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久得安作者:林子律
第4节
☆、陈酒
这个六月沈诀过得很不顺心,他因为时差关系两边倒,在美国补拍镜头后先是飞到新西兰拍摄,得到假期后辗转回国,还是错过了沈谣的毕业典礼。
他回到两个人住的地方,那人正盘腿坐在地上打游戏,目不转睛,连半点注意都没分过来。沈诀换了鞋,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不至于太冰天雪地,之后他坐到沈谣旁边,想揉对方的头,沈谣突然躲了一下。
沈诀问他:“怎么了?”
屏幕上的小人跳了两次,没能躲过一波攻击,死得干干脆脆。沈谣把游戏手柄往旁边一放,扭了个九十度,和他面对面:“我有事跟你商量。”
他点点头,见沈谣好似有点紧张,不由得想按他肩膀安抚下。手伸到一半又被躲开,察觉到不对,沈诀不再勉强,他越过沈谣,拿了茶几上一个芒果安静地削,从容地让刚才那个未竟的动作显得不尴尬。
沈谣很少这么严肃地跟他说话,声音都有点变调了:“我觉得,咱们还是和以前一样比较好——高中之前那样,我和你一起,最普通的那种。我很……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是现在我已经好了。”
心念一动,沈诀笑了笑说:“考完是该放松下,我最近正好有假期,要不要带你出去玩?之前护照都办好了来着,你之前说想去海边看日出,不如我们去夏威夷——”
“哥,别费劲了,我领你的好。”沈谣拿过被他连皮带肉削了一大块的芒果,抢下刀子继续,他的手灵活,埋头做事时还有空和他说话,仿佛这些肺腑之言他已经打了很久的草稿,不声不响地就等这一刻。
“现在我还拿你当哥哥,之前你也发现我们不太对了,大家一起只觉得尴尬。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不想刺激犯病——我现在很正常了,没有抑郁没有钻牛角尖,不用吃药不用去疏导,肖医生出了证明。”
沈诀沉静地看他削芒果:“什么意思?”
沈谣:“字面意思,我们还是散了吧。总被你小心护着,特别是后来咱们俩那样的‘关系’,让我觉得别扭……恶心。”
末尾两个字落下时,一块芒果皮落在地板上。沈谣捡起来扔了,旋即把芒果熟练地切好堆在盘子里,期间沈诀一言不发,只看他。
沈谣站起来,他洗了手靠在卧室门边:“不说点什么吗?”
“……你还有什么,一起讲了吧。以前所有的事我都自作主张替你决定,你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趁今天给你个机会,听听心里话。”
他还留着一丝威严,沈谣却不给他面子了:
“要不是我有病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小时候我虽然怕你,但从没有想过要躲你。长大之后,你从妈妈那听说我有病,立刻小心翼翼起来,好像我是个小姑娘。四月份的时候你说要不要试一试,我没拒绝,但一直不希望你靠我太近,在尽力躲开。我承认你人是不错,可我们就是不正常,就是不合适,不该有任何越界——现在我后悔了,可以吗?……沈诀,你别不是认真的吧?”
沈诀抬眼看他,半晌,他站起来沉默地比了下沈谣的身高,原来已经从那个只会跟着叫哥哥的小不点变成快和他一样高的少年人了。
当年拍的一张照片里沈诀骑车把沈谣摔了,对方哭得惊天动地说再也不和他玩,隔天却又欢欢喜喜地软着嗓子说哥哥我们去看小狗。
现在沈谣不爱哭了,心平气和地与他谈判,可仿佛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再没有了挽回余地。
他还在等回应,目光都忐忑不安起来,想要催促又不是很敢——他还是怕沈诀。
“当然不是认真的。”沈诀笑了笑,好像很是真诚地和他开了个玩笑,“我很喜欢你,但远远不到那个地步,不要想太多。”
“我只是,不想和你闹得太难堪。”
这句话终于点起了沈诀的怒火,好似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沈诀承认最开始出发点里有那么一小部分不太踏实,他误会在先,他纠结在先,可沈谣怎么就无辜了?
手臂撑在墙壁上,把他整个人都圈禁在一块很小的地方。过去他们少有太过亲密的接触,上一次拥抱时沈诀离家上大学,短短几年,天翻地覆,他的亲弟弟看他的样子仿佛像看一团蓄势待发的危险。
到底没在他面前承认错误,沈诀的声音像一潭死水:“不想太难堪?你以后千万别和我吵架,要是真吵起来,别翻旧账——从头到尾,我没有逼过你。”
沈谣点点头,没说话。
他把手收回来倒退几步,坐在沙发边上,长腿交叠,按捺了一会儿怒火,方才平息了些:“暑假打算怎么办,志愿填了吗?”
“回家去陪妈妈,然后跟同学有个毕业旅行,去云南……”沈谣说了个校名,是最近刚起来的影视学院,资金雄厚,但名气不大,“过两天录取通知应该寄过来了。以后我念大学,你能不能……”
沈诀打断他:“我再也不管你了,满意了吗?”
沈谣说到做到,隔天便收拾了东西回家住,不多时等收到录取通知书,两手一甩去了云南,说是做义工,不待个十天半个月没有要往家走的趋势。
父母对此鞭长莫及,心想他是成年的人了便听之任之。沈诀同沈谣住的那套房子原本是为了沈谣念书方便,如今没人要住,转手租了出去。
他不乐意回家去住,父母对他的事业如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途一片大好可他到底还没有像样的成绩单。于是沈诀默默地离开c城,最终把小假期的落脚点定在了上海,趁这个时间打点一下圈内的人际关系。
经纪人乔钟打算给他接几个最近时兴的真人秀,被沈诀一一拒绝了。他不喜欢这种曝光,说了几次,乔钟就不再坚持。
沈诀到上海第一天晚上,打了唐韶齐的电话。他们大学时共在一个社团,又一起演过话剧,不是同班同学,友情却很深厚。
他点了根烟,一边抽一边冲唐韶齐颐指气使:“做什么呢?……剪片子?别剪了没意思,出来陪我喝酒吧。”
唐韶齐听出他心情坏,贤良淑德地应了。他在上海是半个地头蛇,和沈诀碰面后带他去了一家酒吧,大城市的大人物也多,唐韶齐介绍道这儿老板是半个圈内人,他们公司的艺人喜欢来,比较隐秘保险。
叫了酒,音乐震耳欲聋,沈诀一直紧锁眉头。
和沈诀碰了下杯,唐韶齐坏笑道:“怎么了,不开心?失恋来买醉?没听说过你这些年身边有人啊?不是一门心思对弟弟好嘛。”
“就是他啊。”沈诀说,他喝了口酒,用目光暗示唐韶齐,“那件事,你知道的。”
“嗯?”
“分了——也不算在一起过——他说他后悔了。”
唐韶齐了然道:“大概是心里那层过不去,毕竟你们俩是兄弟……后悔就后悔吧,谁都没损失什么。干脆你跟他把初衷说了,别搞得这么难看。”
第二个人这么说了,沈诀反问他:“很难看吗?”
唐韶齐点头:“明显他现在不想理你啊,不然怎么会放着舒舒服服的暑假跑去大理当义工——说真的,你家怎么就任由他去云南啊,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晒成炭回来怎么好?”
对他的忧心忡忡,沈诀认为都是小事,不屑一顾,他倒了杯酒,仿佛考虑了很久才说:“我还以为他喜欢我呢,提心吊胆小半年,战战兢兢两个月,最后他跟我说,‘你别不是认真的吧’,当时……很想揍这小子一顿。”
那杯刚满上的酒转瞬又空了:“……最后发现舍不得。”
唐韶齐心想,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沈诀。那些从前的沉闷只是浮于表面,其实他内心活泛,兴趣挺多,是个喜欢自娱自乐的人,眼下却有些行将就木的干枯。
沈诀和沈谣腻歪了十八年,从最开始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到后来颇有些暧昧的共处一室,终于分崩离析了。
酒吧里音乐依然轰轰烈烈,振聋发聩,唐韶齐无心去欣赏舞池的群魔乱舞,也不太有意思去勾三搭四。他从大学时代认识沈诀,第一次见到他眼底的死灰。
唐韶齐小心地问:“……你不会是真的喜欢沈谣吧?”
沈诀摇头:“不是那种喜欢,你放心,我很清楚也有分寸,只是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唐韶齐哈哈大笑,越过桌子大力地拍了拍沈诀的肩:“我的大哥啊,你就是操太久的家长心,等以后时间合适,小沈对你没那么抵触,再跟他说清楚就好——对了,我得给你汇报一下,我拍的新电影快定档了。”
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沈诀好奇地问:“哦?你执导的那部吗,定什么时候?”
“颁奖季,”唐韶齐笑道,充满了风华正茂的骄傲,“今年十月吧,打算冲一冲明年的金马,不过那会儿你好像不在国内。”
“对,过两天又要去新西兰——你之前不是说找不到投资,后来是怎么找到的?”
唐韶齐眼睛一亮:“说来巧得很,认识了一个小公子,就是景悦老总的小儿子,他最近好像有意涉及这方面,我们谈了谈,他给我钱,我来拍。后期也是他联系了发行商,虽然失败了好几次,不过这小子很有毅力,我们真的谈下来了,后生可畏。”
“景悦……?”沈诀这方面神经再不敏感,也觉得十分耳熟,他想了许久,从脑海中搜罗出一个名字,“京城那个景悦?”
“嗯,不过已经不是谢和嵘当家了,如今的一把手是他大儿子。老二你也认识,就是你那个代言的总代理谢嘉树……”
唐韶齐后来说了什么,沈诀没有听进去了,他从听到“谢嘉树”这个名字开始便无可抑制地想起了那场晚宴。正装贴身的人走过来,恰如其分地缓解了他的尴尬,然后玩味地要走了他的电话号码。
沈诀打断唐韶齐的长篇大论:“那给你投资的人,是不是比谢嘉树年轻,很有教养,看上去脾气很好的?”
“是啊,你们认识?”
“算是吧……我只知道他姓谢。”
唐韶齐从包里摸出一张名片递过去:“他上次给我的,你要不要留着?”
这家电影投资公司也叫景悦,当中一行是名片持有人的头衔,看上去很是壮观。沈诀一时半会儿无法把这头衔和那个说话黏糊、笑颜轻佻幼稚的人联系起来,他目光流转,最终停在正中间他的名字上——
谢安闲。
作者有话要说:13章才知道了对象的全名,沈家哥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这两章小谢持续掉线,上线之后便开始进入单箭头到双箭头的秀恩爱了
☆、断点
《暗战》在电影节上首映之后,趁着暑期国产电影月的东风,迅速地攻占了院线。票房如导演谢川所料,一路飙红,可他却有点不满意。
按道理说,宣传期时主演虽不一定每站宣传都跟,至少主要城市必须站台,在这一点默认的规矩上,男女主角的演员都给足了他面子。谢川自诩是国内中生代导演的中流砥柱,多少有些话语权,结果沈诀一个男配角,宣传居然敢只参加上海站。
沈诀的经纪人是这么跟他沟通的:“不好意思啊谢导,我们阿诀真的很忙,他最近美国那边也在补拍镜头,新西兰的戏份吃紧……成天两边跑的,状态不好啊!所以宣传期可能会不怎么回国……您多见谅!”
美国那部片的导演是学院奖常客,谢川和人家比不得,只好悻悻然地放行。谢川这口气憋了很久,终于在他缺席正式首映发布会后爆发了。
无奈沈诀不在国内,他只能对着乔钟发作,责问对方怎么老是不配合。乔钟一直赔笑,到最后谢川都不太好意思起来,他留下一句“管好你们家艺人,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就取消合作了”,什么也做不了。
乔钟告诉沈诀时,对方“啧”了一声。他刚下了戏,在洛杉矶的盛夏阳光里穿着全套西装,外套一脱,袖子一挽,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对电话那头说:“那多不好意思啊,全部火都冲我一个人发,他到底想怎样?”
“谢导的意思是,如今正式上映了,票房破五亿的时候他想搞个庆功会,希望你回来。”
“过两天chrisoper的试镜,回不了。”
“沈诀啊,你这样不行的,不说落叶归根,毕竟中国才是主要……”
沈诀稍微正色,往旁边走开两步,认真道:“最近看了两部片约,见过几个导演,他们有意抛橄榄枝,剧本也看完了,估计以后三年内都会在美国……”
乔钟打断他:“要放弃国内市场?侬脑子瓦特啦?”
“……”沈诀被他一句方言骂得脑子蒙,回神后平静道,“我合约是五年四部戏,但没规定是您帮我接还是自己接,我以为您全权交给我自己了。”
乔钟快吐血了:“所以你就自己?”
沈诀先斩后奏道:“又接了两部,本子不错,一部场面大片,一部文艺小资。oper跟我保证,这一部我是主角,他能帮我拿一个金狮或者金棕榈。在国外不是消耗人气,况且我也没什么人气好消耗的。”
这句是大实话了。
沈诀和唐韶齐当初走的路线不同,他演的片子大部分口碑好不卖座,反观唐韶齐,虽然也沉寂了几年,做演员的时候却是那些日子国内数一数二的小生。
放在心浮气躁的二十出头,沈诀也许会随波逐流地先赚片酬其他的再说。现在不比以往,他的机会和人脉都是自己扩展的,因而格外重视,便不再在意旁人的想法,和所谓市场带来的泡沫人气。
沈诀打心眼里看不起快餐式的消费,也不爱听别人说他英俊帅气之类无关内涵的夸奖。摆脱国内熟悉的圈子重新开始,对他来说,既是挑战也是享受。
他生平第一次缺席了中秋的家宴,接下来是跨年,除夕回家匆匆吃了个饭,时差还没倒又走了。两年拍了三部戏,从《米兰达规则》上映后,沈诀应邀跑各种宣传和脱口秀,曝光率十分喜人。
国内久违地注意到了他,许多媒体提及时不吝溢美之词。《米兰达规则》作为一部传记电影,题材另类,导演经验丰富,一路杀进了二月份的学院奖入围影片。表演类奖项有好几个,沈诀作为第一顺位的配角,很勉强地捞了个陪跑提名。
他得知这消息时,结结实实地被噎了一口,末了皱眉道:“他们是找不到人了吗?”
导演大笑着宽慰他:“亚裔代表,现在做什么都要谈政治立场。”
最终果然落选,算是意料之中的荒唐,被国内吹上了天。沈诀半只脚踏进三十而立的门槛,摆脱了最开始被以貌取人好几年的无奈。他连轴转似的换了三个剧组,在开春的时候消停下来,得以归国享受一段人生。
回国那天,声势浩大的接机人群把沈诀吓得不轻。乔钟颇有先见之明地给他找了两个敦实的保镖,一路护着跌跌撞撞上了公司来接的车,沈诀还心有余悸,透过窗子去看外面那些激动的迷妹,疑惑地问:“我有这么红了?”
助理小黄如数家珍:“沈老师,您之前不问来着。获得学院提名之后,您在国内的人气水涨船高,《暗战》也评价颇高。还有《雪原法则》已经确定会引进了……您没问,我就没主动提……”
沈诀露出一个如临大敌的惊恐表情,须臾后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阔别的故国的春天用一场细雨欢迎他,沈诀在京城停留,和谢川见了面。对方本来是想狠狠地给他穿小鞋,如今沈诀轻描淡写地身价暴涨,反倒像是他借了沈诀的东风。
“《暗战》这次提名了包括最佳影片在内的诸多奖项……”谢川甚至局促了些,“如果可以的话,过几天颁奖典礼,沈老师最好能出席一下。”
沈诀满口答应:“好说,祝谢导马到成功。”
谢川讪笑道:“成功是说早了,这回有沈导的作品,同类型题材,势必只有一部能够夺魁……况且《暗战》上映太早……这次合作愉快,下一回再找沈老师,可别因为与沈导亲厚,就拒绝呀。”
听出谢川口中若有所指,沈诀皮笑肉不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饭局结束得早,小黄负责开车:“沈老师,您是去酒店休息了,还是另外有安排?”
凉风习习,从未关拢的车窗外吹拂进来。他脑海中浮现了某个夜晚,那时是盛夏,有蛙鸣,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还有潺潺流水。某个人说话的声音轻快,认真地听他抱怨小时候的事,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只是很奇怪地想起了谢安闲,他们太久不见,忙碌的时候不太会去挂念,一停下来反倒觉得生活中处处有他的影子。聒噪得让人敏感,少了个人就不习惯。
算来不过见过几次,深度交流近乎于零,别离也充满了坎坷和伤害。
当时说“我没法回应每一个人”的沈诀这会儿却有点后悔了,难以掌控的情绪让他感到无措,像是总胸有成竹的人突然失去了所有的信心。
良久,直到小黄又忍不住催了他一声,沈诀如梦初醒:“……你送我回酒店吧。”
答应谢川出席金橄榄的颁奖典礼,剧组凑齐了一次,很有些势在必得的气场。
沈诀作为一个敬业的演员,平时私下穿着随意,正式场合绝不马虎。他选了套不会出错的黑色西装,是代言的品牌新款,从领带到袖扣都一丝不苟,同剧中总是吊儿郎当亦正亦邪的角色很不一样。
他在颁奖礼看到沈钧,撇开剧组和他打了个招呼。两叔侄有日子没见,攒了一箩筐废话,谢川给沈诀的时间不多,只好匆匆寒暄。
“你那个新人入选最佳男演员了?”沈诀笑道,“挑人目光不错。”
“和沈谣一个学校的,我看到他第一眼就觉得这孩子很内敛。”故作正经地夸完,沈钧挤出一个坏笑,“早熟,敏感,是个小神经病。”
沈诀闻言,越过人群去看那个边缘靠着的年轻人,他埋着头局促不安,仿佛很不习惯这种场合似的。五官看不真切,气质倒很温良,沈诀不禁说:“乖得多了。是你上次去看谣谣,然后在外面遇到的那个?”
沈钧点头,话锋一转:“你后来还是没跟他见过面?”
他苦笑:“听说他恋爱了,我干嘛往跟前凑。加上工作忙,有机会再解释吧……叔叔,您去年揍我那拳不分青红皂白,够狠的。”
听到沈诀模糊地承认过、还没容他说清来龙去脉,就先入为主地觉得是他拐带未成年,一腔热血地替天行道了。沈钧被他提起这段往事,搓了搓手:“那不是啥,激动了吗,给我吓坏了……哦,你们谢导喊你了,去吧。”
他应下,自觉回到剧组,只是和其他人不熟,怎么看都格格不入。
后来有人把这一届金橄榄称作黑马的盛会,又说是刚归国发展的沈钧同老牌导演谢川之间的较量。沈钧拿了最佳导演,谢川拿了最佳影片,没能分出胜负。
表演类的奖项纷纷爆冷,影后是个只演过两部片的业余演员,至于最夺人眼球的影帝,《暗战》经验丰富的男一号居然没能赢过一个初出茅庐的表演系大二学生。
大概沈诀的最佳男配角是所有意外里唯一的稳妥,他拿奖走人,感言寡淡得兴趣缺缺。他并没有十分用心,因而感觉些许愧疚。
没容他反省透彻,小黄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沈老师,您弟弟的室友刚才联系您了,我说您在休息,他就留了联系方式……”
立时沈诀其他什么也顾不上了,他稳了稳情绪,直觉让那位室友好不容易辗转找到自己,应该不是什么好事:“你帮我找辆车……不,不用,跟我联系一下韶齐,我的车上次被他借到这边来开——我得去一趟沈谣学校。”
小黄连连点头,拿本子记了,一件一件帮他办。
等她离开,沈诀连忙与此前沟通过的沈谣室友联系。对方是沈谣的学长,开学前见过一面,因为是摄影系,与他们多少算是同行,对沈诀很是言听计从,当下便答应帮他照顾着这个情绪不稳定的问题儿童。
室友跟沈诀说,沈谣失恋了,还很不幸是被甩的那一方。
某种经由亲情和血脉维系的护短几乎把他心里撑出一个窟窿,唐韶齐把他的法拉利开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焦急地走来走去的沈诀。
唐韶齐忧心忡忡道:“换了别人你还会这么气愤吗?”
“这不一样!”他刚要把破烂理论搬弄出来冠冕堂皇地粉饰太平,脑海中倏忽掠过一个人影,后半句话全都憋了回去。
换了别人都一样,这句笃定的台词仿佛因为某个例外不攻自破。
唐韶齐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还是放手吧。”
沈诀长久地凝视他,那目光瘆得慌,唐韶齐打了个寒战,往后退了一步,喃喃道:“我又没说错……你怎么一副要吃人的样……”
他压着唐韶齐的尾音,沉沉开口:“放手?早就放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诀:你要不是我弟弟我早就管你去死了
沈谣:你要不是我哥哥我早就揍你了
大概就是这样的关系
感觉快和另外一篇的时间线重叠了窒息做好随时和bug抗争的准备==
小谢在后台准备上线~
☆、微醺
跟失恋儿童的沟通和沈诀预想的一样不愉快,他故意推迟了两天,等沈谣缓一缓再去。哪知对方一见他就不分青红皂白,觉得是来看笑话,色厉内荏地让他滚。
沈诀心下疑惑,又觉得好笑,他拼命忍着,像是在看一只明明受了伤还死护着疤不肯治的小动物。于是放了瓶维生素给沈谣,故意说:
“在学校老是折腾,没人护着你。”
一个枕头飞过来:“我不要你护,别管我!”
被砸了一脸,沈诀摆摆手:“我走了啊,车要给你留下吗,驾照考过了没?”
“没过!你满意了吧?”
盘腿坐在床上的人随手拎起另一个靠枕,眼看就要扔过来,沈诀一摆手,从善如流地滚了。走到楼梯口被绊了一下,他扶着墙,后知后觉地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