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琦看着叶蔚威难看至极的脸色,低声命令道:“来人,把叶蔚威抓起来,关进大牢。”
玄熠带着一拨人去了林家,能调动这么多人手的,除了右丞相林家,谁也做不到,但是这家德高望重,人员错综复杂,只能由他前去。修云带着柳景明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景明跟皇上大吵说哪里才是那些大臣藏墨雨之处,所以玄熠就把修云拨给了小书吏。
柳景明带着出手狠辣鬼魅的齐修云匆匆赶往了一个地方,他记得模糊听说过,凭借脑中的底图,他很快就找到了那间废弃的仓库。
墨雨梳好后,一袭白衣淡然起身,他拿起托盘上清冽鸩酒的金玉酒盅,淡然地看了看在座所有人,了然一笑,低昵吟道:“红酥手,黄g酒,满城j□j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碰掮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随即饮了一口酒,刚咽下,只觉身后一阵风吹过,他回过头去,手中一杯鸩酒顿时洒个干净。
齐修云带着柳景明直接闯了进去,他看见墨雨的瞬间,就放开了柳景明,直奔墨雨过去,抱起人,转身就走。大臣们带着侍卫要上前阻拦,齐修云很快拔出剑,他整个人带着凛冽刺骨的狠厉杀气,让在场所有人微微感到了一阵心悸。他一手抱着墨雨,一手提着剑,很快杀开一条血路。
墨雨轻声对修云道:“景明还在。”
齐修云冷冷道:“我只能救一个人。”随即他理都没理柳景明,就强硬地拽着墨雨准备撤退。惹得墨雨焦急道:“景明,你快跟出来。”
柳景明看了周围形势,心里知道今日他是活着走不出这里,他淡笑了一下,冲着墨雨喊道:“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倾…沈巍,我一直都没告诉你,这个名字很好听…”
墨雨最后看见的一眼,是景明被愤怒的群臣围住,他心下已知,故人不在,都是他的错,还未等伤心,只觉得腹痛如绞,冷汗直流,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三日后,鼻中闻到了隐隐的檀香,墨雨睁开眼眸,他眯着眼,只觉得眼前灰蒙蒙一片,隐约能分辨出几样家具摆设,他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玄……熠……”
玄熠已经枯坐在墨雨身侧三日三夜,他事后暴跳如雷,要不是李卿琦拦着,他早就诛杀那一票所谓忠心的大臣,待看见墨雨被中毒送回后,他如被人摘去了心肝,把后面的事交给了李卿琦,每日焦躁地坐在床边等待墨雨醒过来。
他听闻声响,马上握住墨雨的手,低昵道:“朕在这里。”
墨雨只觉得眼前原本模糊的影子,越来越看不清楚,也许是外面阴沉,玄熠并未点蜡烛的缘故。很快有水滋润了他干涸的嘴唇,他有气无力地抬起手,低声道:“熠,你怎么也不点灯?”
玄熠皱眉看着墨雨眼眸,早已不复往日那般秋水含烟,心痛顿时如澎湃的巨浪疯狂击打在他的心底,他当即惶恐叫道:“太医,太医在哪里?”
太医给墨雨把了脉,瞧了几眼,慌张跪地道:“相公的眼眸似乎是被毒药所侵蚀,应该是模糊看不清东西,却并未完全失明……微臣实在无能为力……”
玄熠当即怒道:“来人,把这太医拖出斩了,再给朕换一个。”
墨雨听得清楚,知道自己已然失明,他微微用力拽着玄熠的衣袂,轻声道:“皇上不要动怒,也不要怪罪他人。”
玄熠听罢,咬牙忍住心口的烦闷,他背着墨雨,哇一口血吐了一地,惊得太医大叫:“皇上,皇上!”
玄熠摆摆手,带着倦意的颤声道:“去把太子给朕找来。”
隆儿早已在泰和殿外殿等候,几乎是听见父妃醒来,就用最快速度跑了过去,待他知道父妃失明后。他猛地停住了脚,走到跪在殿外请罪的朱鸿羽面前,阴冷地看了看,随即他扬起手,狠狠地给了朱鸿羽一巴掌,阴森森道:“你们都没长眼睛吗?如果父皇真有一日驾崩西去,不用你们下毒,父妃也会随着父皇一起去,父妃那么好的一个人,你们也要处心积虑害他,本王一定会让你们这些人统统付出代价!”
隆儿进去的时候,听见父皇对他父妃轻声道:“墨雨,你看不见,没关系的,我可以变成你的眼睛,帮你看尽世间所有事物,只要你想听,我会事无巨细的给你讲……”听着听着这段对话,隆儿悄然地落下了一滴眼泪。
他走近父皇身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牙轻声道:“父皇,孩儿有话对你讲。”
玄熠抬起头,烛光摇曳中,他的孩子已经长大,他起身带着隆儿走到屏风后,低低道:“你想说什么?”
隆儿仰起头,坚定道:“爹爹,你带父妃走吧,天下孩儿来帮你扛,此生,孩儿只希望父妃能快乐。”
玄熠淡淡地看了隆儿一眼,点了点头,摸了摸隆儿的头,轻声道:“孩子,为父这些年也有对不住你和你娘的地方,隆儿,我的孩子,你一定要励精图治,完成为父不曾完成的事业,小心林家……”最后叹了一口气道:“家祭无忘告乃翁。”
隆儿含着泪,点头道:“爹爹,我和娘都不会怪你。”
三日后,大周一百三十六年,第五位皇帝驾崩,太子隆与灵前继位,改国号为永和。
那日,一袭白衣的墨雨,由明月搀扶着,在全宫缟素中,在众位大臣错愕的目光中,一步一步来到皇上的灵柩前,他摸索了半日才碰到隆儿,他浅浅一笑道:“隆儿对不起,父妃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日后你要记得天冷加件衣服,不要总忙碌……”千叮咛万嘱咐,皆出自于慈爱之心。
隆儿听罢忍住眼泪,他咬牙从怀中拿出一枚药,放在墨雨手心上,轻声道:“父妃,这是给你的……”
墨雨了然地笑了笑,摸了摸隆儿的发梢,义无反顾地咽下药,由明月搀着躺在玄熠身侧,紧紧地抱住了他。
大臣们皆默不作声,心中惊讶异常,唯有隆儿眼眸一转,威严命令道:“盖棺!”
有些大臣颇有微词道:“先帝要三日才能盖棺。”
隆儿冷冷地扫过去,他身着九龙华袍,站在台阶上,早已有了几分人主的身姿,他冰冷道:“宣读朕下的第一道圣旨。”
苍老的声音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尊称生父为武琰帝,特此追封沈巍为沛国大公,与先帝共同合葬福陵。特赐一对雌雄麒麟,为镇墓神兽,钦此。”
上至朝堂,下至百姓,皆啧啧称奇,没想到先皇竟然和当年的男妓有如此深情,堪称人间怪事,也有些人道是一往情深,一时间,众说纷纭,几月不休。
隆儿站在金銮殿前,遥遥看着远方,父妃,此生这是孩儿唯一能为你做的,你一定要幸福啊!
后记: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隆儿一袭华服站在泰和殿前,要看着草色,清冷道:“左丞相,朕一直虽不喜欢你,可爹爹却让我认你为仲父。所以,你要如实回答,那日你给爹爹的是什么药?”
李卿琦负手站在皇上下首,也遥望着湛蓝的苍穹,半响,才淡然道:“春/药。”
隆儿差点没被口水呛到,他大惊道:“你说什么?”
李卿琦眯眼一笑,道:“微臣给了先皇一枚春/药。”
隆儿听罢放声大笑道:“哈哈哈……父皇居然还在临走的时候罢了一道,李左丞,我少傅的眼光真好,居然喜欢上了你,连我现在都开始喜欢你了,哈哈哈哈……”
李卿琦负手淡淡一笑,鬼才相信他敢给皇上春/药吃!
作者有话要说:注:1、红酥手,黄g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碰掮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出自宋代诗人陆游的《钗头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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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如今不似时平日
永安沟渠把外郭城分成两个部分,内有东市,外有西市,各占两坊之地。市场有围墙,开八扇门,内有井字形街道和沿墙街道,最主要的一条宽路是天清寺的东门大街,这里有卖腰带、书籍、冠朵等饰品店铺,有名的丁家素茶也坐落在这条街上,旁边是绣巷,都是师姑们制作绣品的住所。北边有个小甜水巷,前半段是画铺和药铺,再往里走便是画曲男/妓馆。
我叫徐鹭,本家是桐树子徐家的长孙,半个月前,只有六品的爹爹犯了不大不小的官司,全家皆被判为流放,不知为何爹爹却让我逃了出来。一夜间,我从温饱之家,变成了丧家之犬,流窜在街头,很快就被人贩子给瞧了去,吓得我不敢睡觉,不敢跟任何陌生人讲话,只要有人靠近,我就会没命的跑。
有时候街坊邻居的大婶大妈看着我可怜,会放在门口剩饭剩菜,让我自己去取。如果多出一个馒头,我就吃一半,另外一半留着第二日早上吃。
我时常睡在旧时的桐树上,每个夜晚,我皆望着蓝得深邃的苍穹,看着点点寒星,大声在心底背诵着幼年所学的书卷,每个幽静的夜里,月色如冰,我都拼命忍住即将落下的泪水。其实,我好冷、好怕、好累、好饿、好孤单……我不知晓,为何爹爹非要我活下来。
碧空如洗,一抹熹微的晨光,照在我的眼睛上,清晨的大街上还没有什么人,可是叫卖的包子声,还是让我觉得非常饿。我睁开眼眸,望着呈现清澈湛蓝色的苍穹上,飘着寥寥的几片薄云,心想就这样饿死也好,我既没有可以自食其力的技能,又不会卖身去其他府中做下人,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守着那一份傲气。
其实,这一切跟死亡相比,痛苦是微不足道的,我的骨子里非常怕死,不知为何一想到我的尸骨会在街道上,任由野狗撕咬,我就觉得脊背发凉。
在树枝上冻了一夜,浑身都疼,我光着脚,蓬头污垢地走在大街上,我知道我的样子很可怕,因为邻居的孩子看见我,皆纷纷跑开,生怕我的脏手碰到她们漂亮的花衣裳,我照例去李大妈家门口看看,看有没有可填饱肚子的食物。
李大妈家的大门紧锁,台阶上的破碗不知去向,更别提馊掉的馒头,我崔头丧气地往其他家走去,正在这时,有一位穿着漂亮的男子文雅地跟我打招呼:“小弟弟,你想不想吃肉包子?”
我下意识地倒退了几步,虽然我肚子里咕噜声出卖了我,我很饿,却不认为这个摸着胭脂的男人是好人,看他妖调调的样子,一定是个男妓。就在反应过来的瞬间,我转身拔腿就跑,我不能陷入那种地方去,绝对不能,徐家虽不是钟鸣鼎食,却也诗书礼仪,我如此艰难地活着,可不是为了跳进火坑。
后面有人在追我,我边回头边没命地跑,清晨的大街上零零星星几个人,皆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冷眼观看着,若向他们求助,他们一定会把我送到男/馆去,为了要二十两的赏钱。
我的眼前越来越模糊,浑身开始冒虚汗,我知道自己今日只有两个结局:一是跑死在这条大街上,二是被抓过去当男妓。
就在我即将跑到相国寺大街的时候,我突然看见了一个人,那人背影很魁梧,最重要的是,他背着一把剑!
我连想都没想,就飞奔过去,拽着那人的袍角,苦苦哀求道:“爷,求你救救我,求求你,我不想被那些人抓走!”
那人虽已中年,可他的棱角分明,冷冷的黑眸中散发着犀利的眸光,即便他穿着一袭青布衣,却怎么也遮盖不住他身上令人生畏的威严。他沉声道:“你是逃出来的?”
我拼命地摇摇头,哭泣道:“他们想要抓我,然后把我卖到青楼去,求求你,求求你,别把我卖过去。”
我本以为那人会把我扔出去,谁知那人竟一脸傲然之色道:“这普天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你站着这儿,老子倒是要看看,谁敢在老子眼皮底下这么猖狂。”
追的人很快靠近,先是一位远远就能闻到一身香的公子,徐徐走过来,娇嗲嗲道:“这位爷~~~这是我们小倌里跑出来的野孩子,冲了爷的眼,还望多多海涵,把他交给我处理吧!改日爷去我们男馆,春熙一定会给爷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人听完眼眸一转,正眼都不看他一下,面上尽是不屑之色,冷冷道:“给老子滚!”
春熙听罢一脸嫌弃地看了那人一眼,用袖口掩着唇,低低道:“真是个不识抬举的主儿,还是你们来解决吧!解决好了,我还得回去吃药膳呢!”他伸手厌恶地挥了挥,身后的几个壮汉一甩膀子,凶神恶煞地围了过来。
我一看就吓糟在了原地,双腿抑制不住地颤抖,我拽着那人的衣角,眼泪汪汪道:“爷,求你,不要把我交出去。”
那人竟然摸摸我乱七八糟的头发,塞了一包宣纸给我,冷冷道:“你拿着这个,我很快就会解决这事。”
没有刀光剑影,说实话,我一直没看清,那人是怎么在没拔剑的情况下,一对六地把大了他身形好几圈的人撂倒的,我唯一看清楚的是,那人仅仅一脚,就把那个壮汉击得倒飞出去三尺远。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他的武艺怎么会如此高强?他的背影怎么会如此高大伟岸?我蹲□,慢慢地想着,他这么做,可是得罪了整个一条青楼街的人啊!
这些我也是街头巷尾听来的,听说东市开得最大男妓馆,是当朝皇上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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