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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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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年下]作者:白衣若雪

第24节

沈郁把粥吃了一大碗,萧祁昱笑了下:“这样就对了。”沈郁指指锅,萧祁昱嗯了声去吃饭,他就用沈郁的碗,就着干馒头,把沈郁剩下的粥喝了。

喝完了粥后,沈郁还靠在树上,没有吐出来,于是萧祁昱放下了点儿心:“皇叔,下一个城镇是个大镇,大镇的大夫一定会好些,我们去看看,去前我先给你梳梳头发。”他左看右看沈郁,总算发现哪儿不对了,沈郁脸色平和,于是就越发显得头发毛躁,他就说嘛,他一向爱美的皇叔从没有这个样子过啊。

萧祁昱笨拙的给沈郁梳头发,他这些天没有躺着,头发倒还没有乱,但沈郁的就成鸟窝了。所以这也是他第一次梳头发,沈郁被他梳疼了:“疼!”这些天都是单音节跟他说话了,已经懒成这样了,萧祁昱摁着他的头:“好,好,我轻点儿,这怎么这么难梳。”

沈郁还很不配合,要是手能够动,他都想上手了,萧祁昱终于想起平时刘公公给他梳头发的样子,知道沾点儿水给他梳了:“等你伤寒好了,我给你洗个澡。”他攥着上半截头发,终于把下半截头发给梳开了,梳开了后,就好梳多了,一下下的梳的很舒服,沈郁渐渐把眼睛闭上了,萧祁昱看他靠在他身上跟没骨头似的失笑,于是就再多给他梳了几下,这么梳着梳着又睡着了。

萧祁昱给他挽起发髻,把他抱回马车里,继续赶路,在没有看着他彻底的好了,他心里总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不管沈郁表现的多好,他都不放心,他总是在低烧,晚上的时候会高一点儿,萧祁昱没有办法就只好再给他退烧药喝,喝完后能降下来,可第二天晚上依旧发烧。

所以萧祁昱抱着他走了一路又一路,找了一个又一个大夫,所有的大夫都说沈郁是伤寒,或者说是身体亏损,要好好养着,可萧祁昱扒开沈郁的衣服看了一遍又一遍,伤早就好了,人参灵芝不知道补了多少,不应该是亏损。

萧祁昱一手给沈郁擦屁股一边拨拉他的大便,沈郁这几天终于有大恭了,可大便的颜色一次比一次不正常,理应是黄色的吧,但是沈郁的是带着点儿青色的,这一次直接就是黑的了,萧祁昱一边扒拉一边想,是因为吃青菜吃多了吗?

沈郁趴在他肩头已经很累了,这个趴着的姿势不舒服,他不耐烦的道:“好了吗?”萧祁昱咳了声把木棍丢了,给他提上裤子:“好了。”

沈郁趴在他肩上,想要羞耻下的,这大人了还让人给擦屁股,但是他累,没有精神羞愧,他懒懒的趴在他身上,闭着眼接着睡觉,拉个屎累着他了。

萧祁昱把他放进马车里,盖盖被子:“皇叔,我们去下一个城,你先睡一会儿觉。”沈郁眉头拧着,不太耐烦,他又想睡觉了,萧祁昱抚平他的眉头,用书把他固定在车的一角,确定他不会再到处滚了后,他上前面去赶车,走的非常的快。

已经过去二十五天了,二十五天他走遍了大江南北,造访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医,又根据他们的指点去寻找下一个,他已经不再在意被萧璟追杀,不再在意有多少人等他,他只是一个城镇一个城镇的走,一个名医一个名医的找,住在镇上的,住在村子里的,老的、少的,已经不知道见了多少个,刚开始他们还会给沈郁看看,可到了后面几天,他们一听沈郁连续低烧一月,他们不肯接了。

连看都不肯看了,把他推给下一个名医,理由都非常的统一,也许得找一些偏方试试,这种正统的法子不行了,而夏西那边少数民族居多,药草也多,稀缺药草更多,很多的大夫都会集聚在那边,他们的医术也跟这边不一样,也许能够救他。

萧祁昱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可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哪怕有一线希望他都要去试试。那个名医,那个住在夏西边镇的名医是他接下来要去拜访的。

离夏西镇有些远,那几乎要到西边的边境了,夏西边境山多,可用土地少,百姓生活困苦,几乎算是大梁最苦的地方了,而且也靠近萧璟曾经的地盘,不过这不是问题,他只是在想什么样的名医会住在哪里呢?那个地方都快要被大梁忘记了。至少他在位时,无数次的免了哪里的税租,因为就算想收也收不了几个。难道就因为药草多,所以他们愿意住在这里吗?

尽管这么着,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带着沈郁走,跑了大半天,斜阳下去后,他便把沈郁抱出马车,天气已经暖和点儿了,春风拂面,一路驶过的树木都绿了起来,沈郁闷在车里不舒服,他把他抱在身前,抱在身前他还是睡,因为还在发烧。

萧祁昱一边抱着他一边跑,终于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他到了夏西,看着层峦叠嶂的山峰,他深吸了口气:“皇叔,我们到了夏西了,他们说这里有一个名医,今天六十岁了,算是个老大夫了,这一生医治了无数的病人,对于疑难杂症尤其擅长,比起宫里的御医丝毫不差,皇叔,我们去看看吧。”

他这次话格外多,于是沈郁睁了睁眼,大概也觉得这里漂亮,就多看了一眼,萧祁昱看着他笑:“这里是少数民族的集聚地,有七个民族生活在这里呢,他们都各有自己的本事,一定能够医好皇叔你的。”

一定会的,他在心里使劲的念了句。

第107章

山路不好走了,颠簸的厉害,萧祁昱也就让沈郁坐在车前面,路过一个又一个小镇,穿着各种民族服装的人,看着他们俩个人来都站在一边看,他们这里很少有外来者,萧祁昱停住马车问道:“大婶,跟你打听个人,你可知道云厚朴老人家住在哪儿吗?”

他们摇了摇头,萧祁昱也没有沮丧,这是夏西的最外面边镇,不知道也是应该的,他扬起马鞭继续往前走,走一路问了一路,换了问法:“请问大哥,这里可有大夫?”

“大叔,我想请问一下,这村里有大夫吗?”

“你就是大夫?那你帮我看看我叔叔吧,他就是感冒啊,真的是感冒啊……”

“大夫,你再帮我好好看看吧,他就是烧退不了……”

“那大夫你知道云厚朴老人家在哪儿吗?”

“去云山下?哦,好,谢谢。”

他问了一路,越往云山下,知道的人便越多,都笑着给他指路:“去吧,这个大夫可厉害了,是我们云山镇的活菩萨呢!”

萧祁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谢谢姑娘!”他都有些感激涕零了,沈郁看了他一眼,见着个姑娘这么高兴吗?

萧祁昱不知道他想什么,把他再次放进马车里,扬鞭就往山脚下跑,越来越近,终于看见青翠苍山下那一排竹屋,他们说云厚朴就住在这里。

终于到了,萧祁昱先观察了一下周围,这个山寨民风朴实,来来往往的人都很安然,他把沈郁从马车里抱出来,沈郁还睁眼看了他一下,不过很快又合上了,颠簸了这一路他累的快散架了,萧祁昱告诉他:“皇叔,我们这就到了,不许睡觉,我带你看大夫。”

沈郁没有回答他,萧祁昱抱着他大踏步的进了医馆,他看着这个朴素的医馆心里生出了希望,满墙都是送来的牌匾,‘悬壶济世’‘医者仁心’‘妙手回春’……

萧祁昱一一扫过去,从众多看病的人中看到了老大夫,云厚朴,六十多岁,头发有些花白了,可他的声音也洪亮,手脚稳健,看见他进来先看了过来,那双眼睛很明亮,萧祁昱抱着沈郁到了他面前,他不是想要插队,只是想要先问问:“云大夫,我叔叔病了三十五天,一直不退烧,找不到原因,从五天前就吃不进去药了,吃过的药全都吐了出来……”

他说的挺清楚的,老大夫看了他怀里的沈郁一眼点了下头:“请把他放在这边。”萧祁昱看着他点头,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走了太多家医馆,终于有一个大夫肯点头了,终于有一个人肯收沈郁了。

老大夫过来给沈郁把脉,他把了好长时间,在萧祁昱眼神都要黯淡下来时,他终于说话了:“泡药浴。”

他就只说了这三个字,萧祁昱不得不问他:“大夫,我叔叔他是怎么了?”

云厚朴看着他摇了下头:“高烧不退,有太多种情况,有一种是因为身体亏损,虚火旺盛,另一种是中毒。”萧祁昱很明显的看见沈郁的手抖了下,但是很快又没有动静了,萧祁昱暗暗的咬了下牙:“大夫,那他是中了什么毒?”

老大夫摇了下头:“中了什么毒,老夫一时间还摸不出来,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让他退烧。他烧的时间太长了。”他是圣衣谷的徒弟,而圣衣谷也以毒闻名天下,所以他会在第一时间想到中毒的可能,尽管能够想得到,可他也不能确认这种毒,因为他师兄才是继承衣钵的哪一个,他学的还是医术多一些。

沈郁一点儿药都不喝了,老大夫给沈郁泡药浴,很多种药草,萧祁昱在一边看着,有一些他认识,有一些他不认识,不认识的他就问了下,老大夫看了他一眼,跟他解释了,萧祁昱点点头:“谢谢大夫。”不是他不相信老大夫,而是他不放心,他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大概老大夫不知道,他已经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老大夫并没有怪他,他很宽容,他也希望每个人病人家属都能够知道这些药的用途。

药都配好了,萧祁昱要把沈郁抱进木桶里,在入桶的时,沈郁突然的抓着了他的衣服:“祁昱,”萧祁昱低头看他:“怎么了皇叔?”

沈郁看着他一时间有些难过,他终于确定了他是中毒了,可那毒已经二十多年了啊,沈郁看着他:“祁昱,我的毒,楚云彻说已经二十多年了,如果治不好,你不要难过。”

他说了这么多天一来最多的话,可这话却跟挖他的心一样,萧祁昱使劲抱着他:“不许胡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沈郁心里却有些悲哀,他老老实实的让萧祁昱抱紧了木桶里,他说完那句话后又累了,闭上眼睛一直睡了过去,泡了多久他也不知道了,他这辈子身体可好了,从他记事起就没有病过几次,他有时候还想怎么就不生病呢?可现在终于病倒了。沈郁心里想,他真是乌鸦嘴啊。

沈郁泡了很长一段时间,可他就是没有醒,一个晚上都没有醒,仿佛他说完那句话后就再也没有要挂念的事了,安安心心的睡过去了。

他睡着了,可萧祁昱没有睡,老大夫也一个晚上没有睡,早上的时候他告诉萧祁昱:“这位小哥,你带着你叔叔走吧,不要再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萧祁昱脸上的神色一点点儿的僵硬起来,话都是直的:“云大夫,你再帮我看看……”

老大夫摸着沈郁的脉象缓缓的摇了摇头:“他不是伤寒发热,伤寒发热至多三天,若再不退烧就要考虑别的情况了。而如果他是中毒的话,那这种毒老夫也平生未见。”

萧祁昱抱着沈郁的手一下子就抖了,老大夫看着他发抖的手眼里也有些慈悲,可越是同情他就得越说实话,他不能耽误病人的病情。

萧祁昱看着老大夫还是不由自主的求:“大夫,你再看看吧……也许你是看……”那一个错字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如果只是一个错了,那他可以当误诊,可他走了那么多家了啊。

萧祁昱抱着沈郁心跳的缓慢,手脚僵硬,他不敢低下头去看沈郁,只狠狠的咬着牙,他想他就不信这天下没有人能够救沈郁,这家医馆不行,他就再换一家,总会有的,他连沙撒都打下来了,不可能救不了沈郁,他不再求老大夫,只用力的往上起,可起了一半竟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老大夫被他吓了一跳:“这位小哥,你快起来,我真的……尽力了啊。”

萧祁昱这辈子没有给人下跪过,所以这一刻也不知道怎么起来,是沈郁太重了,在他的臂弯里太重了,压的他起不来。

他打得了沙撒,守护了他的百姓,可他偏偏救不了沈郁。这种痛苦把他整个人都压垮了。

老大夫看他不起来,很难为情,他能够理解病人家属的心情,来他这里求医的病人朝他下跪的太多了,可他不知道怎么就是觉得受不起萧祁昱的这一跪,是萧祁昱跟那些人都不一样,踏进他医馆的那一刻他还记得。

即便是风尘仆仆,即便是面相平凡,可依然掩盖不住眉眼间的贵气,仿佛与生俱来一样。而他身上的锐利更是不容忽视,久经沙场的人身上自有一种强势。这样一个人必不是凡人,他虽然是这偏僻镇里的大夫,可这么多年他看过了太多的人,眼力已经练出来了。

可他此刻就这么跪在他面前,眼里的痛苦沉重的他都看不下去,老大夫想伸手扶他起来,可他不起来。

萧祁昱看着他笑:“云大夫,我求求你,我真的只有这么一个叔叔,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老大夫看着他,再看看他怀里的沈郁叹了口气:“我真的是无能为力,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去山里找个人看吧。”

萧祁昱有些急道:“大夫请说。”

老大夫迟疑了下,他要说的这个人是他的师兄,他跟师兄两人各自学医,他学医,他学毒,在外人看来相悖,可懂内行的人都知道医者药毒不分家,尽管如此,常人却不敢轻易去尝试的。他又看了一眼沈郁,沈郁的表面是怎么也看不出中毒的样子,可如果是真中毒了,那倒是可以找他试试,他这些年只钻研毒。

可现在就怕他不肯救。他……这个师兄脾气不好,自从二十多年前他们不得不被迫的来到这里后,便一直隐居在山中,脾气不说是愤世嫉俗,可他也什么都不管了,什么人都不救。

老大夫看着他道:“这个人我并不愿意你去找他,因为他脾气不好,以前有很多人去求过他,但是都没有打动过他,就算晕倒在他的屋前,他都不肯救,我怕你白跑一趟啊。”

萧祁昱看了一眼沈郁笑道:“大夫只管告诉我,我去求他。”

他眼里有了光芒,便有了锐气,让人一瞬间惊心,老大夫看着他道:“不管结果如何,你要答应老夫,你不能为难他。”

萧祁昱郑重的点头:“我跟你保证,不会为难他的。”

老大夫嗯了声,看着萧祁昱急匆匆的脚步默默的摇了摇头,以往的时候他也这么看着这些人兴匆匆的去,然后又失魂落魄的回来,这种最后一丝希望被打破的感觉应该是很痛苦的。

萧祁昱就带着这一丝希望直奔山中,云厚朴的师兄陈季龄住在云山后面的山坡上,要想见到他得翻过这座山了。

萧祁昱看着这群山,心想这里倒是个避世的好地方,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大夫才会想着独自一人住在山中呢。不是他多疑,而是他必须要多想一下。老大夫给沈郁泡的药,他都要问一下,更何况是这里了。

萧祁昱看着这巍峨群山深吸了口气,不管前面是龙潭还是虎穴,他都要去看看。

萧祁昱压下心中的疑虑背着沈郁走。

崇山峻岭,他一路走来时觉的他的山河壮观,可往上爬的时候就格外的痛苦了,马车再也不能前进一步了,他把沈郁背在了背上,沈郁跟个小孩似的,不会搂他的脖子,双手夸夸的垂着,刚开始的时候他一直腰差点把他掉在地上,于是萧祁昱把他的腰带解下来,把沈郁当包袱似的捆在了背上,幸好他的背好了。

第108章

路越走越陡峭,渐渐的连石头台阶都没了,萧祁昱手抓着矮粗的灌木丛,没成想这灌木丛并不稳定,滑溜溜的让他一脚蹬滑了,石头扑簌簌的往下落,他也跟着滑了好几步,幸好把住了一块老树根,踩住了一块石头,算是稳住了脚,他侧头看他背上的沈郁:“皇叔?吓着你了吗?”

沈郁没有被吓着,他兀自睡的很香,不知道是不是如哪个老大夫说的那样,他是中毒了,所以自那刻起他就没有醒过。

萧祁昱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他回答,于是继续往前爬,这一次他爬的格外小心了,虽然沈郁不怕吓,可他不经吓了。他边走边说:“皇叔,你要睡多久啊?这么睡下去是要……”他终于说不下去了,他被他自己那句‘你再睡就再也不醒了’这句话给戳着心了,他向旁边呸了两声:“乌鸦嘴,不算数。”

萧祁昱终于知道他自己说话不好听,于是不再吭声,开始憋着气的往上爬,看这山的陡峭,看老大夫说的那么的古怪,他想山那边的神医一定是很厉害的。

萧祁昱这一气爬到了半山腰,山间的溪水顺着石缝往下流淌,趟过树叶,清澈的可以见到脉络,萧祁昱抿了抿干裂的嘴,把沈郁解下来放在旁边的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皇叔,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接点水喝。”

他并不期望沈郁回答了,所以放下他就去取水了,溪流潺潺,等他接满一壶水下来时,沈郁不见了!

烈日当头,萧祁昱觉得自己眼前一片白光,他把水壶扔在地上,往自己刚才放沈郁的地方来跑去,等跑到哪里时,他终于喘了口气,该打的沈郁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滚到了草丛里!萧祁昱上前把他从草丛里抱出来,上下的看了看,确定他是自己滚的后,他连喊了几声:“皇叔!皇叔!”

沈郁抿了抿嘴,并没有睁眼,萧祁昱气的要命,他抱着沈郁又回到扔水壶的地方,给他喂水,他刚才已经喝过了,确定没有问题了,沈郁被他硬逼着灌了几口水,然后他再次的把他捆上背。

在爬了没有一小会儿后,他终于忍不住的回头骂他:“皇叔,你生下来就是为了来折磨我的吗!”

沈郁当然是不会回答他的,于是萧祁昱越骂越痛快,把他这辈子很想骂沈郁的话都骂出来了。

他再也忍不了了,恐惧让他再也憋不住了,这座大山是那么高,那么冷清,仿佛这世上就只剩他一个人,于是他一个人自然自语。

萧祁昱说:“皇叔!我到底哪儿对不起你了呢?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我这辈子做我的三皇子很好,找一个偏僻的领地好好过,我会把那片地方管理的很好!你不用怀疑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无能!我能够治理好我的领地,我能保护好我的百姓!”

他说的怒气冲冲,然而沈郁不接他的话,于是他语气落寞下来:“我会好好养我的母后,让她安享晚年,她本来就是一个小宫女,没有那么大的志向,也从没有过过那种金贵的生活,你让她一夜之间成了尊贵的皇太后,她享不了,她整日整夜的为我筹划,操碎了心,就跟我一样,呵呵。”

呵呵,他低笑了几声:“皇叔,贪得无厌这个词你知道吗?我就是因为登上了这个皇位,心里一点点儿的不平衡了,我也想当九五之尊的皇上啊!我也是我父皇的儿子啊,我也同样的上过尚书房,我的功课从来没有比别人差过,我的骑射,我的政文,从没有比萧璟差过,尽管我的父皇从来没有看过我,可我依然做的很好,我想着他不看就不看,我会做的很好,我会做的比大皇子、比任何一个皇子好,我做这些是为了我自己,不是为了得到他的夸奖。”

他说的又急又快,不知道是不是心中埋着强烈的不甘,是啊,这么多年他做的那么好,没有一样比别人差的,为什么他就什么都没呢?比不上大皇子他认了,可为什么连四皇子、五皇子……他后面的弟弟都不如呢?为什么他们都有个一官半职,而他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个三皇子的名号,他一无所有。

他曾无数次的想过,等了成了年后会是什么样呢?在宫里时还有一个名号,出了宫就什么都没了吧?

萧祁昱低低的笑,小的时候不在意,大了想在意的时候也不能了,谁让他的自尊心那么高呢,不给他的,他也不会去要,会时刻的记着他自己的身份,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行一件事,努力的克制着他的。哈哈。

现在不用克制了,沈郁给了他一切,他父皇都不肯多看他一眼的,可沈郁看上了他,其实心中早已经不在意了,他父皇对他不好的那些,沈郁都补给了他,所以他笑的肆无忌惮,只说大实话:“皇叔,人啊都是贪心的,我想要那个皇位啊,我之前没有表现出是因为我知道那个皇位不是我的,所以我压下去了。

可皇叔,你却给了我这个皇位,给了我这个皇位后却不肯给我实权,我恨透了你,我每夜每夜都恨不得掐死你算了,你不仅用皇位勾引我,还用这张床勾引我,而我该死的就是抗拒不了。”

他使劲的托了一把沈郁的屁股,没有想干什么,就让他往上趴一点,等托好沈郁后,他接着往山上爬,边爬边骂:“皇叔,你这辈子不喜欢女人也就罢了,你为什么也要把我拖下水呢!我喜欢女的啊!我看着那些翩翩起舞的女的也心动,也……”

他把那些淫/词咽了回去,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无比的正常,看着她们酥/胸半/露的时候他也忍不了,边关打仗的那些时候,青楼的女子格外的开放,他喝多了酒情/欲上头,可等他发泄完后,他才发现那么的空虚。

当他知道这空虚是因为沈郁时,他便越发的难受。萧祁昱想着那时候有过的荒唐磨了磨牙:“皇叔啊,如果没有你,我会找一个普通侯门的女儿大婚生子,她不用太高的门第,只要温柔就好,只要通情达理就好。我会好好的待她,陪她到老。”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人,停顿了下,语气都温和了:“皇叔,云清出现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是我一直想要组成一个家的人,温柔大方,知书达理,而她那么巧就是我的未婚妻。可皇叔你却把她给害死了。”

萧祁昱一只手揽着沈郁,一只手拽着一根老树根,喘着粗气爬了上去,爬上去后,他摸了摸沈郁的屁股,还结结实实的在,于是继续说:“皇叔啊,我那个时候真的是不想看见你了,你跟我想喜欢的人差那么多,谁会喜欢你这样的人呢!哈哈。”他当时那么义无反顾的恨沈郁,可谁知道越恨越是……

萧祁昱自己哈哈了两声:“你害死了我的未婚妻,我却还念着你,我有时候真的很想掐死你,掐死你再掐死我自己。”

他想着那些岁月深吸气,他一点儿都不想回想,那段岁月太痛苦了,像是蝴蝶反应一样,楚云清出现了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乱了,他跟沈郁开始没日没夜的吵架,再也吵不动后,他远走边关,远离沈郁……以至于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他并不是要怨一个姑娘,因为所有的错都是他自己做出来的。

萧祁昱使劲的托着沈郁的屁股,沈郁的屁股还稳稳妥妥的在他掌心后,他开始深刻的剖析他自己,承认他自己的错,把他这些年的错都说给沈郁听。

他看着脚下的路说:“皇叔啊,我知道你怨我,恨我,恨我不爱你,恨我日日跟你作对,可我就是想跟你作对,我不跟你作对,我就不知道我能干什么!”

这句话多么的幼稚啊!他在沈郁面前多幼稚啊。

那些年他多气沈郁啊。他恨沈郁,他恨他逼他。

他的自尊都是被他逼出来的,沈郁爱他给了他太大的压力,他夜夜在他身上,可日日被他压制着,这种巨大的落差让他心里的难堪倍增,任何一个男人都想要在精神上强于他爱的人的,更何况是他了。

他的年龄小于沈郁,在朝政上被他压着,没有兵权,没有后台,没有任何可以跟沈郁门当户对的地方!

萧祁昱狠狠的踩在了一个坑里,这么多年,他日日夜夜想着要强、于沈郁,要让沈郁对他刮目相看!

所以他自己藏着练了两万兵马,他的自尊让他不想用沈郁的兵马,他说不出口,尽管他夜夜同沈郁那么的亲密,可到了白天,他又无比疏离的疏远着他。他已经是靠着皮相上位了,就别再那么无耻的再去用他的兵马了。沈郁握着他的兵马跟握着宝贝一样,北羌那么欺负他了,他也不肯出兵!

萧祁昱捏了一把沈郁的屁股,他这个皇叔握着宝贝不知道用,他以为他握着了就能天下无事了。萧祁昱想骂他,可又该死的赞同他,因为沈郁不善于统兵,这几十万大家就是他的依仗,他必须要牢牢地握着。

所以后来他亲自去沙场,那时候他已经有兵马了,理应在京师安安稳稳的指挥别人冲锋陷阵了,可他不放心。他还是不能用沈郁的兵马,那是他的依靠,所以他必须要靠这有限的兵力打垮北羌。那个时候他想的未必不是要打给沈郁看呢?他要让沈郁看看,他有多厉害。

可后来啊,沈郁还是把虎符给了他。他就跟没事人一样的把虎符藏在一块玉里!还这么多年不肯跟他说!他到底是幼稚呢还是……

萧祁昱想着那个虎符恨的磨牙,他使劲的抓着沈郁的屁股,想把掐醒的,然而沈郁兀自睡在他肩上,恬静安然,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以前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沈郁总是把所有的一切都不当回事,在宫里伴读的时候所有皇子都捧着他,他不屑一顾,明明大皇子已经把他旁边的位置留出来了,明明二皇子也特意给他擦了桌子了,但他都没坐,他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前面,让那些皇子脸色都很怪异,他坐的这个位置是角落啊,他那时候找个角落坐着,就是为了不想招人厌,可,这下好了,沈郁给他把所有视线都吸引过来了。

为了沈郁,太傅不得不多看几眼他的功课,为了沈郁,那些皇子不得不围过来嘘寒问暖,请沈郁吃这个点心,吃那个点心,沈郁那个时候太狡猾了,他不独享点心,不独受大皇子的好意,他把他拉下了水,把点心放到他桌上:“一起吃吧。”

萧祁昱愤愤的磨了磨牙,他才不吃大皇子的东西呢!御膳房大厨亲手做的又怎样呢?他从来不是一个享口福的人。

但他推不掉了,沈郁眯着眼看他:“皇侄,你不吃吗?不好吃吗?”他能说御膳房大厨师亲手做给大皇子吃的东西不好吃吗!

后来的日子就那么过了,沈郁没有太过分,他没有坐在他的旁边,他就是坐在他的前面,碍不着他什么事,所以他要是起身走了,那才是招人嫌呢,于是两跟人前后位的过了好几年。

萧祁昱也是那个时候喜欢上骑射的,因为那不是沈郁擅长的,沈郁一听要骑射了就不去了,于是他终于清闲了。

他以为他跟沈郁也不过是这几年同窗的事了,等书读完了也就结束了,可谁想到后来越发的离不开了呢,沈郁彻彻底底的赖上他了,他爬上了他的床,成了他这辈子都丢不掉的包袱了!

沈郁跟了他好长好长时间,一直跟到他说他不喜欢他,他说他喜欢别人了,他说别人都比他强。

萧祁昱使劲的吸了几口气,那天晚上沈郁骂他的话他记得,不是只为了记着他骂他无能,而是怎么也忘不了,忘不了沈郁给他戴绿帽子,沈郁背叛他,沈郁喜欢了别人!这就想一根大刺一样狠狠的□□他的心里,让他不动都疼。

萧祁昱把头往上仰了下,看着天上那团团的白云笑:“皇叔啊,你是这辈子对我最好的人,所以你怎么能够背叛我呢,你不爱我了,那我就什么都没了,所有人都背叛我,你不能!所以那个时候我真的想掐死你算了,掐死你再掐死我自己,一起死了算了!可我掐不死你,我恨死了你却还要一日日的想要见你,我知道那个时候你一定讨厌死了我,一定会觉得我无能又赖皮,可我没有任何的办法。”

萧祁昱想着那段时间,心口依然是疼的,他看了沈郁的信,心口却越发的疼,疼的让他无法去面对沈郁,是啊,怎么还有脸去面对他呢?他已经不能再跟那些荒唐的日子一样,不能再把他摁在花丛里,不能再去侮辱他。

是他配不上他,沈郁骂他的那些话都对,任何人都比他要好,可他就是接受不了,他不能接受沈郁不爱他了,他不能接受沈郁爱上别人了,他不能接受沈郁要走。所以他走了。

走了的那段日子痛苦,所以他拼了命的打仗,以为打仗能够缓解这种痛苦,可他依然无能的白了头发。

萧祁昱缓慢的回头看沈郁,沈郁闭着眼睛睡的安安静静,萧祁昱心中的那根刺疼一再加剧,

他极轻的说:“皇叔啊,你看我们最难熬的日子都熬过来了,你为什么就不再坚持一会儿呢?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啊。”

大概是因为他的声音太轻,沈郁不肯醒,萧祁昱声音大了:“皇叔,你不是恨我吗?那你现在睁开眼看看我啊!我不去打仗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我现在背着你像个到处乞讨的乞丐,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求人了啊。我已经落魄成这样了,沈郁,你为什么不肯睁开眼看看啊!你看一看我啊,你以前不就最喜欢看我被你压着一头吗!你现在一定很高兴看见我背着你到处求人!沈郁!”

他终于喊他的名字了,喊一个情人一样的喊他,可沈郁闭着眼睛不肯睁开,他听不到。

萧祁昱终于不再骂他了,也骂不动了,骂人是件力气话,他把他这辈子要骂沈郁的话都骂完了,累死他了。

他扶着一棵树气喘吁吁,等喘上气来后,他终于看到了山顶上的那一轮太阳,他这辈子总是在跟沈郁做着对骂的无用功,骂架的这一会儿太阳都快下山了!

“该死的!”

萧祁昱最后骂了自己一句后便不再说什么,托着沈郁的屁股使劲往上送了送,把腰带又重新的扎紧了,开始一声不吭的爬山。

层峦叠嶂的山后有着一个医生,他奔命的一样的想要见着他,无论老大夫说什么难见,都无所谓了,他只要见到了他就有办法让他救沈郁,不救就杀了他。

萧祁昱恶狠狠的爬着山,恶狠狠的想着各种对付那个大夫的办法,但其实到了那里,他要不了大夫的命,因为大夫捏着的是沈郁的命。

第109章

萧祁昱终于背着沈郁在傍晚时分到了山后的神医家,没有出现他想的那样,不救他或者为难他,他几乎在看到了沈郁的片刻就握住了沈郁的手腕,痛快的让萧祁昱怔愣,云厚朴说了他这个师兄那么多的坏话啊。

陈季龄也看出他的怔愣了:“怎么了?”萧祁昱看着他:“陈大夫?你能救我叔叔吗?”

陈季龄放下了沈郁的手腕,他看着沈郁脖间那一点儿椭圆形胎记,好一会儿没说话,他想这大概都是命,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可兜兜转转还是见到了。

陈季龄抬头看萧祁昱,萧祁昱的面相是普通的,易容过了,可他只要一问便知:“你姓萧?”萧祁昱顿了下,他想否认,可最终点了下头,萧,只有大梁的皇族才是这个姓氏。

陈季龄对他姓萧好像很介意,看着他目光深沉,就是不说话,萧祁昱看着他也渐渐的站直了,本能的觉出了不对劲,既然第一句话就问他姓萧,那他就不能否认,他也不想再跟他撒谎,因为他捏着的是沈郁的命。

可现在是因为他姓萧,所以就不救了吗?

萧祁昱抱着沈郁不自觉的有点儿抖,他其实听过很多的传闻,有很多的神医不愿意与皇族中人牵扯,他也能够想得到,能够避世在这个深山老林中的人也不稀罕荣华富贵,更不愿意牵扯到是非中去,所以他低声道:“陈大夫,我别无他意,只希望你能够救我……皇叔,倘若你不能救他,我也答应云大夫不会为难你。”

陈季龄嘴角微微的勾了下,那还是想过要为难他对吗?萧家的人啊,当年求着他研制毒/药,研制完毒/药就想要杀他灭口,他的师门满门被灭,他跟小师弟逃出来迫不得已的躲藏到这里,隐姓埋名二十年,皇家的人真的很可笑。

他就这么看着萧祁昱,他恨极了萧家人,比恨沈家人还要多了,他不是圣人,不是那些一脑门热的忠臣学子,为了除掉摄政王而活,他只是个有些自负的神医,想过要荣华富贵,□□华富贵没有得到,反而毁了他的一生,作为一个大夫,他多想悬壶救世、名扬天下啊,可惜他只能躲藏在这里。

萧祁昱这一会儿也终于明白云厚朴说的话了,这个人眼里没有一个大夫有的仁慈,他眼里的锐意让人打心里不舒服,可萧祁昱还是站在他面前:“陈大夫,你想要什么,但凡我能做到的就会给你拿来。”

陈季龄这时撇了下嘴:“把他放下吧。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但是你皇叔需要,他的毒我可以解,但是需要药引子,而药引子需要你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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