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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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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赴宴那天,连冯振川都换了一身挺括的新衣服,往日那黧黑沉闷的面目,也显出几分不同寻常的光彩。

老主人高寿活到九十了,是件大事情。

到了宗家,宾客济济一堂,来的却都不是外人,侄儿外甥的,又带着各自的孩子——老头最年长的侄儿都有七十岁了。

本来看见这么多陌生人,布丁心里还有些惴惴,他虽然在店里陪客人陪了多年,早就不畏惧此类场合,但上回在苏家受的那份打击还没全消,再加上,这都是苏誉的亲眷,平日比苏家和他来往更多,布丁就担心起来:会有人看他不顺眼,私下给苏誉泼凉水。

然而,没有。

确切地说,是没人敢。布丁很快发现,来宾无论长幼,一律对苏誉都很恭敬,哪怕年长他四十岁,又是被他称为“表舅”的那几个,也全无居高临下打算管教小辈的意思。因此苏誉带来的布丁,也理所当然受到了众人的礼遇。

后来布丁就明白了,宗克己已丧失清明的神智,苏誉俨然继承了他,成为新一代宗家的主人,而且肯定是获得了首肯的。众人并非单单敬畏苏誉,而是在敬畏他代表的这个人,哪怕这个人如今已连数目字都分不清了。

宗克己坐在轮椅里,由护士和仆人们照顾着,苏誉先牵着布丁去给老人家打招呼,老人说话声音很大,但不够利落,带着痴呆老者特有的含混。他看见了苏誉,显得十分高兴,别人他都认不大清,唯独苏誉前来,他立时认出是自己的外孙。苏誉和外公感情也很深厚,他走上去,在老人的脸颊上亲了亲,又把带来的生日礼物给他看,是个玉石的烟嘴。

“外公,我还带了个人来。”他说着,转头冲着布丁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来,“我的男朋友,金钺。”

布丁走过去,他按照苏誉的嘱咐,没有称呼老人“先生”,而是跟着他一样,喊对方“外公”。

须发皆白的老者,目光长久的盯着他,仿佛很喜悦又仿佛很困惑。良久,他转头问苏誉:“是个男孩子?”

布丁的脸都红了!

苏誉笑起来:“都说了是我的男朋友。当然是个男孩子。”

“可是漂亮的像个女孩子。”老人又盯着布丁看了半天,忽然,说了一句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话,“海生呢?”

大家皆一愣!

宗克己又追问:“小誉的男朋友不是海生么?他怎么没来?”

布丁呆了呆,脸上那微笑就有点挂不住了。

苏誉尴尬地看看他,小声道:“他糊涂了,又不知从哪儿听的最近遗嘱的事,肯定是有人憋着一肚子坏水,瞎教他!”

又慌忙弯腰对老人说:“海生不是我的男朋友!外公你弄错了!海生他今天不来了!”

老人皱眉:“不来了?为什么不来?每次都来的!”

苏誉生怕布丁多心,赶紧低声解释,“以前我外公过寿,顾海生都过来露个脸——也是为了我爸的面子。”

他又转头对宗克己大声道:“他今天来不了了!外公,他爹死了!”

布丁差点栽个跟头!

“他爹死了?”宗克己困惑地看着外孙,“什么时候死的?”

“上个月啊!”苏誉还在红口白牙的大言不惭,“外公,人家爹死了,人家得在家里服丧守孝啊!今天您过九十大寿,热孝在身的人,怎么能来呢?”

布丁差点被他这通胡扯给气乐了,他低声骂道:“死的明明是你爹呀!你咒人家干吗?”

苏誉笑嘻嘻摆摆手:“哎呀一样一样的。反正他爹确实死了对不对?我这不算咒。”

宗克己仿佛是被外孙说服了,他努力思考了良久,点了点头:“对了,顾御风死了,唉,我还见过他好几次呢,人倒是不错,一介书生……纵居高位,难成大事。”

布丁一愣,说这几句的时候,老人那糊涂的双眼,仿佛闪过片刻清明。但旋即,他又道:“顾御风死了,海生怎么办?他才两岁呢,路都走不稳……小誉,咱们把他接家里来养着吧!”

布丁腿一软,这次是真的跌倒了。

苏誉气呼呼道:“顾海生他妈的就是个大宝贝蛋!谁也想要!外公,你养孩子养上瘾了?!非亲非故的,咱养着他干嘛!他不是有他姐夫嘛!”

“他姐夫?”

“对呀!苏云藩嘛!外公你不认识苏云藩了?”

老人昏浊的目光停在苏誉脸上,半晌,恍然大悟似的:“哦哦,苏云藩!对,海生在他那儿呢。小誉,赶明儿过中秋,你带点东西过去看看!”

“我不去看!”苏誉赌气道,“为什么要去看!”

“礼数!”宗克己很大声道,“要有礼数!小誉,你去见见苏云藩,就说是我外孙,你放心,他要请你喝茶的!”

布丁又感慨又难过,宗克己这样子,根本不记得苏誉是谁的孩子,仿佛这个外孙是他凭空捏出来,只和他有血缘关系。

苏誉却更郁闷:“去见他干嘛?我找死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老人把两个眼睛冲天翻了翻,忽然说:“傻瓜!哈哈!哈哈!”

那两声诡异大笑,把布丁震了震,他没听懂宗克己的意思,到底是说苏誉是傻瓜不肯见苏云藩,还是说苏云藩是个傻瓜?

这时,老人又把身子探了探,诧异地看着布丁:“你是……老五的儿子?”

苏誉叹了口气,拉了拉布丁:“他把你认错了——外公,他不是五舅的儿子!你又弄错了!”

然后他又对布丁说:“你看看他糊涂得,时间概念都没了,物我两无的境地都到了,接下来大概只剩飞升了。”

那天果然是家宴,没什么外人,却有很多礼物送来,苏誉一份接着一份的念给他外公听,布丁在一边听得心下不禁骇然:那些送礼者不是高官政要就是屈指可数的富豪名流,单凭这一份礼单,苏誉外公的身份之显赫,已不言而喻。

后来苏誉才和布丁说,这也就是外公年纪老了,性情才变得温和迟钝起来。三十年前他可不是这样。

“笑面虎,口蜜腹剑,险些被政敌暗杀,但公开宣称他不信报应。”苏誉淡淡地说,“当时外头是这么暗讽我外公的:平庸的时代需要一个英雄,如果暂时找不到英雄,寻找一个恶魔,然后再将它打扮成英雄那也是有必要的。”

他说着,回头看看乐呵呵望着晚辈们分蛋糕的老人,淡然一笑:“可是你看,我外公现在这样子,和恶魔哪里还有一丝关联?”

所以他的女儿就变成了那样,布丁在心里暗想,在外面权势通天为所欲为,回到家中,却不得不面对一个屡屡给他惹祸丢脸、怎么管教都不成器的混账女儿……最后也只能以亲子决裂而收场。

天命总不会让一个人过于如愿。

虽然心中依然深恨苏誉的母亲,但布丁对苏誉的外公却没有恨意。

一如苏誉所言,名义上是老人的大寿,实际上是他的主场,谁又愿意一直陪着个有点聋的口齿不清的老糊涂聊天?到最后还是年轻一辈们,你一群我一伙的聊起来。苏誉自然是被表亲们围着谈他们感兴趣的话题,布丁却没有参与,而是陪在老寿星身边,用小勺喂他蛋糕吃。

宗克己吃了两口蛋糕,摇摇头。

“怎么了?不好吃么?”布丁问。

“这不对呀。”老人皱眉道,“过寿,该吃面才对!”

布丁恍然大悟,可他看看四周,又为难起来。

没有人给煮面,大家都在吃蛋糕和零食。

“您等一会儿。”

布丁起身,找到苏誉,告诉他,老人要吃长寿面。

“啊,这个给忘了。”苏誉一拍额头,“只顾着准备蛋糕了,谁想得起面条?”

布丁笑道:“这样吧,我去厨房煮一碗面给外公吃。你们就别管了。反正我也闲着。”

于是苏誉就叫了个仆人过来,让他带着布丁去厨房。

布丁推着轮椅,把宗克己带到厨房来。他向仆人要来了面条和蔬菜鸡蛋,然后打开了炉灶。

“放鸡蛋?火腿?还是瘦肉?要不要放青菜?”

老人有点轻微耳聋,每个问题,布丁都得问上几遍,而且还得拿实物给老人看。

“……要放鸡蛋,还有瘦肉。”老人点头,“要银丝面。煮烂一些。”

布丁笑起来,他打开冰箱,却意外地发现了一把芫荽。

苏誉喜欢芫荽,不管做什么都要往里放两根,但他又不肯吃,大概只是喜欢闻那股味道。所以布丁的冰箱里常年放着一把芫荽。

“外公,芫荽要么?”他拿过芫荽给老人看,“爱吃这个么?”

老人盯着芫荽看了好半天,目光有些迷惘。

“小柔爱吃这个。”他突然说。

布丁愣住,他想了半天,才忽然记起,苏誉生母是叫宗柔。

原来,爱吃芫荽的人是苏誉的母亲……

这个小小的意外发现,让布丁内心不由翻滚。

“苏誉也爱吃这个。”布丁小声说。

“……小柔就爱吃这个。”老人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只喃喃道,“她总往粥里放好多芫荽,我都和她说了多少遍了,孩子还小,吞不下去的,结果她不听,偏偏往孩子的碗里放了一大把芫荽。”

布丁一怔,不由问:“什么时候的事?”

“两岁。”老人抬头望着他,“小誉才两岁,那把芫荽差点要了他的命,他被芫荽给卡住了,憋得小脸发紫。他外婆吓坏了,拿手往他嘴里掏,好容易才把芫荽给掏出来……”

布丁差点暴走!这他妈叫什么母亲?!她是想害死自己的孩子么!

他正暗自凭空发火,又听见宗克己喃喃道:“小柔今天没有来,她为什么不回来……”

布丁忽然心里难受,他蹲下身,望着宗克己:“不是您下令把她赶出家门的么?”

宗克己呆呆看着他:“赶出家门?哦,是了,小柔不听话,那丫头就是不肯听我的……振川就肯听我的,我叫他不和小柔在一块儿,他就和小柔分手了。”

布丁这一下,直如被一个雷劈中!

冯振川……和苏誉的母亲有过恋情?!布丁呆呆看着老者,心思一下子转了百十个弯!但最终,他这份强烈的好奇心还是被礼貌给压制住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外公……您这又是何苦?”

宗克己低头,笑眯眯看看布丁:“老五还好吧?你妈妈呢?”

布丁无奈苦笑:“我不是老五的儿子,外公你又弄错了。”

宗克己困惑地盯着他:“那你是谁呢?”

“我是小誉的男朋友。”布丁耐心解释,“他不是和你说了么?”

“小誉的男朋友不是海生么?”宗克己更困惑,“他和海生分手了?海生不要他了?哦,海生是不要他了,他和柳家那个丫头结婚了。”

布丁只呆呆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冯振川端着碗碟进来:“煮面?”

布丁立即回过神,他慌忙直起身道:“是啊,老人家不爱吃蛋糕,就爱吃银丝面,还要多放肉。”

冯振川笑起来,那笑容像儿子看着老父亲般亲昵:“牙齿好得厉害,九十了,一颗没掉,可以咬核桃!真是乱七八糟。”

布丁笑,他习惯了冯振川说话的这种风格,有时候会乱用词,但其实本意不是贬低,只是表达的方式有点与众不同,也许是因为念书太少。

他走到灶台前,低头煮着面,不知为何想起成日照料苏誉的冯婶,那是个寡言少语的女人,在照料苏誉的事情上非常细心,心里再高兴,至多不过嘴角挂上一丝笑容。她比起宗柔,姿色不如,家世不如,方方面面都逊色一筹,是和苏誉母亲那种女人截然相反的类型。

……和冯振川倒是一对天造地设的夫妻。

也不知当初宗克己分开他俩时,冯振川心中有无怨恨……看来是没有的。就眼下冯振川对宗克己的态度,俨然世间第一大孝子,苏誉都赶不上他。

回去的路上,布丁肚子里攒了一堆问题,他既想问问冯振川和宗柔当初的往事,又想问为什么宗克己执意认为顾海生才是苏誉的男朋友……

然而这两个问题,哪一个他都不好开口,冯振川的旧事,想来苏誉没可能一点都不知道,涉及到他母亲少女时期的爱情,事多尴尬,苏誉恐怕也不愿意回答,至于第二个,苏誉早告诉过他,是有人调唆老糊涂的宗克己,为了那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故意离间他和布丁。

因此最终,布丁什么都没问出来,他靠着苏誉的肩膀,心想,算了,还是不要问了。

☆、第128章

豆腐从家里出来,到了指定的会所,有男侍彬彬有礼拦住他。

“301房,苏先生定的。”豆腐又报了手机号,男侍才带着他往里走。

进来房间,豆腐要了杯淡奶咖啡,他看看手表,六点差三分。

屏气凝神等了一会儿,就仿佛掐着手表的那根指针,苏麒从外面进来。

豆腐慌忙起身,苏麒倒没说什么,只做了个手势让他坐,自己脱下外套,又叫了杯矿泉水。

俩人还没开口,气氛已与往昔有所不同。

饮料上齐,侍应生悄悄退出,苏麒盯着微微冒着气泡的矿泉水,他忽然说:“海生知道你今天来见我?”

豆腐摇摇头:“没和他说。不过前段时间他就提醒过我,说,苏总……还有瀛海的人,肯定要来找我。”

苏麒抬起头来:“他没说叫你怎么办?”

豆腐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刚想说,忽然脸红了红:“……他开了个玩笑。”

“什么玩笑?”

“他叫我见了你们‘张口喊爹,伸手要钱’。”

苏麒点点头:“倒像是海生会说的话。他那个人表面上全都是正经,骨子里全都是不正经,偶尔剑走偏锋,一剑霜寒十四州。”

豆腐简直不知该如何理解这番话!

这到底是赞扬还是嘲讽?或者仅仅只是向他表示俩人的交情远比他以为的要深得多?

“且不提他。”苏麒抬起眼睛,看着豆腐,“今天我找你来,你知道是所为何事。阮先生,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豆腐略垂落眼帘:“我的意见很简单,和海生保持一致,同甘苦共进退。”

苏麒没有意外地点点头:“我也猜到你会是这样的表态了:所以你也和海生一个想法,宁可放那百分之六十到远在天边的外人手里,也不肯结成这桩婚姻?”

豆腐嗅到了这番话里的谴责之味,他挣扎了一下,忽然道:“苏总,你以为海生答应了,此事就算成了么?我们经理是不可能答应的,就算海生这边肯委曲求全,苏誉也决不可能同意的。”

苏麒微微点头:“你说得不是没道理,不过阮先生放心,你们经理那边有人对付——他虽是个顶天立地的铜豌豆,也照样有死穴。我今天来,是想告知阮先生,如果你能劝海生同意婚事,你将获得瀛海百分之三的股份。这百分之三,由我个人出。”

豆腐若有所思点点头:“百分之三,就瀛海而言不是个小数目,够我花天酒地一辈子还有余的……苏总,您是不是把这件事当成一桩生意在做?”

苏麒听出他语气里的轻蔑,他面无表情道:“我先把利益提在前面,阮先生,这是为了避免你最后人财两空的结局。没有了人,手上能有点儿钱,总不是坏事。”

豆腐更笑:“你怎么知道我会落得人财两空?既然不稀罕钱,那我为什么要让海生离开我?”

苏麒看着他,像一个老谋深算的阴谋家那样,慢慢道:“阮先生,你有没有想过,顾海生真正爱的并不是你,而是你们经理?”

豆腐气极反笑:“我懂了,钱不好使,又来离间计,苏总,我没想到像您这样的,也会玩这种不上道的手段……”

“这不是什么手段,而是事实。”苏麒打断他,“难道你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么?”

豆腐已经懒得再听下去了,他站起身,冷冷道:“您有您的立场,我不会责怪您今天的胡言乱语,回去我也不会和海生提……”

“这就想逃么?一涉及到顾海生,你就连一丁点儿勇气都没有了?”苏麒冷酷地露出牙齿,笑了笑,“还是说,你宁可活在虚幻中,自欺欺人?”

豆腐转回身,冷冷盯着他:“仅凭你这么一说,我有什么必要相信你?”

“当然不是仅凭我一说。”苏麒起身,从随身携带的黑色公文包里取出一部手机。

他将手机打开,在里面找了找,然后找到了一个视频,苏麒将手机屏幕放在豆腐面前,做了个手势:“坐下来,慢慢看。”

豆腐莫名其妙,又不知为何涌出一点不可抑制的好奇心,他不由坐下来,嘴上却硬邦邦地说:“如果是什么合成照片,苏总还是免了吧!”

苏麒微微一笑:“我既不把自己当蠢货看,我也不会把阮先生你当成笨蛋,不是什么合成照片,只是一段家庭录影,非常公开的东西,是我女儿在今年春节聚会时,无意间拍摄下来的——哦,那时你还没和海生在一起。不过我觉得,你看看这个,大有好处。”

豆腐心里做了几番挣扎,终于伸手点开了视频。

镜头一开始有点晃,还伴随着清脆的少女笑声:“人还没到齐啊?爸爸,什么时候能上菜?”

镜头顺着一溜儿人群一个个拉过去,豆腐看见了白发苍苍的苏云藩,上次在苏家见过的几个亲友,以及正和人聊天的顾海生,他看见镜头过来时,还笑眯眯的,抬手和拍摄者比了个v字。

不远处传来苏麒漫不经心的声音:“别光顾着吃,过来和三爷爷说说话!”

少女的镜头没动。过了一会儿,忽然发出一声欢乐的叫声:“小叔叔来了!”

镜头一转,从外头进来的恰恰是苏誉,他看见拍摄者,笑嘻嘻地冲镜头做了个夸张的手势:“菁菁又胖了!”

少女不依不饶撒娇起来:“啊啊才没有!人家没胖!昨天才称了的!”

豆腐看得见,视频底下的时间确实是今年春节,哪怕不看时间,镜头里出现的挂着福字的金钱橘,大家身上的冬装,电视机传来的欢乐的拜年音乐……无不证明,这确实是在过年,而且是在苏家。

不知为何,豆腐心里有点慌慌的,他索性故作不耐烦道:“苏总到底要我看什么?我觉得没啥可看的。”

苏麒冲着他神秘一笑:“不要慌,视频不长,你看,统共也就只有七分钟,阮先生,我希望你从你们经理走进门来那一帧开始看,留神他坐在什么地方,但我不是要你看他,你只要仔细盯着海生的表情和眼神就行了。”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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