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名门正派不易做作者:生煎包大战小笼包
第4节
第23章赌桌规矩
程老三神情闪烁却仍是强自分辩:“张四侠的高招在下改日自会讨教,想以此改了海沙帮的规矩,未免太不将我海沙帮几万弟子放在眼内!”他自知不是莫声谷的对手更遑论张松溪,这挑战决计不能应下。
程老三此话一出便是一直敬陪末座的宋青书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道对着这个贪得无厌又贪生怕死的程舵主,再多的大义道理江湖规矩可能都不如一把横在他颈上的钢刀来得管用。他有心一试,但抬眼看看身边的四叔和七叔又没了胆量。须知他自幼便是在以武当未来掌门的规条接受教导,若是做出这等贼匪行径,爹爹和几位师叔必然当他是生性奸险品性败坏,轻则以门规处置重则清理门户。
张松溪与莫声谷终究是正人君子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见程老三老着面皮不肯应战,只管凭着海沙帮在此地人多势众有恃无恐一时竟也束手无策。却是易夫人料想既然已与程老三撕破脸,也就不再给程老三留颜面只管冷嘲地道:“程舵主,三年前你强行将一成佣金提至四成也曾放下话来,说是若是有人不服尽管上门讨教。怎么如今这讨教的人当真来了你又不敢应战?”原来当年易天海当舵主时并未用手段威逼商户必须由海沙帮中人介绍进行交易,这中人分润也只是一成,是以多年来泉州商户行商有海沙帮保护,生意上又不曾受海沙帮众盘剥,对海沙帮众的印象都极好。直至四年前易天海因伤重再无力支撑分舵事务,依帮主之令将舵主之位交给程老三,程老三在泉州倒行逆施大肆欺压盘剥商户早已犯了众怒。
程老三尴尬万分,许久方色厉内荏地道:“武当派既然有心挑战,程某不才愿与张四侠赌上一把!”
“赌?”张松溪不由面露疑惑。
程老三当即令和乐楼跑堂取了两副赌具上来,故作大方地道:“赌大小还是牌九,张四侠可任选。”程老三将此事做地如此无赖又取巧,张松溪与莫声谷不禁面面相觑。似海沙帮这等半黑不白的帮派赌博是常有的事,程老三既然敢拿赌当挑战更是证明他极善此道。可武当派是名门正派又是道门,门下弟子个个恪守清规有生之年都未必进过赌场上过赌桌。程老三见张松溪与莫声谷都面露难色心下大为得意,忍不住催促道:“如何?张四侠可是怕了?”程老三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易天海夫妇都看不过眼,只是他们毕竟是海沙帮的人帮武当派争取到这个机会已是不易,再偏袒武当自家也无法再在帮中立足,是以只得闭口不言。
然而纵然武当上下全不懂赌术,却有一人例外。上一世宋青书失手杀了莫声谷之后便时时处处为陈友谅所胁迫,直至张无忌在丐帮救出周芷若,他虽心中不忿周芷若只念着张无忌却从来对他不假辞色,可见周芷若脱险陈友谅无法再要挟于他亦是松了口气。在那之后他曾想杀了陈友谅再自尽给莫声谷赔罪,不料陈友谅竟逃之夭夭不知所踪,而武当也将他弑叔的罪行公布于世引得江湖中人对他喊打喊杀。他落魄一如丧家之犬狼狈好似过街老鼠,心中抑郁难解便染上恶习,但凡身上有钱就在赌坊消磨或是买醉嫖妓,身无分文当一当梁上君子也是常事。宋青书生性聪颖又身负武功没多久便将赌坊中的各类赌术与千术耍地得心应手,若不是后来听闻张无忌在濠州悔婚,他也不会因为担心周芷若再上峨嵋最终丢了性命。想到此节,宋青书不禁自失一笑,收神暗忖若论各类赌术牌九之技他最为精湛,但眼下四叔和七叔都在场,若是不想让他们看出他原就会赌博,那便只能依赖今世练出的耳力获胜。他假作好奇地抓起摆在桌上的三颗骰子在桌上扔了两把,待确定自己能分辨出不同点数落地时的声响才道:“骰子才三颗,骨牌却有三十二张,看起来还是骰子简单些。不知这规矩是什么样的?”
程老三一听宋青书的问话便知他是个羊牯,嗤笑一声将那三颗骰子扔进骰盅手势老练地摇了摇,难得耐心地解释道:“这不叫玩骰子叫赌大小,十点以下算小,十点以上算大,若是三颗骰子的点数相同便是豹子。若是赌大小,便是你我各一个骰盅,说定赌大便是谁的点数大算赢,说定赌小便是谁的点数小算赢。小娃娃明白了吗?”
“原来如此,”宋青书并不动气只续问道,“赌注该怎么算?”
“既是谈海沙帮分润之事赌一把便算一成佣金,你若有能耐便将这四成佣金全赢了回去,武当的这笔买卖我海沙帮分文不取;我若有能耐,你们这笔买卖就不要做了留下茶叶乖乖回武当去吧!”
“倒也公平。”宋青书不在意程老三对他的轻视转头对张松溪说道,“四叔,不如让我跟程舵主赌一把。”见张松溪面露犹疑,他又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武当上下都不识赌术,应下这一局不过是看运气罢了。侄儿的运气,一向不差。更何况,行商之事总要和气方能生财,能以此了结总比喊打喊杀来得好。”他拿起桌上长剑交还到张松溪手中。
张松溪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长剑,神色微微一动当即明白了师侄言语中的未尽之意,点头道:“好吧!”
宋青书扬眉而笑,转身向程老三伸手道:“程舵主,请!”
程老三以掌风将另一个骰盅推至宋青书面前,扬声问道:“小娃娃,莫说程爷爷欺负你,赌大还是赌小?”
宋青书重生一世如今又听赌桌上的对手这般轻视地称他为“小娃娃”,非但不生气反而颇有几分感慨,他轻笑一声回道:“那就大吧。”
程老三轻蔑地一笑,拿起骰盅用力摇了几下重重地压在桌上又抬眼望住宋青书。程老三生性好赌,年轻时还不会武功就已经会赌钱,这摇骰子的本事也算是数一数二,除了摇出豹子十分难练故而十次里只有一两次成功之外,其他的点数已是收发自如。宋青书直到程老三将骰盅放回桌面上这才有样学样的拿起自己面前的骰盅随意摇了两下。程老三慢慢揭开骰盅,里面的三颗骰子分别是“四”、“五”、“六”,十五点已是极大的点数,他不信宋青书还能比他更大,谁知宋青书揭开的骰盅里竟然是“五”、“五”、“六”。
张松溪与莫声谷神情微微松动,程老三也不在意这一把的输赢冷哼着道:“小娃娃果然有几分运气!再来!”又盖上骰盅狠摇两下,“还赌大!”他揭开骰盅里面三颗骰子仍在滴溜溜地转动,不一会二颗骰子同时停止,竟是两个六。最后一颗骰子在另两颗骰子停下后又兀自转了半圈最后只停在了“五”上。
宋青书跟着揭开骰盅,三个骰子转动数圈之后竟齐刷刷地停在了六上!宋青书轻轻一笑道:“豹子通杀,承让!”
张松溪与莫声谷不懂赌博的门道,而易天海夫妇却是连面色都变了。赌大小无论是赌大还是赌小都有一半的机会能赢,但若是两个人各拿一个骰盅摇点数,赢的机会便要小上很多,若是再能摇出三个六,普通人便是给他一百次机会有一次摇出已经算是鸿运当头。程老三自己便是老赌棍更加不会不明白这道理,要想摇出豹子耳力与手力的配合缺一不可,况且骰子六个面不同点数的重量只相差一点点,这里面力度的把握绝不是只凭着武功的高明就能做到的。他不信宋青书当真有这份运气,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面前这个尚未长成的少年赌技远在他之上。想到自己几十年的经验能耐可能还不如一个少年,连输两把的程老三额上都沁出汗来,咬着牙道:“这次赌小!”说完,便又狠狠地摇起骰盅。
宋青书与程老三一起摇起骰盅又一起揭盅,程老三仍是只摇出了两个一点,第三颗骰子又是多转半圈最后竟是停在了“三”上。而宋青书的三颗骰子在骰盅里以同样的速度一同转了数圈之后再一次齐刷刷地停在了“一”上。这一回不等宋青书说话,程老三已怒火中烧地高声大叫:“小贼,你出千!”
“出千?”宋青书神色鄙睨,“程舵主,骰子和骰盅都是你的,我如何出千?如今我连赢三把,程舵主还想接着赌吗?”
易天海似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只管盯着宋青书的双耳看了一会却终究不曾出声提醒程老三。程老三见宋青书如此清楚赌场规矩哪里还不知道他这是扮猪吃老虎,只怕刚才故作好奇地把玩三颗骰子也不过是为了试一试骰子里面有没有灌水银,不禁恨声道:“想不到终年打雁今日却叫雁啄了眼!武当派不但武功高明,骗术更是高明,当真佩服!”
程老三这话一出口可算是把武当派得罪透了,莫声谷怒气勃发上前一步试图拔剑出鞘:“程舵主莫非是欺我武当无人吗?”
张松溪急忙上前按住莫声谷的右手,他们已然占了上风只需程老三认可赌注,若是此时打起来那便前功尽弃。“程舵主,所谓愿赌服输。按约定我武当只需付一成佣金,你若是不服,我们还可以接着赌。”
程老三既想保住颜面又不舍白花花的银子,两只眼珠只在笑意盈盈的宋青书与气定神闲的张松溪之间不断游移,似是仍在打着其他主意。生性暴躁的莫声谷实不耐程老三如此卑劣的人品,怒气冲冲地道:“想来程舵主是既不想没了银子又不愿与青书再赌,那不如由我跟你赌上一把!”程老三被莫声谷如此赤裸裸地挑明心事,任他一贯厚颜一张老脸不禁微微涨红,然而听得莫声谷说要自己跟他赌眼中又泛出贪婪。不等他出言答应,莫声谷已忽然横起剑鞘将桌上的骰盅挑上半空,骰盅在半空中翻转数圈骰子在骰盅里急速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片刻后又猛然落回桌面,骰盅与盅底在桌面上摔分开来,盅底不见一颗骰子只余一堆骰子粉末。而莫声谷的语音更是冷冽好似出自幽冥。“还赌小!”
程老三听得莫声谷冷酷的声音不禁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若要他以内力将骰子捏成齑粉也是平常,但若是要他如莫声谷一般隔着一个骰盅将骰子震成粉末而骰盅分毫无损,他自问绝无这份能耐。他狼狈地一拱手扔下一句:“程某人说话算数,此次武当的买卖海沙帮只取一成佣金!告辞!”说完,便匆忙离去。
第24章惊鸿刀法
程老三既已松口,易天海唯恐迟则生变立即与张松溪约定,介绍一位出手豪阔的色目富商两日后便与武当交易。易天海在海沙帮已久威望远在程老三之上,若不然易夫人也不会轻易就遣走程老三一早埋伏在燕来楼的帮众将程老三本人请到和乐楼。有易天海答应接手武当的买卖,张松溪显然大为放心几人重整杯盘与易天海夫妇吃完这顿酒筵又好生谢过他们夫妇二人这才满意离去。两日后,易天海果然亲自带着三位色目富商前来与张松溪商谈买卖,武当此次带来的茶叶质量上佳又有易天海的面子在,最终卖出了一百万两的高价。易天海知道武当派之所以跑这趟买卖全是为了赈济灾民,便建议他们在此地收购部分粮食和布匹运回武当。因为对收了武当一成佣金之事感到十分愧负,他还承诺将亲自出面为武当找几位可靠的粮商和布商提供货物。张松溪在心里飞快地算了笔帐,今年黄河泛滥粮价飞涨,反而是江南一带粮价并未上涨太多,若是在此地采购粮食布匹运回武当的确会节省很多。他对易天海的援手表示了感谢,立即同意了这个建议。
刚从码头回来的宋青书直着眼望着正在庭院里切磋的易天海与莫声谷,莫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这才慢慢地浮出一个念头:七叔大概是所有人中最高兴的!他上前与易天海夫妇及莫声谷见礼之后便要转回厢房歇息,因前世际遇宋青书对刻意结交江湖前辈博取他们好感的事并无太大兴趣。莫声谷见他一脸疲色也并不留他,然而易夫人却对宋青书的一手精湛赌术十分好奇,当下故作关切地与他搭话:“宋少侠形容憔悴可是买卖上还有什么为难之事需我夫妇二人援手?”
宋青书急忙施礼道:“不敢当!易夫人唤我青书便好。武当此行受易大侠易夫人助力良多,如今万事俱备预计明日便可将最后一批粮食装船启程返回武当。”
易夫人闻言一惊,掩口失声道:“整整五百石的粮食这么快就装完了?”
宋青书没有答话只抬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神情苦涩难言。
见宋青书这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易夫人不禁扑哧一笑,她算是明白为何宋青书能累成这样了。海沙帮吃的就是这碗饭,码头上的消息最是灵通,早听说武当派急着返回武当赈济灾民,可这次带来的武当弟子人数却并不多,因此所有人都被张松溪指使地团团转。“听闻武当派此次以行商担负起三万灾民生计乃是宋少侠一力承当促成此事,如今也算是功德圆满,将来这三万灾民平安渡过此劫,最该谢的便是宋少侠的救命之恩。”
宋青书再行一礼,谦道:“本是义所应为之事,不值一提。”
易夫人轻轻一笑又道:“武当派行侠仗义江湖中早有美名,却是宋少侠摇地一手好骰子更是令人惊叹!”
易夫人话音刚落宋青书的后背就有点汗湿,他强笑道:“在下只是耳力较精取巧罢了,武当派门规甚严,门下弟子若是染上赌博恶习必受重罚。”唯恐她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引来莫声谷关注,宋青书连忙拱手揖道,“青书衣冠未整实不便见客,易夫人还请见谅!”
宋青书落荒而逃易夫人也不阻拦只盈盈笑望着他,这几日她的丈夫与莫声谷相谈甚欢相见恨晚,她一直陪在丈夫身边自然也听了几句。莫声谷可是对他这个师侄大加赞誉,如无意外将来武当派的第三代掌门人非宋青书莫属。看宋青书的谈吐会让人以为不过又是一个如他父亲宋远桥一般的谦谦君子,可一旦联想到他们之间的几次交锋,易夫人便知真正的宋青书绝不如他表现的那么简单,只怕他的真面目武当上下仍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青书,过来!”然而不等宋青书离开庭院,与易天海交谈了几句的莫声谷又忽然出声唤住他。“跟易大侠切磋两招。”
宋青书面色诡异地望了莫声谷一眼,跟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切磋?易天海却并介怀自己的双足残废,已笑眯眯地拿起了自己的佩刀。
宋青书见状只得无奈转回,抱拳一礼道:“武当宋青书,请赐教!”说完,便拔剑出鞘摆了一招“万岳朝宗”的姿式,这是武当子弟和长辈动手过招时的起手式。莫声谷与易天海平辈论交,到了宋青书这儿自然是低了一辈不可失了礼数。
易天海自受伤之后便再未与人切磋,今日连战两场心中感慨万千,只朗笑道:“宋少侠客气了!”手腕一抖,手中长刀竟嗡嗡作响。
所谓长幼有序,按规矩便是彼此过招身为晚辈的也不能一出手便是狠辣杀招失了恭敬。只是宋青书上一世也曾缠绵病榻身不由己,更加明白废人好强的心情。易天海残废已久若是在他的面前使那些彬彬有礼的招式怕是会让他以为自己看轻了他,因此宋青书与易天海交手竟绝无留手,长剑一出第一招便是一招极为霸道的“鲲鹏击浪”,只见长剑顿时化为一道青光直击易天海面门。
易天海果然不觉冒犯反而眼前一亮,因为宋青书的气势彻底燃起了战意,手握长刀斜斜向宋青书劈去。易天海双足虽废却是目光老辣,这轻描淡写的一劈正取中宋青书的命门,若是宋青书仍不变招今日必然要少条胳膊。
宋青书心知这简单一招的狠辣,当下手腕一翻绕开易天海的长刀使一招“分花拂柳”剑身连颤化为十数个剑尖再刺他的肩头,易天海长刀一横轻易便点住了宋青书的剑身。武当派的武功以绵密见长,剑招使出便好似天罗地网,宋青书出剑又快寻常敌手与他交手绝难占到先机。然而易天海的惊鸿刀法招式未必精妙出刀却比他更快,好似大智若愚守拙驭巧,刀法不过是简单劈刺横击却招招都势如迅雷每每突破宋青书精妙剑招迫得他不得不变招,更加每一招都必尽全力如泰山压顶教人难以抵挡。如是数招一过宋青书的面色愈发沉凝,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曾与江湖中的顶尖高手过招,却从未有一人能给他这般心惊肉跳的感觉,仿佛自己所学的剑法都只是虚有其表的花架子。
宋青书对易天海再客气也不会甘心输给他平白堕了武当威名。他的手腕一转长剑破空刺来直取对方胸膛,易天海长刀一挥堪堪架住他的剑刃。哪知宋青书的长剑竟忽然如软带一般轻轻一弯,绕过易天海长刀刀刃剑尖直取他的手腕,这门剑法正是武当派的“绕指柔剑”,这路剑法全仗以内力逼弯剑刃,使剑招闪烁无常敌人难以招架。宋青书自知内力不济轻易不用这门剑法,如今使来已不再视此战为单纯的武艺切磋而是全力相搏。
易天海生平未见此种剑法一时竟有些缚手缚脚隐隐被宋青书占了几招上风。然而他经验老辣,数招一过便摸透宋青书内力不足的命门,将自身内力灌注至长刀之上刀身一震竟将宋青书的长剑微微弹开。不料宋青书的长剑再度一折,剑尖竟又反向刺向易天海左臂。易天海大喝一声,长刀用力一搅将宋青书的长剑搅脱手去。
含光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斜斜地插入不远处的花圃之中微微摇晃,剑刃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闪闪的银光。宋青书的右臂轻轻颤了一阵方缓缓握紧拳头,轻声道:“好快的刀!”
易天海生性豪烈坦荡,当下言道:“内功还需再练,否则今日胜负未定。”
听到易天海提起他的内功,宋青书也只得微微苦笑,回道:“易大侠的惊鸿刀法果然了得,青书学艺不精甘拜下风。”
易天海老于世故哪里听不出宋青书这话的意思是说:他承认输给了易天海,却绝不肯承认武当剑法不如惊鸿刀法。他心中暗笑武当这第三代弟子看似正人君子光风霁月,实则心眼极小寸步不让,然而这一仗易天海毕竟打地极为快意也就不愿再与一个晚辈计较,反而提点了他两句。“惊鸿刀法原是军中子弟在战阵之中的杀人之技,凝力爆发一刀即出必全力以赴有去无回。招式勿需复杂只需简单有效,一招落空只需变换步伐,便可重整旗鼓再施雷霆。”
宋青书闻言不禁一愣,仔细思索片刻之后仿佛是明白了些什么又好似仍在梦中只喃喃道:“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孺子可教!”易天海笑着点头。
宋青书猛然振作精神,勿需莫声谷提点便躬身施礼道:“多谢易大侠指点!”此战,他的确是受益匪浅。
同样在旁观战的莫声谷却在此时忽然出声言道:“若是易大哥双腿未废,不知这惊鸿刀法……”莫声谷个性粗豪不拘小节,联想到惊鸿刀法真正的威力不禁面露追慕之色眉宇间又隐隐有豪气纵横,似是想一较高下。宋青书鉴貌辨色,见易天海夫妇均面现苦涩便想出言提醒莫声谷。哪知不等他开口,莫声谷已收拾心情又道:“若是易大哥不怪罪,可否告知在下易大哥双腿之伤究竟因何而起?”
易天海与莫声谷脾性相投交浅言深,对自己受伤的始末也不讳言,当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数年前他负责押送一批私盐前往苏州途中遇上海盗便交起手来,那些海盗人数虽多却是乌合之众唯有一人身怀绝艺,易天海便是伤在此人之手更被捏碎了双腿膝盖骨。而此人在重伤易天海之后便远遁而去,全不顾其他海盗的安危。事后海沙帮严刑逼问那些束手被擒的海盗,他们也说不出此人来历。只是数日前被那人打破寨子,受他胁迫才来劫海沙帮的私盐。
莫声谷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伤了易大哥之人所使的武功莫不是……大力金刚指?”
“正是!”易夫人恨恨道,“少林派大力金刚指名扬天下,我夫妇二人如何不知?只是、只是……张士诚,张帮主……”
“七娘!”易天海猛然出声打断她的话,注视着她泪盈于睫的双目苦涩道,“是我连累了你。”易天海曾是海沙帮第一高手,那时张帮主对他尤为器重,而在他受伤之后那便一切皆休。得知伤他之人可能出自少林,那位原本还怒气冲天吵着要替兄弟报仇的张帮主顿时就换了脸孔,劝易天海以大局为重息事宁人。若不是因为不舍与帮中众兄弟的交情,易天海早已携妻出走。
莫声谷却忽然扬声大笑,直道:“大力金刚指?那便好!……青书!”
宋青书在一旁听易天海提起伤他之人左颊上有一颗黑痣便已料到此节心中暗暗叫苦,此时听莫声谷唤他只得老实道:“易大侠,伤你之人与多年前伤我三叔的原是同一人。此人并非出自少林而是出自汝阳王府,半年前我潜入汝阳王府拿到了可治易大侠膝伤的灵药,黑玉断续膏。”
“我三哥如今已能扶杖而行,易大哥的膝伤也定能恢复如初!介时,你我兄弟再好好打一场,领教真正的惊鸿刀法!”莫声谷慨然道。
易天海夫妇互视一眼均是喜出望外,易天海便是养气的功夫再好此时也激动万分,连声问道:“莫七侠,你说的可是当真?”
“自然是真!易大哥若是方便,可与我一同回武当!”莫声谷朗声道。
易夫人顿时拜倒于地,泣声道:“叔叔大恩大德小妇人无以为报,他日武当若有差遣我夫妇二人万死不辞!”
“易夫人、大嫂!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请起!”莫声谷急忙上前双手虚托扶她起身,“小弟仰慕大哥为人,既与他兄弟相称自当为他寻找灵药治疗膝伤。更何况,取得黑玉断续膏的并非小弟而是我师侄青书。”
易夫人又梨花带雨地转向宋青书连声致谢。宋青书能如何?他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说,这黑玉断续膏他原是为六叔藏着以备不时之需。只怕这话一出口莫声谷立时便要一掌拍死他这个吝啬刻薄又诅咒长辈的不肖之徒!他只能端出最标准的名门正派首席弟子的架势,大义凛然地道:“同是汉家血脉便如骨肉手足,怎能见危不救?易夫人不必多礼!”
作者有话要说:原创人物:海沙帮帮主张士诚(看过《明朝那些事》的读者应该对这位帮主有印象o(n_n)o~)
第25章欠债不还的两种后果
两日后,张松溪、莫声谷二人携武当弟子带着两船货物启程返回武当。临行前,张松溪、莫声谷、宋青书三人一同向冯文范告辞。冯文范原就是生意人对生意上的事务最为熟悉,临别时并没有赠送多少贵重礼品,却是提起了武当运送的货物。“运送粮食和布匹最要紧的便是防范水火,小人备了些油毡送到货船上,走水时只需浸湿了覆在货物上,便可争取时间及时灭火。还请诸位笑纳!”冯文范所提之事张松溪等人的确不曾想到当下连声致谢。冯文范笑着谦逊了两句又转口提起了冯默之,“关于小儿默之,小人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不当提?”
张松溪心有疑惑便转眼去看正立在冯文范身侧的冯默之,哪知冯默之竟也是一脸的迷茫。“冯先生客气了,但说无妨。”
冯文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年送默之上武当习武,一来是仰慕武当张真人的盖世武功,二来也是因为默之自幼好武。一晃眼这么多年,小人膝下唯有默之一子,这冯家的家业早晚要交到他的手上,小人心中打算让他留下学着如何打理生意。”
“爹爹,你要我出师?”不等张松溪有所表示,冯默之已经连惊带怒地大叫,“孩儿不愿!”
“事关冯家家业和这上下百余口前途,哪里由得你任性妄为?”冯文范见冯默之不肯回来继承家业当即沉下脸。“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家里的生意早晚要交给你!”
“孩儿对做买卖根本没兴趣,爹爹还是交托给旁人吧!”冯默之满不在乎地道。
“放肆!”冯文范用力一拍几案大声呵斥,“冯家锦衣玉食地将你养大,你既享受了这么多年,如今便该承担你该承担的责任!”
“我……”冯默之心头忿忿却也明白父亲所说实乃至理,他生在冯家既享受了富贵,便该承担这责任,若不然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辈?只是他心中只爱武学对行商之事毫无兴趣,一想到要就此离开武当宝剑藏匣,一生都在铜钱里荒废心头便是怔怔。
“冯先生的话实在却也是道理。”张松溪沉声道,武当门下弟子学成出师离开武当的,冯默之自然不会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以默之如今的武功的确可以出师,冯先生既然早有打算,此事就这么定了。待我回到武当,自会向张真人和俞二侠交代。”
“四师叔!”冯默之不满地叫了一声,心中却是明白这等人生大事原就由不得他做主,既然连张松溪也赞同,他的命运已无可更改。
“冯默之,你虽出师却仍是我武当弟子。日后无论做什么,心中都要牢记仁义二字,不可丢我武当脸面!”张松溪肃声道。
冯默之眼眶泛红,许久方低头行礼道:“弟子,恭领教诲!”
有此插曲,武当弟子回程的时候便少了一人,而与他们同行的却又多了海沙帮易天海夫妇。武当众弟子虽伤怀冯默之的离去却终究是少年心性,货船才一出海见到与来泉州时在内河沿岸所见湖光山色全然不同的奇丽海景便又兴奋起来。唯有宋青书两世为人远比其他弟子更为稳重,他没有与别的弟子一起大声谈笑,只独自一人扶着船只的栏杆倾前身望着滔滔海水沉默不语。临别前冯默之又找上他说:“我若是与宋师兄易地而处,将来定能在江湖上闯下偌大的名头光耀武当门楣。不知宋师兄来日能闯出什么名堂,师弟即便身在泉州也必定日日相盼。”宋青书知道冯默之使的是激将法,然而他扪心自问,是否当真可以因为上一世所发生的一切便甘心绝了此生在武学之道上的求索?如今他伤了气海内力再无寸进,又是否甘心弃剑执笔在武当当个管事了此残生?
宋青书心知自己绝不甘心,却又对现状全然的束手无策。不知不觉间日影西斜天色渐暗,他长叹一声正想回船舱歇息,突然看到距他们的货船不远处出现了四艘快船气势汹汹地向他们逼来。武当派的两艘货船中带着数额巨大的财物,可随行的武当弟子却是不多,眼见有四艘快船突然出现在附近众弟子都有些惊慌,不等宋青书出言吩咐已有人将身在船舱的张松溪、莫声谷都请了出来,便是易天海夫妇此时也跟了出来。
就在此时,为首的最大一艘船中忽然传出喊声。“可是武当的货船?海沙帮程老三在此恭候多时了,请过船一叙!”
宋青书心中诧异,武当派与闻言程老三因为佣金之事起了抵牾他怎会刻意在此恭候?只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思量至此他忍不住回头望了易天海夫妇一眼,只见他们二人的神色是与他一般的惊讶。
张松溪显然也明白这道理,扬声辞道:“程舵主客气了,我等急于赶回武当……”
“只是有请张四侠、莫七侠二人喝杯酒,两位大侠不会这样都不赏脸吧?”程老三从船舱里走出来笑盈盈地望住张松溪和莫声谷,他的话虽说地客气,他身边的三艘快船却已威逼住了武当的两艘货船。
“老三,你这是何意?”易天海忍不住扬声道。
“大哥,小弟心慕武当张真人威名,不过是想请他们喝杯酒罢了!”程老三仍旧笑容满面,眼底却尽是狠戾。
张松溪见状已知若是不往程老三的船上走一遭这事怕是无法轻易了结,当下吩咐宋青书道:“青书,你留下。若是见势不妙,先带众弟子走。”
不等宋青书答话,易天海已抢道:“张四侠,在下与你同往。”
易天海在海沙帮中威望甚高程老三也要忌惮几分,张松溪心知此事凶险也就不跟易天海客气了。不多时,张松溪、莫声谷、易天海夫妇四人便来到了程老三的船上。不等张松溪做声,易天海已率先开口质问:“老三,我海沙帮与武当派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这么做是要挑起两派之间的争斗吗?你可担得起这后果?”
“大哥此言差矣!并非小弟刻意与武当派为难,却是武当派太不将我海沙帮放在眼里!”程老三原就心中有气,如今见易天海一开口便维护外人更是忍也忍不住地讥讽他,“小弟只怕这等小事大哥还不放在眼里,如今大哥心中所向该是武当派而非我海沙帮!”
“程老三,你此行究竟意欲何为,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必东拉西扯牵扯旁人。”莫声谷见程老三如此咄咄逼人不免心中有气。
“莫七侠这话痛快,我且问你们这几日武当在泉州卖茶叶买粮食布匹,我海沙帮上下可曾与你们为难?”
“不曾。”莫声谷虽不喜程老三为人却也绝不屑颠倒是非刻意贬低旁人。
“既是如此,那我们约定的一成佣金如今何在?”程老三恨声道。
“程舵主此话何意?”张松溪大惊失色,“那一成佣金三日前我便已交给海沙帮。”
程老三冷笑一声,回道:“我却一文未见!既然武当派如此无礼那须怪不得我!如今之势强者为尊,我不要那一成,我要四成!留下四十万两白银放你们安全离开,否则……”他用力一摔酒杯,自那三艘快船中霎时走出数十名帮众一个个拿着点燃箭头的弓箭对向武当的两艘货船。
“一派胡言!”莫声谷见这情况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即大喝一声,“只怕你一开始想要的便是这四十万两!”一剑劈开程老三身前的酒桌向他扑去,擒贼先擒王。
“放箭!”不等莫声谷得手,程老三已然大喝一声,只听弓弦突响箭声破空无数引燃的火箭如密雨般向货船齐射。
程老三与武当派一番交涉转眼天色已然全暗,宋青书虽一直站在船头遥望却终究无法得知船舱里的情况。此时眼见有数十支引燃的火箭如同火雨一般向他们袭来,他急忙跃上栏杆,将那些迎面射来的箭镞一一扫落。然而双拳难敌四手,任凭宋青书与其他武当弟子如何身手了得却仍是有几支火箭避过了他们的剑锋,“夺夺夺”地射在甲板上、船舱上,带起一簇簇的火焰。宋青书当即下令:“拿油毡!将货物盖上!”又冲上前一剑斩断钩锁,将一个意图跳上货船的海沙帮帮众踹下海。武当众弟子虽是首次经历这种情况却各个身怀武功并不十分畏惧,很快兵分两路一半弟子将那些拿着长刀和绳索的海沙帮众逼落大海,另一半弟子则忙着扑灭火点保护货物。
看到自己的兄弟被几名武当弟子踹下海去,那些帮众很快醒悟到武当派的人数虽少却可以一敌十绝难讨得好去。他们打消了跳梆肉搏的念头拿起弓矢向他们连射。一时间,那些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向两艘货船袭来的火箭竟将半个夜空都照地雪亮。待海沙帮众连射过数轮后货船上已燃起了多处火头,武当众弟子方才见海沙帮众射过一轮后便跳梆来战刀剑相向并不畏惧,然而此时见货船多处着火浓烟四起却是慌了手脚,甲板上乱作一团呼救声此起彼伏。
众弟子中方振武的个性最为冲动暴烈,见此情形便振臂一呼带着几个相熟的武当弟子一起冲上前试图跳上对方的快船击杀他们,却是几次冲击都被火箭给逼了回来,甚至还有几名弟子伤在了火箭之下。对方不敢明着与自己交手,反而藏头露尾地暗箭伤人把他们压地抬不起头来,方振武显然大为气愤,当下怒吼着冲上前将手中长剑舞地密不透风,挡去向他连射而来的火箭破口大骂:“有种的明刀明枪跟小爷打一场,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他状若疯虎悍不畏死,将手中长剑舞地水泼不进,海沙帮帮众一时竟奈何不得他。
却在此时,宋青书注意到快船上有人担出一只箩筐,拿起木杓在箩筐中抄起什么东西猛力向他们撒来。那些东西在半空中散开飘飘若絮如粉如雪。“小心!”宋青书心知此物绝非善类,当下高喊一声飞身扑向方振武。方振武被宋青书揽着滚了几圈才注意到洒落在他们身后的却是海盐,这海盐之中显然掺了剧毒洒在甲板上竟将甲板蚀穿。方振武心中生寒,未及反应已被宋青书一掌推出老远。只见宋青书右足在甲板上轻轻一点,身形在半空中一折一纵,飞身跃上帆旗单手扯住长帆,手中长剑挥动几下扫落几支向他射来的火箭,厉声高喝:“方振武!去船头令船老大开船!撞翻他们!”宋青书并不担心两位师叔的安危,以他们的武功足以自保勿需他接应,当务之急却是要保住两艘货船上的财物。他居高临下看地分明,那些快船虽说行动迅速船身却并不大而且吃水太浅,轻易就能撞翻。“常飞云,搬桌椅上甲板挡住火箭!霍然,带人去船舱取水灭火!”
宋青书并不懂海战,然而他此时立在桅杆之上,衣袂和发带被海风拂动地猎猎作响他却恍若未觉,一双眼只紧紧盯着那三艘快船双目中迸发出难以言喻的热烈战意,好似名剑出鞘光华逼人。武当众弟子顿时找到了主心骨,听地他一条条命令下发,众人都快速行动起来。
方振武飞快地冲进船舱向船老大转达宋青书的命令,躲在船底哆哆嗦嗦的船老大却说:“这位小爷,船已经烧起来了,弃船吧!越开船烧地越大啊!”
方振武不与他废话,只一剑砍翻了船老大藏身的桌子狠狠地道:“弃船大家都要死,可若是听我宋师兄的话,还有获胜的机会!”
船老大探头向外望去,借着火光只见着一身鸦青色衣衫的宋青书如一只灵活的大鸟一般上下翻飞,将海沙帮射来的火箭全数打飞了出去,好歹保住了船帆。船老大顿时松了口气,只要龙骨还在船帆尚存,那么无论是迎战还是逃跑都还有一搏之力。当下跳起身,紧紧握住舵轮向那些快船冲去。
货船毕竟比那三艘快船大了不少,只绕着快船来回行驶了两次便掀起大浪将两只快船都撞翻。武当众弟子轰然叫好,宋青书却飞身跃下长波,他手中的长剑已然换成了匕首,近身肉搏显然匕首更为方便些。武当弟子见宋青书一出手就将一名落水的海沙帮众刺个通透,有四五名会水的弟子也都纷纷跳下海。宋青书又杀得几人,突然听到船底竟传来一阵诡异的撞击声。宋青书内力不济方才与海沙帮众缠斗已久,内力已近耗竭,但此时仍是深吸一口气潜下水底,竟发觉有数名水鬼正拿着铁锥在凿船底。
作者有话要说:
原创人物:武当弟子常飞云、霍然。
导演:这欠债不还的两种后果嘛……
青书:导演,这个我清楚,不是你把债主打了就是债主把你打了!一般我不欠钱,欠钱也从来都是我打人。导演,你被打了?
导演:…………
第26章莫声谷春情初萌
武当众弟子中宋青书水性最佳,此时见那些水鬼在水底凿船也不知凿了多久,他唯恐再做拖延船底便要被凿出一个大洞来,介时武当众弟子连同两船财物都难以保全。当下深潜过去从背后勒住其中一个水鬼一刀刺中他的后心,那名水鬼未及挣扎已然送了性命,猩红的鲜血在海水中慢慢晕开了去。这样的动静立即就惊动了其他水鬼,他们彼此互视一眼握紧手中铁锥,向宋青书围了上来。海沙帮的这些水鬼长年在水里营生,一个个练地气息绵长,便是在水底憋上一炷香也能无碍,他们的武功虽了了却默契十足,专练了一套在水下施展的围攻阵法。水下阻力大增宋青书的内息又将耗竭,凭着所学的精妙武功重伤几人便已力竭,那些水鬼原本见宋青书武功了得便远远地将他困在阵中不令他出水换气,此时见他内息将尽几近窒息又同时围了上来向他出手。宋青书气息不畅此时已是昏昏沉沉,胸口被巨大的水压压地将要爆炸一般,剩下的数名水鬼执着铁锥向他刺来,他竟无力反应双目微微闭上仿佛已失了神智。
为首的一名水鬼见状忍不住眉开眼笑,将掌中铁锥狠狠向宋青书心口扎去。眼见这一锥将要取他性命,宋青书竟在此时忽然睁开双眼向他迎来,使小擒拿手猛然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折,那名水鬼吃痛地张嘴呻吟,却是连吐出一串气泡喝了半肚皮海水下去。宋青书并不迟疑再曲肘重重地撞在对方的膻中穴上,那水鬼顿时被这一撞之力撞地闭过气去。原来宋青书自知内息将尽便运起玄武定,纳气久闭得以保留一息之力,然而此次出手之后他的内息已竭,当下身形在水下猛力一跃,左足踏在对方的肩头整个人向上一纵顿时破水而出。
不等他在水面上踏出第二步,那幸存的几名水鬼已合力托举着一人紧跟着宋青书跃出水面,那人伸手扯住宋青书的脚踝合数人之力试图将他再拉回水底。宋青书左腿被制当即飞出右腿,一脚重重地踩在那人的脑门上将那人踢晕了过去。然而这一踢之后宋青书才恢复少许的内息又乱重又掉回水中。
“七叔!”生死一瞬,宋青书本能地大叫一声,使一个千斤坠急速向水底坠去。这一招但凡他使地稍迟一步,那些正等着他落水的水鬼们就要用手中的铁锥将他刺几个透明窟窿立时毙命。饶是宋青书应变奇速,此时也衣衫破损身被数创。
而在程老三的大船上,此时竟同时有五名海沙帮的好手将张松溪莫声谷二人团团围住,他们手中所使兵器非竹非木黑黝黝的全无弹性,好似一条条铁扁担。那五人同时布下阵势攻守兼备同进同出,船舱底又被洒满了海沙帮的毒盐,一时之间张松溪与莫声谷处处束手竟奈何不得他们。好在武当派的武功以绵密见长,于各派之中可称韧力无双,张松溪与莫声谷二人又是同门师兄弟配合默契,两人并肩作战坚持许久,终是摸到了那五人阵法的破绽所在突围而出。程老三眼见那五名高手都败在武当二侠之手面色突变投水而逃,其余几名奉命堵截易天海夫妇的海沙帮帮众眼见舵主逃跑也跟着翻身投入水中。
莫声谷恼恨程老三暗施辣手正欲追赶,却在此时忽然听到宋青书呼救,他脚下一顿右足重重地踩在翻倒的椅子上,那椅子吃不起力竟立时粉碎木屑飞溅四散,莫声谷身形向上一纵已然撞破舱顶跃上船头。张松溪与莫声谷方才与海沙帮五名高手交手已然将这艘大船毁了大半,此时船顶再被莫声谷撞破,整艘船顿时失去平衡向右舷慢慢沉去。这个时候便显出了莫声谷勤学苦练的一身内功,他猛然发力运气急沉,双足好似牢牢钉在了船顶一般纹丝不动,原本将要沉没的大船竟被他支撑着重又摇摇晃晃地浮在水面。莫声谷双目圆睁向水面一扫,但见两艘货船都已烧了泰半,浮在水面摇摇欲坠,水中漂着不少海沙帮帮众的尸首,武当弟子却大都在两艘货船上忙着救火少数几人则身在水中追杀海沙帮帮众。“青书!”他扬声高喊却是无人反应,“你们谁见了青书?”
“刚才还见着宋师兄在水里……”
“我下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他了,他不曾上船吗?”
“宋师兄?”
众武当弟子面面相觑七嘴八舌,竟是谁也说不出宋青书的去向。
“水底!”与莫声谷在同一艘船上的易夫人却在此时娇喝一声,翻身投入水中。易夫人话音未落,莫声谷也跟着跳了下去。
易夫人自幼在海边长大论水性远胜莫声谷,她熟知海沙帮的行事手段,见到海面上的浮尸中有几张脸孔正是她认识的海沙帮中水鬼,便料想宋青书可能因为阻拦水鬼凿船而遇险。可当她与莫声谷先后跳下水,竟是莫声谷比她更快一步找到了宋青书。如今天色已晚冷月高悬,水下更是一片漆黑,易夫人与莫声谷俱是习武之人目力过人,然而要在这样的环境下找到一个面目模糊之人对易夫人而言仍是颇有难度。可这对莫声谷却不是什么难事,他与宋青书相处多年对他的身形容貌已十分熟识,潜入水下之后他四下张望一番便注意到距货船不远处的一个正在缓缓下沉的熟悉身影。莫声谷运起内功劈波斩浪游到宋青书身侧将他拦腰抱住。宋青书重又掉回水下之后与几名水鬼又是一番生死相搏,不但血气凝滞身受数创,为避过水鬼以铁锥刺他颈项竟连发带都被挑断,待得将几名水鬼杀死,他本人也已失去神智再无力挣扎出水。莫声谷不敢耽搁使巧力捏开宋青书紧闭的唇齿渡了一口气给他,双足猛然发力强提内息,竟在水下运起梯云纵轻功搂着宋青书瞬时冲出水面,不等两人再度下坠,莫声谷双足互点借力上纵飘然落在货船的甲板上。
方振武个性粗豪又有些鲁钝,此时见莫声谷抱着宋青书急吼吼地跳上货船,当下如鬼摸头一般傻乎乎地嘟哝了一句:“哪来的姑娘?”
宋青书年方十五生得劲削秀异正是雌雄莫辨的时候,此时又披散着一头长发,只凭一个模糊的轮廓的确很容易被误认为女儿身。武当众弟子见宋青书受伤颇重,哪里还不明白他们这位一直镇定自若主持大局的宋师兄此时受伤必然仍是为了保护他们?却毕竟是少年心性烦恼不扰,虽心头沉重听了方振武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再一想宋青书平日里循规蹈矩说一不二的架势,又都有些忍俊不禁。莫声谷顾不得呵斥他们,急忙将宋青书扶起伸手抵住他背后的神堂穴,将一身内力源源不绝地灌入他周身百脉,过不多时宋青书四肢回暖、气息畅通,微微颤动双睫连吐了几口水,呛咳着清醒了过来。武当众弟子虽都笑话宋青书竟被方振武误认成了女子,却终究与他兄弟情深见他清醒过来俱是大喜过望,当下一拥而上连声叫“宋师兄”。宋青书根本说出话来,只狼狈地一边大口地吐水出来,一边摆着手示意自己无碍。
不久之后,张松溪将围攻他与莫声谷的海沙帮五名高手全数缚住与易天海一同回到货船,开口问道:“大伙都如何?”
宋青书自顾不暇,便由常飞云回禀道:“除了宋师兄,只有几名弟子受了轻伤并无大碍。船上起火前宋师兄已令我等用油毡盖住粮食布匹,如今只是受了些潮。只是两艘货船都损毁甚重,船老大说必须将船只拖回码头修理之后才能启程。”
“不行……咳咳……”不等张松溪拿定主意,宋青书已经强压下咳嗽挣扎着出声。“海沙帮,人多势众……我们若是回去、便是自投罗网!”话刚说完又是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唬地莫声谷急忙轻抚他的背脊帮他顺气。借着月光从侧面看宋青书,那苍白的脸乌黑的发,白的透如美玉黑的沉似乌木,莫声谷平静的心头莫名地一跳,颇有些心猿意马地想着若是青书果然是女儿身,那便……便如何?莫声谷猛然一怔暗道一声惭愧,急忙收回手掌站在一旁刻意避嫌。武当派乃道家门派,道家修为讲求道法自然顺应天时,而阴阳交合亦是顺应天时之意,是以莫声谷发觉自己春情初萌并不觉有错,只是对着师侄的容貌描摹心仪之人未免有些为老不尊了。恍恍惚惚又回想起方才在水下渡的那口气,那双唇不但冷地让他心惊肉跳,原来还软地不可思议,若是女子……该死!莫声谷再度回神,狠狠咬去双唇间仍沾染着的那丝若有似无的旖旎触感,他知道他是时候考虑终生大事了!
听宋青书这么一说众人都沉默了下来,易天海夫妇原是海沙帮中人神色更为尴尬,易天海沉吟许久终是咳嗽两声,言道:“张四侠、莫七侠,此事愚夫妇二人事先绝不知情,二位大侠若是仍信得过我夫妇二人,易某愿为两派化解此事。无论程老三如何,海沙帮绝不愿与武当结怨。”
张松溪闻言急忙安抚易天海道:“易大侠何出此言?贤伉俪品行侠义江湖中早有定论,我等岂会生疑?适才程舵主提到那一成佣金,张某只怕今日之事其中另有隐情。”张松溪心中隐约有个模糊的想法,只是一时仍未悟透其中关窍。
正当他们进退两难之时,海面上竟又传来一个熟悉而又焦急的呼声。“前面可是武当派的货船?在下武当冯默之,四师叔、七师叔,你们在吗?”不一会,三艘桅杆高立的货船自海平面的另一头浩浩荡荡地驶入他们眼帘。
张松溪一见冯默之出现便好似明白了什么,深邃的眼神在月色下微微一闪,扬声令道:“回泉州!”
“不是有危险吗?”莫声谷连忙发问,武当众弟子亦同时好奇地望住张松溪。
“青书,你明白吗?”张松溪并不急于回答,反而将莫声谷的疑问推给了宋青书。
宋青书显然是明白的,海沙帮在泉州势力甚大,买卖之前武当与海沙帮只是略起嫌隙,冯家便不敢过问,更何况今夜海战之后武当与海沙帮已将争斗摆到明面上?冯默之既然能堂而皇之来接应他们还接应地那么及时,只怕在泉州已无海沙帮立足之地。“还是要多谢冯师弟了。”见莫声谷与其余武当弟子仍旧神色懵懂,他疲惫地叹了口气续道,“七叔,大伙都累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这一句莫声谷听懂了。莫声谷自知论才智自己绝不如张松溪,既然四哥说可以回泉州想必已无危险。他不再多言,将已耗尽真气元气大伤的宋青书抱起负在背后向冯默之的货船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