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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陵崩作者:楼非

把陈璞抱到床上。

“璞儿。”他坐到床边,握起了陈璞冰凉的手,低声说:“你不会有事,你不会离开我的。”说罢,他就吻了吻陈璞的手,接着命人端一盘清水来。

清水来之前,董靖先来了。她一眼望过去就是垂头丧气的淮钧,还有躺在床上死气沉沉的陈璞。她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径自坐到了一旁。

良久,淮钧几乎以为用了他半辈子的时间,太医才来到,接着又再用半辈子的光阴来等待太医诊治。等到听到太医说:“幸好发现及时,没有大碍了。待陈公子醒来后,微臣再过来一趟”后,他整个人已经被紧张的汗水沾湿了一大半,他擦了擦满脸的汗,接着端起桌上的那盆水水,再次坐到陈璞身边。

他先把干净的布浸到水里,再把布拧干,然后为陈璞抹去额头和脸色的血。他不敢用力,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抹着。一边抹,一边喃喃道:“璞儿,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只要你好好醒来,往后我都听你的。这次就算你要我和你走,我都听你的。”

他一抹干净,旁边就有人接过水和布,端出去了。他却没有久坐,竟是走到了董靖面前。

董靖马上站起来,低头喊道:“圣上。”

“靖儿,你替我看着璞儿。”语罢,他竟走了,没有陪在陈璞身边,走了。

董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没有一个回头,没有一下停步,似乎前方有一件比躺在床上的陈璞还重要的事。这个时候,她只勉强给到自己一个解释,就是淮钧被刺激得疯了,比之前的发狂更加恐怖。

等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了,董靖就走到了陈璞身边,她凝视了陈璞青白的脸好一会儿,然后往他脸上啐了一口,骂道:“陈璞,你真该死。”

寝宫中的人见了董靖这个举动都吃了一惊,却谁都心里舒爽了一点。

淮钧离开寝宫后,就过去书殿了。一坐下,他就叫来南起,接着就下令道:“你去天牢放在莫回川吧。”

“圣上?”南起惊异地抬头看着淮钧,只见他一脸疲态。

“去吧,把他送回望王府。”淮钧苦笑道。

见他这个模样,南起不好再说什么,道了声“是”就赶过去天牢,剩下淮钧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殿里。

刚才在等待太医的时候,淮钧想了很多事,几乎想了大半辈子的事似的。从纭妃离开皇宫,到诺煦将陈璞送到他的身边,再到明珞那一晚在他与永霆面前撞墙自尽。那一幕从来没有如此的纠缠过他,他不敢留在寝宫,他一看到墙上的血迹他就会想起明珞是在他的“教导”下撞墙的。

他当哥哥的,今辈子唯一教过明珞的竟然是自尽。

那是为了什么呢?为到永霆端给纭妃的毒酒?为到他野心之中的权位?就为到那快意的报复,痛快的打沉永霆。但是这一切到了陈璞躺卧在他面前时,他才知道自己错了!这么多年来,他终于明确地明白一切的痛苦不是从纭妃逝世开始,而是从他决意将知兰指向永霆和明珞开始。

如今陈璞自尽就是一个报应,对他的报应。

如果从一开始他就愿意与陈璞远走高飞……他痛苦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或许他没了权位,但是这一辈子,陈璞都会留在他的身边。他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到了,他们会走尽大江南北,陈璞脸色天天都会挂着笑容,他们就这样恩恩爱爱一辈子。

啊!有什么比这样的幸福更重要呢?他却放弃了。甚至,他几乎亲手杀了陈璞,就等于当年是他亲手杀了明珞。

他伏在桌上,痛痛快快地将心中的悲愤哭了出来。

有那么一刻,他心底的毒蟒还想探头出来,但是那寝宫里沾了血的墙壁却化成一把利剑似的,狠狠地把砍了,砍了的头,再把他的身砍成几段。

他已经坐到了高位,这个高位却原来半点都比不上陈璞。如今他只有一个心愿,只要陈璞好好醒来,他们就走吧。

于是他走到窗前,庄严地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念道:“苍天在上,只要陈璞回到我的身边,我愿意失去拥有的这一切。”?

☆、第八十二章(下)

?陈璞很久没有这么平静过了。他似乎走在一片白茫茫之间,脑袋不再吵闹,没有纷争,没有矛盾,他不必再去强迫自己归顺爱,又或者恨。恍若失去了快乐,却又没了痛苦。就是为了这个宁静,他放弃了一切。

如果当时他的内心不是争吵得极其混乱,他也不至于选择这条路。

淮钧起得早,他一起床,浅眠的陈璞也跟着醒了。陈璞却没有张开眼睛,而是翻了个身,抱着被子佯睡。所以淮钧上朝之前,在他脸上落下的那个吻的柔软、温暖,他是清晰地感觉到的。却是因为这个清晰,加剧了困扰了他几乎一个晚上的头疼。淮钧一走,他就踢开被子,坐了起来。

他按着两额,疲惫地看着空荡荡的寝宫,好宁静,静得他只听到自己的粗重的呼吸,静得他感觉到自己头颅裂开的声音,静得他听到自己内心的争吵,清清楚楚。

一个说:“淮钧爱你,既然你已经回来了,为何不留下来好好爱他呢?扪心自问吧,淮钧对你的好,你果真半分都看不见吗?只要是你要放的人,他哪个没有放了?都是因为他在意你,爱你。他求什么呢?不过是要你一点的爱。贪心吗?过分吗?陈璞啊陈璞,贪心过分的是你,你利用了他的爱,却不愿意回报一点给他。”

陈璞便在内心呐喊:“不是的!不是的!”

另一个说:“荒谬!他爱你的话会伤害你吗?醒醒吧!他把你囚禁在昭和殿里,如今就把你关在翠微宫中,为什么?因为别人看不住你,他就唯有自己来监视你,他就能日日夜夜对你予取予求。他对你的甜言蜜语都是虚情假意的,来掩盖他犯的错而已!你要他放的人,其实都是他害的人,他后来施舍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迷得糊涂了吗?他在把你强行按压在床上时,就该想到他是爱你的。但是他抛诸脑后了。又或者他所谓的爱就是如此的蛮横!”

“荒谬的是你!”一个强烈的反驳:“他已经知道错了,也诚心悔改了。他对你的伤害,正如你对他的伤害,你们彼此都发过心疯,为了什么?因为你们相爱,才连一颗沙石都容不下,你们只是因为相爱才走了歧途。你回过来吧,好好爱他,你们就不会越走越远。想想望王的话,相爱的人最好是相爱下去。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哈哈!”另一个张狂地笑道:“他悔改了吗?悔改了吗?他真有悔改的话,就不该利用姚子余的性命来威胁你回来!他就是清楚你,才会用你的弱点来胁迫你。你多可怜,被这么个狠心的人爱上了,就能以爱为名伤害你。”

再有一个说:“该悔改的何止是他,你也该悔改!被他所害的人,与你都脱不了关系。你所受的伤害还及不上他们一半呢!这是你的报应,你必须承受的报应!”

陈璞痛苦地抱着自己,颤抖着,低喃道:“对,都是我的报应,都是我的报应……”

“你想想吧。”一个说:“那夜他的手抚摸着你,你也是有反应的,你就逐渐沉沦了。你不是打从心底抗拒他,你却真是爱他的,你只是不敢承认才逼迫自己抗拒他。可是,难道恨他,互相折磨,会比得上爱好吗?”

“哎!你竟然有反应了!你难道就把他对你的伤害都忘记了吗?你就把别人受的伤害都忘记吗?你怎么有这个面目承欢在他的身下?这么说来,他残酷无情,你不知羞耻,倒是绝配的一对。”

“胡说!别听他说,你只是被迫而已……”

陈璞摔下床了。几把声音无休止的争论似是要把他的脑袋炸了,又把他的胃翻转,使他恶心得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他快要被逼得疯了。到了这个节头,爱与恨还重要吗?他只想安静下来,只想让自己喘一口气。

他的目光就盯住在前方的墙壁,那道墙壁竟成了他唯一的欲望,而后他手撑着地,用膝盖爬到墙前,再跪起来,用毕生的力将头撞墙,一下又一下……

这件事好像离他已经好远了,远得头不再痛了,仿佛成了上辈子的事。他依然在一片白茫茫之中走着,似乎要把余生都走完。然而他越走越茫然了,心里越发空虚,这就是他渴望的宁静吗?余生就在这片空白中过了,他愿意吗?

这个念头一起,他就觉得这空白越来越使人难受,他逃出了一个地方,就被困在另一处了。他想停下,双脚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走着。

忽然,一团云雾包围了他。过了不知多少,云雾散了,眼前的空白成了几颗树上的一朵白花。是玉兰花,长得茂盛得很。他终于停下脚步了,凝视着飘香纯净的玉兰,突然一阵痛心。好像他在很久以前,亲自把这片纯净摧毁了。

一段箫音凭空而来,缓解了他的痛心。他回头一看,只见那吹箫的是身穿蓝衣的男子,他站在玉兰树下,旁边坐了一个紫衣的男子。他不自觉地往他们走近。

箫音一落,便听到那紫衣的说:“璞儿吹的箫真好听。”

蓝衣的也坐了下来,紫衣的把他一拉,就紧紧地把他搂在怀中。

明明是极为简单的一个场景,陈璞却看得眼睛都红了。如果现在有一个人把树底的人分开,那就实在是罪过,陈璞肯定会冲上前护住他们,就为了他们可以长长久久的坐在这玉兰树下,就为了他们可以永永远远的拥抱在一起。

他就站在他们身后,望了很久,很久,直到他把蓝衣的笑容想象了出来,把紫衣的温柔刻画在脑海里;直到他想到了蓝衣澄明的一双眼睛,也想到了紫衣上扬的薄唇;直到他从久远的记忆中翻出了这一幕。

直到他能在心底默念出紫衣的人往下的话:“璞儿啊,我们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好吗?”他替蓝衣的答道:“好。”

陈璞蓦然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弹坐起来,映入眼帘的却是陌生的宫殿,还有一个板着脸女子。他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却牵连到额上的疼痛。

“陈璞?”那女子又吩咐身后的宫婢道:“传太医,马上告诉圣上陈璞醒来了。”

一听,陈璞就惊异地瞪着她,问道:“为什么要告诉圣上?”

那女子冷哼了一声,就坐回椅上。

淮钧一得知陈璞醒来,整个人就清醒了,他下了决心后就快步往寝宫过去。一进去,就看到陈璞与董靖正双双瞪着眼,他就气起自己来,怎么会让董靖看着陈璞呢?

他慌慌张张地走到床边,低声对董靖说:“靖儿,今晚麻烦你了,你先回……”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他惊讶的看了看抓住自己的手,再顺着手往上看,最后定睛看着床上的人。

陈璞眨了眨眼,眼睛清澈得很,然后他对淮钧灿烂一笑,兴奋地说:“三皇子,你终于来了!”

听罢,跟在淮钧身后的老公公立即喝道:“放肆!”

淮钧抬手拦止了老公公,难以置信的看着陈璞,结巴着说:“你、你再说一遍?”

“怎么了,三皇子?”陈璞的兴奋好像被一盘冷水浇下,使他皱起了眉。

“你、你……”叫了几声后,淮钧终于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他一伸手,就把陈璞整个人抱在怀里,紧紧地,到死也不愿意放手似的。

此时,千言万语都及不上一个拥抱。

一旁的董靖却看得眼都红了,她紧抓着自己的下o,抓的皱了,她就愤然站起,带着宫婢走了。

陈璞回抱淮钧,依靠在他的胸膛上,再小声问:“淮钧,到底怎么了?”

“没事没事,没事就好!”淮钧笑道,阴霾全然不见,总算老天爷听到了他的愿求,把陈璞送回给他了。他想起自己立下的誓言,于是柔声对陈璞说:“璞儿,过几天,我们就走吧。”

“走?”陈璞疑惑地问:“走到哪里?”

“你喜欢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皇宫就很好啊,走的话,我也不知道去哪里。”陈璞从淮钧的怀里出来,不明所以的望着他,再问:“我们一定要走吗?”

那一刻,淮钧脑海里都空白了。还有比他愿意走了,陈璞却忘记了一切更荒谬的事吗?难道他要把这些年发生的事都给陈璞说一遍吗?可是现在的这个陈璞,不记得明珞了,也没有了宋乐玉姚子余等人,只记得他们之间最好的时光,他不好好护在掌心,莫非要他想起过去不堪的一切吗?

他犹豫了一下,笑道:“没有,就是你前几天说想出去玩。”

“出去玩,太好了!”

淮钧看着兴奋得拍掌的陈璞,笑容越来越灿烂,就把内心的愧疚不安都抛诸脑后了。

还有比陈璞忘记一切更好的事吗??

☆、第八十三章(上)

?秋风起兮白云飞。那时入秋还不觉得秋来,昨夜下了半晚细雨,一朝醒来,才惊觉凉了,带寒的凉,最后一抹炎夏都被雨洗去了。

淮钧亲自为熟睡的陈璞加了一条被子才安心上朝去,可是当他坐到龙椅上,却又无法安定下来,怎样都集中不到。已经连续几天了,一旦陈璞不在他的身边,他就总觉得陈璞会忽然记起一切,他还是会再次失去他。

他偷偷问过太医,有没有一种药能让陈璞永远都记不起这几年的事。

太医犹豫了一下,才答道:“有,但都是使人神志不清的毒药。”医者仁心,治人向来都是往好的治,哪有想过淮钧会情愿陈璞一辈子都记不起?

毒药,自是不能用的,淮钧遣走了太医后就再也没有提过这回事。只是一旦他的视线不见了陈璞,他又会想,还是用吧,用了他才能安心,才不必如此患得患失。但他真用了的话,莫说陈璞,他也会原谅不了自己。

他已经做错了这么多,难道还要用毒药来毒害自己的爱人吗?还不如用在自己身上。

淮钧恍恍惚惚地听着下头的大臣左一句禀报,右一句禀报,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自从范绍谦与诺煦分别告病退下朝堂后,这天下好像忽然安定下来了。江怀风镇守西边,再没有人说一字不好,匈国几次被打得落花流水后,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赈灾的银两送到了鹿邑等地,灾情也稍稍控制住了。

再听了一会儿,淮钧就再也坐不住了,他打了个眼色给身旁的老公公,老公公就代为说道:“若然没有要事,就此退朝吧!”

大臣们纷纷低下头,分开两边让淮钧离开。等他走了,众人皆叹了一口气,有几个走到f轩身边,低声说:“庆王,请你去劝劝圣上吧。”

f轩挑起眉,问:“劝什么?”

几个人你眼看我眼,其中一个靠近f轩耳边,答道:“朝中上下都有一些微言……”

“什么微言?”

“望王忽然称病不上朝……”

“那是望王的事。”f轩打断道:“莫非杨大人要本王亲自架着望王来上朝?”

另一个官职较高的接话道:“听说望王不上朝是因为得罪了圣上身边的那个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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