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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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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和见张无忌这般清楚他与朱元璋之间的情义,已是心中生惧。然而他既然十分信服朱元璋,万难为求脱身来出卖他。他心知今日断无幸理,连喊两声:“弟子冤枉!”竟猛然自靴筒中抽出一柄匕首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此时范遥正站在汤和身侧,见汤和以死明志,他急忙出手劈在他的后颈,将其打晕。武林中人一向佩服不惧生死的好汉,汤和这般烈性,范遥已隐隐信了他所言,当即向张无忌求情道:“教主,汤和为人忠义,想必不会出卖教主。”

张无忌却只冷哼一声道:“他是忠义,可却并非对我忠义,甚而并非对明教忠义!”如今堂上众人是逍遥二仙、是五散人,是殷天正父子,各个俱是张无忌的亲信,是以他说话更加无所顾忌。“明教义军日渐势大,可我明教总坛对义军的控制却是极为乏力。这朱元璋更是尤为不安分,我看是留不得了!”

哪知朱元璋与明教义军首领交好,自己又有用兵之才,被张无忌提拔至明教总坛后又刻意结交杨逍等人,此时张无忌透露杀意,杨逍竟是第一个为朱元璋求情。“教主,杨某愿一力担保,这朱元璋对我教忠心耿耿,绝无叛逆之心!依属下之见,却是白莲宗首领韩山童行事愈发张狂,教主不得不防!”

杨逍此言一出,五散人各个面露附和之意。这次张无忌大婚,喜堂不曾摆在白莲宗所在的汴梁却是摆在了弥勒宗所在的安庆,众人俱以为张无忌已然心知提防韩山童,不想他的矛头竟仍对准了行事为人一向恭敬的朱元璋,教人捉摸不透。

张无忌见朱元璋这般得人心,已是心中惕厉。原着中,主角张无忌原是受了朱元璋的设计才自动卸下了教主一职,带着赵敏归隐。可他当时读到这一段,便已心知这是作者好心给了主角一个体面的退场机会。试想明教义军打的正是鞑子,可明教教主偏偏给鞑子郡主给迷住了,要娶她为妻,甚而将来扶她上后位,谁能心服?今日他若是与赵敏情缘未了,如原着主角一般把持不住,随了赵敏而去,想必用不了多久,这个深得人心的朱元璋便该夺他的教主位了。然而张无忌因受原着剧情影响,久在江湖打转,在义军中的威望不高,如今犹能牢牢控制义军多半依仗教主名分和徐达常遇春二人对他的忠心,这个时候却是万万不能与杨逍等人生分了,自折臂助。他见众人皆反对他杀朱元璋,又思及朱元璋已调离弥勒宗义军许久,对义军影响不大,便也不再一意孤行,只叹道:“冷先生,这汤和该如何处置便由你做主罢!”汤和虽有过错,张无忌却实无他与元兵勾结的证据。而以他的过错,也是罪不及死,张无忌也无心过问他的下场。说完这句,张无忌却是不免有些心淡,当即起身向后堂走去。

殷天正担忧外孙,急忙给儿子使了个眼色。殷野王心领神会,急忙快步追上了张无忌,陪着他向厢房走去。张无忌这一日先是婚事被破坏,后又发觉对明教的掌控出现问题,到此时已是疲累不堪,是以一回到房间便忍不住伸手捂住肩头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殷野王见状急忙扶住他在桌边坐下,又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

张无忌生性冷傲,虽感动于殷野王对他的照顾,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只低声道:“多谢舅舅。”

殷野王与张无忌相处已久,也习惯了他的冷淡。只见他的目光一扫这房间内的龙凤喜烛与鸳鸯锦被,忽然长叹一声道:“无忌,如今你与周姑娘的婚事弄成这副模样,究竟有何打算?”顿了顿,他又跟着补上一句。“这位周姑娘临走前将你恨地咬牙切齿,亲手毁了凤冠霞帔,誓要一雪今日之辱呢!”

张无忌见殷野王神色诡异,似对周芷若并不满意。他心思一转,当下顺着对方的话音叹道:“不瞒舅舅,无忌如今也是六神无主。我是男儿丈夫,义父、明教、天下,哪一个不比儿女私情来得重要?芷若她这般脾性,半分不能体谅于我……”

张无忌这般所言殷野王顿时满面喜色,只将折扇在掌心一敲,诚挚劝道:“无忌,大丈夫何患无妻?如周芷若这等女子刁蛮任性,便是娶进门也是个悍妻!”

张无忌垂下眼帘悄无声息地掩去眼底的一抹揣测,许久才道:“我与芷若的婚约原是义父亲自做主定下。”

“你义父要你娶你便听话,如今舅舅不要你娶,你又肯不肯听?”殷野王当即问道。

张无忌哑然失笑,只道:“男大当婚,至少芷若待我原是一片真心。”

“真心?”不料,殷野王听了却只是一声冷笑。“真心便了不起吗?今日她可以为了真心逼你不理义父,非娶她不可;明日她便能为了真心杀光你身边的女人,令你骨肉成仇!”

张无忌心知殷野王这番话是牵起了心头旧恨,并非糊弄于他,当即伸手扯住他的袖子低喊了一声:“舅舅?”

殷野王神色一顿,即刻收敛心情,只道:“无忌,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本是平常。正所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如周芷若这等醋坛子,你多看旁人一眼,她就要跟你拼命!”

张无忌却是毫不在意,只笑道:“世间女子原就各个如此。这不吃饭的女子有,不吃醋的绝然没有。”

“谁说没有?”殷野王鄙视地望了张无忌一眼,似乎对外甥对女人的了解十分瞧不上。“你表妹便不会吃醋。”

张无忌心下一跳,当即问道:“阿离?”殷离的死,张无忌至今不曾想到该如何与殷野王分说。此时听闻殷野王提起她,不由一阵心慌意乱。

哪知殷野王听到殷离的名字,面上便闪过一抹厌恶,即刻回道:“这等逆女,害死庶母,累死母亲,还提她作甚?你的表妹却也不止她一人!”殷离杀死二娘,累得母亲自尽时殷野王也不过是正当壮年。他一连死了两个老婆,却也没有当鳏夫的意愿,这多年过去,早已另娶新妇,生儿育女,张无忌的表妹的确不止殷离一人。

张无忌此时已隐隐明白了殷野王与他说这番话的真正用意,却仍是缓缓问道:“舅舅的意思是……”

殷野王向着张无忌神色和蔼地一笑,语重心长地道:“无忌,舅舅这般所为虽说是为了自己,却也实在是为你好。你四表妹与你年岁相当,又知书达理贞静温婉。他日你登基为帝,广纳后宫,她也必能如唐太宗的长孙皇后一般贤德。”

张无忌缓缓地闭了闭双眼,他并无意称帝,可他身边的亲人却已开始惦记着这皇后之位与外戚的权位。他无声地长叹一声,低声言道:“舅舅,无忌并无意为帝。”

殷野王闻言面色即刻一沉,即刻起身嚷道:“你是说真的?那什么三权分立,你是糊涂了吗?好好的皇帝你不做,要说什么让天下百姓做主,他们懂什么又凭什么?明教义军为你出生入死,求的是封妻荫子,你不当皇帝,他们的血岂不是白流了?”

张无忌又是一叹,坚持道:“无忌只知这三权分立之法方是结束这中原大地治乱轮回的良方,更是我明教建立这万世不拔之基业的唯一道路。有功于天下百姓的明教义军,我自有安置之法,绝不会令他们的血白流。”

殷野王却问道:“纵然你能安置义军子弟保他们一世富贵,你能保他们的子孙后代世代富贵吗?”他见张无忌面露迟疑,也是一叹,再接再厉地劝他。“无忌,你还年轻。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张无忌也知这是个水磨功夫,殷野王的思维已成定势极难改变,又心量狭小不肯让权,此时再争下去也不过是徒伤舅甥情分,当即言道:“舅舅,如今这鞑子尚未退走,妄言将来也是为时尚早,先过了眼下这一关罢。”

殷野王见张无忌避而不谈与表妹联姻,又不肯松口这三权分立之事,也是心中淡淡,只拍着他的肩最后言道:“无忌,舅舅知你凡事自有主张,可你也别忘了如今明教并非由你一人说了算。”说罢,他满是失望地瞥了张无忌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张教主,还能坚持不?

无忌:我觉得,我应该还能坚持一下,求更多金手指!

导演:…………

第137章历史不可逆转

喜堂上一番热闹,很快便传入武当派的耳中。张无忌毕竟是张翠山之后,武当诸侠各个心系于他,是以隔了不久便带着宋青书联袂前来探望。然而武当诸侠各个方正,纵使劝说也不过是要张无忌秉公处置,不可偏听偏信冤屈了好人。这样的一番话,张无忌又如何听得进去?好言好语地与武当诸侠聊了两句便推说伤势未愈精神疲乏,准备歇息了。武当诸侠亦知明教事务他们并不方便插手,听闻张无忌这般所言便告辞而出。

宋青书与张无忌情分不深,这次前来探望不过是敬陪末座,话都不曾与张无忌聊上一句。哪知他刚要走,张无忌竟又喊住了他。“宋师兄,请留步!无忌还有些兵法上的事,欲向宋师兄讨教。”

宋远桥闻言,即刻扭头吩咐道:“如此,青书,你便陪着无忌罢。”

宋青书无奈地低叹一声,令了宋远桥的命令,满是不情愿地返回了张无忌的房间。

兵法之事,天赋的重要性远远大于后天的努力。张无忌说要讨教兵法,也不过是个借口,实则是想试探一番宋青书对朱元璋此人的看法。他见宋青书在自己身前坐定,便含笑问道:“今日之事,宋师兄怎么看?”

宋青书自然也已猜到张无忌要说的必然不是兵法,却也并不意外张无忌转换话题。宋青书精通兵法,自然知道赵敏带来了五百名元兵,绝无可能躲过明教义军的巡查,这汤和十有八九是与赵敏勾结了。然而真正让他意外的是,张无忌竟无力彻查此事。只见他微微蹙眉,隔了一会方轻声回道:“若要彻底掌控明教义军,只凭一个教主之名恐怕是鞭长莫及。”此事,他上一世便已看得分明,只是那时张无忌一颗心全挂在赵敏的身上,对明教的基业却是毫不在意。他死以后在武当山上又见张无忌,那时张无忌已与赵敏喜结连理,瞧他的神色平和,想来也并无遗恨。只是眼前的这个张无忌既有雄心壮志,宋青书瞧在五叔的面上总要略提一句。

回想方才喜堂上的一幕,杨逍、范遥二人是明教左右使,在明教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他们一个看不透汤和的苦肉计,一个又被朱元璋花言巧语所欺瞒,反而仗着在教中地位处处摆老资格,张无忌虽对他们仍然客气,心中却已很是腻味。殷天正年纪老迈,殷野王虽有心计,却又眼界不深。张无忌非但对义军的控制不力,便是身边也没有多少得用的人手。然而张无忌在武当山上见过宋濂之后,便已吩咐常遇春暗中寻找他所知的一些明初文武功臣,等找到他们方可慢慢着手让他们逐渐顶替杨逍等人在教中的事务及地位,甚而借助他们之力慢慢控制义军。此事,张无忌早有成算,便只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多谢宋师兄提点。”又单刀直入地问道,“听闻朱元璋此人宋师兄也曾有一面之缘,不知宋师兄对他看法如何?”

宋青书沉吟片刻,老老实实地道:“枭雄之才!”

张无忌见宋青书的神色间略有迟疑,便又笑着说道:“宋师兄有话不妨直言,你我同门兄弟,没什么是不能说的。”

张无忌待他这般殷勤,宋青书却也并无自得,又迟疑了一阵方略带疑惑地问道:“为何偏偏是朱元璋?”方才喜堂上,杨逍至少有一句话是说对的。如今明教义军中韩山童最为势大,行事也最是张狂。这次张无忌成婚,他非但自己没有到,便是儿子也没有到,只派了他军中的一名微末小将带了贺礼前来道喜。

宋青书有此一问,张无忌的神色愈发诡异,隔了一会方低声言道:“若是我说,在上一世最终是他得了帝位……”眼见宋青书勃然变色,张无忌再接再厉又添上一句。“而与他争夺天下的最大对手,不是元廷,是……陈友谅!”

宋青书猛然一惊,登时站了起来,直直地望住张无忌。

张无忌见他面无人色,便又续道:“宋师兄,你以为你救了七叔,便仅仅只是救了七叔?一切都变了!从你杀死陈友谅的那一刻起,我们眼前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张无忌的这番话,宋青书却并不害怕,他毕竟不是未来的人,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没有所谓的“历史不可更改”的敬畏。真正让他害怕的,仅仅只是张无忌。宋青书沉默地望了张无忌半晌,忽然言道:“你究竟是谁?为何会知道这么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纵然上辈子的张无忌与他一般重生,也不会将性子彻底改变判若两人。可若不是原来的张无忌,他又为何知道那么多?

张无忌见宋青书如此纠结于他的身份,不禁哑然失笑。“宋师兄,你应该很清楚,只要你不曾行差踏错,我绝不会将你前世所为说出去,你怕什么?”

宋青书见张无忌始终不肯吐露实情,却也不再坚持追问。他自己便是重生了一世,深知天机不可窥测,对张无忌的诡异来历接受地却也比旁人更快些。隔了一会,他深深地喘过两口气,沉声道:“那么,你又在怕什么?朱元璋又如何?陈友谅又如何?我能杀了陈友谅,你便压不住一个朱元璋?要如何当一个名副其实的明教教主、义军首领,甚而将来主宰天下,你应该比我清楚。我这个当师兄的,帮不了你什么。”

宋青书此言一出,张无忌登时静默了下来,这才发觉自己原来是过于焦躁了。一次次陷入原着剧情却不能做出分毫改变,对明教和义军的控制愈发乏力,都让他心头烦躁,唯恐最终也要无可奈何地走上原着主角的旧路。而纵然他最终排除万难取得天下,三权分立之法也毕竟从未在这片土地施行,如今只是略提一句便已有诸多反对之声,倘若真正施行了前方又会有多少困难在等着自己,张无忌更是毫无头绪。张无忌知道,自己终究是有些慌了。此时被宋青书一语道破心中迷障,他只觉豁然开朗,难得语出诚挚地道谢。“多谢宋师兄提点。”怎知宋青书竟微微侧身,不肯受他的礼。

张无忌心知宋青书对他始终心有芥蒂,他也不以为意,反而极为好奇地追问。“我与宋师兄情谊寥寥,宋师兄当真心甘情愿不与我争?”

张无忌这一句问地轻描淡写,宋青书却是深知其中的厉害。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宋青书无心争夺天下,更不愿为了一己之私与张无忌同室操戈连累百姓。然而武当派毕竟势大,他日张无忌夺取天下,能不能容下武当派却只在他一念之间。张无忌生性聪颖,宋青书自知花言巧语绝难瞒过他,不由轻声一叹,答道:“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最明白的便只有一件事。人最要紧是得看清了自己,有些事能做到,有些事做不到。”

宋青书这般无遮无掩诚恳老实,张无忌却是愈发觉得有趣,又问道:“宋师兄便对我这么有信心?”

“若是有朝一日朱元璋或是旁人胜过了你,我也一样会支持他。”宋青书神色坦然地望住张无忌,目光清澈、通透,犹如一潭净水毫无遮掩地映出这世间一切善恶美丑。“不是因为你,无忌。不是因为五叔,也不是因为武当,只是因为天下百姓。我但愿你所说三权分立之法不是骗我的。”

宋青书这般所言,张无忌对他再无半点存疑,当下告罪道:“宋师兄,无忌曾听过一种说法,叫做‘历史不可逆转’。何谓历史?发生过的事,便是历史。朱元璋注定要当皇帝,我要拦着他挡着他,便一日都不能放松;我要改变这天下格局,也一样一日不能放松。若是因此而委屈了宋师兄,唯有请宋师兄见谅,因为我别无选择。”

张无忌这般所言,宋青书却只是微微一笑,暗自心道:倘若历史当真不可逆转,武当派又如何能有今日之气象?张无忌又为何这般处处与他过不去?

张无忌也好似发觉了自己话语中的破绽,神色间不免略显尴尬。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跟着补上两句:“同样的,七叔原本注定要死,他这次没有死在你的手上,不代表日后不会死在你的手上。宋师兄若要摆脱宿命,保七叔平安,就要多多费心了。”

这一回,宋青书却是实实在在地听了进去。事关自己心系之人与事,无论张无忌还是宋青书,都难免乱上一乱。

第二日,武当派也终于辞别张无忌与一众明教弟子,启程返回武当。宋青书却并没有与武当诸侠同行,海沙帮的张士诚请武当派出面为丐帮与海沙帮说和,武当诸侠思来想去最终决定令宋青书随莫声谷去一趟杭州。武当诸侠这般安排并非瞧不上海沙帮,而是宋青书在武当的地位稳固,如今也正是时候逐渐放权给他,等他能熟练处置门派之间的交际事宜,再接任掌门便万无一失了。武当诸侠一片苦心倾力栽培于他,宋青书自然不会不明白。然而他心中有鬼,一想到要与莫声谷同行竟是一惊,下意识地望向了俞岱岩。

俞岱岩心领神会,即刻表示要一同前往。哪知宋远桥等人却是各个反对,俞岱岩此时虽说早已痊愈,可毕竟曾筋骨俱废卧床多年,自安庆前往杭州一路舟车劳顿显然过于辛苦。武当七侠情同手足,自然不愿俞岱岩劳碌。他们不知个中内情,只当俞岱岩疼爱莫声谷与宋青书,放心不下他们处置门派之间的纷争,竟连最为疼爱儿子的宋远桥也笑着劝道:“三弟,七弟和青书都大了,他们知道分寸的。”

俞岱岩闻言只是一阵无语,他心知同行之事不可强求,便又拉过了莫声谷嘱咐道:“青书是你师侄,好好照顾他!”他语调虽低,却已是神色俱厉。俞岱岩这次与莫声谷相见,便按与宋青书说定的计划私底下向莫声谷建言早早成亲,可莫声谷却只含糊而过,显然从没想过这回事。如今眼见莫声谷与宋青书又要朝夕相对,俞岱岩不禁焦急万分,唯恐他们相处日久,这叔侄之情慢慢就变了味。

莫声谷自然也明白俞岱岩的言下之意,这便郑重其事地回道:“三哥且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小弟便是拼了性命,也定然不会令青书有损。”

莫声谷性格刚毅,从来都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武当诸侠虽觉俞岱岩过分忧心,却也感动于莫声谷对侄儿的爱护,各个拍着宋青书的肩背要他孝顺七叔,唯有俞岱岩与宋青书本人是有苦难言。宋青书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复杂,只怔怔地望着七叔半晌无语。上一世,他也曾求而不得,那份感情是那般地激烈与痛苦,他连遮挡掩饰亦是无能为力,最终只得万般狼狈难堪地任人品评笑话。七叔如今这般若无其事,又需要多大的定力与节制?俞岱岩却只是叹息,宋青书是他侄儿,莫声谷是他七弟,他手心手背都是肉,只在心中暗道:早知今日,早知今日便不该令他们叔侄这般亲近!

有了俞岱岩这一番敲打,莫声谷与宋青书二人一同前往杭州的这一路上可谓是安静守礼规行矩步,竟看得同行的一众丐帮弟子都误以为他们叔侄是闹了别扭。只因这几年战事频繁,一路上多为荒村野地,这一日又在一处废弃的村落暂宿,丐帮弟子四下搜寻了一番,最终只在小溪中捞起了几条小鱼得以果腹。夜间用膳时随行的丐帮弟子孙宗顺手将一条烤鱼递给了宋青书,宋青书方才道了声谢,尚未伸手去取,原本闭目盘膝坐在一旁的莫声谷忽然睁开双眼,沉声道:“青书怕腥,给他烤个馒头便是。”

孙宗急忙低头称是,宋青书却是心下一恸,这烤好的馒头是再也难以下咽。他是重情之人,所以上一世时即便明知周芷若心系张无忌却仍待她一心一意,只以为终有一日她会感动。即便重生一世,看清了周芷若真正的品性,他也无论如何都弄不懂为何她便能做到永远对他心如铁石。如今他对着七叔,明知七叔待他的情义却不能回应,七叔待他愈是好上一分,他便愈是愧疚难受坐卧不宁。

莫声谷不知内情,见宋青书食不知味只当他是旅途劳顿,只心中计算路程,算到再过两日便可抵达城镇歇息,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眼见天色尚早,他走上前来向宋青书言道:“随七叔出去走走。”

七叔有命,宋青书自然无有不从。两人并肩走出破屋,只见这村落之内一片黑沉渺无人烟,田地亦早已废弃荒芜。盈盈冷月下,竟有骷髅白骨散处长草之间,鬼火随风飘摇,说不出地诡异寥落。莫声谷无声地望了一阵远处的鬼火,又看了看砖墙上早已转为灰色的陈旧血迹,忽然长叹一声,低声言道:“但愿这次赶走了鞑子,天下百姓再不用受这战火之苦。”

中原大地虽说富庶,可每隔百年便有战火席卷天下,世人津津乐道于英雄豪杰纵横驰骋问鼎天下的千秋功业,又何曾多看一眼这十室九空骷髅白骨的惨状?宋青书不愿与张无忌相争,便是不愿再多流无谓的鲜血。他出身道门,若非为情所困,本是天性淡泊。万里江山看着雄浑广博,可到了最后,谁又不是黄土一抔?听闻莫声谷这般所言,宋青书不禁回道:“会的七叔,一定会的!如今有武当派、有明教,日后还能有丐帮、海沙帮、五大派,我不信我们便跳不出这轮回!”

莫声谷闻言,亦是微微一笑,他见月光之下,他的侄儿神清骨秀,终是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他的额角,忽然笑道:“弃捐忽复道,努力加餐饭。”

宋青书也知自己最近是有些挑食,只是这出门在外却也是难免。听莫声谷这般打趣他,他的面上顿时一烫,只气急地嚷道:“七叔!”

回应他的,却是莫声谷快意的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

如雪:我喜欢你!

青书:多谢错爱!

奇氏:我喜欢你!

青书:多谢错爱!

七叔:我喜欢你!

青书:我为人重情,吃不香睡不稳啊!

导演:宋少侠,你自己有没有觉得有问题啊?

第138章两帮和谈

易天海夫妇抵达丐帮杭州分舵时,丐帮弟子正在莫声谷的授意下以打狗阵围攻宋青书。因是武艺切磋,宋青书手中的含光已被换成了一柄木剑,木剑上沾满了白色的石灰,布阵的丐帮弟子但凡被他手中木剑打到一下,有白色石灰留在身体的致命之处,便自动退出打狗阵由其余弟子接手补位。而丐帮弟子手中的兵刃却只裹上了厚厚的麻布,即便击中宋青书也绝不容许他有片刻歇息。易夫人亦是武林中人,更加见识过丐帮弟子对她海沙帮使这打狗阵,心知这打狗阵极是难缠,一旦发动,若非将敌人杀死杀伤便绝不止歇。故而陷入阵中必须及早使轻功脱身,否则早晚被这阵法活活耗死。此时见宋青书以一柄木剑与源源不断涌来的丐帮弟子对阵,许是对阵已久,只见他的额上俱已沁出细密的汗珠,她不由高声提点道:“青书,切莫恋战!”

身在阵中的宋青书闻言却是只是微微苦笑,将目光转向了板着脸立在一旁的莫声谷。他这稍一分神,肩头后背同时挨了一下。感受到兵刃砸在身上的痛楚,他急忙收神回来只管专心应敌。眼见有三名丐帮弟子同时向他冲上,宋青书想也未想地便使出惊鸿刀法中的一招“大海无量”,刀风所至,瞬间劈翻了那三人。易天海见宋青书的这一刀刀势凌厉气劲霸道,已得惊鸿刀法之精髓,不禁微微扬眉,显然颇为自得。哪知莫声谷却忽然拧眉,将手中扣着的一颗小石子弹出打中了宋青书手中木剑。

莫声谷这一下便好似一个宣布停手的命令,宋青书与丐帮弟子同时停了下来,立在原地。莫声谷沉着脸几步上前,先训斥宋青书。“方才那一招为何不用‘分花拂柳’?你气海有损内息不足,遇上这等一时难以脱身的情况,更该处事冷静节省内力。”说完这两句,他又转向被宋青书劈翻的三人。“打狗阵法以多敌少最忌急躁,方才你们为何不依阵法而动,反而脱阵而出向他出手?他伤了你们三个,整个打狗阵便显露破绽。你们轻举妄动,可知将使整个阵法功败垂成?”

莫声谷眼光老辣,所指出的错误确为丐帮弟子与宋青书的不足之处,是以他们皆是低头不语。莫声谷缓缓地扫了他们一眼,并不体谅师侄已与丐帮弟子对阵超过一个时辰的辛苦,只厉声喝道:“再来!”

眼见宋青书又与丐帮的打狗阵战成一团,易天海这才上前来感慨地道:“莫兄弟好一片苦心!”他是海沙帮第一高手,自然知道莫声谷这番所为的用意是在训练宋青书遇敌对阵时临危不乱出手精准,训练丐帮的打狗阵发挥最大的威势。

却是易夫人见宋青书虽说出手愈发迅捷轻盈,每出一招便是最佳的伤敌效果,绝不花费半分多余之力,可自他身上不断淌下的汗水也已逐渐湮湿了后背,不禁心疼地叫道:“凭青书的武功,可以破阵不就行了?非要这般耗他的内力,你们男人忒地狠心!”

怎知她话音方落,易天海与莫声谷便已异口同声地言道:“青书我是惊鸿刀法武当派的传人,岂可轻忽?”易天海与莫声谷这般气味相投,易夫人即刻心知宋青书今日是别想轻易脱身了。她不忍多看,不由轻叹一声,在丐帮弟子的陪同下转身向大厅内走去。

易夫人在大厅中一等便又是一个时辰,莫声谷与丈夫谈笑风生地相携而来,宋青书却并不见踪影。易夫人料知宋青书经过一番苦斗之后,必要歇息一番,也不费心多问宋青书的情况,只管听莫声谷与易天海二人各自以丐帮与海沙帮的立场进行交涉。

如今丐帮占着浙江、海沙帮占着江苏,明教义军夺下河南与安徽,其势力正往江苏与江西扩张,同时又有元兵在山东虎视眈眈,无论是于丐帮抑或海沙帮皆是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海沙帮与丐帮恩怨已久,莫声谷与易天海在安庆定约,以他日赶走鞑子的功劳多寡定天下第一帮的名分归属,江湖儿女一言既出如白染皂,是以这两帮恩怨且可暂放一边。却是涉及这两帮势力的划分,极为敏感。

易天海心中本与莫声谷同一心愿,不欲两帮再起兵刀,将仇越结越深,便低头看了一阵地图,坦言道:“我海沙帮当年在湖州与元兵几经血战,若能拿回湖州告慰历代亡灵,与丐帮的恩怨庶几可为。”说罢,他不由微微苦笑。湖州紧邻杭州,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果然,不等莫声谷答话,立在莫声谷身后的丐帮弟子已然破口大骂:“海沙帮失了湖州原是尔等无能,还敢腆着脸来要?”

“住口!”莫声谷听不入耳,当即一声断喝。太湖地处险要,然而丐帮在太湖的势力仅有湖州、嘉兴两处远不如海沙帮在太湖的气象,无谓做这意气之争。莫声谷亦低头看了一阵地图,心中隐约有个打算,便开口言道:“易大哥此次前来心中必有成算,你我兄弟不妨开诚布公,小弟也好早做打算。”

易天海此行是依了张士诚的命令而来,自然是早有准备,当下指着地图侃侃而谈。太湖原就大半地处江苏又紧邻苏州,海沙帮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然而丐帮弟子见易天海的手指沿着太湖划上一圈,不止将湖州划了进去,连嘉兴也被砍了一半,却只不住冷笑,显然是寸步都不想相让。

却是莫声谷见海沙帮的注意力只在太湖,心中不由一松,只含笑问道:“易大哥,海沙帮如今在福建的势力如何?”当年武当派前往泉州行商,亲历海沙帮在泉州的势力被当地商户逼走。如今多年过去,也不知海沙帮在福建还有几多势力。

泉州号称光明之城,原本是海沙帮在福建最重要的据点,更是海沙帮的钱袋子之一。然而多年前海沙帮因开罪了商户退出泉州,在福建的势力便只剩下宁德一处,已是苟延残喘成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之地。如今听莫声谷提起福建,易天海的眉心不由一跳,当即问道:“莫帮主是想以我帮在福建的势力交换湖州?”

莫声谷微微而笑,尚未及答话,大厅外便又传来了宋青书的声音。“便是以整个太湖为交换亦无不可,然而长兴却必须在丐帮手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宋青书早已沐浴更衣,如今换了一套蔚蓝长袍大步走了进来,他肤色白皙英气勃勃,穿这一身让人瞧着极是清爽悦目。易天海与宋青书亦有师徒名分,知道他尤擅兵法,不由笑道:“此话何意,你且细细道来。”

宋青书也不推辞,径自走上前来,指着太湖言道:“太湖占地数百顷,湖中岛屿山峰林立,极易隐匿行藏。若是由丐帮与海沙帮分割而治,人手叠障号令不明,易使元兵趁虚而入从中挑拨。海沙帮对湖州念念不忘,丐帮又愿意退让一步,不妨将整个太湖双手奉上。长兴乃是冲要所在,兵家必争之地,丐帮弟子在此驻守,海沙帮稍有异动也逃不过丐帮耳目。张帮主既然诚心与丐帮握手言和,想必这个要求他不会拒绝。至于丐帮要在福建占多少好处,你们只管去谈,武当派绝不插手。”说罢,他便又退了下来,坐在一旁,随手端起茶碗。

宋青书的这番话,丐帮却并不买账,坐在一旁的冯长老见莫声谷不置可否,心知宋青书在莫声谷心中分量不轻,再也坐不住,只皱着眉头言道:“海沙帮占了太湖,他日挥兵南下要取我杭州分舵,我帮拿什么抵挡?”

宋青书闻言却只是诧异地望了冯长老一眼,反问道:“难道海沙帮与丐帮握手言和竟是假的?”

冯长老被宋青书堵地一窒,隔了半晌方粗声粗气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宋青书洒然一笑,只道:“冯长老若是这般心意,这和谈之事不谈也罢。”

宋青书此言一出,冯长老即刻哑口无言。

莫声谷见状,急忙出言道:“冯长老,所谓君子坦荡荡。我帮既决定与海沙帮和谈,往日恩怨便该暂且放在一旁。我帮拿出诚意,想必海沙帮亦会投桃报李。”说到此处,他的神色不禁微微一顿,又傲然道。“况且如今天下离乱,丐帮既已决意起义抗元,这眼界又岂能只放在一个太湖?”丐帮有力无财,海沙帮有财无力。福建于海沙帮已成鸡肋,而丐帮有武当派助力若能拿下泉州,这使丐帮苦恼多年的钱财一事便可迎刃而解。同样的,海沙帮若是占了太湖,在江苏的势力便能彻底稳固下来,这个办法原是两全其美。

易夫人察言观色,见莫声谷与易天海二人的神色皆已松动,顿知宋青书的建言十有八九能实现,不由笑道:“不愧是武当弟子,这四两拨千斤的手段使地出神入化。”

宋青书听易夫人夸他也并不自得,只拱手道:“不过是在其位忠其事,两帮请武当派前来化解恩怨,我若无计可出,岂非让人看了笑话去?”其实宋青书心中另有一计,使丐帮与海沙帮握手言和携手合作组建义军。若能将福建、浙江、江苏三地连为一处,便可合力徐图山东。然而这条建言连莫声谷亦不看好,只道丐帮与海沙帮恩怨过深不可勉强。宋青书见莫声谷都不点头,也只得作罢。

有宋青书一言拨云见日,莫声谷与易天海皆松下心神,又花了数日定下大略章程,便约定于下月初十泛舟太湖与张士诚会盟。

初十之期转瞬便至,莫声谷与宋青书携数名丐帮弟子于长兴上船,不久便见着了海沙帮停驻在湖心的大船。相比丐帮这艘不过二百料的小船,海沙帮的货船显然大了数倍不止。驾船将莫声谷等人送至的舵手原本就在太湖一带以捕鱼为生,见到海沙帮的这般气势,也不禁微微一叹,向莫声谷低声言道:“帮主,这海沙帮以贩卖私盐营生一向富贵,我帮在水上的势力大不如他。”

莫声谷心知他决意让出湖州、嘉兴两地帮中弟子犹有不服,只是碍于他是帮主不敢言声。此时听闻那舵手一叹,当即沉声回道:“且看来日!”他话音一落,便运起梯云纵轻功,径自跃上了海沙帮的大船。

宋青书与数位丐帮弟子紧随其后,也跟着跃上了大船。宋青书多有跑船的经验,方一上船,便已隐约发觉这船身比起其他船只吃水更深,好似船上放了什么重物。然而他这念头只是刚一泛起未及仔细思虑,迎面便见着易天海引着张士诚向他们走来。多年来,莫声谷与宋青书二人多次与海沙帮打交道,对这个海沙帮帮主张士诚慕名已久,却始终都是缘悭一面。今日终于得见,只见他身材高大,着一身蜀锦长袍,莫约三十多岁的年纪,面上蓄着三络长须,瞧着极为贵气,不像一帮之主反而更像个大豪绅。

见到莫声谷率丐帮弟子上前,张士诚即刻迎上一步拱手为礼,满面堆笑地道:“早闻丐帮莫帮主之威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莫声谷主持丐帮已久,渐渐也习惯了这等寒暄场面,急忙回礼道:“张帮主客气了!”说着,又将立在他身后的宋青书与几位随他同行的丐帮八、九袋长老引荐给张士诚。

许是海沙帮与丐帮恩怨过深,张士诚待其余丐帮弟子却并不热络,反而对着宋青书好好地夸上了几句“少年英雄”,瞧着宋青书的眼神热切地仿佛宋青书是他的亲儿子一般。宋青书活了两辈子,更动听的恭维也不知听过多少,只神色克制地与张士诚互相仰慕了一番,便随着莫声谷进入船舱入座。

几人方才坐定,张士诚便已热切地招呼船娘上酒。莫声谷闻言,眉头便是一皱,急忙伸手拦住。“张帮主,这正事要紧,喝酒之事不急在这一时。”

张士诚哈哈一笑,才准备劝解两句,见莫声谷神色凝定说一不二,也就歇了念头,只沉声言道:“莫帮主既然这么说,在下自然无有不从。天海,你去后船舱拿一下地图。”

陪坐一旁的易天海闻言却是即刻诧异地望了张士诚一眼,这等小事哪里需要劳动他呢?然而张士诚吩咐完这句便已转头与莫声谷谈笑,易天海虽觉心中怪异却仍是起身走了出去。宋青书冷眼旁观,见这张士诚才与七叔说了几句话便已笑了数回,言谈文雅谦卑,显然极懂如何讨人欢心,也难怪易师父英雄豪气,虽明知他多有不足也始终放不下。只是再看他的眉宇间却隐隐有着几分疲倦焦虑,许是这些时日海沙帮被元兵逼迫地过狠了些。

不多时,这地图送到,两帮之主即刻言归正传。原本这太湖之地的势力划分莫声谷已与易天海大略说定,今日与张士诚相见不过是将少许细节再行斟酌,双方立下约定便是。怎知张士诚贵为一帮之主,也不知他是并不十分信任易天海抑或天性小心谨慎,只将这与丐帮拟定的合约逐条看了过去,又将这太湖之地一寸寸地丈量计算,一直谈到了月影东移,方才安心地舒了口气道:“莫帮主大仁大义,在下足感盛情。明日一早,待我选定吉时,你我共定盟约!”

张士诚话音方落,随行的冯长老已然叫道:“还等明日?”这张士诚行事拖沓犹豫不定,冯长老很是看不惯他,只恐明日又是一番磋磨。

怎知张士诚却正色回道:“海沙帮与丐帮多年恩怨一朝化解,这等大事选个良辰吉时也是应当!”说着,他又向易天海吩咐道,“天海,去吩咐一下,可以上酒菜了!”

易天海今日如小厮般被张士诚使唤了数回,早已没了脾气,一听张士诚的吩咐,即刻起身走了出去。怎知这一回,易天海竟是一去不回头。众人在船舱内枯坐许久,也不见来人。众人正觉诧异,舱门外忽然传来几下极轻的敲门声,一名海沙帮弟子神色忐忑地推门进来,向张士诚拱手道:“帮主,易舵主他……”说到此处,他又欲言又止地望了望船舱内的一众丐帮弟子,显然是事关帮中内务,不方便为外人所知。

张士诚也是一脸的疑惑,只道:“究竟何事?”

那名海沙帮弟子沉吟了一阵,忽然跪下言道:“还请帮主移步!”

张士诚见状,只得起身告罪道:“诸位稍待,我去去就来。”说着,便与那名海沙帮弟子一同走了出去。

张士诚一走,船舱中便只剩下了丐帮弟子,冯长老急忙上前向莫声谷低声言道:“帮主,我等还是先行一步,恐防有诈!”

莫声谷却只皱着眉头不住沉吟,海沙帮受元兵围剿是真,他与易天海之间的情义亦是真。倘若有诈,又究竟诈在何处?若是一场虚惊,今日他率丐帮弟子先行一步,日后丐帮在江湖上便再也抬不起头来了。莫声谷正拿不定主意,脚下的甲板却在此时隐隐发烫。

“不对!”宋青书忽然高喝一声。他话音未落,莫声谷已然拎起随他同行的三名丐帮弟子抡出船舱。

宋青书耳边只听地“砰”的一声巨响,整个人已被莫声谷揽在怀中,撞出窗外。在漫天的火光与刺鼻的硫黄气味中,他与莫声谷一同坠入了冰冷黑沉的太湖中。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张帮主,第一次出场就把两主角全坑了,爽不?

张士诚:别说了,我亚历山大啊!

第139章太湖遇险

宋青书与莫声谷二人皆识得水性,是以方才掉落湖中不久便已双双浮上水面。宋青书此时犹被莫声谷揽在怀中,他自幼便与莫声谷亲厚,叔侄二人这般亲密的接触本是平常。可这一回,他却在莫声谷的怀中止不住地簌簌发颤。宋青书这般异状,莫声谷却是一无所觉,只沉声问道:“青书,有没有受伤?”

宋青书听闻莫声谷有此一问,竟是一阵心虚,半晌都答不出话来。

莫声谷却也并不等着他的回答,手掌往师侄的身体手臂一摸发觉并无伤处便已松了口气。只听他在宋青书的耳边轻轻喘了一阵,方才低声言道:“先上岸!”

宋青书仍开不了口,感觉到莫声谷呼吸之间喷出的滚烫气息拂过自己的耳廓,他不由又是一颤。

宋青书这般反常,莫声谷不禁微微拧眉,隔了一会,他忽而福至心灵凝声问道:“你三叔要我尽早成亲,是你的意思?”

宋青书没有答话,被莫声谷揽在怀中的身体却是猛然一僵。

犹如天与地在这一刻同时寂灭,仿佛是过了千百年又好似仅仅只是一瞬,宋青书只听得莫声谷在他耳边低笑着说了一句:“很好!”原本揽在他腰间的双臂渐渐松开,莫声谷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

“七叔!”宋青书惊叫一声,一头扎入水中将堪堪沉下数尺的莫声谷托出水面。借着月光看他,宋青书这才发觉莫声谷的后背早已被这剧烈的爆炸炸地一片血肉模糊,更有一块手掌大小的木片嵌在他的后背之中,汩汩的鲜血正顺着那木片缓缓流出,至于背上和四肢上的细碎伤痕更是不可辨数,他们如今与其说是泡在湖水之中不如说是泡在了莫声谷的血水中。然而方才莫声谷直至脱力昏迷都始终紧紧护住了宋青书,非但不曾让他有任何的损伤,更不曾漏出半点呻吟。

宋青书一见这块木片插在莫声谷的后心便是一阵心慌,他不识医术,只稍稍试着用手触碰一下,失去意识的莫声谷便已痛楚地微微蹙眉。宋青书见状,当即不敢再碰,只出手点住他身上数处大穴,又取出随身带着的白虎夺命丹给他服下。做完这些,宋青书方才转头回顾,这才发觉他们乘坐的大船已被暗藏的火药炸为两截,正缓缓沉入湖水之中,水面上浮着不少被炸死的尸首,俱是海沙帮的弟子,显然为了伏击莫声谷海沙帮已是不惜血本。而早一步被莫声谷扔出船舱的三名丐帮弟子却也不见踪影,不知是死是活。海沙帮的火药虽说不如宋青书亲自配制的那般威力,可张士诚却是将这火药铺满了整个船舱底部,若非莫声谷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宋青书遮挡,怕是宋青书亦难逃重伤的命运。

宋青书心知张士诚既然有心设计丐帮,便不会只有炸船这一招。而莫声谷又是极为伤重急需救治,他也无心寻找丐帮弟子,赶忙分辨了一下方向,负着莫声谷向岸上游去。怎知他才游出不远,又有数名海沙帮的水鬼手持铁锥与匕首向他围了上来。海沙帮水鬼的本事,七年前宋青书便已领教。七年后他的武功大有精进,而眼前这五个张士诚手下的水鬼显然也比当年程老三手下的那几个更为老辣难缠。他以武当剑法才杀了两人,便被第三名水鬼瞅准空子一锥向他拽着莫声谷的左臂刺来。

宋青书心知他若松手,莫声谷沉入水中必死无疑,非但毫不躲闪,反而向前扑出,拼着受这一锥,反手一剑送入了第三名水鬼的咽喉。抵在左臂骨上的铁锥尚未及拔出,又有第四名水鬼斜刺里一刀向莫声谷刺来。宋青书即刻用力将莫声谷推出,沉肘反掌用力拍出,只听“喀啦”一声脆响,那第四名水鬼的胸膛顿时塌陷了大片,口吐鲜血缓缓沉入湖底。宋青书本是名门子弟,武当派又是道门,武当武功原本并不十分狠辣,可如今宋青书击杀这四名水鬼却是兔起鹘落招招毙命。那第五名水鬼见几个弟兄在宋青书的手下死地惨不可言,已是骇地肝胆俱裂,竟不敢上前,反而转头向远处游去。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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