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摇摇头,“恐怕很难,你们先逃出去,再从长计议。”
宴池神色一黯,“师父……您的武功……是否……难以施展……这也无妨,我们……”
白先生打断了宴池接下来要说的话,叹了一声,露出无奈的笑容,“我现在行路不便。”他微笑着说出了令我们震惊无比的话语!
作者有话要说:
☆、一四二章 曾经往事
白先生的话使我们怔在当场。宴池急忙伏下身形,半跪在白先生双腿前,伸手拉起他的裤脚,看到脚筋处并无异常,微微松了口气。又细细按着腿部的各处骨骼,之后仰头看着恩师。
“您双腿的筋骨并无异常,她究竟做了什么?”
宴池为他检视双腿时,白先生只是静静地,眼含柔和地看着眼前自己最为得意的弟子。此刻听到宴池发问,这才平静地开口。
“是滞脉之术。”
“滞脉阻穴!她居然会此秘术!”宴池惊道,同时脸现怒色。
滞脉之术!我也只是听过而已。据说是阻滞经脉运转,从而妨碍到人身体部位的正常运转,同时又不完全封死穴脉,使人死亡或是瘫痪……此功法杀伤力有限,又对指法的功力要求极高,因此几乎绝迹于江湖……想想也是,这种鸡肋的武功,真不知道学来干什么!
降雪夫人施用“滞脉阻穴”,难道就只是为了让白先生不良于行?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此时,白先生轻叹一声,轻轻将宴池拉了起来。
“别忘了,她是你的师伯,我的师姐……本门武功博大庞杂,却以指法为精髓。师父虽然不干涉我们修习什么,却必要精练指法,精研穴位脉络!”
白先生竟说起了师门之事。他平日未曾在我们面前提起,今日说来,定是和那“滞脉之术”有莫大关联。虽然对此不太了解,但我知道他接下来就会说明这一切。,
他的眼睛看着虚空,似是回忆起了往事……
我轻轻退到外间去把风儿,耳边响起了淡如泉溪,平缓而述的话语。
“当年,除了练好指法,我最喜欢的便是研习些音律、歧黄之术,而她……却是对一些本门所收集的经脉秘术渐渐痴迷……譬如这滞脉之术,还有……”
讲到这里,许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皱了皱眉,对宴池说道,
“池儿,你可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过的‘点血’之术?”
宴池点点头,“记得。您说过,点血之术,可于不经意的肢体接触间,点住对方‘血头’,截断其体内的血循环,能杀人于无形!轻者终身落疾,重者不日内吐血而亡……由于此术过于阴毒,因而您并未修习,但却告知我其施用手法,以便行走江湖之时,多做提防……”
我在一边却是听得暗暗咂舌,点穴我倒是熟得很,这“点血”,却是知之不详。听宴池所讲,这竟是一门极具杀伤力,且令人防不胜防的阴毒功夫。心中对那降雪夫人不由多了份警惕。
白先生对宴池点了点头,继续道。
“不错,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可不知怎的,她越来越喜欢研究这些经络方面的秘术,所练功法也日趋阴寒,如她修炼的‘寒冰真气’,一旦侵入对手体内,便迅速窜入人体各个经络穴脉,极难拔除!”
“而我则更喜欢研究医理药学,虽未练习过‘滞脉’,‘点血’,‘刺穴’等术,却研究过一些解除之法……”
宴池眼睛一亮,“那师父,是否也懂得‘滞脉’的解救之法?”
白先生难得地挤出一丝笑意。
“好在她对我用的是‘滞脉’,若是‘点血’,我可就无能为力了。”接着,他正色道。
“滞脉之术,阻滞经脉运行,气循环受阻,故而内力无法调动,形同虚设。而天长日久,腿部脉络不畅,便失去了行走的能力……而这解法么,便是用正宗内力打通阻塞脉络,只这一点,无法调动内力的我已经做不到了……”他苦涩一笑,
“再者说,这打通脉络的内力不可过刚,亦不可过柔,而且要求使用者将内力控制的炉火纯青,犹如使用手指般灵活自如。可是这真气的控制,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池儿,夕儿,你们现在想要带我离开几乎是不可能的,还是先想办法出岛,待搬到救兵后再想办法。”
我的眼睛望着门外,听到宴池用十分柔和的声音说,
“师父,还记得我们初见时吗?”
“怎么会忘记呢……”轻轻地叹息,“那时正逢疫症蔓延,我沿途救治病患,来到你们村庄时,满目所见,竟无生人!就在我想要离开之际,却发现了你。”白先生停顿了片刻,轻轻笑道。
“我当时在想,这个小家伙可真是厉害,那么多大人都熬不住的疫症,他居然熬过来了!不过,看着你那双眼睛,我便了解了。拥有那么有生命力,那么渴望生存的眼神的人,是不会轻易死去的……”
“是啊,我那时候才七岁,一身是病,生着脓疮,身边的人都一一死去了……迷糊之中,看到你对着我微笑……喂我吃药,上药,包扎,将我背起,离开了那片死亡之地……”
他的声音悠悠地飘荡在屋子里,音量不大,但很清晰。他说的不多,只是几语带过,却字字都刻在了我的心上!原来,他是这样遇到的白先生,到的夜羽……
若非听他说起,真难以想象像他那样潇洒不羁,好像浪荡公子哥儿的人,童年里有着如此经历。或许,每个人背后都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如他,如我……
一阵风卷过,将院子里的柳絮带了进来,飘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洁白的,绵软的……
薛宝钗和林黛玉都作过咏絮诗,只是身份境遇不同,作出的诗词意境也是天壤之别。我本不喜黛玉的多愁善感,可如今再看这飞絮,想到宴池曾经的孤苦,想到自己远离亲人,漂泊于异世,怎不教人魂断神伤?
我怔怔地看着柳絮发呆,听到宴池继续说道。
“师父,你知道我当时趴在你的背上,想的什么么?我在想,好温和的笑容,好温暖的背,只是有些瘦弱……等我长大了,一定要生的强壮、有力,那样就可以在你老了,走不动的时候背你……”
他说着轻轻笑了,“那么小的我只知道身体壮了,力气大了就可以保护人了,后来师父你教了我很多我连想都没想过的东西……但我的想法从来没有变过!”他的语气转而郑重起来。
“命运安排我们先找到这里,又安知不会再次创造奇迹?况且,比起偶然,我更相信必然,比起命运,我更相信自己!老师,一切都交给我们就好了。”
我轻轻试了试眼角,微微笑了,如此的自信而略带狂傲,却又让人不得不相信他!想要背起师父么……对于七岁的孩子来说,还真是了不起的想法呢。
“一切都交给我们就好了。”这句话真是让我听得欢喜,是的,我们。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不是一个人默默承担……独木难支,此时此地,虽无众志,但凭他与我,未必不可成城!
片刻的沉默之后,白先生长出了一口气,似是放下了什么,轻松道,
“好。便交与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