俏皮地眨眨眼睛:“不过呢,眼前这一丛可是公子去年重金买了来的,叫我们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这热了不成、冻了也不成,就是为了等今儿个这一天。”

陆幽特意种的?为了这场闻喜宴?

唐瑞郎心中顿时一热,愈发觉得飘飘然。

这时又听眉儿道:“公子还等什么,请随意挑选便是。”

唐瑞郎却反倒不急着动手,却问陈眉儿:“你家主人可在?”

“主子不在。”眉儿摇头,却又用眼神比了个方向。

唐瑞郎心领神会,拱手谢过,快步朝那边走去。

其实今儿个一早,陆幽就告假出了宫,偷偷地在雀华池边游荡了一圈,然后就窝在园子旁的书斋里看账。

此刻,他早就听见了瑞郎的脚步声,却故意不抬起头来。

于是唐瑞郎就径自摇进了书斋,又将房门严实关好,这才去搂住陆幽的肩膀。

“有劳佐兰费心了,花虽然很美,但是你的一片心意,更让我心醉。”

“我看你不止心醉,整个人都醉了吧?!”

陆幽被他压在背上,不得已才放下账簿,嘟囔道:“一身的酒气,还不赶紧去采你的花,不担心别人比你更早回去?”

“不担心,谁家的花能有佐兰为我准备的好?我去放火,烧了他家的园子!”

唐瑞郎故意打趣,又搂着陆幽温存一阵。直到被拍开了手,才稍稍有所收敛,可一双眼睛依旧紧紧地黏在陆幽身上。

“你是去年年底种的牡丹,也就是说……那时你就笃定了我一定会金榜题名。”

陆幽故作不屑:“你要不中,这天底下还能有谁够格?你可别以为我是在夸奖你。”

“你没有夸我,但我还是很高兴……你说我能不能把那丛牡丹花连根挖走?不过,我可舍不得拿它去比试,我要把它好好地藏起来……”

说到这里,他竟然又掏出腰间的酒壶,含了一大口。又突然冲着陆幽低下头来,将微温的酒液哺入陆幽口中。

陆幽猝不及防,呛了一口酒,急忙伸手推拒。然而唐瑞郎却不依不饶,又灌了他两三口,这才作罢。

“你疯了吗?!”

弄不清楚瑞郎是真醉还是借酒装疯,总之陆幽还是先将他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

如此折腾有一阵子,书房里好歹算是安静了一点。

陆幽酒量着实不佳,才被强灌几口,顿时就上了头。他红着脸,脑袋里慢慢喧哗起来,一瞬间各种思绪上下翻涌,无法遏制。

一方面,他还记得两人上一次的“约定”,此刻心中几分忐忑、几分期待。

然而另一面,前日里戚云初的那番话如同一道阴霾,郁积了许久。再不弄个清楚明白,陆幽恐怕自己真会发疯。

究竟何者为先……何者,又更为重要?

酒力弥漫之中,陆幽晕乎乎地纠结着,却听见唐瑞郎故意轻咳一声。

“佐兰呐……有件事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应该问问清楚——是不是你把叶府的事告诉给了太子?”

“……是。”

陆幽也没想过隐瞒:“姐姐告诉我太子常做关于赵阳的噩梦,我便想着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唐瑞郎“啧”了一声,揉着眉心:“可我不是早和你说过,那些人就留给我来收拾吗?你根基尚且不稳,万一行差踏错,那真是救都救不回来!”

这是在责怪他鲁莽行事?

陆幽也跟着皱起了眉头:“我也有我自己的担待,何须你来替我收拾?况且我自有分寸,没有八成的把握,不会贸然涉险。”

“八成把握,你以为八成就够了吗?”

唐瑞郎哑然失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丁郁成也就算了,可他背后是我爹!我爹!!恕我直话直说,不过当初你爹弹劾我爹的把握,恐怕都比现在的你要大。你以为把丁郁成贬去做个刺史,然后再逼我家把叶府双手奉送给你姐就算是成功了?万一太子知道你在利用他,万一我爹怀疑到你身上,你想过没有会怎么样?”

“唐瑞郎!你……你竟还敢提我爹的事?!”

旧事重提,陆幽心头那团阴燃的余烬,突地腾跃起来。

而赖在椅子上的唐瑞郎,也将酒壶一搁,挺直了腰杆抬起头。

“我提,是因为我替你担心!明明只要一句话,我就会把叶府弄得干干净净、气派堂皇地交到你手里!你又何必铤而走险?”

“你给我的,和我亲手拿回来的怎么会一样?!”

陆幽的脸颊还热着,心里却一阵阵地觉得冷。

他隔着书桌与唐瑞郎对峙:“再说,你要把叶宅送给我,我一个区区内侍宦官,凭什么收下?就算收下了别人又会怎么看?!”

“所以当初不是说好了,先按兵不动的吗?唉……!!”

再说下去恐怕不妙,唐瑞郎重重叹出一口闷气,然后试图将话题带开。

“算了,这件事就此揭过。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的——”

“你说揭过就揭过?!”

陆幽却被他挑起了火头,苦苦压抑许久的情绪,一下子全都开始失控。

“我问你,那天在天吴宫温泉里,你在我的背上摸来摸去的,是不在找什么痕迹?”

“我?找痕迹?”

瑞郎惊愕无辜,“我说佐兰,你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要看你的背我早就看了,再说那时的情景,我还能有什么心思,找什么痕迹?”

陆幽脸色愠红,也不继续纠缠于这件事。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在衣袖里握紧成拳。

“那我再问你……进国子监的头一天,我与你在维亨堂外相遇——其实根本就不是巧合。从一开始,你就是有目的的亲近我,对不对?!”

“故意亲近?”

唐瑞郎哑然失笑:“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然而陆幽已经不再相信他的笑容。

“我说……从一开始,你亲近我,就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因为……你在寻找东君的替身。”

第105章不欢而散

“东君?”

唐瑞郎仿佛努力地回忆着这个名字:“哦,那是——”

“都这个时候了,难道……难道还要继续说谎吗?!”

陆幽打断了他,声音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变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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