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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炽休息了一会儿,又控诉他:债主。

明危亭这次的确理解了他的意思。

按交易规则来论,骆炽给出的只是那一张画的定价。

即使他给出的价格翻再多倍,也没有道理用同等价格购得更多对方的画作。

明家历代的先生,大概也从没做过这样不合规矩、强买强卖的事。

明危亭定了定神,他还在整理思路,试图找出更合理的参照。骆炽却已经耗尽了攒出的最后一点力气,头颈慢慢垂下去。

明危亭及时抬手垫在他肩后,让他有所依靠借力。

骆炽虽然力竭,却还是醒着的。他努力不让眼睛合上,认真看被日出映得波光粼粼的水面。

任姨。骆炽轻声说。

明危亭听见了他的声音,他此刻就在骆炽左手边,也不特意调整位置,在骆炽的耳边慢慢问:记得任姨?

骆炽轻点了下头,闭上眼睛。

明危亭侧过脸,他看着骆炽的眼睫极慢地合拢。

他们刚才的对话很轻松,骆炽甚至一醒来就有力气跟他开玩笑,就像在酒店里的时候一样。

可他已经犯过一次很严重的错,所以他这一次不会再只是以为什么事都没有,放心地抱骆炽去休息。

明危亭握住骆炽的肩膀,放轻力道晃了晃。

骆炽被晃得惊醒,下意识睁开眼睛。他的心神还困顿,那双眼睛的雾气后是汹涌到足以将人生生溺亡的难过茫然,却又在下一刻彻底醒过来。

醒过来的骆炽轻轻地眨眼睛,看到影子先生,眼里就慢慢溢出一点笑。

明危亭看着那双眼睛。

他回忆着医生给出的全部参考资料,再同酒店发生的全部经过联系对照,终于渐渐能够分辨出其中的区别。

醒着的骆炽见到了影子先生,是真的觉得高兴,笑也是真的。

骆炽容易满足得过了头,遇到一点值得高兴的事就会觉得幸福。但那些难过又来得太深重太压抑,终于在某一个节点,骆炽完全不再有能力去处理它们。

所以骆炽把自己也分开。他留下一个伤痕累累的自己去殉那些处理不了的痛苦和难过,永远沉在浓雾里。剩下的自己出来透气,出来找开心的事,出来让关心他的人放心。

直到邮轮到的那天,骆炽在沙滩上被找到那个时候的骆炽,终于不再有任何力气和外界交互,留给所有人的也只剩下一个暂时活着的空壳。

在酒店那晚的失误,并不是没有让骆炽更开心。

明危亭没有分辨出那团火,没有察觉那团火已经被恶意环伺,没有发现被荆棘毒刺纠缠着勒住身体,正在慢慢窒息的骆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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