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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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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装十几年,为了扮男人扮得像一些,她还特意出入梨园伶院,学射箭骑马,为了在帝王眼皮子底下不露馅,她甚至有意穿了护甲遮住自己的腰身,如此静心隐瞒的身份,这流璜王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知道她的身份的?

“孤自有妙计。”祁炀对她淡淡一笑,道。

因为流璜处在几个国家中间,为了保全自己与后代防止人刺杀,第一代的流璜王下令,但凡王室成员必习武,而习武之人对于人体骨骼也颇有些研究,事实上,早在她们第一次在王宫外的禁街上相遇时,祁炀便有了猜想,通过方才那一抱,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经过初时的震惊,楚泽朔兮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她女扮男装面见王,无论在哪个国家都算是欺君之罪,是大不敬,现在她还在王本人面前暴露了,情况更是不妙,虽如此,她好歹算是汉国的子民,出行在外也代表了汉国帝王的颜面,就算是被人揭穿了,也该有风度才是。

想着,她冷下面孔,沉静道,“那王准备如何处置我?”

“方才不是对楚泽公子说过么。”祁炀沉声笑了,“孤要楚泽公子做孤的‘王夫’。”

“王是在说笑么?”楚泽朔兮也笑了,冷道,“方才王不还说草民是女子么?试问王,女子怎么能当王夫呢?”

“若你答应孤做王夫,楚泽朔兮在世人眼里便是男子,若是你不答应……”说到此处,祁炀冷笑一声,看她的眼里也多了杀意,“那么从汉国来的楚泽朔兮,便是汉国皇帝派过来的细作,当凌迟处死。”

楚泽朔兮一听,面色难看,“你威胁我!”

“楚泽姑娘是聪明人,孤相信楚泽姑娘会做出最适合自己的抉择。”

挥了挥衣袖上不经意沾染的雨渍,祁炀笑的别有深意,“以楚泽姑娘的年纪,一直不娶妻,想必在汉国也颇受非议,若是当了孤的王夫,有些烦心事,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由她的话,楚泽朔兮立马想到了因为她年近弱冠却还孤身一人长安城里头传得的流言蜚语,她不是霍小将军,没有“戎狄未破,何以为家”的豪情,加上她长相柔美甚一般女子十倍有余,长安城里看上她的男人不少,甚至在上朝时,帝王看她的眼神也带了几分猎艳之色……

见她一直低头,似在沉思,祁炀胸有成竹的笑了,“怎么,楚泽姑娘,想好怎么做了吗?”

“我可以答应你当王夫。”权衡了一下利弊,楚泽朔兮咬了咬牙,闭着眼答应了这个条件,在祁炀满意地点头后,她犹豫了一下,虽有些难以启齿,还是慢吞吞补充道,“不过你不许……不许逼我做我不愿做的事。”

这不愿做的事……原谅她想多了,但让楚泽朔兮这样一个美人不愿做的事,恐怕也只有那个了吧?但她们俩都是女子,她也没那方面的兴趣,这个条件,本身看起来就不算是条件。

想着,祁炀无奈的笑了笑,“如楚泽姑娘所愿,祁炀决不逼迫。”

事实上,就算是你投怀送抱孤也会镇定自若的好吗?

祁炀心道,若不是北狄王与北戎王欺人太甚,一直派人过来求亲,她为了不得罪汉国又不得罪其余两国,又怎么会出此下策?

夹在这些国家之间的流璜城啊,祁炀深深的叹了口气,为了将它保全下来不毁了祖宗的基业,她这个流璜王还真是当得有够累的。

第117章

流璜王大婚,大婚的对象还是从汉国流浪到流璜的一个名不经传的驭兽师,这个消息,很快便经由在流璜做生意的商人传遍了流璜周边的国家,并且在十天之后,也如愿的传入到了长安城帝王居住的长清殿里。

理所当然的,帝王听见这个传闻后异常震怒,甚至琉冕上的夜明珠也被震碎了几颗。

金殿之上龙颜大怒,庭下百官诸卿虽百番劝诫,一道御令还是快马加鞭的由帝都长安向千里之外的流璜赶去。

当然,这些,楚泽朔兮虽心里有所觉悟,毕竟长安距离流璜太远,消息滞塞,她也未长有千里眼顺风耳,纵然心里头明白她们的帝王最终会知道这个消息,也不会料得时间会那么早,所以她并未就那件事做出对策,而是全心全意的沉浸在她即将成为流璜“王夫”的烦恼中。

流璜人非常热情,这是自从楚泽朔兮踏上这片土地时就察觉到的事情,可等到祁炀挥笔写就诏书,向全流璜人告知来自汉国的楚泽朔兮即将成为他们王的夫婿时,楚泽朔兮才真正明白了流璜人有多热情。

她住下的驿站名字不知为何被人知晓了,自她与祁炀约定好婚期回到客栈后的第一天起,便不断的有流璜人过来寻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多拿着流璜特产的羽冠等礼物,进了客栈的门便客客气气的把东西放在门槛边上,驿站的掌柜会意,遣人全部送到了她的房里,一间颇大的房间,就这样活生生的成了储物间。

楚泽朔兮有些哭笑不得,她回到房间里才发现自己的屋子被一些莫名的东西给占了,除了床上稍微有些余裕外,余下的,便尽是堆的乱七八糟的贺礼了。

小心翼翼的跳过地上堆积如山的布帛,正要解开盘扣休憩时,“笃笃笃”的叩门声却传了过来。

正脱衣的手一顿,楚泽朔兮有些奇怪的看着窗外的天色,已经这般晚了,她也告诉过客栈的役使不必伺候了,会是谁在这么晚的时候来找她呢?

奇怪归奇怪,拢好衣服,楚泽朔兮还是走到门前,惯例的问了句,“是谁?”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蛙鸣声掩盖了她话尾的余音,楚泽朔兮等了会儿,还是不见人回答,心头纳闷非常,不由得将防备心提了上去,一边皱眉继续发问,一面稍稍打开了一些房门,露出一道可以见人的门缝出来。

“朝安啊,王夫。”

一身玄色王袍的祁炀正孤身一人站在她的房门前,对她致以淡淡的微笑伴着淡淡的问候,楚泽朔兮抿唇,握着房门的素手颤了颤,不动声色的抬眼看了看天: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跟我说朝安?

夜色深沉,虽有房中星星灯火映衬,玄色衣衫的祁炀还是隐于黑夜中一般缥缈,连带着她脸上挂着的笑容,在楚泽朔兮眼里,都有些不真实。

她好一会儿没答话,祁炀也不介意,藏在面罩下的嘴角翘起,淡笑道,“这般晚了,王夫不考虑考虑让孤进去,收留一下孤?”

楚泽朔兮按着房门的手不动,面无表情道,“男女授受不亲,这般晚了,王还是回去王宫吧。”

祁炀但笑不语,只直直地站在门前眼睛不瞬地看着她不动,她不走,楚泽朔兮也不好独自走开,只得陪她站在原地,两相对视,半晌,楚泽朔兮先败下阵来,在流璜王棕茶色的眼眸的注视下叹道,“更深露重,王还是进来说话吧。”

说着,她将房门完全打开,侧身便要引她进来,目光停留在屋内繁杂堆聚的物品时,心头突然又产生一股悔意,待要阻止时,祁炀的人已经进来了,在看见屋子里头的情状时,也是愣了愣,心思一转便明白了怎么回事,笑着道,“王夫果真受尽我流璜人欢喜,不过一天,盈屋的礼物竟可与孤的国库一比高下了。”

“王莫要取笑。”楚泽朔兮无奈的摇了摇头,随手清理出一张木凳,搬到祁炀面前,尴尬道,“草民下处简陋,王莫要嫌弃。”

祁炀笑了笑,没接话,反而越过她直直地走到唯一没堆有杂物的床上,掀开王袍下摆,轻轻坐上去,眼里嘴角都是愉悦的笑,对她道,“王夫不问问孤,此次为何而来?”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流璜王来也就罢了,还屏退了左右,孤身一人到她这边来,说不好奇那定是假的,但在帝王身边做久了侍郎,也学会了“人不动,我不动”这般后发制人的谋略,在祁炀刚过来时她便有疑惑,此时借此机会,也不再装痴,直言问道,“那敢问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哼哼。”嘴角的笑越发深,祁炀不知从身后拿出了先前不知藏在哪里的一个描花丝绸包着的包袱,在楚泽朔兮怔愣不解意时,打开她,拿出来里面包着的东西,对她笑道,“孤这次来呢,主要便是为王夫送嫁衣,啊不,成亲时的衣衫来了。”

楚泽朔兮眉间跳了跳,看着她手里提着的纯白色衣衫,要不是领子与下摆处俱滚了一圈金丝,她都要以为,这是王骗她穿的丧服了。

“这是成亲时的礼服?”

楚泽朔兮相信不能,有些迟疑的问,她怎么觉着,这像是她穿过的孝服呢?

回忆起来那几次穿着孝服的不愉快,楚泽朔兮脸色有些发白。

“正是呢。”祁炀笑着答,眼神落在跳动的烛火上,淡道,“在流璜,是没有汉国的顾忌的。”

流璜人爱白色,是因为他们相信白色的纯真与清白,而成亲时用白色的喜服,则是流璜人对成亲后夫妻两方坦诚相待的最好表现。

知道汉国与流璜风俗不同,可真正亲身经历时,心里还是有些微妙。

“如何,看在孤夜半还过来送东西的份上,王夫不考虑换上,让孤长长眼,看看合不合身么?”

她还在发愣,祁炀却早摆好了看好戏的姿势,坐在床上手中托着那所谓的喜服,对她扬了扬手,楚泽朔兮看着,怎么样都觉得,有些不怀好意的心思混在里面。

对待危险,楚泽朔兮向来敏锐,听说她的话,毫不犹豫拒绝道,“天晚了,王还是尽早回宫吧,喜服成亲的时候再看不迟。”

祁炀却不如她的意,在她皱眉头时,颀长的身子已经接近她,“看来王夫是羞怯了,那还是让孤帮一下王夫吧。”

话音方落,她已经伸手固定住楚泽朔兮的肩头,拿着喜服一脸淡然的看着惊愕不已的楚泽朔兮,“王夫是想要先脱上衣,还是先脱下衣?”

我想要先敲晕你,可以吗?

楚泽朔兮娟秀的眉狠狠的抖动两下,使出全身气力拼死从她手里逃脱下来后,捋了捋自己挣扎时弄乱的长发,“王还是莫要开玩笑了。”

“唉。”祁炀叹气,看着她微微歪头,“难得孤跑那么远,王夫真的不考虑一下?”

“……”楚泽朔兮抿了抿唇,灯火下她的唇是润泽的淡粉色,像极了初春时开在内布斯奇湖畔的香凌花,充满了美丽的诱惑。

她神色犹豫,祁炀知道她是有所松动,便再接再厉继续道,“难得孤一片苦心,王夫是要辜负了么?”

边说,她还作出一副失望伤心的模样,楚泽朔兮虽作男子打扮经年,奈何性子还是女子那般柔软如水,此时经祁炀一番状似声泪俱下的话语后,心头有所松动,祁炀见状,又脚不红心不跳的继续威逼利诱劝道,“反正早晚都是要见人的,王夫样貌清俊绝伦,若是穿上我流璜的服饰,倒不知会是怎样,作为王夫,孤认为你有必要解开孤的好奇。”

这大晚上的,合着这流璜王吃饱了撑的就为了过来给她送一套喜服?

楚泽朔兮心头疑虑,在祁炀万般期待以及威逼的眼神下,还是无奈的接过了衣服,正要换装,看着颇有兴味看着自己的祁炀时,手下又是一顿,尴尬道,“王不稍微考虑一下回避吗?”

“为什么要回避?”摊了摊手,祁炀回答的很正大光明,“孤大老远跑来,不就是为了看王夫你换装的么,若是孤回避了,那孤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

楚泽朔兮一噎,竟然说不出来别的话来反驳。

在长安乐坊混了五六年,她也从未见过有人会这般平静的说出一番孟浪之语的。

她呆滞一般定格再远处,脸上的表情虽瞬息万变,却满满当当的写着委屈,看得祁炀忍俊不禁。

转身重又走到床边坐下,祁炀淡淡一笑,对她说道,“楚泽姑娘,逗你还真是无趣。”

楚泽朔兮拢眉,手里还拿着喜服,看向她,淡定道,“朔兮原本就是无趣的人,王还是重新考虑王夫人选吧。”

“哎,孤倒是想多考虑考虑,可是人命由天不由己,就算是孤,也不例外。”叹息一声,祁炀从袖中抽出来一份文书,丢给她,“这是北狄王派人送给孤的文书,上面详尽写了楚泽姑娘的家世背景,就连姑娘的生辰八字,也都记载在册。”

虽早知会暴露行踪,却不料会这般快,更不会想到,会是以这般情形暴露。

楚泽朔兮淡淡扫了一眼被丢在地上的薄册子,眼神看向祁炀,无悲无喜,“所以,王是过来问罪的?”

“并不是。”微微摇首,流璜王棕茶色的眼眸里放出光晕,“孤这趟来,是找楚泽姑娘结盟的。”

第118章

流璜虽地据要塞,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便宜,到底输在了城中子民稀少,军队备役不足,加之城内外多盐地,这座几乎被荒漠包围的城池,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不可摧。

天色将暮,流璜城白日里的喧嚣也寂散了不少,楚泽朔兮站在流璜子城的城头,认认真真的再一次眺望了这座城池。

春夏的流璜,大约便是暗夜里披上了一层薄纱的美人,将露未露,暧昧的吐息引人无限遐想,尤其是傍晚夕霞涌动,烧得半边天一样的红云便染坊里的染料一般,将整个流璜城全部笼在这样美得一戳即破的梦幻里。

夜的气息越发明显,周朝的温度也降下了许多,楚泽朔兮轻敲了敲手下的硫石青砖,目视着远处最后一丝火红色的云朵被黑暗吞噬。

她该是爱这座城池的,正如她深爱远在千里的长安,那座生她养她的城池一般,即使她来到流璜不过短短几日。

她张目眺望了许久,一边侍候在侧的庄锦看看天色,犹豫了会儿,才上前轻声提醒道,“大人,时辰差不多了,您该去流璜王宫成亲了。”

楚泽朔兮未动,反转身过来问他,“庄锦,你说,我这样做,是对是错?”

“大人,两国相交必有伤亡,况且,您这样做,伤亡也只权限于流璜王,于这里的流璜子民,大抵是无甚阻碍的。”

见她神色伤怀,庄锦知道他们这位楚泽大人怕是心底子软,怜惜百姓伤亡,便宽慰道,“虽说您与流璜王结亲,但毕竟这是权宜之计,不说您贵为汉国贵胄,亲事须得陛下亲自下旨赐婚,便只这门亲事无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也是不得作数的。待得大人答复皇命,取得流璜王性命,这荒唐的亲事,便也不复存了,那时大人章表呈上,陛下念及大人功德,必会为大人寻一门上佳亲事,封官加爵自不必说,恐怕大人位列三公九卿也是不需时日的。”

庄锦自顾说得高兴,似乎已经看见她位高权重伴随君王侧的情景了,见状,楚泽朔兮伤戚一笑,眺望远方的目光也深邃起来。

取得流璜王性命……难道流璜王的性命就不算是一条人命了吗?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话总是没错的。可她忠的帝王,高坐在九阶之上,枉顾长安城脚下遍野饿殍,一味征战伐戮,早年虽有抵御戎狄之心,如今却只想着攻城伐地,扩充汉国疆图,为了那地图线上的疆土,又有多少将士死在了荒野,不得埋葬?

还有流璜王……思及不久前祁炀孤身一人夜中行至她下榻的驿站与她说的话,楚泽朔兮目光一黯,一切都按她的计划有条不紊的发展,祁炀也以为她只是个父兄尽亡、因为在御前顶撞帝王,被发配过来的流亡汉国大臣,所以才推心置腹,与她说了许多流璜当前的景况,并扬言与她共进退,以保流璜城安然无事。

话说了那般多,甚至烛花已经剪了好几次,天将明时,她以为残暴不仁的流璜王才淡淡的叹口气,对她笑了笑,道声,“楚泽姑娘,几日后见。”,旋即,离了客栈。

楚泽朔兮知道,即便流璜王之前对她有百般戒心,她派人伪造的北狄王文书与暗中传播扰乱流璜廷卫视听的那些消息,也足以将那位流璜王的戒心消了几分,而后的彻夜长谈,她相信自己的表现更是会让那流璜王剩下的戒心消失殆尽。

但当她费尽心思接近的流璜王起身打开房门,要离开之时,在她身后望着她背影的楚泽朔兮,竟没来由的有些悲戚。

她是汉国人,汉国帝王的指令她不得不从,可是这位流璜王,就她接触看来,虽是一介女流,但勤政爱民甚于她生平所知帝王几倍,这样的一位王,以后也要死在她的手下了么?

流璜的夜,向来是繁华梦的初始。

楚泽朔兮心头沉甸甸的,正想着重重心事时,自流璜的外城飞入的歌颂声喧哗声便不绝的传入子城的墙头,隐约还能听见祝贺之语,旁边的庄锦也听见了,笑叹道,“这流璜的百姓还真是爱热闹,这成亲庆典还未开始呢,竟然这般多的人聚集过来朝贺。”

他话尤为了,几个身穿流璜朝服的大臣便络绎地上到子城上,望见楚泽朔兮的身影时,拱手行礼道,“楚泽公子,时辰到了,我等已备好良驹,还请公子移驾王宫,与我王成婚。”

楚泽朔兮淡淡点头,带着庄锦随着那般大臣,一齐下了城楼,走到那些大臣牵过来的七鬃马上,翻身上马,随着领头的侍卫,哒哒的马蹄声便一路响到了流璜王宫。

王大婚,这在哪个国家都毫无疑问是件大事,今日的流璜王宫也不能免俗,宫内上上下下都笼罩在一片喜庆当中,热闹非常不说,因了准王夫是汉国人的缘故,司仪官特地遣人从汉国商人那边买来许多红灯笼并红绸装饰了整个汉白玉铸就的流璜王宫。

在王宫前勒下马,将缰绳递给一边的随身侍人后,楚泽朔兮随着前头打灯笼的侍卫,进了流璜王宫。

宫门到成婚的正殿有一段路程,楚泽朔兮被人领进宫门,待看清里面情景时不由得一愣。

只见所有的青石路都铺上了一层汉国的纯色丝绸,上面洒着流璜人爱极了的五瓣素白色香凌花,两边路旁跪坐着穿着流璜羽饰飘带宫袍的侍女,手中打着红灯笼,低眉垂首时,青丝铺了满地,衬着那些香凌花瓣,竟说不出的奇异美丽。

旁边引路的大臣侍卫见她突然驻足不前,虽有些奇怪还是提醒道,“楚泽公子,祭典即将开始,请公子速随我等进正殿。”

楚泽朔兮应了一声,脚下踏着的乌金绣靴不再停留,随着那些人推开王宫的梓木朱漆门,待传令官回报后,入了流璜王宫的正殿。

流璜城的王公卿臣早已等候在殿内两侧,听见传令声,俱将目光投向殿门前。

整座大殿比她第一次来时装饰得还要富丽,夜明珠嵌满了宫殿两边的铜柱,在场的宴客大臣们面前都呈了紫金楠木桌,上头摆满了各国的吃食水果与夜光杯盛的美酒。

而今次要与她成亲的流璜王,却依旧是穿着一身绣了狴犴图腾,镶金滚边的玄黑王袍,纤腰处围了玉带,面上以冰蚕丝为绳勾着那金丝面罩,手上握着蕉叶玉樽,淡然的坐在王座上,只在传令官报得她姓名时才无意一般抬起了头看她一眼,眼神在她身上打个圈儿后,又复低下头去把玩手中的玉樽。

楚泽朔兮没来由的便觉得自己像是汉国送去和亲的公主,这是在夫家遭受了冷遇的前兆。

司礼见她进得正殿,忙高声唱喏,两边的官员闻声,立即起身行礼,对着高座在上的流璜王拜道,“吾王千秋万岁。”

祁炀眼皮子都没抬,随手挥了挥,“免礼。”

大臣们闻令,又起身,对着楚泽朔兮的方向,下跪道,“王夫万安。”

第一次在异国的土地上接受这般大礼,楚泽朔兮虽心中忐忑,还是拿出自己作为汉国定国公后嗣的气派,也抬手道,“诸位免礼。”

大臣们这才敢相继归座。

司礼官见得新人与诸大臣见礼完毕,忙吩咐身边的近侍去拿红绸,待侍人如令取得后,司礼官这才托着那红绸的一端,走过来递给楚泽朔兮道,“王夫,我流璜成亲时并无汉国礼仪,但王念着王夫乃汉国出身,特令我等部分按照汉国成亲典式行进,王夫,这红绸您拿着一端,到王身边后,将另一端递给王,便算是与我王结亲了。”

楚泽朔兮闻言,接着红绸的手一颤,险些将那红绸丢到地上。

她从不知道流璜人成亲竟然这般简陋,虽说她不知晓女皇迎娶夫婿时是什么情形,但就当初她作为侍郎操持太子大婚典礼时,可是足足折腾了一天一夜才顺利的将新人送入洞房的,怎么到她自己这里,就这般简陋,甚至还要自己骑马去往王宫了呢?

楚泽朔兮心里叹息不已,还是依照司礼官所言,小心翼翼拿着那红绸,一步一步行至祁炀处,到了王座前时,将红绸那端伸手递了出去。

祁炀对她淡淡一笑,任由她操持这个姿势接近一盏茶的时候,却久久没有接下来。

底下有许多人的眼睛盯着,楚泽朔兮心中慌得不行,惊疑不定的正以为是她看穿了她的计谋,要与她算账时,大殿内照亮的夜明珠却瞬息间灭了干净,整个大殿霎时罩在一片黑暗中。

楚泽朔兮越发奇怪,若说是刺客想要行刺,可大殿底下一声咳嗽不闻,这帮大臣的反应也过于奇怪了些,正在脑中思虑发生了何事时,感觉手中的红绸好像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她愣了一愣,回过神时却见祁炀镶嵌了玉石与夜明珠的王座扶椅上闪起了一丝柔和的光,升起的乳白色柔光恰巧照亮了她与祁炀的这一方天地。

柔和的白色光晕下,穿着玄黑色王袍的流璜王淡笑着自己拉过了另一头的红绸,从金丝面罩中露出来的棕茶色眼眸里闪着笑意的光,抬头对还是呆然不知所措的楚泽朔兮温声道,“新人永结同心,礼成。”

第119章

常言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无论是哪一种喜,落到人身上大概都是乐极流涕的兴事,只是当此事当真落在她身上,楚泽朔兮只觉心头一股说不清的怪异之感。

夜静如水,勾月悬在远山怀中,红烛泪将滴未滴时,软鲛双垂珠帘帐里,相对而坐的一对新人却显得格外尴尬。

楚泽朔兮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自己已经坐得僵硬的肩膀,成亲之礼结成后,她便被带来了这新房里,随即,祁炀也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她们方进来时,红烛还只燃了寸许,而如今……楚泽朔兮轻瞥了眼那已经燃了过半的蜡灯,苦笑不已。

她维持着方进来时的这个姿势已经许久了,肩膀又酸又麻,偏祁炀无事人一般一直站在旁边盯着她看,她不动,她自然不会动,两人僵持在这边,在新婚的人来说,有这样的局面,实属……可笑。

“楚泽姑娘。”

正当楚泽朔兮思虑时,祁炀说话了,她惊讶的抬头,便见那抱臂倚在石桌旁的人轻笑着对她道,“楚泽姑娘不必紧张,祁炀非洪水猛兽,不会将姑娘如何的。”

楚泽朔兮皱眉,回道,“并不是这个缘故。”

“那是哪个缘故?”祁炀笑着问道。

漫不经心地走向她,“姑娘可否讲个究竟?”

缘故,缘故,这世上有因有果无因无果的事多了去了,她一个凡人又哪里讲得清?便就是她明明是红妆却要与女子结亲的这一点已经说不清了,余下诸如此类之事,让她又怎能一时之间说个清明?

想着,她摇了摇头,有些茫然,“我说不出什么缘故。”

“这样啊,”祁炀淡淡点头,低头思索了会儿后,朝她展颜一笑,“说不清就说不清吧,的确这世上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多了去了。”

楚泽朔兮闻言,抬头看了看她,烛光下的流璜王似乎因为那昏黄的光晕也柔软不少,即便戴着金色面罩,一开始留给她的冷硬感也少了许多。

“好了,今夜便不要想多余的事了。”

说话间,祁炀已经走近了她,在她不解的微仰首注意她时,曲身贴近她坐下来,两人的距离近了的同时,因为她的动作,原本安分坐着的人也变得手足无措慌乱了几分。

看清她的紧张,祁炀贴在金丝面罩下的嘴角微微掀起,淡笑道,“楚泽姑娘莫慌,祁炀并无非礼之想。”

楚泽朔兮听了,心头虽稍稍安稳,坐得僵直的脊背还是透露出几分不安。

见状,祁炀摇头轻笑,侧着身子抓过她的手,在她因为这个举动浑身更是僵硬时,拿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系着金面罩的冰蚕丝系绳上,“流璜祖规,但凡王成亲后便无须戴着这个,新婚夜时须由王的伴侣亲手将这个拿下,既然我们结了亲,这个规矩,也算是适用了,你把它摘下吧。”

眨了眨眼,楚泽朔兮关注的点却不在手中柔软的系绳上,“既然有这个规矩,是说若是流璜王是个男人,也要戴着这个东西,婚夜由王妃亲自取下吗?”

对这个问题有些哭笑不得,祁炀还是点点头,“是,流璜王大婚前都得戴着这个,嗯……流璜王位继承与中原也大不相同,男女都有王位继承的资格,且长终幼及,孤因为是长女才会继承王位,其实孤还有两个弟弟,孤若是殁了……”

余下的话她不说楚泽朔兮也明了,点点头算作应答,手指勾了勾那细绳,正要如祁炀所言将那面罩取下时,她的手却突然被人按住了。

楚泽朔兮:“嗯?”

“慢着……慢着,你先别取下来。”皱了皱眉,祁炀左手按着她的手不动,右手指了指自己被面罩覆盖了半边的脸,“孤这个模样,你能认出孤么?”

“当然。”楚泽朔兮不明所以的看她,“王的特征如此明显,朔兮当然认得。”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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