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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错位姻缘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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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夜袭击王阿六后,何牧人自觉海口城不是久留之地。他闯南洋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决定去码头碰运气,可忙活了数天,仍然没有商船愿意收留他。他天天站在海田河边上,无助地望着那如林森立的远洋帆船,独自得闷。这种无聊加无望的生活,让他倍感虚空。这一天,他听到海田河对岸传来一阵悠悠的钟鸣声,好不痴迷,于是循声过河,索到对岸去了。钟声是从六庙附近的仁心寺里传出的。殿外“仁心寺”那几个大字闪闪发光,何牧人驻足而望,心中不禁一阵颤动。他惊讶的是,这近乎荒芜的海岛小城里,竟然耸立着如此壮丽的建筑。寺庙有正堂两进,附属房屋四间,佛声阵阵,谓为壮观。何牧人稍愣了一会,走进寺里。殿外是一个劳苦的婆娑世界,里面则是别有一翻天地,庭院幽深,一片寂静,置身其境,一派安详。再走深探,和尚们敲打木鱼的念佛声愈来愈大,他不由停住脚步,远远的站着,痴痴地听着,犹如失了魂,落了魄,眼里渗出了泪水。

“阿弥陀佛!”何牧人猛然被一声问礼声惊醒,抬头一看,只见一老僧带着一小和尚,立在他的面前。

何牧人乍惊跳起,擦了眼泪,双手合十,也还了礼。

“施主是前来问佛,还是要来祈愿?”走有前面的老僧问道。

何牧人咽声说道:“不是问佛,也不是祈愿。”

老和尚面目慈祥,注视着这个孤独的孩子,和善地问道:“莫非施主是为论佛而来?”

何牧人慌张说道:“晚生不知佛,何敢论佛,只是路过,冒昧的过来倾听佛之天音。”

老和尚叹息着说道:“听施主只言片语,似乎有千般万般,无从说起,可否到后室坐下,慢慢叙来?”

何牧人沉吟片刻,默默点头。于是,小和尚在前道引路,到了东厢一处院子,里面清幽飘香,地上铺着一张打坐垫子,不远处则摆着一张案几,两张坐椅。老和尚和何牧人面对而坐,小和尚提壶斟茶,一一满上。

何牧人低声问道:“晚生姓何,名唤牧人,乐会县人,家世破败,独我一个孤独混世,不知不觉漂于此处,顿觉心情宁静,如有打搅大师之处,请多多包涵。”

老和尚慈祥地笑道:“老衲待客无数,唯今天最深受佛之玄妙感动。在你之前不久,有一老举人与在下谈佛论死,方才离去,你又进来,一老一小,一前一后,必为佛缘牵来,幸哉,乐哉。”

何牧人昂头望着老和尚,一片茫然,不知他所言是处。

老和尚又说道:“方才听你说来一句,不是问佛,也不是祈愿,老衲深为之动,想听你叙叙,如有不懈之苦,可替你指点一二。”

何牧人说道:“人海茫茫,天地无常,晚生孤独飘泊,不知向处,请大师指出一条生路。”

老和尚轻轻叹道:“俗世之人,向被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等八大苦所困,你身为俗世之人,如何能逃脱?天生万物,世人只知物之物性,不知物之佛性,佛性即是觉悟,觉悟一生,一切皆可不苦,不觉悟之徒,与草木同生止休,如此而已。老衲法号悟空,早悟一切皆空,心空无物,无物可绕,你心若乱麻,缠绕不止,似悟非悟,可谓之苦矣。”

何牧人心若暗室,被天外一道佛光照射,心为之亮,说道:“大师可谓高人,所谓极是。”

老和尚脸露笑意,慢悠悠地又说道:“俗世之悟,与佛家之悟,无差一二。北佛向来讲修炼苦悟,南佛独喜顿悟。老衲平生度人无数,知你慧根甚深,只是未到悟处,你尽可详说人生之苦处,老衲方可替你解心中之惑。”

老和尚一翻话,听来犹如春风沐雨,好不惬意。他仿佛找到了宣泄口,把多年苦难经历,以及积压于心的情愁苦闷,一桩一桩地吐出来。老和尚身若老钟,认真倾听,等何牧人说完,只见他慢悠悠地说道:“你说了人生诸多苦难,其实还有一苦没说,那就是放不下之苦。老衲以为,有苦必有欲,有欲必有进取之心,你心若游龙,志在云天,欲火太盛,可谓苦深矣。然若积善行德,以功赎苦,亦得救矣。”

多日以来的悲愁困苦,像一片乌云被大风驱散。何牧人即声应道:“实话告诉大师,晚生想出洋闯荡,将来如有成就,行担当之责,以救心罪,亦是自救之道,不知此举可否适当。”

老和尚拈花微笑,说道:“自救之道,一个佛字,佛不在他处,而在你心中。如何往,往哪里,你自问心中之佛。”

何牧人似有所悟:“听大师一席话,犹饥渴寒冻处,饮甘霖,裹锦衣。他日若有所成,必将还报。”说着,他就站了起来,准备要告辞。

悟空法师也不挽留,站了起来,双手合掌:“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小和尚已经站到门外,引何牧人出院去。他前脚跨出院门,院后小门处,有一个身穿长袍马褂,脸庞清瘦,满眼忧伤的老书生,不知何时现了出来。

老和尚转身,双手合掌,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

老人摇摇头叹息道,“我郑佑承一生读书行善,积德匪浅,本以为天将送之门下,不料我这家宅佛缘浅薄,还是留不住他啊。”

悟空法师说道:“老岛先生不必叹息,依老衲之见,此为蛟龙之才,敢为俗世之所不敢为,做常人之不敢事,将来必成大器,任他出去,何算不是一件功德之事。”

原来悄身现身的是郑佑承。他恰好前来与悟空法师谈佛,不料遇何牧人前来寺庙,不知其为何而来,特叫老朋友悟空法师引来试探,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老神医学佛久矣,然而仍然掩不住内心忧伤,在椅子上缓缓地坐下,两眼空茫,无限惆怅地说道:“只是苦了我那小女儿了……”

悟空法师双眼默然,又双手合掌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第二天,天微微亮,何牧人起床极早,他心怀鬼胎、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出。他前脚一出屋外,一下子就愣住不动了,郑佑承竟然一早就在院中打拳了。在他记忆里,似乎没见过郑老神医打过拳,怎么今天有些反常了。

看着老恩公运拳如风,舞得热火朝天,他前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是愣愣地看着。郑佑承也不看他,照打他的拳。过了好久,只见郑佑承大喝一声,缩脚收拳,挺胸呼气,拳术才算打完了。

何牧人不禁拍掌而叫:“恩公好拳法。”

郑佑承摆摆手,笑道:“老罗,老罗。”老先生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院走去。

像施了魔定了术,何牧人两脚不知使唤,跟着恩公到了后院。后院有一口水井,屋檐下放着一水缸,老先生从缸里舀出一盆水,独自洗起脸来。洗完脸,抬起湿漉漉的脸,对何牧人说道:“你也洗洗吧?”

何牧人嗯了一声,只好去舀水洗脸。天色渐明,郑兰兰也这时也爬床而起,嘟嘟嘟在前院哄着鸡鸭。郑佑承听到郑兰兰喂鸡的声音,朝前院喊道:“兰儿!”

“阿爸,什么事?”郑兰兰那边反应够快,回话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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