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萝带着东西来到客栈,找贺兰玥过中秋,贺兰玥将她让到了屋里,请她坐下。薛萝进屋后,看到靠着床头坐着的幺姑,忙上前问候。幺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薛萝,用眼神示意贺兰玥,询问她,这就是你在大漠流沙中和前几天在胡同中救下的那名倾国女子?当日贺兰玥救了薛萝之后,回到客栈就把这事和幺姑说了,并告诉她,这个薛萝就是那日她们看到的那名会踽步的那名戴帷帽的女子。
贺兰玥微点了下头,拽出凳子让薛萝坐下,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薛萝接过茶,和幺姑闲话了起来。在幺姑不留痕迹的打探下,得知薛萝比贺兰玥大大半年,是北地郡凤凰城人,此次是跟着两位哥哥和一位表兄来长安城闯荡的。一番话说下来,薛萝可谓是滴水不漏,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是一个字都没吐露,似乎也是有秘密在身的人。
为了庆祝中秋,满城人家除了焚香拜月,祈求月神的保佑之外,民间还有烧斗香、树中秋、砌宝塔、点塔灯、放天灯、走月亮、舞草龙等众多活动。薛萝邀请贺兰玥出去看热闹,贺兰玥看着幺姑,面露迟疑之色。幺姑笑道:“阿玥,你跟薛姑娘出去玩去吧。我没事的。”
在幺姑的再三催促下,贺兰玥跟着薛萝出了客栈,在门口的时候遇到了客栈掌柜。客栈掌柜看到贺兰玥,堆着一张胖脸,扭动着肥胖的身子来到她面前,说道:“贺兰姑娘,正好,我正要找你呢,有话要和姑娘说。”
“找我?”贺兰玥纳闷的说道。看着掌柜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厌恶,每次他找自己都没好事,除了要钱就是要钱,笑了一下,“我似乎不欠掌柜的房钱吧,而且每次熬药和借用厨房的时候,也都是付了钱的,当场结算清楚。不知道掌柜的找我有什么事?”
掌柜的圆脸上带出团团笑容,说道:“贺兰姑娘,如今上好的清灯油要足足八十文一斤,比我们客栈人字号房间的房价还要贵上十文。虽然房中的灯油是让客人免费使用的,但是像姑娘这样一点几乎就是一整夜的几乎没有。贺兰姑娘,本店店小利薄,要养活的人很多,要是客人们个个都像你这样,那我还活不活了?再这样下去,本店可是折耗不起。所以如果姑娘以后还要这么点灯熬油的话,那么就恕老朽不客气了,要另收灯油钱了。”
为了多赚一些钱回来,这些日子贺兰玥熬夜抄书,没想到竟然被掌柜的盯上了,来跟她要灯油钱。她强忍着把鞭子抽上掌柜的那张可恶的胖脸的冲动,说了一声“知道了”,就赶忙拉着薛萝出了客栈,不然她真怕她忍不住气,出了手。
走在街上,薛萝看着她眉眼中的抑郁之色,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贺兰玥摇了摇头,对她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表示没事。两人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逛了半晌,街上热烈的气氛和人们脸上洋溢的笑容,驱散了贺兰玥心中的不快。
路过人头涌涌的女娲庙,薛萝拽着贺兰玥就往里面走,说道:“走,我们到女娲庙里拜嫦娥仙子去。”月中嫦娥,以美貌著称,故少女拜月,拜嫦娥,为的就是愿“貌似嫦娥,面如皓月”。贺兰玥看着薛萝,惊道:“你还要拜嫦娥呀?”看着眼前拥挤不堪,汹涌的人群,她不免觉得头疼,虽然不情愿,但是到底身不由己,被薛萝拉了进去,跟在一众少女之后,拜了一番嫦娥。
从女娲庙里走出来,薛萝说道:“贺兰妹妹,你知道吗,相传古代齐国丑女无盐,因为生的貌丑,一直都嫁不出去。有一年八月十五,她于月下拜月,拜嫦娥仙子,结果被微服出宫的齐王看到,当时齐王觉得她美如嫦娥,所以就将她选入宫去,并立她为皇后。”
听出薛萝话里含着的淡淡欣羡之意,贺兰玥纳闷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听到的故事可不是这种说法,而是说无盐虽然貌丑,一直未能出嫁,但是却很有才华。她关心时政,自请见齐宣王,指责其奢淫腐败,陈述齐国危难,为齐宣王采纳,立为王后。于是拆渐台、罢女乐、退谄谀,进直言,选兵马,实府库,齐国大安。”
轻叹了一口气,“且不说那三千屋宇处能不能带给人幸福,单说现在的皇上,虽然在国家大事上表现得雄才大略,英明神武,但是在对待后宫妃嫔上,不管怎么看,都不是一个足以托付终身的好人选。皇上原来的皇后出自董家,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董家为了皇上的皇位可谓付出良多,但是董皇后在太皇太后过世不久,就毫不留情的被废。现任许皇后以一名街头卖唱谋生的女子身份登上后位,一家子都跟着飞黄腾达,都说皇上待她甚厚。可是世人都知道,宫里现在得宠的是刘贤妃和王充容,还有一名崭露头角的赵美人。据说哪怕是许皇后都要避其锋芒。宫里每年还派有‘花鸟使’到各地采择天下美女充实后宫。不管从哪里看,我都不觉得皇上是女子理想中的良人,更不要说他的年纪足以做我们的父亲了。”
拉着薛萝的手,贺兰玥说道:“薛姐姐你是个聪明人,而且并不是个贪慕荣华的人。薛姐姐应该读过那些宫怨诗词,那诗句中蕴含的血泪难道还不足以让人引以为戒吗?以薛姐姐你的品貌,嫁给一个年纪相当,疼你爱你的青年才俊做丈夫,举案齐眉,相亲相爱的过一辈子绝不是难事,又何必去羡慕那些人前看似显贵,背后却不知道有多少眼泪,‘红颜未老恩先断’,只能看到高高宫墙中那一片天,不得自由的深宫女子呢?”
薛萝笑了一下,说道:“看贺兰妹妹这话说的,我哪里羡慕她们了。我不过是说了一个丑女无盐拜月的故事,反倒招了你这么一大篇子话。”拉着贺兰玥往前走,“我刚才看到前面的摊贩里有卖石榴的,我最喜欢吃石榴了,走,我们去买几个吃。”
……
因为不想让客栈掌柜贪那个便宜,贺兰玥自己从外面打了灯油回来用。那掌柜的看到她这么做,竟然把她房里油灯的灯油倒了个一干二净,之后日常要用的灯油更是不送了。事虽小,但是却很气人。气得贺兰玥想打人,但是考虑到空空如许的钱袋,还有病在床上的幺姑,又不得不把怒气给压下去。
将抄写好的书送到书局后,拿着结算的工钱,贺兰玥买了一些米和菜回到客栈,又被客栈掌柜给拦住了。掌柜的一张胖脸上挤出油腻腻的笑容,说道:“贺兰姑娘,你的家人自住进客栈后就开始生病,这一病就是半个多月,总也不见好。住在客栈里的其他客人都怀疑她是得了疫病,因此都不敢在我这里住了,纷纷去了别家……”
一道金光闪过,缠住了客栈掌柜因为人太胖,而几乎看不到的脖子。贺兰玥寒着脸,冷声说道:“掌柜的,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弱女子很好欺负?自从我们住进来,你每隔几天就变着法的跟我要钱,看来我一直隐忍退让,满足你的无理要求,似乎养大了你的胃口,让你变得更加不知足起来?你是不是觉得除了你这家客栈,我们就无处可去了是不是?……”
掌柜感觉到缠在脖子上那冰冷的鞭子触感,顿时差点吓尿了裤子,打着哆嗦,乍着胆子说道:“这,这里……是长安,是天子脚下,不是可以……可以任意胡为的地方,你,你若是……”
贺兰玥的手稍微一使劲,一拽,那掌柜一个跄踉,差点栽倒在地,然后手一抖,那掌柜站立不住,一下子撞到旁边的柜台上,顿时头上就肿了一个大包。冷眼看着哎哟,哎哟呼痛的掌柜,嘴角带着讥笑,她学掌柜的说话:“若是,若是……我动了手,那又怎样?你又能奈我何?”
早在贺兰玥和客栈掌柜撕破脸的时候,就有人去通知了幺姑。幺姑将两人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拎着包袱,在常婆婆的搀扶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来到贺兰玥身边,说道:“阿玥,我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好,你先出去,我马上就过来。”既然要闹,贺兰玥就没打算放过掌柜。在客栈里住了这些个日子,深知掌柜锱铢必较,爱钱如命的性格,她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抬起脚,将掌柜踹成了个滚地葫芦,然后手里的鞭子一挥,东一下,西一下,很快就将大堂砸了个稀巴烂。
看着摔在地上碎裂的杯碟碗筷,打破的酒缸,淌在地上的酒水,还有被砸坏的桌椅板凳,……被小二扶起的掌柜只觉得心如刀割,哭丧着脸,大喊着:“住手,赶紧住手!”又嚷嚷着要报官,可惜因为他平日里待人刻薄,不得人心,根本没人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