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男神是面瘫作者:鲤老板
第4节
“我真的要回去了。”
“……你走啊。”
“下午要去陪客户,不然老板不高兴的。”
“我又没有拦着你!你走啊!”他心里其实想,就何易安这张死人脸去陪客户,客户反而高兴不起来吧。
何易安的声音软下来。“那你松手。”
他闷闷不乐地收回了一直拉着何易安衣襟的手。何易安终于还是走了,他垂头丧气地折回房间。
“小朔啊,”还在整理厨房的母亲叫住他,“你爸爸前些日子好像回成都了,他想见见你。”
陈朔愣了一下。“就不用见了吧……”
母亲停下手里的活,神色也不怎么轻松。“还是去看看他吧,他也挺想你的。”
他不忍母亲失望,犹豫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他以为答应下来也是三五天之后的事情,十分钟之后母亲却走进他的房间。“我跟你爸联系过了,你现在去找他吧。”
“现在?!”刚登进游戏,队伍都还没组齐的陈朔陷入了深深的震惊。
陈朔上次见到他爸还是初中的时候,阔别多年,倒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壮实,一根手指粗的金链明晃晃地挂在脖子上,大腹便便,双颊绯红,身上一股酒气。
“小朔,都长这么高了!想爸爸没!”父亲一见他就一巴掌拍在他肩头,力道之重,差点没把他拍趴下。
“想。”他努力让自己听起来不是特别敷衍。
父亲约的地方是一个画风清奇的咖啡馆,装修成富丽堂皇的欧式土豪风格,服务员也是穿西式制服,结果一群叔叔阿姨坐在里头喝着花茶搓麻将。
“小朔你高中念完了吧,现在在做什么啊?”他们坐在靠窗的藤编小圆桌旁,父亲熟练地用紫砂壶给他斟茶,手法相当花俏。
“学英语,准备出国。”他如实回答。
“你妈也真是,”父亲摇摇头,“男孩子念什么书啊,念书没用的,赶紧来跟着我做生意吧。”
陈朔一时说不出话来,父亲丝毫没察觉到他有些不自然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下去。“你都19岁了吧?男人就该趁着年轻的时候在社会上好好打拼嘛,出国不就得浪费四五年?你看现在的大学生,辛辛苦苦读十几年书,到头来还不是给人打工?你妈让你出国得花多少钱啊,还不如省下来给你取媳妇儿呢。”
说到娶媳妇儿父亲更来劲了,冲他眨巴着眼睛。“怎么样,小朔,现在有合适的人选吗?”
“有倒是有……但是我跟人家差距挺大的。”看到父亲闪闪发亮的眼睛,他还没说完就开始后悔了。
“怎么差距大了?来跟爸爸说说,爸爸这儿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人家嫌你条件不好还是怎么的?”
“不是……”他不知该从何解释。“就是他学历高,人又好看,工作也还算年轻有成,我就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父亲一拍大腿。“你看你这话说的!我还以为人家嫌你没钱呢,这些事儿算什么!我跟你说,”父亲亲昵地揽过他的肩膀,他赶紧往外挪了挪,“你听老爸的,你现在就跟你妈说,出什么国,不去了!来跟着爸爸做生意,赚够了钱,哪还有什么泡不到的妞儿!”
“不是妞儿……”他小声嘀咕。不过想到何易安每天穿着围裙做饭忙碌的小媳妇样,竟然觉得还蛮开心的。
父亲大手一挥。“男的女的都一样!只要你手里有票子,人人都喜欢你!我这么一大把年纪,这副尊容,还不知道多少小姑娘求着来跟我好呢!”
话音刚落,父亲的电话响起来,粗声粗气地“喂”了一声,随后立马就软下来,脸上不自觉地浮起谗媚的神色。“小倩啊,你别瞎猜,我在外头跟客人聊天呢。什么?好好,我现在就来,马上就来,十分钟。”
父亲放下电话,冲他笑笑。“秘书说有事情叫我过去,我得赶紧回去忙了。下次咱们父子俩再好好聚聚!”
信你一句才有鬼了。陈朔尽力装出不舍但懂事的样子。“那你去忙吧,注意身体。”
父亲临出门还转过头来,“记得跟你妈说!别出国了,出啥国啊,糟蹋钱!”
陈朔目送父亲离开,终于收起脸上的笑容,精疲力竭地倒回椅子上。
他不得不承认他自己也有念书其实没什么用的想法,这会儿听父亲这么一说,忽然觉得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了。
☆、程姐
他离开咖啡馆,回家的一路上脑海中都回响着父亲的话,越想越觉得不安。他自己有很多念头都跟父亲不谋而合,被这样放大了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反而显得有些荒唐了。
母亲不在家。他在游戏里晃了好一阵,心思却完全游离着,连王旭发来的组队请求都直到失效了才看到。他再发请求回去,王旭没有接受,大概是在赌气。他也懒得解释,关掉游戏,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膝盖缩起来打电话给何易安。
“怎么了。”等待音响了好几声何易安才接起来,那头吵吵嚷嚷的,像有很多人在。
“我能不能去找你。”他盯着自己的脚趾头问。
他照旧听不出何易安声音里的情绪。“我还在外面,等这边结束了去找你。”
“可是……”他尽量显得不那么得寸进尺,“我不想待在家里。”
一瞬间的沉默让他有些提心吊胆,好在何易安的声音重新响起来,似乎也没有生气。“我晚上还要回公司加班,你先过去等我吧,有同事在。”
“好。”他于是欢天喜地地挂了电话,出门之前还特地换了件衣服。
他想了去早了何易安也不在,于是坐公交慢慢过去的。培训中心和何易安的公司在同一层楼,走进电梯里的时候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又要去上英语课一样。
出了电梯他转向不太熟悉的那个方向,直到看见公司的招牌,心情才倏然忐忑起来。
就这么走进去好像会很尴尬,而且他要怎么跟何易安的同事自我介绍呢,说自己是何易安的表弟会不会有点可疑,说是朋友好像也很可疑……他在门口徘徊了好一阵,玻璃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出现在门里。“你是小何的男朋友吧?快进来坐。”
他愣了一下才想起点头。“哦……好。”
领他进门的女人穿得比实际年龄还要成熟一点,枣红的口红,头发盘得一丝不苟,踩着一双鞋跟细得像筷子一样的高跟鞋,走起路来噔噔地响。“先坐我这边吧,”女人带他进了一间办公室,指了指靠墙的沙发,“喝咖啡还是茶?”
“不用麻烦了。”他连忙摆手。
“别客气啊,”女人冲他笑,脸颊上两个甜甜的酒窝,“年轻人还是喝茶吧,龙井可以吗?”
女人不等他回答便转身去泡好了茶,放到他手边。陈朔暗暗观察着,女人脸上的笑容尽管甜美,却显得有些生疏和不可靠,好像和何易安的面瘫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都是将自己的真实情绪藏得滴水不漏,脸上戴的不过是不同款式的面具罢了。
“忘了自我介绍,我姓程,是小何的同事,你可以叫我程姐。你先坐一会儿,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女人嫣然一笑,坐回办公桌旁。
他坐着也无聊,四处张望了一圈就开始低头玩手机。程姐打了好几个电话出去,一半是流利的英语,英式口音标准得像他考试考的听力录音,另外一半是一种何易安完全摸不着头绪的语言,有点像法语又有点像德语,反正是听不懂的。
隔了一会儿程姐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用中文说的“喂”,陈朔便不自觉地抬起头看她。
“人在我这儿呢,你别担心了。……你喝了酒就别开车了,打车过来吧,车先放在那边我下班了帮你开回去。……麻烦什么啊,可别跟我见外。”
程姐挂了电话转过头来,正巧对上他的视线,他匆匆忙忙地想掩饰,程姐却好像压根没有发现他的窥视,脸上仍是不变的笑容。“小何不放心你,还专门打电话来问呢。”
他傻坐着不知如何接话。
“我们还一直猜小何会找个什么样的对象呢,今天可算让我见着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话都没经过大脑就说了出口。“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失望?”
女人脸上浮现出一点恰到好处的责怪。“话可不能这么说,但确实跟我们想象中的类型不太一样。”
女人不必讲他也大概能猜到,在旁人眼里何易安应该喜欢什么样的类型,要好看,要优秀,简而言之就是另一个何易安。像他这样一眼就能看穿底细的毛头小子,是会觉得不太合适吧。
“但换个角度想,这样其实最合适不过了,”女人像是能看穿他的心思,“男人在感情里总喜欢找一个比自己弱势的对象,这是定理。小何就是太独立了,才想找个可以让自己照顾的人。”女人说着还冲他眨眼一笑。“小何是我们公司的头牌,你可要好好把握住啊。”
他觉得女人说得字字在理,可他听完却生气极了,窝着手机的手指都忍不住开始发抖。这不就是变着花样在说他配不上何易安吗。
像这么聪明的女人,当然知道这些话是会伤害到他的,哪怕是藏在那样软绵绵的笑容底下。在她看来,他跟那些傍大款的年轻姑娘大概是毫无分别的,何易安也就是一时精虫上脑罢了。是啊,女人看不起他,可他又有什么让人看得起的资本吗。何易安帮他联系学校,做饭给他吃,带他旅行,而他呢,除了喜欢的心意之外,他有哪怕一点点东西,可以回报给何易安吗。
他想了很久,从一开始气得眼睛发红,后来越来越冷静理智,最后终于心如死水,觉得自己已想得足够透彻。无论父亲还是程姐,都把感情看得太势利了,但确乎也有他们的道理。
“我有点累,先回去了,”他站起来,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对程姐说,“打扰你了,等何易安过来,你帮我解释一下吧。”
女人仍是满面笑容,并不挽留。“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我会转告他的。”
他以为自己彻底冷却,在下行的电梯里,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前一天夜里他还睡在何易安怀里,现在却变成了当时的自己完全无法想象的另一种心情。
有一个十分痛苦的决定浮现在心头,他想躲开它,可它始终如影随形地追着他,投下一大片黑色的影子。
他在走出电梯之前擦干眼角,关掉了手机。他想试一试何易安的真心,也想试一试自己。
☆、决心
他回到家就开始打开邮箱,各种字典和翻译软件都快点坏了,才终于在两个小时以后写好了给学校的邮件,询问自己是否可以从商科转到美术专业,有什么具体的要求。
其实时间还很早,但是写完邮件脑细胞仿佛死了一半,他努力撑着沉重的眼皮又检查了好几遍语法和拼写,一边打哈欠一边点了发送。躺上床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去摸手机,随即又反应过来,把死气沉沉的已经变成砖的手机扔到床头柜上,连充电线也没有插。
不要想那个人,他反复在心里对自己说,一边强迫自己去想一些别的事情,想他如果去英国,会是怎样的生活;如果不去,是否还有别的出路。可思绪还是忍不住往何易安那边跑,他去英国上学,也许就有三五年都见不了何易安;他不去,何易安对他而言就永远是遥远的来自另一个宇宙的人。
他又做了那个关于何易安和海岛的梦。他骑着小象狂奔到岛岸,何易安却站在高耸的悬崖之上,在他眼前只有一条细长蜿蜒的石阶连接着顶部。可是父亲和程姐化成两个巨大的怪兽守在石阶两侧,他望着何易安就快掉下眼泪来,却始终不能前进一步。
难得睡得这样早,于是醒得也很早,睁开眼时天刚亮不久,灰白天色中还参杂着几分暗蓝。他起床先检查了邮箱,里面空空如也,心情难免有些低落。
没有手机,好像就切断了自己和整个世界之间的联系。他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里看了好一会儿早间新闻,想到母亲还没有醒。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厨房忽然想做顿早饭。从小学一年级到现在,但凡他要上课,母亲总会比他早起半个小时准备早餐,还要忍受他刚起床时的暴躁脾气。
他几乎从来没有做过饭,从房间里把电脑搬出来,点开一长串食谱和视频,磕磕绊绊地摸索着开始模仿。
母亲起来的时候他正好把蛋羹从蒸屉上端出来,一转头突然看到母亲,手上又烫,差点就把碗摔了。
“你……你起来了。”他放下滚烫的碗,拼命吹着手指。
“傻孩子,用湿毛巾裹着端啊。”
母亲看着他笑,眼神很温柔,像他儿时记忆中那个年轻美丽的女人,女人后来在岁月中逐渐成熟和老去,多了坚强独立,却再也很难看到此刻的眼神。
蛋羹的时间没有把握好,蒸得有些老了,吃起来硬硬的,蛋黄和蛋白甚至都没有打匀。蛋卷也煎得黑乎乎的,有一股淡淡的糊味。明明都是照着网上的步骤做的,网上那些人做出来的成品就很好看,他也不明白为什么。
母亲却一句抱怨也没有,吃得很享受的样子。
“对了,妈,”他犹豫着说,“这几天何易安如果联系你的话,就……反正我暂时不想见他。”
“怎么?跟小何吵架了?”母亲关切地问。
“也不是吵架……只是这一阵不想见他。”
“你们年轻人的事,你自己处理好。”听上去母亲算是答应了。
吃完饭母亲习惯性地开始想要收拾桌子,他赶在母亲之前把碗筷全都拢到自己手边。“我来洗,你去上班吧。”
母亲愣了一下才微笑起来。“你可别把我们家的碗给摔光了。”
母亲走后他又刷新了好几次邮箱,才意识到此时英国还是深夜,学校的工作人员当然不可能回他邮件。
他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想摸出手机,里面空荡荡的,心情于是又变得更低落了一点。
鼠标围着游戏图标圈圈绕绕地徘徊了好一阵,终于还是点了下去。结果服务器列表一片灰色,他才想起今天是星期一,常规的停服维护。他从房间角落里翻出落满灰尘的速写本,蜷缩在床头想随手画点东西。
笔尖唰唰地不断落下,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纸上已经画满了何易安。睡着时安慰而没有防备的神色,阖眼时长长的睫毛,做菜时手背上微微浮起的骨骼,好看的耳朵,还有那只他念念不忘的脚踝。
他盯着纸愣了一会儿,唰地撕掉那一页,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他再重新落笔,想着不画人就好了,可信手画出的场景也总是和何易安有关。他们一起看电影时拉上窗帘的客厅,夜色中环绕的山脉,和临近雪峰的草地。
他一边画一边撕,本子越来越薄,纸团滚了一地。
起床起得早,日子好像比睡懒觉的时候漫长一倍。过了好久才到中午,他打电话叫了kfc的外卖,吃完睡了短暂的午觉,一直亮着屏幕的电脑终于响起了收到新邮件的提示音。
邮件里面说他必须尽快提交作品集,交由专业老师审核,如果没有通过,在学习商科的过程中还可以继续尝试。
持续到现在的低郁心情瞬间消散,可他转头看到满地纸团,眉头又重新锁了起来。
遇到何易安之前的人生实在是太单薄乏味了,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呈现在纸上的图像。要承认这一点似乎很简单,可是却不知道该从何开始改变。他也想要建立起自己独立的内心世界,就像那个人一样。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空白的检索页,想到何易安带他去的小县城,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念头。
母亲下班回来的时候,他已经选定了一个有客车直达的古镇,订好了五天的住宿。他第一次上预订网站,研究了好久怎么付款,好在支付软件上余额充足,原本都是他存来买点卡装备账号的游戏资金。
“我要出去玩几天。”他听到开门声,立刻跑到客厅告诉母亲。
“你跟小何和好了?”母亲问,“还是跟同学一块儿去?”
他摇摇头。“我一个人去。”
“你一个人去?”母亲有些诧异。“去什么地方?”
他如是说了,母亲却丝毫没有放下心来。“现在是夏天,一下雨到处都是滑坡泥石流,太危险了。何况你一个人出去,万一有点事情我去跟谁联系……”
“妈,我搞不好就要一个人去英国了,要是去玩两天都能出意外,在英国还怎么活下去啊。”
母亲叹口气。“你想去就去吧,一定要注意安全。”
他正要回房间,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问正往厨房去的母亲:“妈,今天何易安联系你了吗。”
“小何给我打了个电话,我说你还在生气呢。怎么了?”
“没……没事。”他摇摇头。他其实没有生何易安的气,他也不知道这是在生谁的气,可能就是气自己吧。
☆、古镇
他不知道怎么跟母亲解释他不肯开机的事情,于是把手机藏在背包里,跟母亲说他把手机弄丢了。母亲照例是一顿说教,转身去摸钱包,在这几天旅行的费用之外又给了他一大笔买手机的钱,再三叮嘱他买好手机才准出发。
第二天他背着画板和行李到手机店里,花两百块买了一个除了电话和短信没有任何功能的老人机,用新买的卡给母亲打了电话,母亲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又叫他住下来一定打电话报平安,每天早上和晚上还要各打一次。
他就这样在一个没有下雨也不怎么晴朗的上午出发了。车窗外的风景从繁华城市渐渐变成田野和村庄,他一路看着,心情总算从前一天的不安和失落中跳脱出来。
到达的古镇就像网站上的照片一样,放眼望去都是古色古香的旧式平房,古朴别致。一条小河经过小镇外围,沿河修着木质水车和矮坝,游人络绎如织。
他到客栈安顿好,如约给母亲打了电话,然后才放下行李去镇上闲逛。小镇只有两条主街,二十分钟就能走完,可是街上开满了各种店铺,若要认真逛起来怕是一整天都不够。他漫无目的地一间接一间地闲逛,饿了就在小吃摊买些零嘴填肚子,一直晃到天黑才回到住处。他架起画板,笔下画出的都是方才见过的景色,河上的水车,木窗棱的雕花,和琳琅满目的橱窗,终于不再关于那个人。
为了避免自己睡前胡思乱想,他画到精疲力竭才倒头睡去。第二天起来干脆带着画板出门,看到什么画什么,来小镇上写生的学生很多,人们早都见怪不怪,谁也没有对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晚上睡前他终于忍不住打开已经关机两天的手机,接到短信说有13个何易安的未接来电,还有两个王旭打来的。他盯着屏幕看了半晌,知道自己一旦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就会立刻收拾行李连夜跑回成都,然后事情又会变得跟从前一样。
他重新关了机,躺进被窝的时候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脑海里全都是跟何易安在小县城的那一夜,现在冷冷清清的床对比起那时候的温暖怀抱,更显得格外凄凉。他辗转着无法入睡,干脆重新穿上衣服出了门,围着小镇跑了一整圈,夏夜的晚风迎面吹来,头顶繁星闪烁,四周环绕着水声与蝉鸣,低郁心情才终于随着力气一起全部离开身体。
他停下来靠在一堵墙上喘气,黑暗中忽然有人声响起,他吓得差点跳起来。
“嘿,”一个跟他岁数差不多的年轻人从黑暗中走出来,将一个小方盒递给他,“抽烟吗?”
他这才看见那个人手指夹着烟,亮着一星细小的火光。
“不了,谢谢。”他摆摆手,年轻人却笑起来。
“你这人真是挺奇怪的,居然在这种地方跑步。”
他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在年轻人在气氛变得尴尬之前冲他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马杰凯。”
他于是也伸出手。“我是陈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