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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疯狂的心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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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州远洋被烧掉沉没的,是一艘昨日黄昏才进港的货轮。货轮上装满海外运回本城的洋煤油,那连连爆炸声就是舱底的洋煤罐引起的。琼州远洋公司大门一楼大厅极是拥挤,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摔伤的,被烧伤的船员及水手,本城叫上名号的大夫,都被请来给伤者上药涂伤。何牧人和汪兴心肝欲裂,一一盘问火灾源由,包括被烧掉半边脸的船长在内,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没有什么价值的线索。

何牧人回到二楼办公室,他已经筋疲力尽,面如死灰,呆立不动。汪兴推门进来,两眼臃肿,声音嘶哑而又无助地问道:“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何牧人眼皮动了动,缓缓望向汪兴,思索了半天,才沉重地说道:“你安排人手,安置好受伤的船员兄弟。我马上去拍电报,给南洋各大股东拍电报,汇报此事。”

汪兴无力地点点头,说道:“大哥,这事会不会是你叫王阿六给我嗑了九个响头,他怀恨在心,报复我们?”

“王阿六真有那个狗胆,他就等着下地狱。还是先把问题搞清楚再说,我何牧人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恶人。”何牧人眼露凶光,恶狠狠地说道,“屋漏又遭连夜雨,此时力克力洋行说不定都在开庆功会。当前之势,我们要万众一心,渡过难关,不让他们逞了强,得了意,爽了心。”

汪兴悲哀地说道:“据说柏森此次志在必得,联合英德洋行一起动手合围我们,刘财来老板贪小便宜,跟柏森合作,致使各大行及商户都持观望态度,迟迟没有把货物托我们运输。”

何牧人紧握拳头,豪迈万丈地说道:“他们能设局,我们就敢破局前进。英国洋行老板杰克,跟我南洋朋友汉姆先生有交情,汉姆先生是我的伯乐,我马上把这事告诉他,让他跟杰克交涉。至于城内各大商户的工作,梁会长不会坐视不管。他恨洋人比恨我何牧人多了去,我们跟洋行开打商战,是大清跟洋人开辟的另外一个战场,梁会长自负爱国救世之栋梁,肯定会帮我们一把。这一战,我们要狠狠挫了柏森这狗日的锐气。坚持数年之内,必须把他扫出海口城,一统江湖,重振我华商琼人之雄风。那时,就是我们的庆功之日了。”

何牧人一翻激情演讲,犹如黑夜火光,一扫汪兴心头之阴霾,他眼睛顿然擦亮,激动地叫道:“好,我听大哥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何牧人站了起来,整理衣裳,冷静肃穆地又说道:“还是那句话,我都死过几回的人了,他娘的还怕个鸟法国佬。我现在就去电报局,你负责处理公司事务,稳住大家的情绪,不要意气用事。记住,越是困难的时候,我们越要保持清醒的头脑,鼓足干劲,跟他们血战到底。”

此时的何牧人,跟当初在得胜沙旅馆住下的何牧人,判若两人,跟当年在六连岭打猎,雷公岭血战土匪,闯南洋追杀陈麻子的何牧人,更是脱胎换骨,焕然一新。这是一个成熟的,刚强的,睿智的,富有激情,绝不甘心沉沦妥协的实业将军,风霜不怕,雷鸣不惧,鬼神避而远之,将无往而不胜。

何牧人和汪兴一起下楼,跟众人又说了一翻安慰打气的话,汪兴主持现场,他就出门,朝琼州海关电报局方向走去。他走出数十步,突然停住脚,昂起头,看到郑兰兰凄凉楚楚地站在一棵椰子树底下,揪心悲伤地望着他。都说,溺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可他们之间横亘着一条可怕俗世之河,无法跨越,只任撕裂。俩人对望了半天,都没说话。何牧人向郑兰兰走去,在她面前几步远处,停住了。自横沟溪他们俩跪地互相嗑头后,他就像敬畏神一样敬畏她,不敢有所靠近。

郑兰兰脸上泪痕斑驳,脸情无限悲哀。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宿命?她明明知道他强如顽石,火煮不烂,雷劈不开,可她每当他身陷困境,举目无望时,她总是牵肠挂肚,揪心若狂,心痛得不能自已。

“你,还好吗?”郑兰兰吞声问道。

“嗯!”他望着眼前这个令他心碎而不得的女人,忍着打滚的眼泪,也吞声说道。

郑兰兰两眼迷蒙,说:“你要好好活着!”

何牧人像孩子听着母亲的教诲,沉沉地点头,吞声说道:“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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