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老子还没那么废物。”
她越是客气,秦放歌便越是执意不肯放下她。
这么一直往前走,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还真走出了荒草地。
天色已有些发白,前方只见蒙蒙一片水域。
“这便是石鼓口?”
“嗯,这是阜临江,秦爷有没有看到前面埠头附近那座石鼓?这名字便是由此得来的。”
秦放歌举目四望,果见东北方向的水域旁立着座一丈来高的石鼓。
风吹来,将芦苇荡吹得时高时低,起伏不休,隐隐竟闻飘渺的笛音。
秦放歌顿住,将十二娘放下地,凝神听了会,问道:“你听到笛声没有?”
十二娘道:“好像是……十面埋伏。”
秦放歌心头顿时一紧,一双眼如寒冰般紧盯住十二娘许久,忽然揪住她衣领将她一把拎至近前,冷声道:“若有什么异动,我立时便杀了你。”
十二娘唯有苦笑:“十二的命是秦爷的,随秦爷怎样处置都行。”
秦放歌不置可否冷笑了声,将她推至身前,紧握住广寒刀,拨开齐人高的芦苇,缓缓朝石鼓口而去。时候还早,江面上并不见一条船,埠头上冷清的很,只挑台上背对他们坐着个青衣男子。
男子正横笛吹奏,那十面埋伏的笛音便是由他那里来的。
十二娘望见那颀长背影,不由一愣,就见那男子缓缓转过头来,一张脸在晨雾里如明珠冰雪般耀眼夺目,叫人一眼便失了魂魄。她想,当初秦放歌便是被这样倾倒的吧?
男子站起身,宽大衣袍在晨风中蹁跹翻飞,恍如天人一般。
“十二姐,秦爷……”他冲二人温和一笑,笑颜灿若朝阳,几可倾国,“唐连在此等候多时了。”
☆、第5章 不相欠
那温文尔雅的美男子看来和善无害,但气氛却在刹那之间紧张起来。
秦放歌一双眼顿时瞪圆,目光闪动,隐隐有仇恨之色,紧按住腰间广寒刀,便要伸手将十二娘拽过来。却晚了一步,十二娘忽然朝前迈出一步,叫了声“十三弟”,身形疾纵而起,竟朝滚滚东流的阜临江一跃而下。
“十二姐——”
唐连面色陡变,惊呼一声人已从挑台飞跃而出,凌空几步,硬是抢在十二娘落水之前,将她一把抱在怀中,跟着旋身一转,滴溜溜从滔滔江水中又跃回挑台之上。
这瞬间,十二娘忽然出手,挥手便将他腰间玉笛拔出,摁动机括,玉笛中立时弹出一段雪亮锋刃,锐利尖峰堪堪对准唐连咽喉。
“十二姐,你过分了!”唐连轻轻叹一声,叹息间隐有一抹不悦的冷意。
“叫你的人出来,让秦放歌走!”
唐连闭了闭眼,朝着虚无的空气中朗声道:“都出来!”
话音甫落,便自石鼓后、江岸芦苇等隐蔽之处闪出数条人影,秦放歌游目环顾一圈,粗粗估计了下,大约也有二十人左右。
“船呢?”十二娘又道。
唐连又叹一声,道:“把船拖出来,送秦爷上船。”
随着他的吩咐,一条木船从芦苇荡里缓缓驶出,船上却空荡荡并无一人。
十二娘道:“秦放歌,你还不走?”
秦放歌颇有些犹疑地看看挑台上那紧抱在一起的男女,忽然大笑了声,纵身一跃上船,道:“十二娘,这是你欠我的,我就不谢你了。”拨动船桨,朝对岸驶去。
十二娘凝目看那条船渐渐驶远,忽扬声道:“那请秦爷记得,我欠你的两条命至此已全部还给你,从此后我再不欠你。”
“错,我一共救了你三次,所以,十二娘,你还欠我秦某一条命。”
语声劲拔清越,如空谷钟鸣回荡于江面上,久久不绝。
“十二姐,你可以收手了么?”唐连低头凝望怀中人,幽幽地问。
十二娘愣了愣,抬眼看看他,却立刻便避开他的目光,迅速摁动玉笛机括,将那段利刃收回笛中,低声道:“对不住。”顺手把玉笛塞回他腰间玉带中,挣扎着便要从他怀抱中出来。
唐连听凭她意愿默默将她放开,眼看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两步,却忽然一跤摔跌在地,才惊觉到她的腿出了问题,忙上前将她从地上扶起。
“你的腿?”他已看到十二娘右小腿上胡乱包扎着的伤处,小心撕开白色绸裤,伤了的小腿便完全暴露在眼下,几乎肿成了两个腿那么粗,满目的红紫淤青,触目心惊。
“秦放歌干的?”唐连问,语声微颤,饱含愤怒。
十二娘却只笑了笑,几许酸楚,只他看得见。她被折磨的很惨,原本美丽温婉的面容浮肿着,也不知被什么东西咬过,满脸皆是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红色小疙瘩,右颊上还有一道血痂,很难看!
唯一双妙目清亮如昔,痛苦中也能含着笑意,每每看得他揪心。
冷汗从她发间一颗颗往下滚,她紧咬住唇,薄薄的唇上一丝血色也无,他拿袖子帮她将汗细细擦去,拧眉切齿道:“当初就该杀了他。”
挑台下从人慌张跑来请示:“十三爷,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他冷笑指江中:“混蛋,追都不会么?立刻全部驾船去追,追不上就放箭射死他。”
十二娘微微摇头,忍痛唤他:“十三弟……”
唐连俯首应她,方才阴鸷冰冷的眉目间转瞬尽是温柔笑意。
“我又连累了你。”十二娘满面愧疚担忧之色,“相爷若问起,你便说是我挟持你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