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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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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年下]作者:白衣若雪

第23节

萧珩抱着沈郁往外走,楚云彻还坐在地上,然而就算他不拦他还是满腔愤怒,他抱着沈郁跟抱着火药桶一样,这让牢房里的其他狱卒都不太敢拦他,萧珩再怎么不是也是恭王爷的儿子。他们不能直截了当的驳他的面子,所以只能在暗地里跟着,他们也不能让他把沈郁带走。

后来的事情沈郁就不知道了,等他醒来的时候竟然看到了萧珩,萧珩在他床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沈郁想说点什么,但他嗓子疼,怎么也出不了声,沈郁使劲的挣破了嗓子:“萧……”

虽是单音节,但好歹出声了,萧珩睁开眼看他,这次轮到他成核桃眼了,沈郁咳了声:“别哭了,我还没死。”

萧珩惊喜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想去抱抱他,但听到沈郁的低声惨叫后才想到他压着沈郁的手了,他慌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对不起,你哪儿还疼?你的脖子疼吗?该死的楚云彻!该死!”

他没能打死楚云彻,楚云彻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投靠他们家的小人物了,竟然能带兵打他了!他真是太无能了。

沈郁知道他想的什么,楚云彻既然能来这里,那他一定不是一般的官了。

他看了看这间尚算干净的屋子笑了下:“我不在牢里了吗?”萧珩点了下头:“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不会再让你回到那个牢里去!”

他是咬着牙说的,脸色狰狞,额头上还有一道伤疤,衣服也是破的,沈郁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儿,心里有些感激,他知道萧珩已经尽了他的力了,只是还是斗不过恭王爷的。

萧珩看他闭上眼心里又急又痛:“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我一定要把楚家给灭了,我……我……”千言万语都是他不好,都是他无能,他被恭王爷关在家里,好不容易今天是除夕夜,宫里忙着过年,萧璟忙着要登基,他才逃了出来,可还是来晚了,沈郁这一身的伤啊!

沈郁看着他笑了下:“我没事,你别自责了。你给我请的大夫吗。”萧珩点了下头,开始在屋里转圈。

萧珩现在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想要带着沈郁走,但是不知道怎么走,到处都是关卡。沈郁有些无力的看着他在屋里转圈,转的他眼睛都花了,于是他又重新闭上了眼,他用手摸了摸他的伤,疼的有些过分,是萧珩给他换上药了,他一圈一圈的缠的足够多,也足够结实,这样就很好了。

萧珩在想了千百种方法后,回头一看,沈郁又闭上眼了,他坐他床前低声道:“你放心,等你伤一好,我就带你走。”沈郁看着他不说话,他咬牙道:“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够出去的,从今以后我都会好好照顾你,皇上,萧琛他死了,新的皇帝也有了,那你就不重要了,我爹他们应该会放我们走的,我以前答应过你的,我要陪你去有山有水的地方,再也不管这里的事……”

沈郁看着他:“祁昱真的死了?”

萧珩愣了下才点头,筹措着怎么跟他说:“璟王派他的大侍卫斩风带兵将他们围困在灵山,在围绞了五次之后放火烧山了,那些人没有一个活着下来的。火烧了一天一夜,全都烧光了。他们去搜寻时,发现了他的玉,三皇子萧琛的玉。”

先皇赐给每一个皇子一块玉,上面刻着他们的名字,这块玉从他们出生伴到他们死。

沈郁嘴角张了下,终于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萧珩捧着他垂下来的手急道:“我知道你伤心,萧琛也是我堂弟呢,他死了我也很难过,可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伤心了,你现在身体很差,不能伤心。”

沈郁没有伤心,他没有什么感觉了,他看着犹在着急的萧珩笑了声:“恭王爷如今大权在握,可他不待见你,你的几个兄弟也不是善茬,所以你还是去西陵吧。”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分析这个,萧珩想要打断他,被沈郁拦住了,这是他最后一次说了,也是最后一次提点他了,以后再也没机会了,他也累了,再也爱不动他们了。

他不知道楚云彻说的对不对,他是因为毒还是因为什么而勾引的他们,他也不想再想了,就这样吧。原谅他这一刻累极了,谁也顾不上了。

他径自的道:“你到了西陵后也不要再回来,恭王爷的荣辱你都不要再管。”恭王爷纵然选了新的主子,恐怕也当不上辅政王,京师里还有的闹,这种不太平的日子不适合萧珩。

萧珩看他这样只好点头:“好,我带你去西陵。”

沈郁看着他笑了下,他要是能去西陵就好了。

沈郁并没有在这个小院里呆多长时间,很快就被人搜到了,不是萧珩的错,是他不容于世,曾经的摄政王,怎么也应该要千刀万剐。只等新皇一登基,他就要被拉出去砍头。

所以看着眼前来抓他们的人,沈郁很顺从的跟他们走了,临走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眼萧珩,萧珩眉头皱着,是被他们打晕了,他枕着胳膊趴在他的床边,一时也没有离开。

沈郁长长的吸了口气:“我给他写几个字。”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这首诗他很喜欢,曾经跟萧珩说要去这样一个地方。

就这样吧,就让萧珩当他是走了吧,当他去了一个桃红柳绿的地方。

沈郁回来的动静吵醒了秦观,那些大臣都累了,但是他常年坐牢,一有动静就醒了,醒了后睁开眼看他,他穿的太整洁了,一身白色的华服在这个监狱里格格不入,以至于都有些扎眼了,秦观不得不去看他,沈郁跟四小姐是龙凤胎,两个人长的有些相像。

他在用手结一根白绫,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白绫,秦观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觉的心跳如雷。

沈郁觉察到了他的视线,问他:“秦观,倘若我死了,你是不是在史书上把我写的很不堪?”

秦观半夜爬起来,迷迷茫茫的,本能的道:“那当然了,王爷你也没有什么好话让我写吧。”

沈郁笑了声:“也是,那你写什么?”

秦观出口成章,显然这几个字他很早之前就想奉送给沈郁了:“骄纵蛮横,贪恋权势、倾国败家,难得善终。”

他说完了,十二个字定了他这一辈子,沈郁点了点头:“就这么写吧。”

他这一生过得坎坷波折,早年荣华富贵,所以脾气骄纵任性,贪恋权势,后来亡国,终难逃恶果。

势大者人心不足必仗势欺人,权大者人心不足必熏心。他身处高位,有力有势,则同有权欲,对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自然也会存有二心。可世事难料,这世间之事,一物克一物,高位者最忌情深,于是他用情太多,终舍皇位,因心有不甘,强求于人,最终倾国败家,难得善终。

他在秦观惊诧的视线里,把一条白绫挂在了头顶的铁栏杆上,开始打结的时候秦观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站到凳子上,往里伸头的时候,他才猛的站了起来:“王爷!”

沈郁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看了他一眼:“秦观,我钦点你为状元是看上了你的才华,不是儿戏。”

秦观没有想到他会说这句话顿了下,沈郁也不想再跟他说什么,他是没有看他的文章,可看了他的为人,那种清高的不屑一顾的品性跟萧祁昱很像,这样的人能够站在这个殿堂上,那么不用看文章就是有才之人。

他并没有那么的儿戏。

他说完这句后终于把头伸到了绳索里。他要感谢萧珩给他包扎的伤口,让他有了这一丈白绫,比起凌迟处死好多了。

千古艰难唯一死,可活着对他来说太累了。他也曾想跟张时谦说的那样,趟过这一劫,可此刻他没有力气了,也活不下去了。

他在这一刻终于不想活了。

秦观慌急了,他握着铁栏杆喊他:“王爷!你不能死!王爷!你下来啊!皇上他还没有来啊!王爷!”

沈郁听着他的话笑了笑,不想告诉他,他心心念念的皇上已经没了。

往事种种在他眼前一幕幕的翻过,印象里的萧祁昱还是个孩子,可整天面瘫着一张脸,仿佛什么事都不会让他开心一下。沈郁想他最后死的时候什么样子呢,是不是也这么沉着一张脸死的?那可真是太不好了,来生都过的不顺心啊。

沈郁眼睛有点热,那个面瘫着一张脸的小孩,纵身一跃抱着他滚向了山坡。沈郁浅浅的笑了下,临到死了,他想起的竟然是他的好。他想这样也好,他不想带着恨意死去,他们曾一起长大,萧祁昱对他的好他都记着了。

过往爱恨全都磨成了心里的茧,他在临死的这一刻不想再去恨了,老人说带着爱恨投胎,下辈子还会遇见他,而他不想再见他了,如果有来生,生死不见。

林昭玄被秦观的急切的喊声惊醒了,也开始哭喊:“王爷!王爷,你不能丢下我啊!王爷!”

沈郁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他们,他把凳子踢了。

沈郁想的很好,他以为死很简单,可死也是那么痛苦,他把凳子踢了之后,觉得自己立刻喘不上气了。他闭上眼强忍着痛苦,眼睛已经冒火,耳边也已经嗡嗡作响,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原来强行寻死是这么的痛苦,身体发肤来自父母,轻易不得伤,古人的话也是有道理的。

沈郁昏昏沉沉的倒下了,也没有看见他是怎么倒的,只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呢。他落地的时候像是看到了萧祁昱,他想他真的是死了,要不怎么会看到萧祁昱。都说了下地狱不要再见到他,可又碰到了。

萧祁昱一把撕下脸上的蒙巾,眼睛几乎要冒火了,他看着倒在稻草堆里的沈郁手指都在抖,以至于牢房里的这把锁怎么也打不开,他的剑已经用去割断那根白绫了,于是现在他都没东西开锁了,他使劲的掰铁栏杆,可死牢里的栏杆很不好掰,幸好程谨之紧跟着他,把剑递给他后,他劈了下去,这一下用劲太大连牢门都砍断了。

死牢里的众人都被他这一下吓住了,秦观愣愣的看着他,看着他抱起来地上的沈郁,然后喊他皇叔,秦观嘴角终于颤了下:“皇上……”

第103章

秦观嘴角终于颤了下:“皇上……”

然而萧祁昱顾不上他了,他只是抱着沈郁摇晃:“皇叔?皇叔!”沈郁没有反应,萧祁昱试了试他鼻息,是晕过去了,他使劲抱起沈郁,往外走。现在也不是说话诉衷情的时候,程谨之等人已经把其他的牢房都打开了,并大声嚷道:“外面走水了!今晚是除夕夜,新皇不仅不大赦天下,他还想将你们都活活烧死!”

死牢里的众人听见这个消息终于都像活过来了一样,他们纷纷往外冲,这么一看果然是走水了,火光大起,整个牢房亮如白昼。

死牢走水,整个防卫都乱了,今天是除夕夜,宫里萧璟正筹谋着登基,在得知自己死了的时候,他终于不再死死的盯着这个死牢,萧祁昱带领众人趁机将众人都救了出来,程谨之背着张时谦紧跟在他身后,萧祁昱抱着沈郁走的很快,刑部大牢也只有他熟悉,萧祁昱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猛的停住了,门口处有人闹事,所以有士兵把守。

萧祁昱抱着沈郁避在墙角,一动不动的听着萧珩在那边怒吼:“滚开!你知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他是摄政王!倘若他死了,你几条命都不够赔的!滚开,快去救人,他是我的人啊!他若是伤了一根汗毛我就杀了你!”

他醒来后不见了沈郁,又看到死牢失火真的是急了,毫不顾形象了,越想越觉得沈郁说的那些话是在跟他告别了。

萧祁昱低头看沈郁,沈郁面色干净,衣着华丽,果然是萧珩的人了吗?他心中说不清什么感觉,他恨萧珩再一次的把沈郁霸占了,可他却没有冲出去找他,他只看着沈郁,沈郁有人照顾,他没有受伤,没有受苦,这是多么好的事啊,他这一刻有多恨萧珩就有多感激他,这种矛盾的想法让他的心如油煎。所以当后来他看到沈郁身上一点儿都不少的伤时他才愤怒了,他与其是在骂萧珩,不如说是骂他自己,是他无能。

萧祁昱不知道恨不恨萧珩,但他躲在这里也不能走,这监狱里的人都是萧璟的人,对萧珩一点儿都不客气,怎么都不肯让他进去找沈郁,萧祁昱出手打死了几个守卫,让他过来看沈郁,萧珩看着他抱着沈郁出来了,脸上的表情是喜悦的,他看了沈郁确定他没事后道:“你们俩快走吧!京师不安全!”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萧祁昱点了下头:“那是我先带他走了。”

萧珩点了下头:“好,快走吧。”他松了口气,沈郁没事就好,他送不走沈郁,萧祁昱来了就好了。

萧祁昱落脚的地点就在城里的一个大四合院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并不打算长时间待着,所以暂时做落脚点,然而就是这个落脚点让赫连怎么都找不到,他没有想到萧祁昱的逃脱能力能这么厉害了,等他们再见面时已经是几年之后了。

救来的人很多,所以沈郁直接让他抱回了他的房间。沈郁这一路还没醒,脖子上一道淤痕,他是真上吊!萧祁昱拿毛巾给他敷脖子,手抖所以有点儿控制不住力道,沈郁闷哼了声,萧祁昱摁着他:“别动!”

他给他擦完了脖子又想给他擦擦手,结果让他一下子怒了,沈郁的手成了鸡爪子,他愤怒的撕开了沈郁的衣服,果然看见他身上纵横的鞭伤,沈郁为了能够凑够上吊的绳,把他身上的绷带都撕下来了,于是这些伤疤让他手都抖了,他不是萧珩的人吗?萧珩就是这么罩着他的!

他恨死了萧珩,他把所有错误都推给了萧珩,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转完之后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开始给沈郁包扎,他现在已经成了包扎高手了,见惯了生死,然而沈郁细皮嫩肉,于是这一身伤格外明显,存心要让人心疼他一样,萧祁昱沉着一张脸,毫不客气的给他包扎了一番。

因为毫不客气,所以药用的格外足,沈郁疼醒了,看着眼前冰冷着一张脸的萧祁昱,他想原来他上吊前看到的人不是幻影啊,他还以为他又在地狱里碰见萧祁昱了呢,那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沈郁咳了声:“你没死啊?咳咳……”他的嗓子很不舒服,上吊就是不舒服啊。萧祁昱端过旁边的水,把他半抱起来,等他喝完水后,他才开口:“我不会跟你一样寻死的!”

沈郁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不是好话,于是就没有接话,然而他不接话,萧祁昱也不放过他,他毫不客气的骂道:“你真是出息!新年的第一天你就上吊!晦不晦气啊!”他那么拼命的游回来,马不停蹄的去救他,可这个混蛋不肯等他一会儿!是不是他只要晚去了一步他就死在那里了!

沈郁身上伤吓人,但没伤着根本,所以切了声:“我不上吊我等着天坛祭天啊!凌迟处死啊!”

萧祁昱被他噎着了,狠狠的看着他,那个样子还想要掐死他,沈郁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来,他不想理他了,他哼了声:“萧祁昱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就是把你的京师亡了,你的皇位也没了,你的后宫也都跑了!”

他说完后不想再理他,从他身上挣下来,闭上眼睡觉了。

他身上有伤,所以萧祁昱不敢跟他拉扯,只好让他平躺下来,沈郁闭着眼睛了就不理他,于是他坐在他床前愤愤的看着他,看了太长时间,以至于眼睛都有点儿疼。

程谨之过来看他:“皇上,王爷他醒了吗?”萧祁昱嗯了声:“没事,其他大人怎么样了?”程谨之把情况挨着说了,那些大臣大都跟王爷一样,都是些皮外伤,就张时谦大人因为年纪大了,在牢里得了风寒,咳的厉害。

萧祁昱点了下头:“让淮安多照看他一下。等他照看完了,让他过来一趟。”程谨之去看沈郁:“好的,他马上就处理完了。”萧祁昱嗯了声,便不再说话,又去看床上的沈郁。程谨之看他手捏的很紧,神经质的发抖,便暗暗的叹了口气。

他安慰道:“皇上,你别着急,王爷他不会有事的。”萧祁昱说:“我不着急。”

程谨之看着他想笑,他刚才在外面已经听见他吵吵了,而且说的话他听着都不中听,更别说是王爷了,所以王爷生气是应该的,哎。他知道他是心情不好,可这种时候发火没有用啊。程谨之缓声道:“皇上,王爷已经救出来了,你好好照顾他,他现在手上有伤,心情就不会好,皇上你不能再着急了。”

萧祁昱闻言终于掉过头来看他,他脾气不好吗?程谨之肯定的跟他点头,他对王爷的脾气太不好了,火急火燎的跟要吃人一样,萧祁昱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张了下口:“我知道了,谨之,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不知道是对着谁说,反正没有对着沈郁说。他其实知道他不对,他跟沈郁相处的模式就是这样,三句不到就能吵起来,更何况是现在,他就是一想到他要在牢里自杀就受不了,他难道就那么不相信他吗,他难道就一点儿都不想再见他了吗!

他看着他的手,心跟刀扎一样,沈郁刚才骂他的话那真是毒,等着祭天,他也敢说。

萧祁昱看着他闭着的眼睛恨的磨牙,在没有看到他时,他能够冷静的想他的处境,可当真正看到的时候,他就不肯接受了,他把所有的错误都推到别人身上,以为这样能够好受点,可其实一点儿都不好受。

程谨之明白他的心情,任何人在面对痛苦的时候都会本能的把错误推给别人,因为太疼,心就那么大,疼的无处可放。所以程谨之看着他笑了下:“皇上,你不要着急,王爷他也会好起来的。”

萧祁昱看着床上的沈郁点了下头:“好。”沈郁扇扇眼睫毛不睁眼,他不想理他,所以连程谨之都不理了,程谨之笑笑退下去了,多给他们俩点儿相处的时间吧,尽管这俩人老是吵架。但其实后面没有吵架了,沈郁一句话也不说,那萧祁昱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只盯着他看,盯着他的手,沈郁这些日子手太自由发展了,想干嘛就干嘛,以至于长成了一双鸡爪子。

这种状态直到曲怀安过来,曲怀安说王爷的手已经长歪了,沈郁是不想让任何人碰他的手的,他知道曲怀安是大夫,但是他的手现在好不容易不疼了,所以一点儿都不愿意听他的话,谁都不让碰。

看他把手往被子里藏,萧祁昱抓着他手腕问:“那他这手怎么才能变回来?”

曲怀安有些迟疑的道:“王爷这手需要用夹板夹着,在夹之前要顺直了。”他也看出王爷怕疼了,可不能因为疼就不要这双手啊,沈郁现在觉得他的手很好,他已经熬过来最疼的时候,已经止血了,所以他就不再在意他的骨头歪歪斜斜的长了。所以他说道:“不用麻烦曲大夫了,这样就行了。”

曲怀安再次的劝他:“王爷,这手现在不疼,可要是遇到冷风、寒水会受不了的,你的手骨骨缝合不上,等寒气入体会更难受的!”

他这么一说,萧祁昱觉得背上一疼,于是他咬着牙道:“淮安,你给他重新接上吧。”沈郁在众人面前不想跟他吵,只道:“我说我的手现在不碍事,等以后再说,你……你去帮我看看林昭玄,看看张时谦!”

萧祁昱不知怎么的声音温和了点:“他们都很好,你就安心养着吧,今天先不接……”

沈郁听说不接明显的松了口气,这让萧祁昱满口狠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知道重新接很受罪,跟当时受刑时一样痛苦,那种痛苦他感受过。可不管再怎么疼,手都还是要接的,现在就给他缓一缓的时间。沈郁一脸的慌张,这种慌张让他把后半段咽下去了,他对他自己的时候够恨,可碰到沈郁不行了,谁让那手不是长在他身上呢。

等曲怀安他们下去后,萧祁昱坐在沈郁床前苦口婆心的开始劝,声音都很温和了,跟含着糖一样:“皇叔,就疼一会儿,不,是一点儿都不疼,我让淮安给你用点儿麻沸散,等你醒了就好了。”

沈郁闭着眼睡觉,知道他说的都是废话,要是一点儿都不疼,他怎么不自己去试试呢?

萧祁昱看他竟然真就睡着了,满肚子的好话无处说了。他站起来去其他人。

亡一个城的代价太大了,四万将士,以及这些受了苦的大臣,还有死去的周相、秦正、沈大小姐,他叫过她很多声姑姑……

萧祁昱带上沈郁的房门时脸色便沉郁下来,对着沈郁他还能发发火,可对着那死去的人,对着那些等着见他的大臣,他没有脸。

林昭玄哭的尤其厉害,委屈的不得了,萧祁昱扶着他:“林大人身体好点儿了吗?”

林昭玄看见他满眼都是泪:“微臣多谢皇上隆恩。”萧祁昱笑笑:“没事了就好,你再多休息下。”林昭玄拉着他的手还是哭,眼泪止不住,皇上还从没有对他这么亲切过,萧祁昱被他使劲抓着手也就没有抽出来,只用另一个手拍他的肩膀:“没事了,没事了……”

他真的不会安慰人,只好等林昭玄自己哭完,等他哭完后,他终于出来了。

他看完了林昭玄,又去看了其他人,张时谦已经醒了,看见他来要行礼:“皇上来了。”萧祁昱忙扶着他躺下:“太卿快躺下。”

张时谦使劲的看了看他,他的眼睛不太好了,可是再不好还是看见他的头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鬓华发,当年那个跟沈郁老是吵架的帝王长大了,这个‘长大’一词在这一刻那么的沉重,张时谦看着他的脸有些心酸,他拉着他的手说:“皇上,你不要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寒冬总会过去的。”

他曾答应过沈郁,见了他要好好的说他一顿,可现在不用他说了,两鬓华发,双目沉痛,那个曾经傲气的天子此刻憔悴不堪。尽管他一点儿都没有表现出来,可张时谦还是能够看得出来,他又再次的将所有的痛苦都压下去了。

果然萧祁昱看着他笑:“太卿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有事的,一定不会让大梁江山有事的。”

他都不提他自己,张时谦很心酸:“皇上长大了,老臣听说皇上在边疆大捷,老臣很欣慰,我大梁二十余年没有过捷报了,这么多年我们备受屈辱,守着偌大一片疆土心惊胆战,北羌、沙撒、倭寇对我们虎视眈眈,我们却无可奈何,而如今不一样了,他们再也不敢冒犯我大梁了。皇上,你做的好,你这一举平定了天下,震慑了天下,从此没有人再敢小瞧我们大梁!老臣地下也可瞑目了。”

萧祁昱扶着他:“太卿会长命百岁的。”张时谦看着他笑:“对,我要看着皇上重新兴我大梁。”萧祁昱跟他点头:“我一定会重振大梁江山的,不会让那些死去的人枉死的。”他停顿了一下:“太卿,我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和婕妤。”

沈郁告诉他他的后宫都跑了,他心里没有多少感觉,是他不好,没有照顾好她们,所以她们跑了他不怪。

张时谦听他这么说心里更难受了,应该是他跟他道歉,嫁给皇上了那就是宫中的人,就算有任何危难也应一同进退,可他的孙女跑回家了,而他也无可奈何,谁让那是他的孙女啊,他就算恪守礼法,可那是他捧在掌心里的明珠啊,他舍不得她去死,所以他愧对他。

张时谦苦笑了下:“皇上,是老臣的孙女不好,请皇上你见谅。她,她现在已经……回到老家去了,等她……”萧祁昱笑了下:“太卿,你别责罚她了,朕把她们当妹妹,她们好好的活着,朕这心里才好受。”

张时谦看着他心里很感动,他说不上什么滋味,看着他这么宽厚他欣慰,当一个好皇帝不仅要有勇有谋,还要有经天纬地之才,心里要装的下百姓,才能装的下天下。萧祁昱真的是不错了,是他误解他了,呵呵,是他不够了解他,没有办法,他也是这几年才辅佐他的。

当年他收到的任务是保萧璟上位,所以那些年他也一直都是关注萧璟的,他想其他的大臣也一定跟他一样,都没有看过萧祁昱,萧祁昱能走到今天,能让这么多的人跟着他,是他一步步走出来的,很扎实。

张时谦想要跟他再亲近一些,可也做不出来,因为萧祁昱是坐在他的床前,可身体坐的笔直严谨,要么是不善于跟人亲近,要么就是他一点儿都不允许他自己出错,仿佛他出一点儿错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这两种想法都张时谦有些心酸,他无法说先帝的不好,先帝想要让萧璟即位,那自然给了萧璟无上的尊荣,可他是那么的偏心,一点儿都不看看这个儿子,这个儿子明明也不比大皇子差,可也许正因为一点儿都不比他差,所以他刻意的压制他。

不给他任何权势,别的皇子都多少有些官职,都成了萧璟的左臂右膀,可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任何的官职,除了一个三皇子的名头什么都没有,这在当时也算是奇怪了,只是那时候他也没有多想,因为他不是太子啊,他也不会亲近拉拢人,寡言少语,每天都是独来独往,这样一个皇子在偌大的皇宫中看不见啊。

张时谦想要说他的话是再也说不出了,除了安慰他没有别的了。张时谦看着他两鬓白发宽和的笑:“皇上不要难过,守卫一个国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皇上你做的对,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你自己的想法,只要靠自己打拼下来的才是自己的。而现在皇上已平定天下,剩下的就都好了,国强兵壮,那内乱就不值得一提了,一时的得失不重要,重要的是要长治久安。所以皇上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只要保重自己了,才能保住江山,才能保护其他的人。”

萧祁昱看着他笑:“谢谢太卿。”

他真的感谢他,谢谢他理解他,谢谢他宽恕他。

国事他并不着急,如他说的那样,边关战事他不再担心,他现在就是心里难受,对那些伤亡的人难受。他不否定他去打北羌有什么错,可心再狠在面对京师失守的惨重代价也会受不了,他恨他自己回来的太晚,他恨他自己拿着兵符却不自知,他恨……他恨他自己。

现在张时谦的话安慰了他。看到张时谦累了,萧祁昱笑着让他休息,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心已经没有那么疼了,张时谦说的对,他必须要沉住气,不着急,他一定可以照顾好他们的。

去外面打探消息的正好来了,萧祁昱听后跟程谨之商议:“谨之,我看众位大臣身体都好了,你们尽快启程去边疆吧。留在京师一日危险就多一分。”

虽然那天刑部整个被大火烧了,可是萧璟一定会怀疑的,趁他这几天忙着登基大业,分不出心来,早点儿走。

他现在是手中有兵符,可这京师中无兵可调,最重要的是他不确定还有多少兵是亲信,他曾经对恭王爷那么好,恭王爷都背叛了他,又何况是别人,所以他必要要回到边疆,那里才是他的大本营,在这之前,萧璟登基就登基吧,他还没有看在眼里。

程谨之点了下头:“好的,皇上,我这就去准备出发的事项,这些大臣我们都要带着的话,人数就比较多,我们扮成商队。”

萧祁昱嗯了声:“好,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送走程谨之,萧祁昱又回房,准备继续劝沈郁,过几天上路,舟车劳顿,更加的辛苦,所以沈郁必须要尽快把手弄好。

沈郁还闭着眼睡觉,但是睫毛一颤颤的,这是没睡着,不想看他,萧祁昱在他床前坐下来,他知道是他不好,是他来的太晚,让他受苦了,沈郁不理他是对的。

萧祁昱张了张口,想要说点好听的,他……从来没有跟沈郁说过好话,这么多年都没有过,就跟这一次一样,他一醒来他就骂他没出息。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对沈郁好了,他想了好一会儿才缓声道:“皇叔,你……”沈郁猛地睁开了眼:“我不弄!这是我自己的手,不用你管!”

萧祁昱满肚子好话都被他这一声打断了,他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沈郁毫不客气的瞪着他,于是他转移了话题:“皇叔,你要不要出恭?”沈郁去出恭,刚想用他自己的手,萧祁昱已经给他解裤子了,于是沈郁也就不客气的尿了,尿的有一点儿歪了,尿他手上了,但是他没说话啊,于是沈郁也不道歉。

萧祁昱给他提上裤子再扶他回床上,沈郁躺在床上看着他道:“祁昱,你不用再劝我了,我不想再受罪了,太疼了,哦,就是因为这个刑罚我把你供出去了,你遇到斩风的杀手了吧?”

他说的太随意了,于是萧祁昱也点了下头,他遇到了斩风,可要不是遇到他,他这辈子大概都不知道他怀里揣着兵符,所以他摇摇头:“没事,他杀不了我的。”

沈郁皱起了眉头,就算萧祁昱不死那他也不想弄。萧祁昱不疼,他疼!

两人勾通到这里又断了,沈郁闭着眼又要睡觉,萧祁昱连忙在他要睡前喂他吃饭,饭菜都是刚送过来的,很烫,特别是那一碗鸡丝粥,表面看着没有热气了,其实还是烫的,所以萧祁昱又把他烫着了,沈郁这次彻底的不理他了,萧祁昱自己尝了尝,也烫着了,确实是烫的。

他看着闭着眼睛的沈郁也有些无措,他在战场上的时候敢拼敢杀,但是到了这里,他简直无处下手了,沈郁明明就一个人,但是就是让他脑袋大了好几个。

晚上睡觉的时候,沈郁独占一张床,当然萧祁昱也没有想上去,怕压着他的手,沈郁捧着他的手跟捧着一个火药桶一样,谁碰都不行,碰着就要炸。

第104章

萧祁昱靠在他床头守着他,守了一夜他狠下了心。

早上的时候,曲怀安送来了一碗药,对着他点了下头,于是萧祁昱端给沈郁喝:“皇叔,喝药了。”这次他先尝了尝:“不烫了。”

沈郁把药喝了,慢慢睡了,萧祁昱确定他睡了后,问曲怀安:“大概多长时间能弄好?”曲怀安把他的医药箱都摆开:“微臣会快点儿,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

萧祁昱想了想一炷香的时间挺少的,应该很快就过去了,但是他没有想到沈郁这么难对付,曲怀安刚碰到他的手,刚把他手上的绷带拆开,沈郁就疼醒了。醒了之后说什么都不干了,他已经怕死了疼。

萧祁昱想要抓着他,被他一脚踹着了,也不知道踹在哪儿,总之他蹲在地上好一会儿没有起来,屋里好几个人于是都消停了。

曲怀安想上前看看他,那个被踹的地方挺重要的,这要关系到后代子孙啊。萧祁昱不用他看,他自己站起来了,这次干脆跟他挑明了:“皇叔,淮安说就疼一小会儿,就一炷香,你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说着重新过来抓他,他真觉得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有多少士兵连胳膊都没有了啊。可不也要活着吗?

沈郁躲到床角,他无处可躲了,床就这么大,所以他被萧祁昱拉过来了,萧祁昱一点儿也不给他面子,那他也不用给他面子了,他使劲用脚踹他:“萧祁昱,你放开我!我都说了不用你管!你滚!”

屋里的几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皇上都没有滚,那他们也不用在意了,萧祁昱还是将沈郁治住了,他在他身后,用手臂夹着他的腰,两只手牢牢的抓着他的手腕,这个姿势沈郁挣扎了好几次都挣不开,萧祁昱在他身后叹气:“皇叔,你就忍一会儿。”沈郁身上还有伤,他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心里也被他喊的乱糟糟的。他看曲怀安:“淮安,快点儿吧。”

曲怀安半跪下来看着沈郁:“王爷,你咬着这块毛巾,微臣跟你保证很快就好,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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