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联袂之蒹葭作者:slytherin流年
气话吗?”
卫博远面色有些苍白,他望着雨雾蒙蒙的夜色,沉声道:“沈巍,你知道我是怎么追随皇上的吗?”
风卷着雨丝吹起了墨雨的袍角,缠绵缱绻的雨,似乎牵动着他心中一丝悲凉,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就知道那年你被特选分给了当年还是世子的皇上。”
卫博远突然打开手中那把竹的扇子,一言不发地递给墨雨。借着模糊的火光,当墨雨看清了上面的字时,不由得一怔,扇面上沾着干涸的血迹,龙飞凤舞的草书一看便知是玄熠的文笔,上面仅四个大字:山河永秀。
雨密密麻麻的雨丝吹入殿前,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清新与泥土的芳香,墨雨合上折扇,叹了一口气,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博远,忠臣的路总是很艰辛。”
卫博远眼眸平静地望着雨夜,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他淡淡的追忆道:“我那时候只会读书,经常在同门受欺负,皇上对我说立学以读书为本,我当时就在想如果太子能做皇上该有多好!长大后,我发现自己能为太子做的太少。改变从许澄泓死后开始,因着我很怕,那时候太子送了我这个扇子,他跟我说如果害怕,就握住扇柄,我问皇上到底想要什么?皇上站在金銮殿前威严道:我要创建一个真正的繁华盛世。那一刻我仿佛懂了读书到底为了做什么,随后便毫不犹豫地跪在他脚下,发誓生生世世追随于陛下。”
墨雨静静地听着,他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低垂,片刻后,轻轻道:“可否有诗意?”
卫博远苦笑着摇摇头,道:“平日里我还当你是个好人,结果跟皇上时日久了,也学会他那套冷嘲热讽。”
墨雨一听到玄熠,眼中慢慢染上一层旖旎的温柔,他微笑道:“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卫博远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一本正经道:“明日我可得天天带着隆儿,不能让他也跟你们学坏了。”
墨雨笑得直打跌,好一会才笑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不觉得隆儿的眉眼长得特别像皇上吗?”
卫博远也笑道:“尤其是眼眸一转便是一个稀奇古怪的伎俩,这点最为相似,连神情都跟陛下小时候一模一样。”
墨雨偏着头,丹凤眼微微一挑,关切道:“这么晚,你怎么还不回去?而且……”故意停顿了一声,道:“你夫人再有几日就该临盆,你个做夫君的,应该多陪陪她。”
卫博远低低叹气道:“举案齐眉好似演戏,过去我还不齿你的做法,这么多时日过去,我远远看着你和皇上,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墨雨青丝在风中飘散,他脸颊上带着微微红晕,咬着唇,低昵道:“皇上待我很好很好。”
卫博远轻轻一咳道:“生怕别人不知道皇上待你好似的,还加了重音。”
墨雨白了他一眼,讥讽道:“你现在也学会油嘴滑舌了,可见做了父亲的人,总是有些改变。”
卫博远笑了一下,道:“家中老爷子一天眉开眼笑的,我倒是没什么感觉。我第一次见隆儿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小的孩子,顿时我心头便有了一种可以寄托此生抱负的喜悦。”
墨雨也望着雨夜,道:“我第一次见隆儿,他叫我母妃,我在那一瞬间想起自幼也没娘,那时同样是被罚跪在廊前,家兄起身时大娘的眼里都是心疼,我起身时连上药的人都没有,便不想让隆儿也体会那种痛苦。”
卫博远撇撇嘴,不满道:“所以你都快把隆儿惯没边了,摔了玉玺你都不责罚他。”
墨雨低声一笑,道:“玉玺哪有那么不结实?那根本不是真的玉玺……”
卫博远不可思议地瞪了墨雨片刻,才低声道:“你的意思是,真的玉玺在皇上手里。”
墨雨嘴角含笑地点点头,玄熠早就算到了这一步,所以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命人刻了好几个,待改日靖康王得到玉玺,他还可以反计栽赃。
卫博远也笑道:“这肯定是李卿琦的鬼点子,他从小就经常做这种正常人都想不到的事。”
有雨丝扑到墨雨脸上,他大大的丹凤水眸中仿佛含着泪,他低声道:“也不知道仗打得怎么样了。”
卫博远冷冷一笑道:“有李卿琦坐镇你就放心吧!他跟皇上联手,我到现在都没见到过谁能敌过他俩的鬼心思,随便一出手,就是史诗般的――生生骇人。”
墨雨刚要回嘴,只见小东子打着伞,半身湿透,低声道:“九卿大司深夜求见,似乎有急事。”
两人皆是一愣,互看了一眼,卫博远打破了沉寂道:“可否是前线的事?”
小东子摇摇头道:“奴才也不知道什么事,只说有急事禀报。”
卫博远拿起放在一边的油纸伞,对墨雨低声道:“我先回去,你若有什么事,遣人找我。”
墨雨点点头,嘱咐道:“雨天路滑,你回去的路上小心。”又对小东子道:“九卿过来吧!让明月去到热茶。”
雨声渐渐密了起来,越下越大,远远的宫灯也朦胧起来,墨雨站在窗边,低低吟道:“何当共剪西窗烛,共话巴山夜雨时,玄熠……”
九卿大司罗沛信步走进来,他白日里在墨雨处丝毫没挣到口舌之争,回家越想越窝火,他一个堂堂读了十多年书,科举进士居然说不过一个青楼男妓,为了几石粮草居然搭上了老脸,让同僚看了笑话,不禁老羞成怒,今夜打算就调动粮草之事,再对几句。
罗沛今夜在青楼喝了不少酒,来时已然全无素日里扶扇含笑的佳公子风范,他双眸充血,犹豫了一下,站在墨雨身后,不冷不热道:“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
墨雨暗暗道不好,上来就这么一句讽刺十足的诗,敢情不是为了正事,而是来找茬的,当下脸色微微沉了沉,道:“不知九卿深夜前来有何事?”
罗沛喝了几口酒,趁着酒劲,慢慢挨近了墨雨,心想真是天生尤物啊,那丹凤水眸波光转如星辰璀璨,不知比青楼的妓/女小/倌好看多少倍,不忍吞了吞口水,色眯眯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墨雨。
墨雨暗道不好,他面上染了一层冰冷的雪霜,他冷冷道:“若九卿大司还没醒酒,就喝点茶回去罢!”撕破脸毕竟不好,他日后还得给玄熠调配粮草,若是这个人扣下,就无法及时供给,会导致军心不稳。
罗沛面色呈猪肝色,嘴角扯出一丝呆呆的笑来,他拿起手边的热茶,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色/情地舔舔唇,淫/笑:“你长得真美,难怪皇上废黜了三宫六院只留你在身侧,你真是天生尤物,就是给男人上的。”
墨雨听完一阵恶心,他刚要高喊明月送客,只听男人道:“皇上在寿州扎营,急需粮草,我可给可不给。”
墨雨生生咽下了那句话,整个朝堂之上,竟如此暗藏玄机,不知这人背后有多少勾勾爪牙,他现在要随机应变,否则一个不稳当,玄熠就会有危险。念及此处,便咬牙道:“你想说什么?”
罗沛此时已到了墨雨身侧,他大部j□j子都压在后者的肩膀上,他细细闻了闻,舔舔嘴唇道:“你身上的味道真好,真羡慕皇上平日里是怎么享用你的。”
墨雨忍了半日才没一巴掌甩他脸上,他双眸中几欲结冰,冷冷道:“我是皇上的人,你也知道的很清楚,你还想逾越过皇上去吗?”
罗沛已贴近墨雨,他此时带着酒气的呼吸都喷到了墨雨脸上,只见他高声大笑道:“皇上已输掉了整个北凉,而且常年咳血,一旦兵败……到时候……啧啧……你这嫩皮细肉的还不是给男人糟蹋。”
墨雨心头大惊,玄熠咳血之事属于机密,鲜少有人知道,不知是何人何时走漏了风声,不免瞪着罗沛,冷冷道:“私下议论,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醉酒之人哪有理智,罗沛的手已经按在了墨雨腿上,努力地想要分开,他从怀里掏出调用粮草令牌,在墨雨眼前晃了晃,淫/笑道:“求我……”
墨雨一动未动,死死地盯着这个人,他在想要如何应对,在自保的前提下,拿到那个令牌,还不曾做出什么反应的时候。只听一阵风声而过,随即脸颊上火辣辣地疼着。
罗沛看墨雨冷淡的态度,心里不免蹿上了一股无名火,甩手就给了墨雨一巴掌,骂道:“你一个j□j还想立牌坊吗?别以为让皇上临幸了你就飞上高枝了,我告诉你,自古三宫六苑才是皇室应该做的,你要是以为你能做凤凰,那就是做梦!趁着还有人想要你,赶紧从了,不然就晚……晚……了。”
墨雨素白脸上有个狭长的手指红印,他马上回了罗沛一巴掌,下手之重,让他手心微微发麻,他恨恨地盯着这个人,摘下发簪想要自卫。刚抬起手,只见罗沛挨了一巴掌竟怒气冲冲地扑了上来,他想要挣脱,到底没对方力气大,一时间并未挣脱开。
正在两个人撕扯间,突然罗沛一动不动地停了下来,他望着墨雨,有光从他的眸里永久的泯灭了下去,只剩空空的、冷冷的的黑,寒碜碜的骇人,随即墨雨一躲,他一下倒在地上。
墨雨此时身上衣服被撕开了几条,脸颊微肿,嘴角还带着血丝,青丝散乱。他低了低头,看见罗沛身上插着一把刀,唬得抬起头,只见隆儿一脸冷毅地盯着地上的尸体。
隆儿听见响声就跑了出来,只见那个人往父妃身上扑不说,还恶心的扯父妃的衣服,当即拿起他的短剑,一下就刺了下去,那人倒下之后,他似乎像发泄一般,狠狠地又刺了几剑才罢手。他抬起头,盯着眼眸里带着委屈的父妃,冷冷道:“父妃,如果我不去朝堂之上,我们就会被这么欺负吗?”
墨雨含着泪意的眸光,微微点点头,他蹲下拿到了那个令牌,然后歉意地看着隆儿,随手胡乱地把衣服往怀里拢了拢。
隆儿踩着一地血走了过去,抱住了墨雨的腰际,抬起脸,坚定道:“父妃你不要怕,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欺负,孩儿曾答应过爹爹,一定会保护你!”
墨雨摸了摸隆儿的头发,咬牙道:“是你父妃没用。”
隆儿摇摇头,忍住眼里的泪意,狠狠道:“孩儿再不会退缩,永远都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注:1、赐萧r【李世民】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勇夫安知义,智者必怀仁。
2、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出自欧阳修的《欧阳文忠公文集》
3、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眼晴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出自清文映江《咏针》这是一首讽刺人的诗,只要读了就明白讽刺何种人。
隆儿要崛起了,因为想要保护某个人,就想要得到更多的力量
☆、第53章岁暮兵戈乱京国(下)
雨落花纷纷,晓寒梦影,濯清凉几许,下过雨的空气冰冷而潮湿,血的腥甜夹杂着泥土的清新,隆儿白色的寝衣上沾着血点,他赤脚踩在蜿蜒流淌的血红上,面色清冷而又坚毅。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仿佛让墨雨置身于那夜泰和殿前的刀光剑影中,他只是摸着隆儿的发梢,好像在给自己寻求一星半点的力量。
寒星一身湿的从雨中回来,他刚刚去宫外取回了前线发来的战报,寿州首捷,却失了青州。一踏进福宁殿就远远闻到血腥味,差点怀疑自己回到了荆州战场,大惊失色地冲了进去,只见太子踩着血迹,见到他,冷冷道:“寒星,你把这个尸体处理了。”
墨雨把隆儿抱起来,他微微有些心悸,突然死了一个人,要怎么交代?什么都不如刚刚隆儿的表情更让他感到刺心,那冷得如腊月廊上冰雪的表情,绝非一个孩子应该有的,虽像极了玄熠,却让他十分惊心,仿佛见到最美的画卷上撕裂了一角。
隆儿那里晓得大人曲折的心事,他自然不会想得那么繁琐,他只觉得被欺负就要还回去,再附带上十倍二十倍,在他很小的时候父皇就教过他,受欺负绝对不能忍着!
墨雨把隆儿安顿好,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空空的桌前,不知写点什么,他已习惯玄熠不在的时候抄佛经打发时辰。可今夜,他的心里很乱,起身倚在窗前,展开战报,看着上面的字迹,一笔一笔皆是血迹,千军万马的战争那么激烈,必将血流成河,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多少家庭会家破人亡,想到这里便会觉得悲恸绝望,而心中却突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因为发起这场战争的人,他丝毫不能责怪,那是他此生最爱之人,是他活下去唯一的执念!多么讽刺,他生性不喜血腥残暴,却爱上了一个不惜牺牲百姓也要开拓河山的皇帝,而更可笑的是,他却从未后悔过!
盯着桌上的账本、奏折,墨雨轻轻地念道:“抚百姓,示仪轨,约官职,从权制,布公道。”大约这些是臣子应当做的,而战乱纷争中,更应安抚好黎明苍生。望着窗外雨后新月,月色如霜般薄凉,此时他很想问一句,问天下为何?玄熠,你能不能告诉我,问天下为何?这问到底有没有答案!
茫茫的夜色,只有呼啸而过的晚风,不会给人任何答案,墨雨坐回桌前,翻开事无巨细的账本,一字字的读,平静的批复,一行清丽的瘦金体跃然于纸上,墨干了,重新研,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