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就聒噪的很,神采奕奕什么的好讨厌。棠绫没好气地回头看去,冷不防一张紫黑的猪头脸撞入视野里,顿时吓了一跳,手中刚装好的拂尘都差点脱手砸出去。
“……你真实诚。”她最后只憋出这么一句。啧啧,把自己打成这样也真是够拼的。
“呵呵。”唐礼干笑两声,“那,那当然了,大人吩咐在下的事情在下自然全力照做绝不含糊……咦?那些荷花睡莲怎么都不见了?”他这才发现自家荷池的变化,讶然张大嘴巴。
“你家中妖异已除。”棠绫甩甩手中拂尘,叹了一声,道:“我也要离开此地了。”
“啊?!就这么走了?!”唐三少爷瞬间由惊讶转为惊恐了,眼睛里冒出泪花,委屈道:“大人别急着走啊,再多留几日嘛,我还没尽到地主之谊,还没跟大人你一起游山玩水讨教道法的真意,还没让你好好了解我啊……”
棠绫扭头就走。
“诶诶对了,没准这里还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呢?!”某少爷一边追着一边絮絮说道。
好烦!棠绫加快脚步,只恨自己还没掌握好乘风之术,这会儿也没力气用轻功潇洒离去。
“大人!神隐大人!”唐礼突然拉住她的袍角,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大人请收我为徒吧!我要像你一样厉害,去降妖除魔,惩恶扬善,维护正义,济世救人啊!”
棠绫不禁动容,摇头长叹一声,把袖子扯回来,然后拂尘一甩酷酷道:“想救人,自己看医书去!”言罢不再停留大步离去。
……
☆、第19章十九所谓补偿
深山幽谷,茂密的树林遮挡住浩蓝的天空,淡金色的阳光穿过枝柯间隙,洒落在屋檐上。后院里,微风习习,暗香浮动。
雪白的猫从檐下走出来,优雅地踱步到池子旁边。
池中莲叶高低层叠,粉白色的花亭亭玉立于水面上,迎风轻摆。她眼中泛起笑意,叹声:“真美。”
这一声赞叹是说给旁侧静立的美人听的。猫不紧不慢道:“一夜之间造出这么大的一片灵泉水池,要耗费不少灵力吧。你还真舍得。”接着又意味不明地长叹了一声:“真是个爱花之人呢……”
樊禅听了,把目光从远处那朵莲花上移回,落到小白猫身上,淡淡开口:“我也同样爱猫。”
“你说什么?!”勾月猛地抬头看过来。
“修仙之人,首先要学会博爱,爱周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鸟,爱天下苍生……”樊禅想到很久以前自己的师父曾对她讲过的那些话,便这般说道,同时心里也是希望对方能有所感悟的,岂料还没说完,某只小猫咪就白了她一眼,冷冷道:“你去死吧。”
她怔了一下,有些不解:“你骂我?”
小白猫愤愤转过身去,留给她一个傲娇的背影。
樊禅虽不明白哪里惹恼了勾月,但见着对方这有些可爱的气恼模样,倒是舒展了眉梢,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笑意。她对那团毛茸茸的白色温声道:“等一下你要同我下山么?”
背对着她的小白猫动了一下耳朵,稍微侧头,用眼角余光瞥过来:“昨天才回来为什么今日又要出去?哪里又有妖魔鬼怪了?”
“不是。”樊禅浅浅勾唇,或许是心情较好,连带声音也柔和了几分,好似参入了阳光一般,暖人得紧:“想去山脚下买些东西而已。”
“要去逛街?”勾月眼睛一亮,立即转过身来:“好哇好哇……”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顿住,清了清嗓子,矜持道:“咳,怎么,这次竟主动邀请我同行了?”
“当作是补偿你。”她指的是昨日在耀县布阵净水的事情。
提到这个,某猫的气势顿时就涨了。
总算这人还良心未泯,知道过意不去了。哼,就应该这样心怀感激然后从此温柔细致地将她伺候好才对……勾月扬起下巴,其实心里头已经在偷乐了,但面上还故作犹豫。
狡黠的目光在面前女子清冷的脸上玩味了一圈,才高冷地哼了一声,勉为其难点点头:“好吧,难得今日本小姐有闲暇,便赏个脸,给你一个补偿的机会。”
樊禅任由着她满脸得意也不去戳破,只翩然回身走向院门:“随我来。”这次她们不像之前那般直接御风,而是在淡蓝的晨曦里打开了一个异空间的入口,走进了一条石阶小径。
勾月并不多问,只安心跟在樊禅身后,踩着青白色石板铺就的小道,悠然行走。
凉风拂袖,薄雾沾衣,鼻息里缠绕草木清新的味道。她看着前面人轻缓摆动的衣袖,恍然间就产生了种错觉。仿佛这通往远处的长长的石阶尽头,有一座古刹,而那正行走于静谧林下的女子原是寺中僧人,从红尘凡世里归来,不染尘埃地,将要回到那清静之地去,从此再难寻觅芳踪。
呵……在想什么呢。
她回过神,好笑地摇摇头,把目光转向别处。周遭景致完全不同于魔界里常见的斑斓绚烂或是阴暗诡异,而是一派清晰的碧绿,充满生机,叫她觉得很陌生。
也是,毕竟她已经在魔界里生活了数百年,人间的这些对她而言自然都是新奇的,尽管她幼时也在人间流浪过一段日子,尽管从前她也曾跟着那只死燕子偷跑到人间游玩了几次。
想起那几次跟着尹泊燕去玩的情景,勾月忍不住皱眉。真不明白,那家伙为什么要带她去那种女人很多的地方,气味也都刺鼻得紧……
简直没有什么好回忆。
她甩甩脑袋,为着驱散那些不好的感觉,还用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而后就顿觉得神清气爽了,那清润的空气仿佛能渗透肌肤,洗滤掉隐藏的浮躁,舒适惬意得跟待在那青玉大碗里一样。
勾月有些欣喜,看向四周的目光里越发带上了兴致勃勃的打量。然而这细看之下才发现,原来路边的一草一木皆非凡物,无论是那芬芳四溢的花,沾着露珠的野草还是繁茂参天的大树。
没想到这条路……竟然有着如此充沛的灵气。
“多在这条路上走动,对你有好处。”似是能感应到她的心绪变化,走在前面的人轻声道。
勾月没回答,而是在心里仔仔细细地将听到的这句语调平淡的话揣度了一遍。于是渐渐地,有些明白对方邀她徒步下山的用意了。低笑一声,心头抑制不住地生出了几丝暖来,悄然欢喜。
“这里是山域灵脉所在,我初来此地时便亲手开辟出这一条山道,可直通山下凡人居住之地,却与他们有空间之隔。凡人看不见这条路,亦进不来。”樊禅没听见某只小白猫吱声也不在意,边走着,边用一种很平淡的口吻说着以前的事情。
可能是连带着忆起了某些过往,顿了顿,声音就轻了少许:“百年间,这条路上,唯有我一人行走而已。”
意外地听出了一丝落寞。勾月脚步不由缓了下来,最后停住了,眼瞳却在一点点扩大,缀入了星光。而转念间,心头的暖意已经越发得膨胀,几乎要溢出胸腔了。她冲前面人喊道:“那我是第一个与你同行的人吗?”
樊禅回答:“不是。”
某猫僵住,怨念地看着前面一袭蓝白色衣衫,颀长而柔美的倩影。不料对方又道:“你大概……是第一个与我同行的动物吧。”
不是人,是动物……这么严谨真的好吗?!岂有此理,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了啊!欺负我现在化不了人形是不是!
勾月恶狠狠地瞪过去,凶声:“第一个动物也不是我吧?!你看那只默默飞在后边跟着我们的叫声很难听的鸟。”她指着树上某只黄莺:“它以前定也跟过你吧?”
这句话听着好有歧义,而且那鸣啼明明很悦耳,那里难听了。樊禅微微皱眉,抬眸却见树上那只黄莺似能觉察到某猫的恶意一样,已经扑棱着翅膀仓惶离去了。
勾月见那只鸟叫着飞走了,又指着路边蝴蝶道:“这只骚包蝴蝶也是,一直像苍蝇似地悄悄环绕旁边,不久前还在你的肩上停落过!”视线一转:“看地上这只蚂蚁,虽然腿短没能跟上你的脚步,但也应该在这条路上陪着你走过不止一回了……”
蝴蝶不见了,蚂蚁艰难跑开。林中鸟兽散,霎时变得安静。
樊禅抿了抿唇,欲说什么但最终没开口,默默地转身继续往前走了。勾月难得见樊美人吃瘪,便笑眯眯地跟上去,心情好了步子也轻快。然下一刻,却猛地叫唤了一声:“这是什么?”
原来是她踩到了从路边生长延伸过来的一枝草叶。而上头那一排排细小的叶子经她一碰,居然一下子就都收缩合拢了,像受了惊吓后躲起来了一样!难道这里的草还因着灵气充沛修成精了?
“这是含羞草,普通的草而已,山里常见有。”樊禅回过身,见她睁圆了眼睛好奇地凑在那草丛上,便解释给她听,“它们遇到外力触碰会缩合叶子,如女子含羞掩面,故得此名。含羞草不只是被触摸时才会垂下叶子的,若遇到暴雨或强风天气,它们也会合拢起来,风雨过后才慢慢恢复原形,其实只是种用以保护自身的手段罢了。”
“含羞草……呵,好好玩。”勾月听完樊禅的话,更觉得这些草有趣得紧,甚至比魔界行宫里的那些奇珍异宝还要有意思。遂伸出爪子轻轻拨过去,草丛里原本舒张的叶子就不见了一大片。
“嘻嘻。”她娇笑了声,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它们再度张开,就干脆向远处的路边跑去,那里还有好多呢!某只小白猫扑闪着一双蓝碧色的大眼睛,像个顽劣而纯真的孩童般,跑到远处,伸出小肉爪子又开始各种撩拨。
樊禅没想到勾月还自顾自玩起来了。
她抚了抚额,有些头疼地看着那团白色欢腾地跑来跑去,用爪子将一路上的含羞草都惹了个遍还意犹未尽。看来以后那些草少不了被折腾了。估计哪株含羞草能得以机缘修得灵体,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离开这里藏进树丛里去吧……
就这么闹腾着,两人终是来到了山下的小镇子。
“我要这个!”大街上,某猫朝着一个小摊位抬了抬下巴,在心语里吩咐道。此时樊禅手里还提着刚买的几包大红枣和酥饼肉干,顺着她亮晶晶的目光看见小摊子上那只草编的蚂蚱后,顿觉得自己像是陪自家小主人出来逛街的憋屈丫鬟。
有些后悔带这只猫出来了。她默默掏出钱买下那小玩意,脚边的白团子满意了,又往另一处跑。
“这个也要买!”勾月停在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面前,樊禅讶然看向她:“这不是给小孩子吃的么?!”你一个魔族要这些做什么!
而卖糖葫芦的老头子抬眼间见一位仙女似的姑娘清清冷冷立在自己面前,还有些不悦地盯着他的稻草杆看,不禁吓了一跳。咧嘴讪笑,试探着问:“姑娘……要来两串吗?”
“嗯,两串即可。”没想到对方十分干脆地抛来了这句话,老头子连忙从杆上拔下来两根递给她,“姑娘,一共六文钱。”
“噗。”一旁的勾月偷笑。樊美人垂眼睨过来以示警告她也不受影响,朝空气里嗅了嗅,便眨着宝石般的大眼睛疑惑道:“咦?什么味道?挺香的……”
“是香草梅子和花生一类的吃食,左侧那家店里的。”樊禅在心语里回答,然说完就后悔了。只见小白猫笑道:“呵,鼻子真好啊。那我们进去看看。”接着一溜烟跑进街边那家食品店里了。
“你等等!”樊禅气结。
柜台前正嗑瓜子的中年男人看到店里突然跑进来只漂亮的白猫先是一愣,但见了随后跟进来的女子,立即了然,心想定是哪家的大小姐带着宠物出门逛街时嘴馋了,便开始眉开眼笑地招呼:“小姐是要买蜜饯还是干果?”
说完才发现这长得甚是好看的女子神态举止清冷得很,简直跟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似的,跟平时来的那些小姐公子们都不一样,但意外的是……她手里竟提着大包小包的吃食!
看看那包装,啧啧……密山大枣,一品阁五香牛肉干,百味斋小桃酥,还有……还有游街必备酸爽甘甜糖葫芦?!小店简直要自惭形秽了!
难道这姑娘外表仙气逼人其实是个败家吃货?某位店主暗自揣测一番,连忙堆着笑走过来,指着柜台里的东西殷勤推荐:“这几样是小店近日新进了一批零嘴,可受欢迎得紧哩。呐,像这两种蜜饯很好吃啊,我自己就很喜欢。清茶梅子还能清肠润喉……”是错觉么,面前女子看他的眼神里好似掠过了一丝寒意!
店主打了个寒颤。而樊禅在脚边某只猫的热切注视下冷声:“这两样,帮我包好。”
“哦哦好的。”店主应声,弯腰去拿纸袋,心里头却在想对方定是觉察到自己看出她是吃货了所以才恼羞成怒目露凶光的。生气了还是要买这么多,啧啧,果真是……
不过,其实这种表里不一致的反差才更加美好啊……呵呵呵……
☆、第20章二十红鸾星动
樊禅深吸了一口气来平稳情绪,努力让自己不去窥探那店主异样表情下的心理活动。接过两包蜜饯,便提着一大堆东西快速走出了店门。这次她已经有所准备,不待某只猫动作,就及时地弯腰下来直接将对方捞进了怀里。
终于可以去做正事了。
她心里这才得以松懈,单手抱着勾月往一条巷子里走。本以为怀中的白团子被限制了自由会挣扎怒斥一番的,然而奇怪的是对方被她抱住以后就一下子安分老实了,非但不见有声响,还一动不动,甚至感觉到那小身子还有些僵直。
这反应不对啊……走着走着,越发疑惑了,于是垂眸,只见着某猫正低着脑袋温顺趴在她怀里,两只毛茸茸的耳朵随着她的步子微微晃动。就好像被点了穴定了形似的,此时模样竟十分乖巧。
突然,乖巧的小白猫猛地将头埋进了她胸前,还缩着耳朵往柔软处蹭了几下,媚声嗔骂道:“讨厌。”
樊禅身形一颤,失手把怀里的猫丢了出去。
“喵!”险些摔到脸的勾月惊叫了声,站在地上不满地瞪她。真是的,居然敢扔她!还害她差点弄脏皮毛,太不怜香惜玉了!本还想在心语里嗔骂几句的,这时余光瞥见旁边多出了一双浅色绣鞋,随即一道轻柔的音色传进耳里:“你来啦。”
这句话显然是对樊禅说的。勾月抬头看去,发现她们已经走到了一家小店前面,而温婉的老板娘手里还捧着一束带着露珠的花,看样子是正想要往门边那个落地大花瓶里放。
樊禅心里微感讶异,上次来这里已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没想到这位老板娘竟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又来买树苗子么?”老板娘眉眼弯起。她不过二十五六岁数,虽面容不是十分好看,但气质优雅自有一番韵味。丈夫离世后她独自在这清净巷子里开了一家花树小店,几年里生意还算红火。来她这里买花买树的人很多,形形色色的,但不知为何她对眼前这位曾来买过几棵杏树的女子印象特别深刻。
见到对方再次出现,她很是高兴:“姑娘上次买的那几株杏树可种活了?”
“嗯。”樊禅朝她点点头,随后想到了什么,便开口道:“不过那几棵树身上都出现了奇怪的现象,枝干处会时常流出树胶,可是哪里出了问题?”
“原来你是来买树的?”某猫插嘴:“种树的话随便花费点灵力不就可以了么。”
樊禅垂眸看过来,在心语里轻声道:“万物都有自己的生长规律,种树最好是能引导它们自己去扎筑根基,而不是只依赖着灵力过活。用灵力固然可以催化树木生长,但同时也会促进不利于它们的那些存在。”
“哦。”对一棵树都这么上心。勾月撇撇嘴,干脆蹲在一旁不说话了。但见着樊禅与那女人有说有笑气氛融洽,又觉得碍眼得紧,便干脆走到远处树荫下乘凉,等着她们结束。
老板娘没注意到地上的小白猫。听了樊禅的描述后垂眸想了一会儿,才问:“是不是流出淡黄色透明的树脂,凝聚后会渐变成红褐色,那些树干表面还会肿起,变褐或腐朽了?”
“嗯。”
“那就对了,是杏树流胶病,挺常见的。”她道:“这种病会使得杏树叶小变黄,树势衰退,严重了还会枯死,但其实也挺容易治理的。依着如今这天气看,大多是因为日灼或者长虫了才这样的,我给你些药物,你回去兑水洒一下,此外,再注意适当施肥和修剪些枝叶就可以了。”
说着转身走进店里准备去找那几瓶药粉:“请进来坐坐吧。”
樊禅跟着进来,看见里面角落里只摆着三棵小杏苗,便问:“这次只剩这三棵了么?”
“嗯,昨日有户人家买走了许多,我还来不及从田里运些新的过来呢。”老板娘将药瓶递过来。她淡淡接过:“多谢。”而后指着它们:“剩下的,卖给我吧。”
……
结果从小店里出来时勾月就得自己走了,因为樊禅要提树苗。
某猫不开心:“就不能把这些东西都放进储物空间里么?提这么多东西不累么。”不继续抱我了么,那我可要乱跑了!
走在前面的女子不紧不慢道:“这是在街上,来往行人这么多,如何施法。况且这些东西对我来说还不算重。”
“哼。”勾月嘟了嘟嘴。早知道就不让买这么多东西了……她怨念地盯着樊禅的背影。好想要方才的那个怀抱……不对!才不是想要什么!某猫忽然脸发烫。
只是走累了而已,以前出门总是给人抱着的哪用受这种罪……她心绪发乱,却听前面传来了一道男子声音:“女施主,要来算上一卦么?”
路边柳树下摆着个简单的摊位,摊位旁是写着“神算子”的招牌,而留着小胡子的年轻道士坐在桌前,嬉皮笑脸地问樊禅:“在下人称神算子,上可算前生,下可测来世,熟识天文,通晓地理,女施主,相逢即是缘分,既然有缘,可否让在下替你算上一卦?”
什么神算子,多半是江湖骗子!勾月见这男人言语轻佻,竟还敢色眯眯地盯着樊禅瞧,真恨不得扑过去给那张脸上来几道血痕。
“不必。”樊禅只侧目看了他一眼,并不想多做理会。
道士见她态度冷淡也不恼,神态自若地捻着自己的小胡子,忽然指着勾月,摇头晃脑道:“嗯……这只猫近日红鸾星动。”
红鸾星动?这是什么意思。樊禅停住了脚步。身旁的猫立即炸毛:“死道士胡说什么,我最近身边可连个男人都没有!”
“嗤,不一定要有男人吧?”那白面男子趴在桌上支着脑袋看过来,笑得意味深长。
勾月一愣:这男人居然能不知不觉地窥听她的心语?!她露出了利爪,警觉地盯住他。而樊禅也微眯起了眼眸,目光渐渐幽邃。
“哇哈,美人眼神好凶。”道士佯作无辜地一摊手,摇头道:“在下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可没有什么恶意啊。”
樊禅没有回他,只不动声色地用念力探查他的底细。可随后发现,这男子身上气息极为复杂,竟连她也看不透来历。看来这人并不像表面上的这么简单,那他到底是敌是友,说这些话有什么目的?
停留了一会儿,她终是没有开启天眼,而是低头对勾月道:“我们走。”
而那白面道士定定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摸着胡子,点头轻笑:“还真是般配呢……”
……
回到山里,樊禅便提着东西去屋后的田地那儿种树。勾月因着逛累了,回到清灵钵里休息,想睡上一觉来补充精力。
这样不知不觉地,太阳就西斜了。黄昏日暮,飞鸟倦还。可屋子里,蜷在大碗里的小白猫仍旧睁着双大眼睛,睡不着。她还有些在意上午的事情,那道士口中的红鸾星动,还有他身上莫名熟悉的感觉。
如同受到了某种威胁,一阵不安和烦躁。
她起身从碗里爬出来,在门外停了停,寻着气息走向屋后。
刚出拐出墙角,就看见了那一片经开垦后平整干净的空地,地里有几株树苗,其中三棵稍小的是刚种下去的,泥土还有湿痕。田边,高大的木棉树安静地立在那里,投下浓密的树荫。
而她想要看见的人就站在树荫里,侧脸被黄昏的光晕勾勒出轻浅轮廓,灰白色的袍子随风微摆,肩头沾上了几片不知从那儿飘过来细小的花瓣。映入她眼里,都成了画。
☆、第21章二十一爪子痒了怎么办
樊禅伸手接过半空中飘来的一瓣粉白色落花,忽而晃神。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那一年,三重天界的仙君府里,烟雾缭绕,梨花飞扬如雨。她也如这般伸手接住了其中一瓣,嗅到淡香。然后,对面的白衫女子在花雨里慢慢回身,柔声问她:“三儿,你真的决定了要下界么?”
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唯有颔首,轻轻应了声:“嗯。”
那人便扬起嘴角,星眸里划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深意。阳光斑驳,月白色的衣摆沾染了几片梨花,清洒隽美。
“如此,也好。”对面的身影叹息着徐步走近,嘴角的弧度忽而带上几分邪魅:“三儿啊,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终会有见面的一天。”她轻声开口,语气平淡。对方笑着摇摇头:“三儿还是如此薄情。哎呀,真怀念当初那只呆愣可爱的大狗。”
……
微风拂衣,清香满袖笼,旧时场景仿佛还在眼前。樊禅负手立在木棉树下,披了一身夕阳的余辉。良久,一声低叹融进傍晚的虫鸣里。
墙角处,雪白的猫盯着那端的人,眼底透出不知名的情绪。轻笑一声,妖娆的音调里夹带嘲讽。她轻盈跃过一道篱笆墙,便悠然开口道:“你在想着谁?”
树下的人听到身后动静,微微侧首。勾月走过来,绕到她面前,眯起眼看她,语调玩味:“还以为修行之人会清心寡欲超脱红尘世俗呢,原来却是你心里一直藏着人么?”
徘徊在周围的风轻轻摇落了枝头一朵大红色的木棉花,然后又俏皮地牵起树下美人的几缕青丝。
保持着淡然神色的人眉梢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但不做言语。樊禅向来不喜欢别人臆测她的想法,也不愿意去多加解释。但勾月见她不理会自己,却当是默认了。
某猫眸色渐沉。不知为何,此时看见对方这满身寂寥的样子,竟是有些讨厌。她莫名气闷,走到樊禅脚边,冷不防伸出只爪子,就在那云纹绣鞋上狠狠抓了一把。
“——刺啦!”
樊禅惊讶后退一步,那罪魁祸首却一溜烟跑开了。她皱眉看着那愤愤然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里,心生疑惑。过了许久回到屋里,却见某只小白猫挥舞着爪子在四处抓挠。椅上留下了一道道刮痕,桌面也已经花了。
“你做什么?”她冷声。
某猫停住发泄似地动作,背对着她沉默片刻,忽然回头,委屈地看过来:“指甲长长了……爪子痒。”
樊禅愣住,终是摇了摇头,转身坐在了椅子上,对那头的白团子温声道:“过来。”
勾月不明白她意欲作何,眨眨眼,又在柜子上继续抓了一下,才慢吞吞走过去,像闹别扭的孩子。辅一走到跟前,樊禅就倾下身将她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圈进臂弯里,然后捧起其中一只小肉爪放在手心。
后背贴上的温热叫勾月僵住,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你想干嘛?”
“帮你修理指甲。”樊禅面无表情地说完便从虚空里取出一根细的锉石,放到她爪下轻轻刮磨,“以后不要随意抓家里的东西,爪子不舒服了就告诉我。”
一副慈爱的长辈的口吻。
“你把我当小孩子了还是把我当宠物了?”怀里的小白团冷斥。
第4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