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海生不悦道:“那是我想的么?那么惨的场面,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亲眼所见,我都恨不得失忆呢。”
“警方那边没有下文了?”
“还能有什么下文?”顾海生的嗓音微微有点嘶哑,“我也问了,人家说一般而言,像这种高智商的反社会人格,除了祈祷他下次犯案时多露破绽,再没别的法子了。而且凶手肯定还要忍不住犯案的,早晚的事。”
苏誉的眼神有些发滞,他忽然轻声说:“我总觉得,这事儿和我有关。”
顾海生一愣,看看他:“和你有什么关系?小誉,被害酒童虽然是你的手下,事前你也不是没有叮嘱过他们,小漆这是命不好,太倒霉,这不是你的错。”
“但是这三起案子里,就属小漆这一桩最恶劣。第一起只是尸体布满伤痕,但肢体还是完整的,第二起也不过是摘取了一个器官,等到小漆这儿,活活大卸八块。”苏誉说到这儿,打了个寒战,“海生,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凶手在向我示威?”
顾海生皱眉道:“我不觉得。这只能说明凶手胆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他要示威,也是对警方示威,和你是没关系的。小誉你不要乱想。”
苏誉撑着额头犯愁:“我想不想的都无所谓,可你看豆腐这样子,再这么下去怎么办呢?我怀疑他晚上也失眠,但是问他什么他都不肯说,只说没事。这怎么叫人放心得下?”
顾海生想了半晌,忽然道:“不然,我带他出去逛逛吧。”
苏誉一怔,松手抬头看他:“上哪儿逛?”
“下周,瀛海这边要去美国参加一个会议,为期一周。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会,我带着豆腐一块儿去,就算散散心也好。”
苏誉一时不知这么做合适不合适。
看他犹豫,顾海生忙道:“不是只有我和他两个人,随行的七八个,他只是跟着去玩玩。”
苏誉听懂了他的意思,他翻了个白眼:“我才不是担心那个!你爱带谁带谁,关我屁事!我是担心,豆腐不见得肯,你别看他平时温文和气,总是笑嘻嘻的,其实这孩子特别敏感,最怕被人瞧不起,你身边那些副总看见他,还不知道是什么脸色呢。”
“不会发生这种事。”顾海生马上说,“有我在,他们没那个胆。”
苏誉耸耸肩:“那行,你去和他说吧。只要他同意,我就给假。”
于是顾海生单独找了豆腐,跟他把意思说了说。
豆腐低头沉默不语。
顾海生看他这样,又劝道:“反正最近店里也没什么事,你们经理都说了,要放你一个月的假……”
“我不想去。”豆腐哑声道,“公司的事儿,我什么都不会,跟着去,给您添麻烦。”
顾海生叹道:“豆腐,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又能添什么麻烦?多一个人,反倒更能互相照看,哪怕帮着拎个箱子,你也是在帮忙了。”
豆腐仍旧不说话。
顾海生想了想,说:“这么说吧,其实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
豆腐一怔。
“是我想让你陪着。”顾海生微笑道,“我最近的日子过得也不好,每晚都得服用安眠药,本来这一趟用不着我,让你们经理他堂哥去就行了,但是我主动申请要去,也是为了在家呆得实在受不了了,也不能天天拿工作打发时间。”
豆腐嗫嚅道:“那也用不着我陪着呀。”
“当然得你陪着。”顾海生叹道,“就属咱俩最倒霉,撞上这种事,跟别人说,别人都理解不了,也不乐意听。豆腐你是自己人,你陪着我一块儿,我也能安心一些。”
顾海生这么说了,豆腐终于答应了。
出发那天,坐的是私人飞机,同行确实有七八个人,两个副总,还有顾海生的助理,他的女助理早就从老板那儿得知豆腐的身份,因此这一路,豆腐的行程也由她来安排。
艾米姓李,是个三十出头的干练女性,第一次见豆腐的时候笑盈盈的,也握了手,但敏感如豆腐,在握手的那一瞬,就直觉发现,对方不喜欢自己。
那是隐藏了很深的反感,握手的时候,动作虽然爽朗热情,但手心肌肤只轻轻一碰,就立即分开,像得了过敏症。
然而表面却掩饰得完美无瑕,若不是豆腐天生直感发达,又在风月场混了这么多年,善于察言观色,换做一般人,根本就不可能发觉。
豆腐没愤怒,他原也没打算结交顾海生身边的人,只不过豆腐心中暗自好奇,到底艾米只是因为他同志的身份讨厌他,还是因为他跟顾海生太近呢?
很快他就发现,原因是后者。豆腐能看出,艾米看顾海生的眼神不对,那并不仅仅是尽职尽责的下属看上司的眼神,而且她在帮忙给顾海生添茶水时,手指无意间在顾海生嘴唇停留过的杯壁,轻轻摩挲。
豆腐在心里暗笑,笑完又有点儿心酸,他知道顾海生是gay,因此艾米这份心意,岂不是明月照沟渠?
去的旅程很漫长,顾海生看豆腐有些疲倦,就劝他睡一会儿。豆腐却说,他不敢睡。
“怕睡着了做噩梦,半夜叫起来,把机长给吓着。”豆腐停了停,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垂着眼睛低声道,“昨晚叫的声太大,连隔壁的布丁都过来敲门,敲门我也没听见,一直到把自己叫醒了才停下来。”
听他这么说,顾海生有些难过,但他却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睡着了会不会叫,或许也像你这样叫过,但是杨嫂他们的忍耐力太强了,大概没好意思上楼来敲门。”
豆腐看着他,他轻轻笑起来。
顾海生给他拉过来一床毯子,又柔声道:“没关系,睡一会儿吧,你看,周围这么多人,你不会再做噩梦了。”
豆腐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软,顾海生给他掖毯子的手,触摸着他的胸口,隔着薄薄的衬衣,他能感觉到那只手的温度。
于是他忽然确信,今晚,至少在飞机上,自己不会再做噩梦了。
到了地方,酒店早就定好,豆腐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又和顾海生睡一间房。因此当艾米把房卡交给他的时候,甚至轻轻咳嗽了一声,掩饰她那不自然的表情。
其实顾海生的想法挺简单,豆腐是跟着他出国散心的,尤其眼下情况又不好,到了人生地不熟的环境,更不能把他一个人单独抛在一间屋里,而且豆腐外语不行,就知道点头yes摇头no,再多一点儿就抓瞎。到时候要个茶要个水的,都不知道怎么和酒店方面沟通……还不如就和他一间房,这样他也方便照顾。
大家安顿下来,豆腐因为不习惯时差,进来酒店倒头就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却听见浴室里哗哗的水声。
过了一会儿,顾海生从浴室出来,他一看豆腐醒着,赶紧道:“我吵着你了?”
豆腐慌忙摇头:“没有没有。”
他的脸有点红,虽然和顾海生睡一间房都睡了三次了,可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顾海生只在腰上裹了条浴巾——先前怎么都还是穿着整齐的睡衣的。
顾海生大概自己也感觉有点尴尬,他笑了笑:“等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等他又进了浴室,豆腐慢慢滑进被子里,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然想,原来顾海生的身材看上去还是挺不错的,先前看惯了他穿三件套,十分的形式化,好像把这个人的个性也给取消了,成了个简简单单的商业符号。却没想到厚重的西服铠甲底下,藏着的是这般的肩宽腰细,连人鱼线都那么清晰。
还有那条浴巾,刚才顾海生甚至都没把它系好……
他胡乱想着,只觉得脸颊更烫,不由又往下缩了缩,于是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去了。
然后,他就听见顾海生好奇的声音:“干嘛把头蒙着?”
豆腐慌了神,赶紧从被子里钻出来,顾海生此刻已经换好了常服,正在床头收拾东西。
“顾先生,你们今天就要去开会么?”
“今天还不开会,但是得去见一些相关的熟人。”顾海生戴上手表,又看看豆腐,笑道,“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也成,若是不想睡了,就去酒店餐厅找些吃的,等会儿我叫艾米陪你一起去……”
一听让艾米陪着,豆腐慌忙摆手:“不用的!我一个人也可以!”
顾海生一怔:“是么?你确定你一个人能行?”
“能行!”豆腐用力点头,“我带着电子辞典呢。就算看不懂单词,我能看图片,肯定能找到想吃的东西,而且我们经理说了,如果有为难的地方,直接打电话给他,他会帮我沟通。”
顾海生笑起来:“也好,你喜欢吃什么,艾米不一定知道,你们经理肯定知道——钱够用么?不够的话,拿我的这张卡去用。”
豆腐一见他掏信用卡,慌了神,赶紧摆手道:“不用不用!顾先生,我自己有钱。”
他这么说,顾海生才会意过来,他有点懊悔,怕刚才掏卡的行为伤了豆腐的自尊心。
“抱歉。”他尴尬地笑了笑,赶紧把卡放了起来。
豆腐自然看出顾海生的不好意思,于是他笑道:“等我把自己那点儿钱花光了,我会找您要的。”
☆、第70章
一开始,豆腐不敢到处逛,他刚到国外,不熟悉情况,就只在酒店里转悠,不是去楼顶泳池游泳,就是去健身房。后来胆子慢慢大了,就在酒店周边的超市商城里转,每天买回来的东西,他都拿给顾海生看,有给苏誉买的,给布丁买的,还有给岳龄那些酒童买的……
顾海生笑道,就好像豆腐这一趟出来是当代购的,尽顾着给别人买礼物了。豆腐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不敢跑太远,就在这周边逛一逛,也挺有意思的。”
顾海生说,会议只有五天,等开完了会,他们再找地方去玩。
又过了两天,豆腐的胆子更大了一点,他拿着地图坐公交车,在城里游荡,这城市风景很美,但豆腐最喜欢的,却是教堂。
是很大的天主教堂,不是礼拜日,教堂里空旷无人,却有一群唱诗班的小孩子,在拉手风琴的黑袍神父引领下,唱着动听的圣歌。有一位满头银发烫得纹丝不乱的戴眼镜的老太太在为他们弹电子琴。
豆腐悄悄进去,找了个不起眼的后排位置坐下来。
豆腐没有宗教信仰,与其说不屑,不如说,他从来没正经和任何宗教打过交道,只有在过年时,被父母押着,不情不愿的去神龛前点三炷香,然后鞠躬——他和神明的关系,像个互相敷衍的合同。
然而,在小漆这件事之后,豆腐忽然发觉,没有任何宗教信仰是个非常糟糕的事,因为他身边有一个信徒。
温蕴信基督教,这是他那个脑子时好时坏的疯子妈妈教他的,他们那一片的乡下宗教气氛浓郁,基督教在那一带发展得很昌盛,少年甚至随身带着一本白色人造革面的圣经,还把其中重要的段落用红笔勾勒出来。在非常痛苦的时候,温蕴就会打开那本边角有点破烂的圣经,默默看上一会儿,然后心境就平静下来。
独眼杰克的酒童们都知道这件事,一开始有人拿温蕴开玩笑,把那本圣经藏了起来,结果一向懦弱如羔羊的温蕴,竟像发了狂一样在休息室乱砸乱打,简直要杀人。
事情是苏誉亲自制止的,他勒令恶作剧的酒童交出圣经,并且花了一个下午耐心安抚温蕴,也没有对他做任何责罚——倒是搞恶作剧的家伙,被罚了一个月的薪水。
豆腐起初,并不明白温蕴为何把一个虚幻的神看得如此之重,但是最近这段时间,他却有点懂了。
人都得抓住点什么,没有任何绳索,人在这世界上是活不下去的。日常平静无事,人还无法察觉这一点,一旦生命里出现巨大的陷落,这个不争的事实,就会赤/裸裸暴露出来。
豆腐不太清楚别人的绳索是什么,他觉得绝大多数酒童的绳索是钱,还有的人是远大的理想——比如,找个富二代去国外结婚,或者,未来也开一所像独眼杰克这样的夜总会。
不过,布丁好像不在上述之列,在豆腐看来,布丁的绳索很隐秘,不为人知,硬要说起来,他的绳索大概是爱情。
布丁暗恋着一个人,豆腐能确定这一点,但不清楚他暗恋的是谁,因为布丁掩饰得太好,豆腐也不愿深入去打探,怕破坏了彼此友谊。然而就是这暗恋,支撑着布丁往前走,甚至变成了布丁的“宗教”。
豆腐自己,原也有这样一个“宗教”,他喜欢他的工作,他喜欢他手下的那些酒童,他愿意和人交往,热心帮助他人,努力慰藉孤独无依的心灵,他尤其愿意在长时间的亲密相处中,获得持久的情感支持,所以只要还在独眼杰克工作,哪怕和男友分手这样的打击,也不会彻底击溃他。
但是小漆这件事,打破了他的“宗教”。豆腐突然发觉,他深深依赖的支持,可以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小漆的惨死,把他对这个世界的信任给击碎了,他变得谁也不肯相信,总是惶恐不安,心里无时无刻不焦躁得像一把火。
直至此刻,当他坐在这空荡昏暗的教堂里,耳畔听着唱诗班的孩子们那稚嫩的歌声,豆腐才终于获得了一点点心灵的平静。
难道自己也要找个神仙信一信?他充满苦涩地想。
正这时,有脚步声从门那边传过来,有人一直走到豆腐近前,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豆腐一看,吃了一惊,是顾海生。
“顾先生,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顾海生笑道:“你的手机开着,随时有定位的。”
豆腐有些不好意思,他问:“会开完了?”
顾海生点点头:“艾米他们购物去了,我呆在酒店里也没事,就出来溜达溜达。”
有那么一会儿,俩人谁也没说话,只静静听着神父的风琴声。
豆腐看着前方那高大的彩色玻璃,还有十字架上被缚的男子,他忽然轻声说:“顾先生,您信上帝么?”
“不信。”顾海生笑了笑,又说,“但是我有个神父好友,很多年来,他一直在劝我信教。我说,上帝是你们洋人的神,与我,有些水土不服,他老人家太啰嗦,仁爱太多,相比之下,我更愿意信道教,那种‘爱信不信,不信快滚,免得打搅我飞升’的脾气,比较适合我这种锱铢必较的生意人。”
豆腐嗤嗤笑起来。
“可是我那个神父友人却很坚持,他说,宗教是人和神之间的交往,某种程度而言也是一种社交,如果神是这种爱理不理的态度,信徒就没可能获得心灵上的慰藉。我说,就算是你们的上帝,也不见得能给我心灵上的慰藉,叫我看,他的麻烦事儿比我的多多了。结果我那个友人很生气地盯着我说,海生,你忏悔吧!”
豆腐笑得差点翻过去!
顾海生也笑:“我那个友人一直没放弃我,弄到后来我觉得自己没欠上帝的,反而欠了他的,好像欠了他五百万似的。”
豆腐竭力压抑住自己的笑声,因为前面那个神父已经在频频回头看他们了。
“那您怎么办呢?”他忍笑问,“真的就皈依基督了?”
顾海生摇头笑道:“没。与其说皈依基督,倒不如说皈依了我这个朋友,因为他最后对我说,海生,无论你如今有多么呼风唤雨,心里总还是有一些难解的事情,你肯定也是拿它没辙的。我说,谁不是如此呢?他说,人人都如此,但并非人人都有纾解的办法,我建议你把它说出来,就到我的告解室来,像教徒们那样,将心里的痛苦在那个小房间里倾吐出来。我听了直摇头,用英文告解?我可没那个兴趣,结果我那个神父友人就说,你可以用中文。”
豆腐错愕道:“用中文?那他听得懂么?听不懂不就白讲了?”
顾海生点点头:“我也是这么和他说的,我说你这个德克萨斯来的白人土佬儿,连个‘你好’都不会说,我讲中文你就像听天书,这种告解有什么意义可言?但我那个朋友说,当然有意义,意义不在于我听不听得懂,而在于,你可以说。”
听见最后这四个字,豆腐怔了怔,神色变得若有所思。
“那么,您去他那儿做了告解了么?用中文?”
好久,顾海生轻轻点了点头。
夕阳从高高的彩色玻璃上照下来,昏黄不清的光芒中,顾海生的脸也有几分看不太清,但是豆腐看得懂,那是非常深切的痛苦,那痛苦如火山下的岩浆,日夜蒸腾在顾海生的心底,曲折迂回,不眠不休,却又无处倾诉。
豆腐第一次真切地发现,原来面前这男人,并非他想象中那样平静自如,他平静的表面底下,藏着的是破碎不堪、几乎再也无力收拾的过往,就像碎裂的玻璃,哪怕不顾一切俯身去拾,也只能落得满手的鲜血……
豆腐的心,忽然微微颤动,像蝴蝶的触须。
回过神来,顾海生看看豆腐,他笑道:“我那个朋友说得确实有道理,人人心里都有痛苦,但并不是人人都会纾解。豆腐,我不清楚你有没有特别好的朋友,看上去你和布丁很要好。但是我想,最近咱们遇到的这件事,你是不能和布丁谈的。”
豆腐低着头,良久,他才轻声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做了阻拦,多劝劝小漆,或者干脆抓着他问明白他那个男友到底是什么人……或许最后就不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我现在,很后悔。我对他关心太少了。”
顾海生不作一声的听着,既不劝解,也不阻拦。
那个傍晚,就在那间教堂里,豆腐和顾海生说了很多事,都是有关小漆的,很多他从未和别人提起,因为全是些鸡毛蒜皮,和谁说,谁都不会乐意听。
然而,顾海生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他只是全神贯注的倾听,像是每一个字都听进心里去了。
一直说到天都黑了,豆腐这才停下来,他沉默片刻,忽然笑道:“我这是把顾先生您当成神父了。”
顾海生笑道:“那也没什么,我暂时就当一次代理的神父,也未尝不可,上帝他老人家宽宏大量,一定不会怪罪咱们的。”
☆、第71章
从教堂回来的那个晚上,不知为何,豆腐心情变得轻松起来,他和艾米他们去了城里的酒吧,又跟着他们去看了钢管舞表演,俊美的男舞者身形柔滑如蛇,一场舞跳下来,场内满是喝彩和尖叫声。艾米那些女观众甚至将钞票塞到舞者的短裤内。
然而那男舞者却走到豆腐面前,看着他说:“我可以吻你么?”
艾米和同去的女伴们,都用复杂又兴奋的目光盯着豆腐,还有的小声说:“阮先生!他喜欢你!”
豆腐知道对方喜欢自己,从跳舞时他时不时望向自己的目光,他就已经明白这一点了。
然而他却只是微笑,用英文艰涩地说:“对不起。”
那舞者灰蓝的双眸闪过一丝失望,但旋即又笑道:“哦,你有一个心爱的人。可惜我来得太晚。”
豆腐微微一笑,并未分辩。
他没有什么心爱的人,只是下午,和顾海生从教堂回来之后,他的心就不那么焦躁空虚,而逐渐有了一种踏实的满足感。
回来之后,艾米的年轻下属们,七嘴八舌将这幕花絮说给没有去的那两个副总还有顾海生听,她们说,豆腐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做任何引人瞩目的举动,只是安安静静站在那儿,可是在场那么多人,那个男舞者就偏偏走过去找他索吻。
有个副总就打趣说:“这就叫魅力。此所谓鹤立鸡群。”
他们都知道苏誉是大老板的儿子,所以连同他手下的酒童,他们也不敢得罪。
顾海生笑起来,他说:“难怪小誉把豆腐你当成宝贝,这次我要带你出来,他起初还不肯,看来他是怕我把你偷走了。”
顾海生本来只是开玩笑,但豆腐的脸却红了。
那晚回到房间,顾海生对豆腐说,明天是留在这儿的最后一天了,所以他想请豆腐明天陪着他去一个地方。
“得坐几个钟头的火车。要是你觉得累,那我一个人去也行。”
豆腐赶紧说:“不累不累,我喜欢坐火车。小时候我妈带我去看我姥姥,火车到站我还不肯下来呢。”
顾海生笑起来,他的笑容不知为何,有些惆怅:“是我胆子太小,一个人……好像不大敢回去,所以硬拉着豆腐你陪我一起。”
豆腐不由好奇,问:“您是想去哪儿?”
顾海生的眼神,有几分闪烁:“回我从前念书的地方,已经有很多年没回去了。”
哦,这么说,也是近乡情怯的一种,豆腐想,他说:“是念大学时的学校啊?”
顾海生笑道:“不是,是读博的大学。”
豆腐吓了一跳:“顾先生,您是博士呀!哎呀失敬失敬!”
顾海生一时失笑:“什么失敬?博士没念完就回来了,文凭一直也没拿到。”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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