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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陵崩作者:楼非

叹息了一番。走了,总比留在这里互相伤害好,也比终有一天疯了好。那一晚陈璞凄厉的叫声一直回荡在他的耳边,如今总算停了下来。

他再叹了一口气,就转身走了。?

☆、第七十六章(中)

?中秋是乌氏王朝尤为重要的大日子,□□皇帝过过兵荒马乱的苦日子,与家人分离了好几个年月,等到天下一统,打算把家人接回来团圆时,家中的老父老母却早已过世。子欲养而亲不待,□□深感悲痛,就明令中秋当日不早朝,不谈政务,众人都留在家中好好与家人共聚天伦,皇宫里则设置宫宴。

不早朝的日子清闲得很,诺煦难得睡得晚了,日上三竿才起床。梳洗好了,一踏出寝房的门,就从侍卫手中接过一封信。

莫回川的来信。

诺煦立刻走到书房,拆开信,凝视着信里头苍劲的笔迹。不过是几行字,他焦躁了近乎半个月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没有什么比得上莫回川一句平安重要。也因为如此,诺煦过了很久才把信里提到的事看进眼里。

他走到书桌前,磨墨,摊开一张白纸,执起笔,回了一封信给莫回川。里头没有上款,其中一句是:“万里婵娟照人圆”,落款是“东君“。他把信封好,就交到侍卫手中,让他快马送到鹿邑。

天色还湛蓝得很,不过时间已经不早了,再过一个时辰太阳就要下山,但是相约好的人还没有来。此时彭梓瑶已经穿戴好了,衣饰都是淡色为主,脸上也只画了一个淡妆,不像是参加宫宴,但诺煦却是理解的,这已经是她所能做到最浓重的装扮了。

他起来把她扶到座上,“永霆还没有来,多等一会儿吧。”

“王爷,艺王不会来的,我们还是过去艺王府一趟,亲自把人接进皇宫吧。”

诺煦自然明白彭梓瑶的意思,这也是他先把永霆约在这里的原因,没想到永霆还是如此坚决,可这个宫宴并非永霆说不愿意去就能不去的,淮钧要上演一场兄友弟恭的戏,怎么缺少得了他们两个兄长呢?

他对彭梓瑶点了点头,说:“本王去去就回,你在府中等我吧。”

“还是一起去吧。”彭梓瑶坚信不疑地说:“王爷,妾身能劝服艺王进宫。”

“好,但总得让本王洗把脸,更个衣吧?”诺煦一脸等待彭梓瑶应允才行动的模样,看得她笑了一声,也看得周围的奴婢好不欣羡,心想想望王这样的如意郎君,世间又能有几多个?

诺煦换上了一套暗蓝绣金丝的华衣,与彭梓瑶一身淡蓝并排在一起,倒是相衬得很。他们备了马车,从城东的望王府赶到城西的艺王府。

两人匆匆来到艺王府,老公公马上出来迎接,“小人参见望王爷,望王妃。”

“老公公请起。”他们到了前堂,坐到客座上,再说:“快把你家王爷请出来吧。”

听及此,老公公脸上就露出了难色,然后说:“王爷说了,谁都不见……”

彭梓瑶打断道:“哥哥嫂子来了也不见?老公公,世间哪有这样的规矩?你去请艺王,他一定会见我们。”

“小人这就去。”说罢,老公公就急步往永霆的寝房去。

诺煦看着他匆忙的背影,不由来笑了一声,夸奖道:“还是瑶儿你好魄力。”

“王爷见笑了。”彭梓瑶简单应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了,一双眼只是盯着地板,却是意外的坚定。

等了一会,永霆果然出来了,却是伴随这一身酒气出来。他从脖子到脸都是红的,看来喝来一个下午,酒气也呛得诺煦不舒服地咳了两声。

“皇兄,那个鬼宫宴我是不会去的,中秋佳节,我要留在府中陪着明珞。”永霆醉醺醺地坐到座上,口不择言地说:“谁要与那个好弟弟团什么圆,他团他的圆,我团我的圆,你们走吧!”

“把解酒茶端来。”诺煦沉下脸命令。

永霆却叫住了人,说:“解什么酒?皇兄,我与明珞过节,你别捣乱我们。”

“端来!”诺煦喝了一声,那奴才不敢再留一步,马上去预备解酒茶来,剩下老公公与他们三人,他斥责道:“虽说这里是你的王府,但你成什么模样了?”

“艺王、”彭梓瑶盯着永霆,赶在他出声前先说:“贤王在宫中,可不是在艺王府。”

凉薄的话是最好的解酒药,永霆一下子就清醒了一大半,先是悲哀地想起明珞早就被送回皇宫,后是愤怒地噔向彭梓瑶,她竟敢拿这件事来说事?

诺煦则在永霆发作脾气前喝道:“瑶儿!”

“艺王,我也进宫,你以为我们为何进宫?”彭梓瑶直视着永霆愤怒的眼睛,却见他眼中的愤怒慢慢褪去了,双眼也变得清明。

这一句话由诺煦来说的话未必足够说服力,但彭梓瑶忍受着丧父之痛,参见宫宴,难道是为了那鬼的团圆吗?不是。那么他独自躲在王府,又团圆得了吗?不能。

同时间解酒茶端来了,永霆上前直接拿过解酒茶,一喝而尽,然后就回到寝房更衣。

“瑶儿,还是你有办法。”

“不是瑶儿有办法,是王爷不愿意用而已。”

“难为你了。”诺煦苦笑道。

“你我都难为。”彭梓瑶把手搭在诺煦手上,说:“王爷,我如今只有一个心愿。”

“本王知道。”

两个人一句大一句的说着话,等待永霆把自己梳理干净,换上衣服。天色初变黄时,永霆就穿着一身黑衣来了,诺煦皱了皱眉,到没有说什么,接着命令老公公为永霆预备好马车,三人就出发到皇宫去了。

此时皇宫已经张灯结彩,他们在宫门前下车,正好碰上了范绍谦。范绍谦与他们打了两声招呼,就满怀心事地走了。诺煦以为他不想在皇宫与他们过于亲近,便没有多说什么。

这个宫宴既宴待宫中的人,也宴待朝中重臣的一家,倒算得上热闹。

淮钧一早就过去了昭和殿,但是陈璞却一直闭着眼,睡在床上,故意不起来见他。这是陈璞近来不想与淮钧说话的招数,淮钧心里明白,但是想到自己理亏在先,只能忍着一口闷气坐在床侧。

平日他会坐到晚膳,再叫陈璞起床用膳,不过今天一道黄昏,凤仪宫就来人把他叫回去了。他只能摸摸陈璞的脸,低声说:“璞儿,我知道你不想去宫宴,不要紧,我晚上过来陪你。”说罢,他就摆驾回去翠微宫,更衣过去宫宴。

等到入黑,设宴的沁愉园就点上了灯,把整个花园照得明亮,精致的灯笼对照着,挨着彩缎,映出桌上的金碟银盘,席上的宾客都到齐了,不分男眷女眷,以家为一席,一派喜庆,其乐融融。

下一刻,淮钧与董靖在一片簇拥中到来,两人都是一身银白,只是一个绣着金龙,另一个绣着金凤,气派得很。两人走台阶之上,淮钧扶着董靖坐下,自己则站在众人之上,说道:“今日中秋,只讲团圆,不分君臣,赏月畅饮,不醉无归。”

话音一落,底下的f轩就带头应了一声“好”,众人也立刻放松下来。

淮钧随之坐了下来,一坐,就看到诺煦举起杯,站了起来。

“圣上,臣祝愿月能长圆、”他举一举杯,敬道:“人能长久。”

诺煦话中有意,淮钧也听得明白,但是他不怒反笑,敬了诺煦一杯。而坐在诺煦旁边的永霆则是低头喝着闷酒,刚刚解了一半的酒,又被重新喝回来了,喝得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

他喝酒的时候,面前的方台上正是轻歌曼舞,人们看得如痴如醉,一旁有几个小孩嬉闹,天真的欢笑声充斥在园中。不知谁人忽然喊了一句:“云散了,月来了。”于是众人都抬起头,看向夜空中皎洁明亮的月。

那一刻,所有人眼中只有天上圆亮的月,各怀心事。

何谓团圆?每个人的团圆都是不同的。淮钧舍不得移开眼睛,从这轮月好像看到了另一边站在窗前看月的陈璞,那么他与陈璞想要的团圆又是一样吗?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回忆往日中秋完了宫宴,回到昭和殿就会看到陈璞坐在玉兰树下等他,接着他们就相依相偎在一起,在月圆下说着世间上最动听的情话。

“团什么圆!”一把声音猛然响起,“人都不齐,还团什么圆!”

所有人立刻从明月中收回视线,看向了说话的人,只见灯下的永霆红着脸,一脸愤慨。坐在这里的人都知道永霆与淮钧素来不和,却都没有料到永霆会在宫宴上发作,便都闭上了嘴巴。一时间,热闹不再闹了,变得冷清清的。

诺煦连忙拿过永霆的酒,低声说:“喝够了!”

永霆冷笑了一声,别过头去,幸好也不再说话,气氛也缓了一点。

“艺王说得没错,人不齐,谈何团圆?”淮钧感慨道:“可惜这古往今来,就有一句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团圆团圆,不过是个祝愿而已,当年□□看重中秋,不就是看重一个祝愿而已么?”

f轩立刻接话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好!”淮钧说道,视线再次移到天上的月亮,只是云飘浮到月亮前,再次遮蔽了它,剩下一点月晕从云中渗透出来。

此时,几个宫婢把一大锅汤圆端了出来,分到众人的碗中。这个汤圆是董靖亲自煮的,一锅的祝福,众人也吃得高兴。

淮钧吃了几个,微笑道:“皇后的手艺好,这是今个中秋最好的祝福。”

“圣上喜欢就好。”董靖看了淮钧一眼,一颗心就像是怀春的少女“砰”、“砰”乱跳,都是因为中秋,因为这个中秋淮钧还在她的身边。

夜深,酒过了几巡,桌上杯盘狼藉,淮钧一句摆驾回宫之后,众人也相继道别离去。淮钧与董靖并肩而走,却在一个拐弯处停了下来。

他对董靖说:“靖儿,你先回去。”说罢,他就带着几个太监,往左边走了。

左边的路过去昭和殿,但那一刻董靖看着淮钧远去的背影,竟再没有怨怼,她只是抬头看了看拨开了云雾的圆月,心中暗自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此愿足矣。?

☆、第七十六章(下)

?那时陈璞正在昭和殿收拾行装,考虑了一会,他只把两件衣服还有一小袋银两放进包袱,系了一个大结,然后把包袱塞进四件柜里。

他站在窗前,看了好一会明月,又时不时留意有没有人过来的迹象。纵然阿福说过淮钧今天应该要到凤仪宫,但是淮钧既然说了今晚会过来,就一定会过来。

倏然,一把响亮的声音在这个静默的时刻响起:“圣上驾到!”

陈璞皱一皱眉,下一刻就听到一连串的步伐声,不容细想,他立刻吹熄了蜡烛,脱下鞋子,接着躲进了被窝,把自己包裹了严严实实的。所以淮钧一进来,就只看到漆黑一片,只有半掩的窗外有一轮明月,洒进了一点银辉,照得树影婆娑,也照到了床上的隆起的被窝。

淮钧压低声音问道:“璞儿睡了?”

“睡了,吃过晚饭就睡了。”阿福低着头回答。

“他已经睡了一整天,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让太医来看一下吧。”突然,他抬起步伐,一边走,一边低喃道:“怎么还开着窗,待会受凉了就不好。”

他走到窗前,正打算伸手把窗关起时,他忽然停住了动作,僵硬地回过头去,看着刚刚经过的桌子。而后,他盯着烛台上还熔着蜡的蜡烛,怔怔地看了好久,久得他以为明月走了,蜡烛亦凉了,其实是他的心凉了。

他退了两步,然后把阿福叫了进来,说:“点火吧,璞儿还没有睡。”

阿福不敢造次,马上点起火来,漆黑的四周马上明亮起来,他在淮钧的吩咐下退去了,把门静静的掩上,心中只有四个字能够给予陈璞--自求多福。

淮钧坐到床侧,低声道:“璞儿,你不愿意见我?”回应他的只有寂静,他又看到被子尾端露出来的衣服的下摆,只能无奈地说:“既然没有睡,就不要装睡了;就算装睡,也不要穿着衣服装,这样会闷出病来。”

依然只有沉默,淮钧叹了一口气,神色暗淡,但依然强忍着心中的气。

“你不想见我,我走就是,记得脱了衣服才睡,别闷着自己。”说罢,他就动身离开,但是才走了没有两步,他又折回到床侧,强行拉开了包裹着陈璞的被子,然后把仍然紧闭着眼的他拥进怀里。

陈璞吓了一跳,立刻睁开眼睛,却依旧紧闭着唇,一言不发。

淮钧抱着他,在他的耳边用那既温柔又难过的语调说:“璞儿,这个中秋你终于回到我的身边,让我抱你一下,就抱一下。”

这一抱又用了不知多长的时间,两个人心中都是五味杂陈的,说甜呢,却是苦的;说苦呢,却又酸得很。难道陈璞不明白淮钧的情意吗?早就明白得透彻,却又因而受尽了痛楚,宁愿不明白。那么淮钧就不知道陈璞伤口的痛吗?纵然明白,又如何耐得住自己对他的情深?

他渴望装睡的陈璞回以他一个拥抱,但是陈璞睁着眼睛,连一个拥抱都不愿意给,只有两个人温热的体温交融着,却溶不去他们之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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