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到小学5年级一直是外地农村户口,当时因为政=策原因,外地借读生即使在南城念完初中,也只能回户口所在地参加中考,父母为我念书,勒紧裤腰带,东拼西凑了12万块钱,在南城买了个上世纪70年代的老旧小区房,那小区原是某个国=企单位的分房大院,2007年正是南城房价开始飞升的第一年,四处都在大兴土木建新楼盘,很多人都想买新楼,旧楼急着出手,所以我们家当时买的老房子,100平米,只花了16万,那地方当年是治安混乱的城中村,旁边全是本地人的违章改建出租屋,人口密度极大,楼房之间的小巷里经常能看到成堆的针头,父母之所以在那里买房,不为别的,就为了能把我户口迁到南城来,好让我读书。
2007年,南城的房价从年初的不到2000一路涨到了3500块一平米,此后几年更是一路飞涨,又恰好碰上了08奥运,全国范围内的环境整治运动如火如荼,南城政府也开始了拆除违建和城中村治理工程,又有一个地铁站在我家旁边开建,连带着我父母当年16万买的房子在随后的几年里市值涨到了接近200万,当然这是后话。
07年的时候,我家还是挺穷的,我爸是水泥工,我妈在家附近的小餐馆当服务员,每个月两人加一块收入才三千多块钱,还要还跟亲戚借的买房的外债,还有我们学校三天两头收的补课费、学杂费,一家三口扎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扯远了。
总之那天晚上我写完作业出来时,看到我妈拿红花油给我爸揉腰,我才知道他白天在工地扛水泥把腰扭了,是忍着疼去学校接我的,现在撩起衣服来看,腰上一大片淤血,都紫黑了,看了叫人害怕。
我爸虽然是个农民工,没文化(他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又和其他没文化的男人不一样,他长得精瘦,说话斯文,我记事起,没从他嘴里听到过一句粗话,也没见过他一次在我面前露膀子——即使是夏天最热的时候。
我以前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和他一样,后来才发现不是的,就拿初中班上那些半大小子来说,他们还是富家出来的男孩呢,一口一个叼=你=妈,骂起人来花样百出,真让人讨厌。
所以那天晚上是我少见的能看到我爸在客厅里把上衣撩起来的时候,母亲把红花油倒在手上搓热了,手掌心贴着他腰上黑紫的淤伤推拿,他眉头皱出了三道深沟,灯光照不进去,只有三道黑影。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很疼,可是他没有出声。
我愧疚自恼,只想扇自己两巴掌,走过去,嗫嚅着劝他:“爸……要不去医院吧。”
他抬起头来,眉头强行舒展了一点,冲我笑,比哭还难看,“不用,你写完作业了?”
“嗯。”
“那就快去洗澡,水已经烧好了,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熬夜,小心发育不良。”
其实那时候我身高已经有1米71了,可是很瘦,只有90几斤,麻杆似的,所以他们老担心我营养不良,给我买牛奶、买骨头煲汤,他们自己则是能省一分是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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