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作者:乔大道长
第2节
☆、桃花（五）
柳珏一回府就远远就望见魏军师和贺副将在亭子里喝酒，看上去还其乐融融。
“哟，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好奇心大起的柳珏打算去插一脚听听这两人在聊啥，下属和睦那可是件好事啊。
皇室血脉一脉相传，柳珏和柳瞿一样，现自以为自己这王爷当的真是体恤手下。
谁知这刚一走近就听到不得了的话，吓得五王爷目瞪口呆，连忙闪身躲在假山后面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颇像一只受了惊的猴子：“乖乖，这小子不得了啊。”
五王爷听到的真是贺副将直白的表白：“我吧现在一闭上眼睛都是你这张脸，我还纳闷你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蛊。经过一晚上我也想通了，我中的是你的情蛊。我知道以前都是我无理取闹，我也知道这事违背伦理。反正我就是个男人，喜欢上你了你看怎么办吧，我把你当兄弟你以后别躲着我就是，再不成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
贺副将诉完衷肠却迟迟得不到对方的回应。魏军师一直木着张脸，看得贺淮心里发慌：“我酒喝多了一时有些胡言乱语……”
“啧啧。”柳珏躲在石头后听得直摇头，“造孽啊，这下义东肯定给你记上一笔了，以后得有好果子吃了，本王也救不了你。”
刚一感叹完，就听魏军师凶巴巴地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我酒喝多了一时有些胡言乱语……你别放在心上啊。”
“闭嘴！”魏义东揪着他的领子瞪他，“我刚刚在心里高兴了那么久你现在让我别放在心上，逗我玩？”
贺淮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柳珏可是转过来了，当下犹如五雷轰顶，差点灰飞烟灭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魏义东捧起贺淮呆滞的脸就往上面啵了一口：“醒了没？醒了就别告诉我刚刚是你在胡言乱语。”
“醒……醒了……”
魏义东朝他脑门就是一下：“醒了怎么还这副呆样。”
这回贺副将终于回过神来，随即而来的是心中的一阵狂喜，紧紧地抱住魏义东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觉得还不够，便对着那唇瓣吻了下去。
柳珏神色复杂，丢了魂似地离开，期间差点左脚绊右脚摔了个大马趴。幸亏王府除了他们仨就一个老管家一个厨房大娘和两个打扫卫生的小丫鬟，因此并没有什么人看到。否则堂堂五王爷走路被自己绊倒这件事传出去会被笑掉大牙。
思来想去，觉得现在的王府简直不能待。便去马厩里牵出飞鸿，去找那灼华公子。
不可缺少地带上了壶酒当贿赂，苏承洪笑呵呵地收下，顺便不要脸地表示下次除了酒记得再带只烧鸡，还特指要陈家铺子的烧鸡，否则就不给进。
柳珏没当回事，一口答应下来。直到后来他去陈家铺子说要买烧鸡的时候，被摊主轰了出来，他才知道，陈家铺子竟是一间是给人说媒的铺子，弄得柳珏哭笑不得。
当然，这是后话。
现在柳珏正循着记忆找到了那株大桃树，却不见灼华的影子。
“莫非不在了？”
话音刚落，桃树上便跳下了个人来，正是灼华。见到柳珏后有些意外：“你又来了？”
“怎么？不欢迎。”
灼华摇头：“除了爷爷，便再也没和其他人说过话，有个人说话也好。”
一股子责任感油然而生，五王爷认真考虑，下次来的时候要不要顺便带个大夫来，一定要把灼华给治好了。
但这事当然不会在灼华面前说，柳珏走上前去坐到树底下：“闲来无事，想找你来聊聊天。”
灼华跟着坐下：“好。”
一经同意，柳珏便像打了鸡血一样又开始东拉西扯，什么西北原辽国二皇子□□三天三夜之后那啥啥就再也没用；什么沙国皇帝便衣出宫爱上火辣舞女娶回去发现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其剧情狗血至极，诉说语气不亚于说书的。偏偏灼华很吃这套，听得一愣一愣的。
此时有两个人正远远地望着这两个桃花树下隐约能看见的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看上去是个不及弱冠的绿衣少年，却老神在在地看着柳珏他们所在的方向笑得欣慰。另一个男子也看着年轻，顶多二十出头，腰间挂着一个葫芦和一柄长剑，嘴角含笑若有所思。一身白袍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脱俗之气。
那绿衣少年一指灼华，语气中透露出自豪：“冯言，怎么样？可是我这里第一个修成人形的。”
被唤“冯言”的男子叹气道：“几十年没见我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了。”
“你看出来啦。”
“一个折损了大半修为的山妖站在我面前我还看不出来？你把那么多修为都给了这只桃妖才能让他还没化形便有了元神四处去京城溜达，也让他几乎没受什么伤就度过天劫，甚至妖力太强引得满山都开桃花。”
山妖不以为意，显然没有把那大半修为放在心上：“被你师傅困在这山里那么多年也得找些乐子做。”
“师傅要困你我也是没有办法，这我帮不了你。”
山妖苦着一张脸跟吃了苦瓜一样：“你师父已经把我镇在这里三百年。”
山妖伸出五个指头，“三百年啊三百年。”
冯言似笑非笑：“把大拇指和食指收回去才是三。”
“我不管，反正就是三百年。”山妖把目光转向灼华那个方向，痛心疾首，“我儿子刚化形就要被人给拐跑了。”
“儿子？不是孙子吗，每天用老头子的声音骗他叫你爷爷。”
“……你少说两句成不？”
冯言笑了笑：“此番游历顺道来看你，以后可能又要十多年不见了，你可别再找乐子把剩下的修为也给弄出去。”
“知道知道，我年纪比你还大呢你还跟我婆妈。不过想请你帮个忙。”山妖两手托着下巴叹气，“我这儿子迟早会在感情之事上卷进去，到时候帮他一把。”
“这个倒是没问题，不过你老盯着我看做什么？”
“总觉得很早以前就见过你。”山妖敲敲脑袋，“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冯言好心提醒:“我第一次见你是大约一百年前。”
“是吗……不对不对，还要早很多很多。”山妖叹气，“算了，那时候你肯定还没出生，可能是我记错了或许你们长得很像。”
柳珏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打算回去赶到宫里头去参加除夕的宫宴：“今日先走一步，我还要去家宴，改明有空再接着跟你讲沙国太子日日被家暴却乐在其中的事。”
灼华点头：“明天记得早点来。”
柳珏欣然应允，而特意走进想听一听他们在说些什么的两个人心情复杂。
山妖撸起袖子就打算追上去：“我要找那小子好好聊聊，把我儿子带成这个样子了。”
冯言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往后一带：“你就别掺和了，有这空还不如回去好好修炼把修为补回来。”
灼华在原地歪着头思考了一阵，一闪身便没了影。
山妖见了，立刻急了，跟个火烧屁股一样手脚胡乱甩上一通:“修炼个屁啊，儿子都跟别人跑了！我离不开这座山，你快去把我儿子追回来，顺便给我把那叫柳珏的小子揍上一顿。”
“柳是国姓。”
“那又怎样？”山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就算是皇帝老子照样敢揍，揍不死他丫的，有种他来打我啊。”
冯言不答话，松开了手，另一只手的两指间却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夹着一张黄符。还没等人为看清他做了什么，就风似得不见了。
柳珏回府自然是为了换身衣裳。一旁伺候的老管家面色担忧道:“王爷，贺副将和魏军师已经半天没见人影了，现在天都黑了，不会出什么有事儿吧。”
五王爷这才想起两个属下还有这档子的□□，不自然地咳嗽两声道:“别担心，他们有事要忙。”忙着谈情说爱。
臭不要脸的五王爷内心再一次感叹:自己身为王爷竟如此为手下着想，现在像他一样人可不多了，必须值得写进书里供世人瞻仰一番五王爷的善解人意。
等柳珏忙活完，灼华也已经在王府里溜达参观完一圈。
见柳珏乘着轿子驶向皇宫，便也跟了上去。
冯言倚在树上并没有立刻追上去。他自然不会真的把灼华追回来，更不会揍柳珏一顿。这事他掺和个什么劲，自己只要看好灼华别让他乱来便行。
☆、桃花（六）
宫宴设在了御花园，柳瞿宴请百官，等柳珏到时人几乎都已经来齐了，在那里三五个成一群互相拍马屁客套。
有人见到柳珏，自是凑上来没事找话聊，甚至连他那几个皇侄也不例外。
并不是因为他们跟柳珏的关系有多好，而是因为柳珏手里的兵权。
想去找苏承洪解闷，谁知这小子居然告假，还是病假。
柳珏断定他不是生病，怕是不想来在家陪老婆孩子吧。
俞大人看到柳珏，偷偷地朝他竖了大拇指。柳珏顿时松了口气，心中的石头也落了一半。
没过一会又来了一群人，大眼睛高鼻梁，一看模样就知道是一群外族。
柳珏就觉得这帮人莫名眼熟，好像在哪见过。还来不及多想，就听一声尖锐的“皇上驾到”，文武百官立刻按照官阶大小坐到位子上，那帮外族人也很自觉地坐在了最后。
柳瞿没有立后，因此这回不出意外地带着淑妃和婉妃。果然如魏军师所说，淑妃神色冷淡，婉妃笑得乖巧。
在经过柳珏时婉妃不动声色地朝柳珏点了点头。
柳珏了然，看来这回是欠了虞家一个大人情了。
过刚易折，柳瞿羽翼丰满之时虞大人定不会善终。即使这样他还是用一次又一次地触碰着他的逆鳞只为此人成为一个造福百姓的好皇帝。
这种人很蠢，却蠢得让人心生敬佩。
若国家在风雨中飘摇，此人定是坚守这个国家的最后一道防线。
这便是言官的傲骨，言官的未来。
柳瞿落座后自然是要客套一番，不过今年因为有外族人在，末了还道:“原辽国二皇子特意来我大殷过春节献礼，欣赏我大殷冬日桃花之美景，本应盛情款待，但我国崇尚节俭，还请二皇子见谅。”
那群外族的领头人朗笑道:“殷皇客气了，能见识到大殷的风采已是荣幸。”
柳珏终于想起他是谁了，不就是那嫖多了女人最后不行了的那个原辽国二皇子吗。好久不见，这人拍马屁的毛病还是没改。
不吃白不吃，柳珏打算安安稳稳地吃饱，顺便去御膳房偷只烧鸡给苏承洪。可事实偏偏就不如他的愿。
就听那原辽国的二皇子道:“我此番前来还带来了我国的第一勇士，想与大殷的能人较量一番，不知哪位大殷勇士敢应战？”
柳瞿面色有些难看:“朕还没同意。”
“啊，是我疏忽了，还请殷皇不要见谅。那现在殷皇同意否？”
能不同意吗？！
柳瞿简直想在他脑门上戳一个窟窿。话都说这份上了，不同意岂不丢了面子，况且还怕了你们原辽国不成。
心底暴躁表面上还得和颜悦色，告诉众人“朕一点都不生气”。颇有帝王气派地颔首:“自然可以。”
此话一出，立刻有个黑衣精瘦的男人从一群外族中站了出来走到中间，向周围的人抱拳行礼，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话:“原辽国第一勇士黑云裂，希望能向你们大殷勇士讨教。”
柳珏打量了一眼这个黑云裂，继续低头吃东西。
才一年没去原辽国逛逛，什么时候口味这么重了。
这黑云裂奇装异服也就罢了，这眼睛周围涂的一圈黑，两腮上那大红点是怎么回事。
其余人的目光下意识地都瞟向柳珏，柳珏装作没看到。那么明显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才不去。
此时还真有出头鸟心有不服，跳上来就道:“我来领教。”
黑云裂点头:“请。”
话一说完，兵器相接声便响起，片刻之后饶是不会武功的人也看得出黑云裂完全是压着对方打。
柳珏神色有些凝重。他了解与黑云裂对拼之人的水平，完全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还手之力，倒是很多招式并不连贯，硬生生地停了下来，甚至还有多余的闪避动作。
很快应战之人落败，黑云裂笑着拱手:“承让。”
“你……”对方额头上以满是冷汗，双手哆嗦，见周围还有许多人，便强作镇定，“承让。”
饶是瞎子都看得出他不对劲，有些人难免心中腹诽此人心胸太过狭隘。
退下后坐在他旁边的人立刻上来表示一下对他的关心，安慰道:“输了没事，可别太放在心上。”
那人摇头:“我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那人……”
“怎么？”
“你们难道都没有看到吗！”落败之人显得很激动。
反倒安慰的人有些茫然:“看到什么，我就看到你被压着打。”
“果真是见了鬼了。”落败的人魂不守舍地喃喃着。
特意来安慰的人赶紧坐了了回去，暗自撇嘴:得了吧，技不如人还嘴硬。
黑云裂朗声道:“若还没一个人能和我一决高下的，那大殷着实有些让我失望。”
这下在场所有人不是偷偷瞧柳珏了，而是齐刷刷地光明正大地看。
柳瞿此时肝火旺盛:他就知道这帮原辽国的人不安好心，存心来添堵。
婉妃轻轻地握住柳瞿的手，顿时让他的脸色一缓。如果淑妃也来握朕的手那该多好。柳瞿这么想着满怀期待地看向淑妃，却见淑妃在那面无表情地盯着茶盏发呆。
感受到柳瞿的视线后一脸的莫名其妙:“皇上看臣妾干什么。”
柳瞿:“……没什么……”
“哦。”淑妃回头，继续发呆。
其他人可没在意皇上和妃子只见的小动作，此时可都盯着柳珏。
柳珏叹气，你们这帮人就这么急着把我往火坑里推。
黑云裂见柳珏还不出来在那啃鸡腿，冷笑一声:“听闻五王爷在战场上神勇无比，想必身手不凡，可否与我切磋一二。”
柳瞿看向柳珏:“皇叔。”
你倒是这时候想着你皇叔。柳珏心中感叹，自知躲不过，只好出来应战这个满身都透着疑点的人。
黑云裂抱拳:“还请五王爷指教。”
“不敢当。”前一秒还在客套，后一秒就动上了手。
柳珏随手拿过一把剑挡下黑云裂像爪子一样样子奇特的武器，额头开始冒冷汗。他终于知道先前那个人为什么是那副样子了，因为这根本就有问题。
明明刚接下他的攻击，正要反击之时却发现身后又来了一击，回头发现竟然又是这个黑云裂！
竟有两个黑云裂！
再观其他人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妥，难道他们看不到吗？
柳珏知道现在不是想东想西的时候，静下心来努力对付这个黑云裂。管你是一个还是两个，照样打。
几招下来竟还是柳珏占了上风。黑云裂略为狼狈地侧身堪堪躲过柳珏的一剑，衣服上却被剑气划了一道大口子。
受伤的那个黑云裂朝他阴恻恻一笑，另一个和柳珏缠斗的黑云裂道:“五王爷果然名不虚传，是我小看你了。先前那小子撑了那么一会我便觉得他已经很不错了了，没想到五王爷年纪轻轻竟有此等功力。”
说罢身后传来破风之声，柳珏立刻闪身到一边，看清后知觉头痛:不知从哪个垃圾坑里又冒出来一个，现在已经有三个黑云裂。
“什么鬼东西，你待会不会再给我整出四个来吧。”
“不。”黑云裂摇头，“是五个。”
柳珏暗道不好，一个轻功一跃而起，低头往下一看:他娘果然是五个黑云裂。下落时直直朝被砍破衣服的黑云裂而去。
黑云裂立刻匕首举过头顶，柳珏落在匕首上后足尖一点翻身落在远离那五个黑云裂的一边。
“这究竟是什么邪魔外道。”
被划了一刀的黑云裂满脸无辜:“王爷可冤枉我了，我学的可是正正经经的武功，哪里是什么邪魔外道。”
凭空冒出来的其中一个黑云裂玩味地看着他，几乎和先前那个同时道:“就是邪魔外道怎么了。其他人可都看不到我们，你再怎么叫也只会被当做失心疯。”
柳珏:“……”
那个黑云裂接着道“本来他们想让我把你打趴下后再找机会暗自杀了你，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说罢五个人一齐攻向柳珏。一个黑云裂便算得上是一流高手，更何况五个。
柳珏一时有些应付不过来，躲过擦着自己耳朵过去的奇形怪状的武器，就听黑云裂笑得变态:“我说，你做我小弟怎样？以后我罩着你！”
柳珏:“……”
这人古怪是古怪，脑子好像比灼华公子还要有问题。
柳珏的剑举在半空还没往下砍，对方就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化成了一缕黑烟消散在原地，只剩一片桃花瓣。其余四个黑云裂齐齐抬头望向身后的皇宫屋顶:“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