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我的七十二变女友作者:泥慕玉
第15节
“将军有心,千墨旸多谢了。”
说着话,已经有人来接,千墨旸与那武士和丰明川打了个招呼便随着那来接引的司属进了皇居。
初入皇居,千墨旸便察觉到了一股窥探的视线,隐在暗处,凉嗖嗖的散发着一股子冷气。
“先生,这边走。”
领她入宫的司属很小心地拿着白纸糊的灯笼在前面引路,不时谨慎地扫一扫四周,身子一抖一抖地发颤,脚步也虚浮得紧。
千墨旸见他如此,淡淡笑了笑,眼神晦暗,也看一眼四周,黑沉沉的,草木俱萎,颓败凄凉,冬日里特有的寒气侵入骨髓,更是加深了皇居周巡的可怖。
这皇居里,怕是有阴魂。
了然地笑笑,千墨旸漫不经心地边走边装作看风景一样向前面引路的司属询问道,“敢问大人,王召我真是治病么?”
“先生这是什么话,王是已经下了口谕的,小人又怎么敢欺瞒先生呢?”
看他忽然严肃说起这话,千墨旸依旧淡然,微笑指指他手里拿着的灯笼,不解地问,“那敢问大人,手中提着的避魂灯,又是作何解释?”
一句话将司属吓得大骇,脸色苍白,汗流如注。
细细看了周围无人,那司属才敢上前一步小声与她道,“先生,这话可说不得啊!”
“哦?大人是说您手里拿着的避魂灯说不得,还是说“避魂”这二字说不得?”
“唉,都说不得!”那属官先就闻听了千墨旸的名号,心知她是有异能之人,也就不避讳,看看她似笑非笑神情状似不解,便拉了她往一处僻静之所,看下四周无人旁听,才细细解释道,“先生不知,最近啊,咱们这皇居,邪乎着呢!”
“哦,莫不是王丢了什么珍贵宝物,又或是膳房里的食物无故不见了踪影?千墨旸方才看这皇居深处京都中心,与普通百姓群居之处隔得只一堵城墙,想来若是有什么窃贼野猫,偷了拿了王的东西,却也在情理之中。”
“小人可不是在与先生开玩笑!”见她如此不正经,司属也急了,悄悄指了指这条通往皇居的小径,小声道,“先生可曾看见这路旁的那棵樱花树?”
千墨旸自然是看见了的,毕竟那树盘根错节,枝干粗壮,华荫丰茂,便是五个青年男人合抱都抱不过来,直挺挺地立在那儿,一进来便能将人视线引过去。更引人注目的是,它如今花开繁盛,落英纷飞,片瓣如雪。
“先生想必也清楚,反常即为妖,那樱花树是第三代王在位时,种下的,一直长在宫里,也没人动过它,原本还长得好好的,可就在几月前,忽然这树一夜间便开了花,那可是腊月啊!”脸上惊魂未定,司属一边看着那树一边道,“原本这事也不算什么奇闻,只是大家平日里多了几分谈资,乐一乐就罢了……可就在不久后,宫里侍候王的宫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王派人查看,竟然在这棵树的底下一个大坑里找到了所有人的尸骨!都是只剩下一堆白骨,没有血肉的那一种,宫里都在谣传说是这樱花树成了精,将那些人都吸干了!原本小人也是不信,只是,只是一个月后王宠爱已久的萧姬也……”
说到此处,他连忙掩口,看看千墨旸饶有兴趣的模样,摇头,“小人失言了,王还等着先生呢,小人言谈荒诞,还望先生莫要与小人多加计较今日的话。”
倒是一个谨慎的宫人,肯说出来这么多,也该是被吓坏了。
微微一笑,千墨旸不在意的摆手,“今日大人所说的话,千墨旸绝不再第三人面前提起,只是大人手中拿着的避魂灯,作为防御恐怕不足,千墨旸这里倒是有一个可以保大人一时无虞的东西。”说着,千墨旸从袖笼里拿出来一朵枯了的桔梗花瓣,对又惊又疑的司属笑道,“大人只管将此物贴身放着,在夜里,便不会有什么麻烦。”
“那便谢谢先生了。”惊疑不定的接过来,司属也不太相信这一朵小花能怎么样,只是客气道谢后,便继续为她引路,“先生快些吧,王已经等着了。”
“嗯。”
答应着,千墨旸笑着随他绕着小路,一路到了元王住的内所。
到了里面,早有小侍传唤,那司属将千墨旸送到殿前阶下,也就退下了,千墨旸被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侍领着到了内殿,隔着珠帘,能隐约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端坐在里面,鹰一样锐利的视线扫视着她。
“先生便是千墨家的千墨旸?”
“正是。”
“哦,听说光华公子千墨旸与丰明家的小子一般年岁,且容貌俊美,孤一直无缘得见,只当世人虚夸,不料今日见了先生,果然长相风流飘逸,情状比似貌美花眷啊,哈哈哈……”
男人清朗的笑声回荡在皇居内殿里,眼神箭一般射向底下垂手站立的千墨旸,周围侍候的宫人见王如此开怀,却都屏息凝神,同情地看了看殿下站立的千墨旸。
琉元国建国一千多年,君主传到元王这里已是二十七代,开国时广阔的领土经过开国君王封赏的三大家臣也即三大家族的互相争斗蚕食,传到元王时已缩小许多,虽后来一大家族满门被灭,可能威胁琉元国君主地位的两大家族还在,且元王不是个固守祖先基业的安分人,登基后便下旨无故剥夺了两大的许多封土,后来更是以联姻的方式强娶了丰明家的长女,也即丰明川的亲姐姐当了王后,而千墨家因为传说身怀异能,且家族传承千年来从未有过女儿,这才找不到机会与千墨家亲近,只是如今看看千墨旸长相比有些女儿都妩媚风流,其实有些宫人心里已经在惋惜千墨旸可能会被生来好色的元王如何了。
无论男女,若是皮相好了,都会引人垂涎。
千墨旸也懂这个道理,可她自信以千墨家的家族势力和她自己身负的能力,眼前这个有狼子野心的人,并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威胁。被如此言语戏弄,也只是淡淡笑一笑,“不过是世人虚谈,相反的,家父倒是时常与千墨旸言说丰明大人英伟,千墨旸万分不如其一呢。”
“哦?你父亲,可还好?”听她谈到千墨家的家主,元王止住了笑容,目光如凖,低低笑道,“自从先王过世以后,孤倒是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不知,他身体可还硬朗?”
“父亲一直久居千墨家祖屋,而千墨旸自从十岁后,便一直住在千墨家祖传阴阳舍中,近来,并不曾见过父亲。”
“哦。”玩味笑笑,元王看着殿下站的笔直的千墨旸,“阴阳舍?听说你们千墨家各个都是身怀阴阳术的除灵师,且,还有一个守护家族百年的守护神?”
“千墨家是有一些除灵手段不假,但并不像王您听闻的那般,有守护神。”千墨旸对上元王窥视的眼神,淡然道,“千墨旸在家族里呆了十几年,却从未听说过这些。”
“是吗,那便是孤搞错了?”
“道听途说,难免会有几分不真,有居心不良的小人与王造谣,也是可能的。”
“也对呢,那便是孤的过错了。”忍着被人拂逆的怒气,元王笑道,“既然千墨公子懂得阴阳术,那这一次,便有劳千墨公子替孤诊看一下孤的宠姬吧。”
说话间,元王言辞中已经带上了几分不耐,他挥了挥手,立马有两个宫人抬来了撵舆,珠帘后,他一把抱起其中的一个宫人上了撵,冷道,“孤让两个宫人领你过去萧姬的清殿,今晚你就在宫里住下吧,孤有政事,先走一步了。”说着,他唤人召来两个武士,抬着撵就要走,已经走出一截后,他忽然又命令挺住了撵舆,抱着怀里的宫人对千墨旸觞眼似笑非笑道,“千墨家的公子,传说中最是守礼知事的,总不会干出丢尽家族脸面的事吧?”
“千墨旸不敢。”心知他是担心什么,千墨旸躬身郑重道,“千墨旸以家族名誉起誓,若是敢对萧姬有任何不轨之举,便让千墨旸名声扫地,身败名裂!”
“呵,那就最好了。”
丢下这句话,元王心满意足的摸着怀里宫人嫩滑的肌肤走远了,千墨旸则一直保持着躬身的姿势,目送他远去,眼神晦涩,“千墨旸恭送王。”
一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才有个好心的小侍提醒她道,“大人,王已经走远了,您要小人带您过去清殿吗?”
“那就,麻烦了。”喉头滚了滚,千墨旸微微一笑,看着元王远去的方向,轻声道。
第70章
元王好色,后宫少不得要常备佳人,这萧姬便是其中一位。虽然千墨旸久居算是与世隔绝千墨家的阴阳舍,却也知道这萧姬的大名,都让王亲自派了武士来请她千墨旸给这位美人治病,可见元王对她怜爱有加。
可也只是怜爱有加而已。
因为萧姬父亲封在萧地,盛产萧竹的地方,所以这位宠姬异常喜爱竹萧,竹笛,这之类的乐器,就连居住的宫殿前面都种上了许多萧竹,此刻恹恹的垂了叶子,茂盛的一丛遮盖在宫殿前,掩映了宫殿里跳出的几绺淡黄色灯火,不知情的外人看起来,像是阴魂居住的地方,所以只是走到殿前,离那竹林还有一段路,那侍人就不肯再带着千墨旸继续往前走了。
“先生,前面就是萧姬居住的地方了,小人还有别的活要做,这……”
看他面无血色,千墨旸心知他害怕,也不强求,笑一笑,对他道,“你去吧,不要紧的。我自己进去就是。”
“唉,好好好!”接连答应着,那小侍人拔腿就跑,活像是被什么脏东西追着一样。千墨旸看他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失笑地摇头,看一眼面前巍峨的宫殿,未作犹豫便踏了进去。
行走在干净的阶梯上,有凄凉哀婉的音乐从盘着阴影的内居传出来,千墨旸驻足侧耳细听,是胡弦的声音。
屋宇外的竹林像是察觉到有人来了一样,竹叶碰撞着发出沙沙的响声提醒着屋里的人,屋内的胡弦声在这阵响声后戛然而止,接着千墨旸便觉得面门一阵冷风刮过,耳边瞬间响起来一道凄厉暗哑的声音,指甲划在利器上一般让人心生不愉,“是谁?!”
“在自报家门前,阁下不该先知会在下你的名姓?”
“哈哈,姓名?我已经老的不知名姓了!”这声话语伴随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数道魂气凝结而成凌厉的长箭瞬间齐发,与此同时,殿门口白光一闪,一个披头散发,身形瘦削的女人嘿嘿笑着出现在千墨旸面前。
被那强烈的魂气震得千墨旸心神一乱,喉头腥甜,一口血便含在口里。
心知对方灵力不在自己之下,千墨旸连忙动用灵力护住自己心魂,一面看着那女人勉强笑道,“阁下既然知道自己年纪老,又何必苦苦纠缠一个年轻姑娘呢?且听阁下的声音,恐怕并不是与这姑娘一般是个妙龄少女吧?一个死了几百年的男鬼苦苦纠缠一个年轻姑娘,阁下是格外想要被人夸赞吗?”
“嘿嘿嘿嘿嘿,小除灵师,我可不吃激将法这一套,况且,在指责我之前,我劝你还是回去好好睡一觉吧。啧啧,面色苍白,眼睛也有些肿,偏偏体内漫出来泉水一样灵气充足,就算年轻人体力好,也禁不住夜夜笙宵啊。”
他这句话,揭穿了千墨旸藏在心里的心事,遮羞布被扯下一般难堪,瞬间就让她冷下脸,“做鬼还关心人家私事,可不好!”
话音落,片片桔梗花瓣似狂风吹着白雪一般飞往那声音的来源处,空气中传来铮铮的破空响声,千墨旸冷着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桔梗?!你是千墨家族的人?你和千墨知裕什么关系?!”
“阁下都已经这么老了,还认得我是千墨家的人,可真是难得啊。不过从阁下的话里看,我的祖先似乎与阁下并不那么友好啊。”
“友好?哈哈哈哈哈哈!笑话!千墨家,千墨家,千墨知裕!我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你的后人了!当年你灭我满门,今日,我便杀你传承!”尖叫着,那女人泛着紫气的脸便扑了上来,因为这阴魂是附在她身上的,千墨旸为了护住她不敢直接将灵力使在她身上,无奈只好左躲右避,靠着身形灵活,勉强躲过了她的袭击。
“阁下跟在下祖先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将在下赶尽杀绝不可?!”
又险险的躲过一击,千墨旸冷冷地道,“本念及阁下好容易形成魂体,其中艰辛不易,千墨旸才不欲与阁下纠缠,但阁下若再这样不留情面,就休怪千墨旸手下无情了!”
见千墨旸只是一味地躲避,那魂体料定了她灵力不继,全然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附在萧姬身上却显出自己本来的脸,看脸底子也该是阴柔俊美的一张脸,可惜五官尽失,就连牙齿也被砸得所剩无几,此刻他的笑声从这样的一张脸里发出来,难免有些瘆人。“嘎嘎嘎嘎嘎,千墨旸?你分明是个女娃,竟然会叫这个名字?千墨家灵术向来传来不传女,千墨知裕要是知道,继承他灵力的后代竟然是个女人,不知道会不会气的活过来?”
“阁下知道的,未免太多!”
千墨旸眼神一闪,双手急遽飞转,口里念念有词,捏了个口诀,瞬间她的周身被燃烧正旺的湛蓝色明火包围,千墨旸看着那丑陋的魂体,绽然一笑,“就为了阁下方才的这句话,看来千墨旸就不得不为民除害了呢。”
“离火!这是谁教你的,你是怎么学会的!说,快说!”
那魂体没有普通魂灵看见她手心燃烧离火时的那样胆战心惊,相反的,在千墨旸初次念口诀时他就有些踯躅不安,如今看见千墨旸祭出了离火,挣脱了桎梏一般,连趋附的肉身都不要了,直接以魂体的状态,张牙舞爪的向千墨旸扑过来,一边大声质问着千墨旸那离火的来历,一面从眼睛里流出血泪来,汨汨地从空洞黑黢黢的眼窟窿里流出来,将那些竹叶都感染一般,发出更加凄厉窸窸窣窣的声音。
眼见得那魂体瞬间涨大数倍向自己扑过来,千墨旸也不慌,只是不断地念口诀指挥着周身的离火向那魂体烧过去,魂体本来就属于阴邪一类,正被离火克着,那魂体虽然修炼了百年,到底还是个魂体,见着离火,也只有哇哇叫着逃开的份。
“啊啊啊!”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比死在自己熟悉的东西下更悲哀的事情了。就比如养蛇人被蛇咬死,养蜂人被马蜂蛰死一样,那魂体如今看着千墨旸操纵着自己生前最为得意的灵术,心里的心酸和恨意又深了一层。狼狈的被离火追来追去,那魂体原本还在汨汨流血的眼框瞬间通红,烧了炭的红灯笼一样,一下子又逃窜回萧姬的身体里藏着,看着千墨旸的眼神,杀气毕现,“千墨家无耻小贼,竟敢偷学我北藤家灵术,你祖先屠我满门的账我还没找你算呢,如今可好,两件加起来,够你死上一万次!”
语毕,在千墨旸身后的竹叶瞬间离弦齐发,直直地朝着她射过来,千墨旸眉峰一旋,召出结界护住自己,将那些杀机毕现的竹叶全部挡了回去。
“啊啊啊啊啊啊!!!”看见如此,那魂体更是疯狂,又腾身飞出趋附萧姬的肉身,看着千墨旸心里恨得直滴血,可他深知离火厉害,心知今日肯定是杀不了她,可若是就这样放过她,他却又不甘心,看着千墨旸眼里的火炭越烧越旺,渐渐有主意浮上心头。
“千墨知裕,就算我不能屠尽你子孙后代,就是杀死一人,也算是我北藤其治的造化!”
听他说这话,千墨旸心知不好,果然便看见他的魂体越来越高,越来越庞大,整个人像是充了气的牛,满满的阴魂之力集聚在他魂体里,阴冷的让周围的东西都结上一层冰霜,就连千墨旸站在那里,眉毛发丝上也都有了白霜。
“不好,他这是要和我同归于尽!”千墨旸眼瞳一缩,看出他是要将全身的阴力灌注到一处,在阴力迸发到极致时杀了她,威胁到性命,千墨旸下意识就使出全身灵力,祭出自己提炼了好几年精纯有威力的离火,在那魂体全力凝聚的阴力时刻使出全力将它向那魂体掷过去,霎时间,点燃了火竹那样,那魂体噼里啪啦的浑身烧了起来。
“啊……千墨知裕你不得好死!”被剧烈的离火烧着,那魂体浑身痛的发颤,再死一次的恐惧和已经寸寸成灰的身体上的痛苦折磨得他已经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一边冷然观望的千墨旸,神智模糊中将她当成了自己恨了几百年的仇人,怒吼着,“千墨知裕,你欠我北藤家的,迟早要还回来,就算我魂飞魄散,也一定诅咒你们千墨家代代不得好死,代代不得善终!”
火焰燃烧的声音伴随着阴魂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这向来清幽的清殿,千墨旸皱眉,冷笑着抛出个结界将声音与外界隔绝,亲眼看着这阴魂一寸一寸的成灰,变成液滴,再被离火炙烤干,不留下一丝痕迹。
空气中残留着离火燃烧的气味,千墨旸看着空自冒着青烟的地方,垂了垂眸,“算起来,你也该算是我的半个师傅,可就是因为你的这个身份,你就不得不死。北藤其治,别怪我心狠。”
在原地站了会儿,千墨旸觉得脚有些麻,活动了一下便要离开,转身之际却听见一声嘤咛,接着,便听见脆生生的声音,“大人,请留步。”
千墨旸头也没回的继续往前走。
可是身后的声音一直紧跟不舍,追着她问,“大人,是千墨家的光华公子千墨旸么?”
停住脚步,千墨旸突然有些好奇一个深宫里的女子是如何知道她的名讳的,便转过身,看着她,懒洋洋挑眉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姓的?”
第71章
竹叶一片一片地枯萎掉落下来,落在枯黑的土壤上,带来冬日的肃杀。
这样的情状下,那棵樱花还是开的绚烂。
“传说每一棵绚盛开放的桜都是由武士的鲜血浇灌而成的,它的树根底下埋葬的,都是累累白骨。”
抚摸着那棵开得妖冶的樱花树,身着素白纤裳的女人回头淡淡地对她温柔腼腆地笑了笑,温婉道,“方才,多谢大人相救。”
千墨旸背靠在一棵树上,侧头看着另一棵树上积的皑皑白雪,眼神瞬也不瞬,并不对她的感恩做出反应。
樱花还在梦幻一样的开着,颜色由浅至深,至于粉,至于火红,花瓣在树枝上生长着,像战场上流下的鲜血,一滴一滴,包含着对家中的牵念和哀怨。
天空沉淀下来,皇居里此刻静悄悄的,风隔着宫殿吹过来,瑟瑟地,萧姬抚了抚胳膊,眼神寂然地看着远处的人。
“大人既然方才没有直接离开,那么能否和我说说话?”
她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清致的容貌在寒冷中也增添了些许楚楚可怜的意味,也许是因为她今天穿了白衣,也或许是因为天色渐晚,千墨旸转过身,久久地凝视了她一眼,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胡弦声音期期艾艾地在偌大的皇居里回响,千墨旸闭上眼,一边听着她演奏,一边用莹润如竹节的手指轻轻扣着身后靠着的树干,与其相和。
雁离悲鸣,鹿失引吭。
所有的景,情,人,连起来便成了线上的悲凉。
“既然你会弹胡弦,方才的弦音,该是你弹的,那么那只阴魂,是不曾纠缠过你么?”
铮铮有声的音乐因为这句突如其来戛然而止,萧姬抬头,将将与千墨旸冰霜暗藏的眼睛对视,她看着她,眼眸微垂,默然地点了点头。
“是。”
千墨旸不说话了,继续将视线转到树冠的白雪上。
“虽然北藤公子是个阴魂,可是,他是好人。萧姬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这棵樱花树底下。”顿了顿,她继续叙说道,“我并不知道为何北藤公子要在这皇居里徘徊,虽然他也不避讳的给我看过他死去的样貌,可是萧姬还是觉得,他生前定是个好人,就算是死后,也是个好的阴魂。”
会在她寂寞的时候让樱花飘舞,会一直陪着她说话,会安静地听她弹奏胡弦,这样温柔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坏人?
“那么千墨旸就是坏人了。”
还欲继续述说下去的萧姬闻言一愣,不知道她此话何意。
“既然北藤其治是好人,那么杀了他的千墨旸,岂不是罪恶滔天?”微微侧身,千墨旸看着突然窘红了脸的萧姬,摇摇头笑了,将视线转到开得妖冶的樱花树上,不想与她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樱花,从来都是武人牺牲的象征,你口中是好人的北藤其治,既然魂寄于此,想必不是眷恋他的武人身份,便是眷恋他的如花美眷。”
“说来大人可能并不会相信,北藤公子并不是武士,他也,并没有家室和心仪之人,可萧姬曾经他说,他之所以会成为阴魂,是因为他心头有执念,他放心不下自己的妹妹。”
千墨旸呼吸一滞,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萧姬有些生气的神色,“北藤其治的妹妹,他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呢。”虽然知道他已经不存在于这世界,萧姬想到他每次提及自己妹妹的神情,还是替他感到哀伤,“北藤公子并不是他们家族的嫡系,我只知道他的妹妹对他很好,他的姓氏是继承他母亲的,除此之外,他就再也没说过什么了。可是人生百年,就算是他妹妹,也应该早就化成一抔黄土,不复存活在这世上了吧。”
“就算?”千墨旸心烦意乱,却还是抓到了她话语里头的语病,眼神惊疑不定,“他妹妹有什么特殊身份?”
“这就是方才大人问萧姬,萧姬却让大人先陪萧姬来这里时候的问题了。”眨了眨眼,看看千墨旸冷冽的模样,心知自讨没趣,萧姬失望的低下头,说道,“因为北藤公子说过,他的妹妹是一名除灵师,不会轻易逝去,萧姬听了他的话后便对除灵师产生兴趣,从而知道大人的名姓,萧姬只是想要见识一下除灵师是什么样子的,便央求了北藤公子装作恶灵,只是没想到,这样却害了他。”
说到这里,她自责不已,低头默默垂泪。
北藤其治借了她的身体与千墨旸决斗时,她整个人都是昏迷的,所以并不知道北藤其治所谓的家族和千墨家到底有什么恩怨。
千墨旸却在她说出北藤其治的妹妹是除灵师时,瞬间崩溃。
除灵师,几百年才能出一个,她千墨家也是因为祖先逆天施法才有这样的能力,可家族里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胜任这份仕事,就算是她千墨旸,要不是苍予朔兮,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略微有灵性的人。
对,苍予朔兮。
一想到这个名字,千墨旸便觉得心口撕裂,不能呼吸。
苍予,苍予,千墨族史中记载的出色除灵师北藤其治便是那个家族当任族长的私生子。
看着千墨旸进去皇居,丰明川才收回自己阴鸷的眼神,满怀心事的骑着马回了家。
马匹刚刚被侍人牵走,还没来得及换下身上穿着的骑服,远远地,丰明川就看见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被几个侍人搀着,朝自己这边慢慢走过来,丰明川将手里的马鞭丢给一旁的随从,赶紧迎了上去,请安道,“先生,您怎么出来了?您身子骨不好,还是进屋子里歇歇吧。”
“谢公子关心了,老朽一把老骨头哪里还在乎这个,倒是犬子,犬子他没跟公子回来吗?”
丰明川原本就不知该如何跟他说他的儿子被千墨旸莫名其妙挖了心的事,本来想睡一觉,整理好思绪明日再婉言相告的,如今被他这么突然一问,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只好支支吾吾道,“他,他……”
“公子实话跟老朽说,犬子他,是不是回不来了?”老人神情悲痛,抓了丰明川的一只衣袖,紧紧逼问道。
对于这个老人,丰明川原先就很不喜欢,爱好美色的程度已经到了贪得无厌的地步,自己说是想要儿子,纵横勾栏半生,得到八个女儿,好不容易有个艺妓怀了儿子,却嫌弃人家身子不洁,杀母留子,冷血到了极点。要不是他父亲爱惜他的才华,他极畏惧他父亲,才尊称他一声“先生”,就凭他如今和他说话的口吻,他丰明川就可以一刀挑了他。
这一次迎接千墨旸来京都,要不是他急着让自己儿子立功,他儿子又怎么会死?
拽回自己的衣袖,丰明川颇为不耐,却因为也算是自己害死人家儿子有丁点儿愧疚,便慢吞吞道,“小先生陪同川去往千墨家迎接光华公子治病,不小心冲撞了光华公子,所以……”
“岂有此理!千墨家欺人太甚!”未及他说完,那老人双眼喷火,悲痛欲绝的直锤胸口,“我的儿啊,父亲一定给你报仇,不让你白白送命!”
丰明川本是漠然听他在那里嚎啕,听他说出这话后,灵光一闪,恍然间似乎听父亲提过他精通巫灵之术,先前嗤之以鼻的丰明川在见识过千墨旸在他面前隔空挖出人心这一举动后,不觉慢慢也就信了这些,因此试探询问道,“先生有良策对付千墨旸?听说他可是会灵术的,就是因为这一次皇居闹鬼,王才会让我将他请过来。”
“什么灵术!不过是个靠女人吃饭的!”此刻那老人正伤心,听见丰明川在他面前隐约有夸赞千墨旸的意思,怒道,“老朽既然在公子家受公子父亲米粟之禄,定将全力以赴助公子家族砍除千墨家,公子怎么反而长他人志气!”
你也知道你拿我家的俸禄么?这些话,你每日里喝花酒作乐的时候怎么不说?
虽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丰明川还是敏感地捕捉到只言片语,“靠女人?”
“公子难道不知,千墨家族在外吹嘘的灵术,其实是靠着一个女人维系的?”
想想那天见到仓予朔兮的容貌,丰明川喉头动了动,搓搓手,咳了咳,道,“那个女人,是不是,长得很……”
“老朽虽然没见过,但是据传闻,是可以蛊惑人心的祸水。”听见他问这些,老人暂时放下悲痛颇为赏识的看了他一眼,微微沉吟道,“那女人据说是千墨家的式神,灵力厉害非常,千墨家传了那么多代,代代都有灵力,跟她脱不了干系。”
“式神?可是式神不都是看得见摸不着的么?我那天……”提到这个,丰明川就想起来那天千墨旸把她抱在怀里的画面,顿时心里一刺,改口道,“那敢问先生,我们想要消除千墨家,是不是就要从那个式神那里入手?”
“那倒不是。”摇了摇头,老人摸一摸自己上唇的八字胡,看看丰明川着急的样子,微微一笑,“公子就好生生看着,老朽是如何弄垮千墨家的便是了,在那之前,老朽希望公子去调查一件事情。”
丰明川皱眉,看看老人胸有成竹的姿态,犹豫片刻,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什么事?”
“老朽希望公子能查一查,几百年前作为三大家族之一的苍予家族,是如何被灭门的。”
第72章
寒风鞭打着那棵怒放的樱花树,毫不留情地,让那些血雨一般的花瓣随风飘散。
千墨旸抬首,绑着发丝的缎带从肩头滑下来,迎风飘舞。
她转过了身。
“您要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