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年下]作者:白衣若雪
第22节
萧祁昱脚下是厚厚的积雪,上山的路太难走了,他途中摔倒了几次,又被侍卫扶了起来,这一耽搁后面的追兵已经追过来了,萧祁昱使劲吸了口气,回身迎敌,萧璟是要杀了他,所以这一千多人身手都不错,又或者说是他的身手不行了,萧祁昱手臂已经快抬不动了,后背一片冰凉,他知道是他的伤口又挣开了,血被寒风吹透,冰冷冷的,这个伤口裹了太多的药,麻麻的,他试不出疼,可他的血一直在流,这让他眼前一阵阵的眼花。
他使劲咬了下舌头,刺痛让他精神好点了,跟他对打的刺客被他一剑刺穿了,可又有数不清的刺客冲上了。
程谨之砍杀的目眦尽裂,他没有想过回京的路会是这么的艰难,倘若知道,他一定不嫌麻烦带着更多的人,一定不让皇上走的这么着急。
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他离萧祁昱越来越远,数之不清的士兵将他冲散,他眼睁睁的看着萧祁昱身边的蒙面人越来越多。他这一分心,迎头来了一把剑,程谨之狠狠的躲了过去,反手将这个士兵砍翻,再回头时他睁大了眼:“皇上!小心后面!啊!”
萧祁昱听到了他的喊声,也知道后面有危险,可他顾不上了,艰难的杀死他眼前这个,再回头时已经晚了,那柄长剑就这么刺了过来,仿佛是从天外来剑,毫无预兆的从雪里伸出来的一样,而那个人也像是冰雪中出来的一样,这么近距离,萧祁昱终于认出他是谁来,他大哥身前的护卫斩风,他就说明明他的背后没有人的,原来是他,如果是他的话那就有可能了。
斩风善暗杀,遁形术尤其擅长,他隐在雪地里,从雪地里爆出来的那一刻无人能够想到,萧祁昱就这么看着这把剑捅进他的胸口。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萧祁昱只被他的力道压的倒退了好几步,他用手生生的抓着他的剑,把他硬是撤了过来,斩风也没有想过萧祁昱受了他这致命的一击还能有反抗的力气,就这么一晃神间,被他的护卫从背后捅了一刀,三个人用剑穿成了一串葫芦,在这风雪交加的半山腰顿住了,时间仿佛静止了。
斩风不可思议的看着萧祁昱,萧祁昱也看着他,程谨之则不敢开口,他就看着萧祁昱抓剑的手,鲜血一滴滴的落在地上,连同他身上的血,很快在雪地里开了花,他不敢出声,他不知道这血是从萧祁昱手上滴下来的,还是从他胸口滴下来的,这让他手一个劲的抖,那柄长剑依然插在斩风的胸口,不敢抽出来,仿佛一抽出来,斩风会倒地,他的皇上也会倒下。
还是萧祁昱先动了,他松开了手中的剑,于是斩风倒在了他的身前,程谨之剑也不要了,跑过来看他:“皇上?你没事吧?”
萧祁昱也怔怔的摇了摇头:“我没事。”他的手放在胸口,那个地方有一样东西碎了,他知道,那是沈郁送给他的玉。这块玉救了他一命。
他捂着胸口好一会儿不知道动,这把程谨之吓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皇上?皇上?”
萧祁昱回过神来:“把斩风的人头踢下去。”斩风死了,那些刺客终于慌乱了一会儿,趁着一会儿的慌乱,程谨之拉起萧祁昱直奔山顶。
到了山顶萧祁昱才停了下来,他们找了一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上山的路本来就窄,碍于这个局面,下面的刺客也不再上来了,而萧祁昱的侍卫只剩下五十几个了,刘明上前汇报:“皇上,我已经吩咐好人守卫了,刺客一时半会儿上不来了,您休息会儿吧。”
萧祁昱点了下头,也站不住了,程谨之扶他坐在旁边的石头上,他只是扶了这一下,可等他看到自己的手时才惊呼了声:“皇上!”他的手上全是血,这是萧祁昱的血,程谨之立马去看他的后背:“皇上,你的伤口又挣开了!怀安,你快过来看看皇上!”
他们在原地的背风处扎了营,解开衣服的时候,萧祁昱终于看到了这块玉,已经碎成了好几瓣,于是那个虎符终于看到了,纯黑的兵符,强劲有力的虎头,一笔一线都像是带着生命,这一头黑色的老虎在萧祁昱眼前骤然的花了,他使劲的握着这个虎符,身体晃了下,曲怀安以为是他手重了,忙抬头看他:“皇上你没事吧?臣马上就好!”
萧祁昱想跟他说声没事,可他说不出来,他喘不上气来了,他的心跳的又急又切,像是要跳出来,可偏偏有个胸膛堵着,他下意识的抬手摁住了胸口,想要压着那一股拼命上窜的气流,谁知道他没有忍住咳嗽。
一声咳嗽过后,他觉得不好了,鲜血从他的口鼻中喷了出来,他飞快的用手当了下,那头黑色的小老虎便染上了血,他看着这头染血的老虎眼前一黑。曲怀安飞快的扶住了他:“皇上,皇上!”
萧祁昱失血过多,这一路一点儿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让他在这一刻急火攻心的时候没有撑住,程谨之只看他紧紧的攥着手里的玉,掰都掰不开,便也不动他,好在萧祁昱很快的醒了,他看着程谨之道:“今夜回京。”
他一刻也等不及的样子,程谨之只好去探路,探回来的情况很不乐观:“皇上,我们下山的路被那一千多士兵挡着,依我们现在的五十七人冲不下去。”
萧祁昱点了下头:“我们从悬崖走。”程谨之急切的摇头:“皇上,不行,悬崖深不可测,太危险了!”这座山是灵山,是矗立在京师边缘最高的一座山,号称京师的屏障,而山下是嚎啕的清水河,这个季节冰冷,萧祁昱这个样子根本不行。
萧祁昱站到了帐外,萧璟的一千多人在半山腰扎了营,火光耀天,清晰的照亮着下山的路,他们有充裕的物资,这是想要把他们困死在山上。
萧祁昱看着这重重的火把淡了声音:“火攻。”程谨之一时没听清楚:“什么?”
萧祁昱哦了声:“今天晚上我们必须要下山,下山之后把这里点一把火。”他说着结下了他身上的玉佩,这是他出生时的玉,从小带到大,这块玉落在这里也许能糊弄一时。他把这块玉扔在了这个帐篷里:“走吧!谨之,集合所有人,今天晚上从西边崖口突围,过冰河,直奔京师。”
火光点亮了他的眼,寒风呼啸冷了他的声音,程谨之张了张口:“可皇上,你的伤……”
萧祁昱眉峰冷冽,眼神却透亮:“我的伤没关系。谨之你去准备云梯、绳索之物,越多越好。今夜三更时分下崖。”程谨之一时不知道他怎么了,他的态度太决绝了,萧祁昱看着他也没有解释,他只攥着那个小老虎,仿佛小老虎已经是他的全部了。
程谨之下去后,萧祁昱才把手心里的兵符展开看,这是足以调动千军万马的兵符,可谁能想到它就藏在一块玉里呢?萧祁昱看的眼睛发红,他不知道如果他这辈子看不到这块玉怎么办?又或者他恨极沈郁把这块玉扔了该怎么办?
他那个时候真的恨他啊!恨不得掐死他!恨得远离京师跑到边关,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想看啊!
沈郁!皇叔啊!
萧祁昱已经再也无法再多说一个字,除了叫他的名字已经不能在骂他什么,他想骂他:这是虎符啊,怎么能够随意给他!他当时离京不要他的兵马,不要他的兵权为的是什么啊,他可以自己打拼,可沈郁不能啊,他仰仗的就是这几十万大军啊!现在他该死的把兵符给了他,那京师一定是失守了。那他现在……
萧祁昱粗重的喘息了几声,他把那一句让他喘不上气的话咽了回去,他开始捡沈郁给他刻的玉,因为碎在他的怀里,所以一块儿也没有丢,他把它全部捡出来后就握到了手里,使劲的握着,就想是把沈郁握在了手里一样。
他攥的太用劲,被剑刃划伤的伤口便把这些碎玉染红了,他不是自虐,而是没有感觉到疼,已经觉不出肉疼了。
他死命的拼杀到今天,可最后才发现他手里握着的就是他的虎符,这个结果让他犹如万箭钻心,想着沈郁京师失守后的情况,他眼前一阵阵的黑。
京师一定是失守了的,他无比的肯定,沈郁这辈子不善刀剑,不爱兵法,以为他是摄政王,就可以操控的了所有的将士,可他不想想,平日里连教练场都不肯去,去狩个猎能从马上掉下来,那些将士们怎么可能信服他,军人是血性的,他们打心眼里就不服他,所以一旦危难来了,他没有兵符根本调不动那些人!
萧祁昱使劲的攥着玉,继续想下去,他知道沈郁此刻一定不好过,他要是跑了还好说,可他肯定跑不了,他一定死守着他的城池,而萧璟也不会让他跑,那么他一定落到萧璟的手里去了。
璟王是不会跟他一样,把他当祖宗供着的。
如果不把他当祖宗供着,那他现在一定是落到牢狱里去了,狱中的那些刑法,娇生惯养的沈郁一定受不了的。
萧祁昱眉目冰冷,那些刑法他心里很清楚,所以他一样样的去想死牢里的那些酷刑,去想沈郁遇到这些酷刑后会是什么样子,沈郁这一辈子锦衣玉食,从没有受过苦,这一次一定是吃尽了苦头了,一定恨不得死了。
可萧璟一定不会让他死的,因为他还想要他手里的虎符,就跟此刻拼死要杀了自己一样。
只要自己不死,虎符搜不到,他就会让他活着。
他只要活着就好。
萧祁昱坐在火光中,面上一片冰冷萧杀,心里想的无比残酷而现实,手中握着那块碎玉也越发的紧,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那么狠,历经战火,无数次刀剑下滚过,无数次油锅中煎熬,他的一颗心已经变的跟石头一样了。
因为心狠,他想的非常的冷静,想完了沈郁受的酷刑,再想他现在在哪个牢狱里。
京师的死牢有两处,刑部,天牢,天牢不会,因为萧璟还没有掌握京师,他的兵力也分不出那么多去,在没有除掉自己之前,他还不敢称帝,那皇宫他就不会住,所以沈郁此刻应该在刑部死牢里。
萧祁昱想通了之后,终于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他站到了帐外,仰头看着头顶上的星空,没有月光,可星星一颗比一颗闪亮,大概是山高的缘故,也大概是野外的缘故,看着总比宫里的星星亮。萧祁昱想着前年陪沈郁站在城墙上看烟花,烟花耀眼,都没有看见星星。今天晚上也是除夕夜啊。萧祁昱喃喃的张了下嘴角。
如果,这次沈郁大难不死,他就带他来这里看看星星,他最喜风花雪月,最喜欢看烟花看星星,那这些他应该喜欢。
萧祁昱这么想着嘴角却没有勾起来,已经勾不起来了,他就这么看着月亮一点点儿的西落,山下的火把渐渐的熄灭,萧璟的人终于也都暂时安歇了,他们的首领斩风死了,所以他们一时半会儿不敢攻上来,可也不敢回去,因为无法跟萧璟交代,所以这样正好。
程谨之终于将他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五十七个侍卫也都整齐的站好了,三更时分他们终于开始攀岩了。
灵山是京师最北边的防卫,是群山中最高的山峰,以陡峭而著名,岩壁峻立千尺,瀑布直下,下面是湖水,终年云雾妖娆,站在这顶端都看不到下面的深浅,如果是在白天一定是一副仙境,可现在是天最黑的时候,下面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前,下面的寒气却一阵阵的往上窜,萧祁昱打了个寒战,脚底一个辗转,石子便扑簌簌的往下掉,刘明忙拉着他:“皇上小心。”
萧祁昱嗯了声:“你们也要当心。”
刘明一马当前,一挽袖子:“皇上,卑职先下,程将军,你一定要多顾着皇上。”程谨点了下头:“好的。绳索系在身上,有什么事情你晃几下。”刘明点头飞身而下,以他的功夫萧祁昱并不担心,他把手上的绷带再紧了下,然后也弯下了身:“我也下去看看。”
程谨之扶着他下去,紧跟在他的身后,后面的五十几个侍卫也跟着下来了,他们都是萧祁昱千挑万选出来的人,身手都很好,整齐划一的动作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悄然无声。
程谨之紧跟着萧祁昱,跟他并排,抽出一只手扶着他,萧祁昱也就让他扶了,他现在不想逞强,他爬的一脑门的冷汗,牙齿咬得咯嘣响,手上青筋连着骨头,一起疼的钻心蚀骨,万丈悬崖,他说的轻巧,可真往下下的时候,才知道难。
比起打仗更加的痛苦,这是寸筋寸骨的疼,不能让他痛快,也不让他好受,萧祁昱脚下打滑了下,整个人挂在绳索上打了个转,这一转三百六十度,他的腰当先受不了了,牵扯着手臂,让他疼的松了手,整个人倒仰了下去,程谨惨叫了声:“皇上!”
他掉下去的太快,程谨之没有抓着他,正当他全身冒冷汗时,下方的萧祁昱喊了声:“谨之,我没事。”
程谨之差点喜极而泣:“皇上!”
萧祁昱嗯了声,声音沉闷,没有力气说话了,他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才抓住了云梯,现在趴在石壁上喘气呢。
程谨很快下来了,他这次小心的拽着他:“皇上,你把这节绳子系在腰上,卑职会牢牢的拉着你。”之前是不敢,怕连累他,可现在他才知道萧祁昱伤的有多重,是他之前都撑的像个铁人一样。
萧祁昱嗯了声,一身冷汗被风一吹,打了个寒颤,也终于清醒多了。他开始接着往下爬,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萧祁昱脚面终于触到了水,河水冰凉,他的心中却一喜,终于到了崖低了。
萧祁昱松开云梯扑进了水里,进了水,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牙关咬的咯嘣响,冰冷的河水顺着他的伤口,沿着他的血脉,灌进他的骨缝里,那种感觉他形容不出来,他这辈子受过的所有苦,都不及这一刻。上刀山,下火海原来是这种滋味。
人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苦,经过这么多苦是为了什么?那个皇位于他这么重要吗?那个人于他又那么重要吗?
没有答案,人的一生本就是痛苦的,没有一个的人生是好过的,生老病死离恨苦,求不得、放不下苦,没有人能逃得过去,想要的越多越苦,付出的代价就会越大。
萧祁昱咬着牙拼命的往前划,牙关不知道什么时候咬出了血,血腥味直冲他的脑海,让他一阵阵的昏眩,他在这昏眩中使劲的想,想沈郁,想他的一生。
他的一生并不长,可这不长的一生,沈郁填满了他的角角落落,每一个片段里都有他。
爱他、恨他、想他、念他,忘不了他。
他这一生孤寂,出身低微,不受父皇宠,没有母亲照顾,不受兄弟待见,无权无势无后台,原本可以冷静寂寥过孤苦一生,是沈郁硬是插、进了他的生命里,给了他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给了他地位,权利,给了他亲情、爱情,是他彼时一无所有薄情寡暖的记忆中,最为出彩的一幕风景,是他一无所有生命里的唯一亮光。
倘若沈郁对他不好,那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人对他好过了。倘若沈郁不爱他,那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人爱过他了。
沈郁是他疲累至极想要奔回去的河岸,是他死也要回的家。
第100章
沈郁如萧祁昱说的那样,萧璟没有把他当祖宗供着,他不仅想要知道萧祁昱去了哪里,还想要他手里的兵符,前者沈郁不知道,后者沈郁当然不肯给他,别说兵符不在他手里了,就算在,他也不能给他,给了他,他也就死期到了,沈郁在城墙上时想过死,可现在被萧璟这么逼着已经不想死了,凭什么要死呢?那么多的人为了他都死了,他怎么还能死。
所以他在牢里吃苦头了,鞭打,沾着盐水打,尽管这样,沈郁还是不肯说,萧璟看着他很奇怪:“皇叔,你何苦呢?我现在已经攻下京师了,我那个三弟已经没有用了,你就算不告诉我,我也能够找到他的。”
沈郁看了他一眼:“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萧璟嘴角微微的扭曲了下:“他活该!他当年没有杀我,是他太没用。”不要怪他没有兄弟之情,皇家的人哪儿有兄弟情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沈郁反驳不了他,他说的对,当年就应该杀了他的。萧璟掉过头重新看他:“皇叔,我那个三弟必死无疑了,你辅佐我吧,你把兵符给我,我立刻放你下来,给你一块封地,让你颐养天年,你也不用吃这皮肉之苦。”
他说着指了指沈郁的身上,沈郁身上很疼,沾着盐水打的,这刑部想出来的刑法确实够毒辣的,不过刑部尚书也没有好过,他是他的人,理所当然都受了刑。萧璟是个疯子,不顺着他的人他都想杀了,所以更何况是他呢。
沈郁使劲的吸了口气道:“天下都在皇侄手中了,还需要要我的兵符吗?”
这句话是讽刺他,萧璟眉目一狠:“皇叔,你若真心辅佐我,我也奉你为上宾。”沈郁看着自己手上的锁链失笑,要是在没有踹他之前,他也许还会相信他这句话,可现在有什么好说的吗?
萧璟也没有想把他奉为上宾,他不过是想要他手中的兵符罢了。所以萧璟也直截了当的问道:“皇叔,你早点儿交出来吧,交出来好少受点儿苦,跟随着你的那些大臣也少受点儿苦,你就算不想想你自己,你也要想想他们对吧。”
沈郁沉默,不再说话,他听着林昭玄的哭喊声了,也听到户部尚书李靖宇的哭声了,因为整个国库都是空的,萧璟恨死他们了。
沈郁闭上了眼,他当然也怕疼,他这辈子锦衣玉食,从没有吃过苦,哪怕是最后守城的这些日子,也是他们护着他,没有让他受过一点儿苦,那一个一个死在他身边的人,姐姐、姐夫、邢进、周季苍、何元、周宇、小福子、周相……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从他眼前飘过,满城的鲜血,沈郁睁开了眼:“皇侄,你不用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萧璟看他这张嘴确实很硬,这是真的不想告诉他虎符在哪了,终于羞恼成怒:“既然如此,那沈郁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终于不再叫他皇叔,看到沈郁看他,萧璟冷笑了下:“你以为我真心叫你皇叔吗?你不配,你是我们萧家所有人的敌人!你是我们萧家江山的蛀虫!你跟你的父亲一样该死!你们父子俩祸害我们萧家江山至此,早就该碎尸万段了。”
沈郁的眼神冰冷起来,他亡城是他自己无能,可萧璟不该侮辱他的父亲!是他父亲打下了萧家的江山!
萧璟看着他这种眼神笑:“你不用这么看我,全天下的百姓都盼着你死,你早就该死了!我也真是没有想到你还能活到今天,我那个没有用的三弟怎么没有将你杀死呢?也难怪,他就算是姓萧也是个宫女生的,没有大志,不记得我们萧家的大仇!他不记得,可我记得,你们父子俩人毁了我们萧家百年的基业,这么多年我每时每刻都想着除掉你,今天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他终于不用再讨好他,讨好了那么多年不过是因为实力不如他,当年萧家江山外忧内困,先帝启用他的好友沈世奎为将,沈世奎是为他们萧家解决了内忧外困,稳固了江山,可他们父子二人却愈发的过分,因为手握兵权,不再把当年的先帝放在眼里,成了摄政王,且一当这么多年,他死了之后,他的儿子又是,这三十多年萧家的江山都在这二人手里。这么多年,父子二人气焰嚣张,只手遮天,所到之处百官行下跪礼,百姓伏地不敢抬头,这么些年天下百姓只知沈家而无萧家。
后来他的父亲被沈世奎逼死,而他也被沈郁拉下皇位,他真的受够了沈家父子了。所以他今日联合外敌前来攻打沈郁,是迫不得已的,他的心中不是没有萧家江山,就是因为有,他才不得已这么做的!
萧璟胸口起伏,他想他这么做全是为了萧家,萧家的列祖列宗一定不会怪他的。等他夺了沈郁的兵权,等他杀了萧祁昱,他一定还原一个新的萧家江山。
他只是没有想过沈郁的骨头也这么的硬,明明一个看见血都晕的人此刻怎么都不肯说,他到底还是沈世奎的儿子。
萧璟捏紧了手,沈世奎的狠辣一直在他心中,他的父亲在世时那么的怕他,被他下了□□都不敢声张。
如果抛去成见,沈世奎就是萧璟的偶像,他在不知不觉中一言一行都在学他,当年沈世奎没有多少兵,萧家没有多少兵,一个偏南的小皇族,是沈世奎疯狂征兵,抢杀虐夺,一步一步把整个江山打下来的,越打越大,终于到了今天让人垂涎三尺的领土。
萧璟深吸了口气,他不否认沈世奎的功劳,他现在要夺回这份功劳,江山本就要给强者。所以他挥了下手:“给我继续打!”
萧璟本来以为重打之下沈郁能开口的,哪知沈郁根骨不好,一点内力都没,经不起几鞭,跟那个没有用的林昭玄一样,直接昏过去了。
于是萧璟气的在屋里转圈,他的侍卫告诉他的结果更让他眉头皱紧了,萧祁昱一次又一次的逃脱了!四次暗杀都没有成功。
璟王眼神微狠,慢慢道:“再探,必须给我找到他,还有把京师给我看好了,所有关卡都给我守住,有任何可疑人物都给我拦下!”他一定不会让萧祁昱进京的。
萧祁昱怎么也做过几年的皇帝,朝中很多大臣都还念着他的,那些该死的大臣至今……蹲在死牢里了念着的还是他!
一想到张时谦那个宁死不屈的老顽固他就恨的磨牙,他还不好对他动刑,那么大年纪了,他握紧了手,他还需要这个太常寺卿,因为他代表着大梁的礼法,倘若他要名正言顺的登基就需要他来为他正名,可这个该死的老顽固不仅不为他正名,还说他是谋朝篡位的逆贼!
萧璟捏紧了手,他敲不开沈郁的嘴他可以理解,沈郁与他是死敌,可他不明白为什么张时谦也不站在他这一边,明明是他的大臣的,他父皇在位时就提拔的太常寺卿,理应为他这个大皇子效劳的,可是只短短的六年他就认定了萧祁昱。
萧璟这么想着磨了下牙,他真是没有想到这个三弟还有几分能耐,一个出身那么低微,性格又那孤傲、谁都看不上的人、谁也不拉拢的人,竟然会让这么多的大臣跟随。
萧璟深吸了口气,这一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不管他心中有多么不想承认,这都是事实,萧祁昱为政的这六年,已经深入人心了,他的仁政在众大臣心中扎了根,特别是有自己现在做对比,萧璟冷笑,使仁政又如何,他当权六年不也没有把沈郁拉下台吗?沈郁不还是高高的摄政王吗?如果没有他这一次来,沈郁能落到牢狱里吗?哈!
这些大臣也真是够搞笑的,就因为与萧祁昱站在同一个阵线里就格外的同仇敌忾了!
萧璟眉眼狠厉,他知道他心中的恨意,他清楚的知道他不能再小看萧祁昱了,萧祁昱在北羌与沙撒两方联合的情况下都没有死,而且还收复了北羌,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宫女生的儿子了。
他是他的心头大患,倘若他不死,一定会卷土重来的。他其实早就应该想到这样一个人一旦狠辣起来尤为厉害,当年他就想要拉拢过他的,那时候的萧祁昱就拒绝了他。
萧璟轻扯了下嘴角,他真是应该庆幸,当年的萧祁昱心太软,他现在一定很后悔当年放过他。
所以萧祁昱必死,沈郁必死,不交兵符也没有关系,他只要杀了萧祁昱,就轮到他了,只要他们俩人都死了,那这天下的兵马除了给他还能给谁呢。
想到这里他咬了下牙:“这一次叫斩风去。多带点儿人。”
侍卫点头:“好的,王爷,您放关心,斩风统领亲自去,一定会带着萧祁昱的人头回来的。”
沈郁因为昏过去了,所有又被丢回了牢房,林昭玄就在他的隔壁,这一次萧璟抓了太多的大臣,为了统一方便看管,就把他们都关在了一起。林昭玄看他趴在地上久久不醒大哭,他也是疼的哭,他的身体比沈郁有肉,结实点儿,那些鞭打他当时叫的凄惨,现在已经醒了。
他趴着看他:“王爷?王爷啊!”沈郁不动,离的有点儿远,离沈郁近的那个牢房的人替他趴了过去:“瑜王爷?”声音很熟悉,面貌因为坐了两年牢认不出来了,但是声音还是那种清高,是秦观。
林昭玄哭着问他:“王爷怎么样了?”秦观皱着眉看沈郁:“不知道。”林昭玄当即嚎了声:“老天爷啊!你倒是睁开眼看看啊!为什么要让王爷受这种罪啊!”
他嚎哭的太刺耳了,秦观忍无可忍的道:“他应得的!”
林昭玄怒视他:“你凭什么这么说王爷!王爷他到底哪儿得罪你了!他封你为状元,是你恩将仇报!公然弹劾他!”
秦观冷笑了声:“我并不稀罕他赐的状元,至于我弹劾他的那些,都是我应该说的,就算让再死一千次,我也这么说!沈郁身为辅政王却没有辅政王的样子,把揽大权,正邪不分,善恶不见,作为一个臣子最应该要遵守的他没有!”
沈郁终于被气醒了,凭什么一个又一个的说他是奸臣!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林昭玄看他醒来一阵惊喜:“王爷,你可是醒了?你怎么样了?”
沈郁不理他,他只看着秦观:“我到底哪儿做的不对?”他今日就要为他、为他的父亲评评理,他们父子为萧家江山劳苦一生,凭什么一个又一个的诬陷他,让他父亲死都不安宁!
秦观本来不想说话的,他在死牢里待了这两年,两年都没说话,反正都是要等死了,那还有什么要说的呢。
可此刻他也没有忍住,看见沈郁就忍不了:“瑜王爷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若是只有我一个人弹劾于你,那就是我有眼无珠,可那么多的人弹劾你啊。瑜王爷你从来就不想想为什么吗?”
沈郁也问他:“为什么?”
他问的太无辜了,秦观咬了咬牙,看他受了罪的情况下,他长吸气跟他解释:“瑜王爷,你在位的这些年有哪一些是当得起这个辅政王的?先不说你把揽大权,结党营私,单说我在时你犯得那些错,科举行贿,致使朝中无新人,使天下学子寒心;你赈灾失利,宠信林昭玄,对沈家军监管不力,致使川江损失严重,数万百姓流离失所,饿殍满地……”
秦观原本不想跟他说话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越说越多,以为沈郁能有点儿悔悟,但他靠在墙上一点儿反应都没,于是他气得差点儿一口气没有上来。
沈郁靠在墙上都听见了,他的错还真是罄竹难书了,又怎么能不听。
秦观深吸了口气:“你最大的错处在于无视皇尊。皇上尊你为皇叔,事事以你为先,纵然朝堂外弹劾你、埋怨你的声音不断,可他还是维护了你。可你呢……”
沈郁听着他的话冷笑,萧祁昱哪里尊重过他,自从知道了他那见不得人的事后,就没有再把他当过皇叔,更别提维护他了。那些弹劾他的指不定就是他指使的。沈郁也深吸气,他全身疼,让他在这一刻记起的全是萧祁昱的不好,萧家子孙都应该去死!萧祁昱也是萧家人!
秦观还没有说完,也不管沈郁听不听,他自顾自的说着:“可你却不念皇恩,拉拢朝中大臣,把揽大权,处处压制皇上,令皇上空有满腔抱负却无处施展。”
沈郁看他,秦观义愤填膺,这么看上起也别有一番忠臣的样子,而他就是那个他口中的大奸臣了,沈郁冷笑了声:“那份大权本就是我的,我凭什么不能握着。”
秦观听他这话回头看他:“就为这天下是姓萧不姓沈。”
沈郁听着他这理由冷冷的笑了下:“你怎知这天下就姓萧呢?”
秦观顿了下:“本就姓萧,是你沈家自以为是,当年先皇不过是看你沈家功高劳苦,所以特封为异姓王,可你沈家不思皇恩,反手握重权,挟天子以令天下。”
沈郁笑了下:“你也说了,我们沈家功高劳苦,拼死打的天下,凭什么他就姓萧了呢?”
秦观被他这大逆不道的话说的面色铁青,他指着沈郁说不出话来:“你……你……”他还没有听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沈郁看他被自己噎着了,慢慢靠回去,他满心的愤慨,抵不过这身上的疼,该死的萧璟!秦观看他疼的直吸气终于不再说什么,他就是一时忍不住,他也并不是想全都否认了沈郁,沈郁城亡的事,他已经听其他的大臣说了。沈郁虽然城亡了,可他没有失去一寸国土。光这一点儿他所有的错都抵过了。
秦观坐在稻草堆里看他,想要说点儿好听的,但是他说不出来,那多么假啊,他刚刚还把他的罪名历数了一遍呢。
沈郁却谁也不再理,林昭玄跟小孩一样,看到沈郁又把秦观噎的说不出话后高兴了,尽管身上还是疼的,但是精神上兴奋了:“王爷?你说皇上什么时候来救我们出去啊。”
沈郁从萧璟哪里得知他还没死后心中松了一口气,但是他身上疼,让他一点儿好脾气都没:“我哪知道!”林昭玄沉默了一会儿小声的道:“王爷,我把皇上给供出去了,还有国库里的那些东西,在送往北疆的途中,我真的……对不起……”
沈郁看了他一眼,他知道他受不住,所以他摇了摇头:“那些不重要了。你好好活着就好。”
他比林昭玄还不如,这么一点儿鞭伤他就疼的受不了了,他这辈子就没有吃过苦,要不是恨极了萧璟、想着死去的那些人,他也要受不住了,不过这种情况下他也受不了多久,他自己的那点儿本事他清楚。
果然没过多久沈郁就把他的兵符供出去了:兵符在萧祁昱哪儿。他受不了夹指的疼,明明看着没有什么威力的,但是一夹到手上,他就受不了,那种寸筋寸骨的疼简直想让他死,他骂死了刑部尚书也不管用。
沈郁被丢回牢房后开始给那四万将士写最后的遗书,交出去兵符后他活不太久了,萧祁昱一定也活不了了,萧璟就算集所有兵力都会杀了他的。沈郁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大概还没有正真看到萧祁昱的死,他还没有太悲伤,于是他一笔一划的写遗书,先给四万将士写,他原本想着等以后出去了再好好为他们立个纪念碑,可现在没有机会了。
他满手鲜血了还要写这个,林昭玄疼的都哭了:“王爷,你别写了,等你手好了再写好不好?”沈郁摇了摇头:“我们活不长了。”林昭玄一愣:“为什么?”沈郁嘴角动了几下:“我也把他供出去了。”
林昭玄一屁股坐了回去,好一会儿才安慰他:“王爷,不怪你,没事,没事……”
沈郁也不用他安慰,他只是专心致志的写他的血书,他的手骨大概都断了,每写一个字都疼的钻心。可他现在就想要这点儿疼,要不怎么对得起死在城上的那四万将士!
秦观终于忍不住的看他:“你别写了!”他更不想看他写出来的那些字,歪歪扭扭,鲜血淋漓,四万将士血染城墙……秦观看的手直抖:“别写了……我替你写!”
他终于也写不写去了,秦观咬破了手指给他写,沈郁靠在墙上一字一句的给他念:大梁一一六年十二月末……
秦观咬了好几次手指,终于把这长长的血书写完了,四万人的血书,只几张单薄的纸不能撑起他的重量,所以这书里的每一个字都是力透纸背,每一行书言辞沉重,语言精练,秦观一个字都没有改,因为只有沈郁经历过那一场战争,也只有他能够写出这一份纪念文。多一个字是矫情,少一个字是单薄。他是用尽了心写的。
写完了,沈郁也像是完成了一件心事,默默靠在墙上,不言也不语,这是准备等死了。
秦观终于忍不住看他:“王爷,郡主呢?”沈郁看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秦观眼眶有些红,不知道是为这四万将士哭的还是为将要知道的事哭的。
看沈郁不明白,秦观捧着那几页纸低下了头:“我想问问王爷,□□郡主呢?”沈郁城都亡了,那郡主去哪了了呢。他坐了两年牢,音信全无,可越是没有消息,他就越惦念那个女子。
他生平第一次伤害一个女孩子,而那个女子那么无辜。这是他参加诗会时才发现的,在那之前,他同所有的人一样,以为沈家那个嫁不出的四小姐该是蛮横跋扈、如同沈郁一样气焰嚣张的人。他甚至都没有见她一面,只凭道听途说就拒绝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