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莱王将宁蕴指婚给了许韶君一事便全天下皆知,来铃兰馆庆贺者满楹。
陈苍野脱去桎梏复学来馆,朝野惊异;唯太子仍未出山,不知去向。
玲珑县主与羌王世子礼成,天下大喜,中原里外通商,愈发繁华。好一片清明景象。
宁蕴才回到馆里任职,馆中众人皆来问询,宁蕴只道在西南烟瘴之地耽搁久了,也并未有什么收获,反倒将身子耗瘦了去。人人闻之惋惜。
教室里人皆依旧,只少了已入朝为官的李钦。宁蕴捧着书稿,身子萧条,那浪荡子胡松年见着她不由得心疼:“子鹤你看,这姑娘家怎么能这么吃苦,瘦成啥样子了,还马上要嫁人了呢!”
陈苍野就着清晨的阳光看着她:“是该养一养。”
早课还没开始,他已到馆里等着。恰在她经过玩月亭的时候,她听到他在亭子里抚琴的声音。仿佛从来没有经历什么风波,他依然衣冠楚楚人面如玉。陈苍野笑道:“流言四起,不过,都会结束的。”
宁蕴点头:“我相信你。”
陈苍野捧起她的脸,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宁蕴懊恼道:“四下无人。”便要抱住他的颈项。陈苍野按住她的脑袋,道:“伺机而动。”
宁蕴惋叹:“从前你那么狂放,这会儿让我抱一抱都不行了。”陈苍野无奈地张开双臂,迎她入怀。宁蕴在他怀里蹭着:“倒是像我在强迫你了。这世界反了。”
陈苍野笑道:“还没到世界反了的那一天。”顿了顿,又和她说:“就算世界反了,最多也就是你不过是个常人,我不过是个平民。平民男女如此相处不也正常?”
早课结束,宁蕴独自溜达到栖霞院里去整理她离馆时遗留下来的物件,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只有孙翘,那瘦了一圈的孙翘蓦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他的双目仍是荧荧发亮。
“你为什么又肯出来了?”孙翘柔声道。“尽管莱王的指婚已下了来,但是我这还有最后一招。你……你不愿嫁许韶君,便回到我身边来如何?”
“登云兄怎地来了?也不说一声。”宁蕴打量着这个男子,素来倨傲的他低声下气如斯,便无奈地道:“久不见面,你可好?……尘玉欣赏你,但是,那不是爱。”
孙翘道:“刻下难道有将你救出难关的更好的办法?”
宁蕴沉默不语。
孙翘道:“孙家府上全部珍宝,买下半个江南不是问题。圣上若是得此奇珍巨藏,又将如何欢喜?而我所求的不过是你罢了。”
宁蕴道:“可我不爱你呀。”宁蕴正在移植那一盆枯莲。老朽的根她全部扔了。
“尽管你我兴趣相投、也曾好过那么几个月,你还是认为你不爱我吗?”孙翘说着,渐渐红了双目。“我孙登云从来没有这样低姿态和人说过话,你是第一个,宁蕴。我且问你,你,你在我的床上,我的花园里,我的心上这样那样地放浪形骸,你就没有对我有半分真心?”
宁蕴看着他,听他说了这样难听的话,不由得揪心:“登云兄,我努力过了。”
逃出铃兰馆的几个月,她装作十六娘子、易大姐的时光里,与他那样日夜痴缠;但是如同茶叶在水里泡过那么几次,味道渐渐冲淡。到最后还是没有爱的余韵。
“你……”孙翘双目滴下泪来。“你以为你就能和陈苍野好了?我告诉你,你自始至终是我的人。在你还没有和陈苍野交心之前,你已经就是我的!”
宁蕴愕然。孙翘将她一把拉了过来,摁到凉亭的柱子上,凑在她的耳边:“你在钟离的时候,在那医馆里的时候,你就是我的。”
“是吗?”陈苍野轻飘飘地从假山上走了下来。“不好意思了孙公子,陈四方才在假山上休憩,不小心听到了二位闲谈。”
孙翘看到他,恨意深重:“明明是我先来的,你不要想能够带走她。”
陈苍野觉得好笑:“你先来的?你且说说你如何先来的?就是在钟离的时候占过尘玉的身子吗?”
孙翘冷笑:“当然。是我第一个得到了她的,要对她负责到底的也是我。”
宁蕴惊讶地问:“什么?在钟离的时候?何曾?”
孙翘抱了抱她:“在医馆里……”
宁蕴想了下,勃然大怒,猛然推开了他:“你在我看病时候……”
孙翘道:“你别担心,我会负责到底的。”
宁蕴一巴掌重重地扇了过去:“兽物!”
陈苍野看得又怒又惊。所怒者自然不用言喻;惊者,是回想当时候自己不也是用强迫的方式得到了宁蕴?然而后来又幸运地得到了宁蕴的爱,如此罢了。无限的羞惭涌上心来。
孙翘捂着脸,苦道:“你恨我也罢,我是不会罢休的。”
陈苍野叹息道:“若谈先来后到,许大人比你我都早,此刻尘玉岂不是直接就范为上?再者……你此刻与许大人有何区别?”
陈苍野看了看气得满脸红晕的宁蕴,道:“你若真爱尘玉,就给她选择的自由。”
孙翘恨道:“凭什么她就选了你?你哪里比得上我?”
陈苍野失笑:“在下不才,也算是个靖远公世子。”
孙翘冷笑:“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陈苍野顺他话头接了下去:“在下怎么也比不上王子殿下。王子殿下既然自己开了个头,臣子便只好先把话说开了。”
陈苍野抚了抚衣袖,恭然行礼,又正色道:“王子殿下如若肯只身回王城、言明不再返回中原,尚可保钟离孙家祥和,也可保涿州以西与中原祥和。”又顿了顿,道:“邑城不可一日无主。几十年过去了,难道王子就只想着钟离,不想想自己身后的百姓吗?”
“此时陈四也瞒不了多久,料得冀王早晚也能查到。回到乌兰王城,凭借殿下聪明才智、满腹经纶,一定能力战群雄,这点某也是放心的,才敢大胆向殿下言明。”
宁蕴听得懵了。“你怎么变成乌兰王子了?”
孙翘按住双目,抬头好一会儿,才道:“你在逼我,陈苍野。”
陈苍野躬身:“不敢。”
各人沉默好一会儿人,陈苍野又加了一句:“九千岁盯着此事,叮嘱陈四切不可怠慢王子,因此好久才敢向王子言明。”
孙翘叹息了一声,深深看了看宁蕴,一言不发地慢慢踱出了庭院。
见得孙翘走了,宁蕴才抚着胸口问陈苍野:“怎么回事?”
“孙翘就是那个乌兰王嗣。很多年前,因两地通商同文一事王爷王妃闹起来,王爷固收域外陋习,而王妃力主中原显学。最后乌兰王妃怀着身孕出逃,最终到了钟离,生了个男子,那就是孙翘的爹,是乌兰王的独苗苗。”陈苍野抚这宁蕴的鬓发安慰着她。“孙翘也是他爹的独苗苗。如今涿州以西多年群雄无主,乌兰王名不正言不顺地继位了几个,王族都盼着出逃的王嗣能回去继承宗祧。然而此丑事哪里好明言?对外都说是嗣鼎丢了。”
“原来他祖上力主学习儒术,怪不得平时如此迂腐;但是实际上又是个狂放莽为的家伙,到底还是脱不去乌兰王族的豪放姿态。”宁蕴叹息。
好半天,宁蕴才又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陈苍野笑道:“你当征战多年汇集的天下情报网是个幌子?清香楼才是万漾馆的幌子。”说着揉了揉她的脸蛋。“蜜儿,你要安心。”
若是…
次日晨,来自内闱的消息便让许韶君咬牙切齿——皇后要给陈苍野指婚;论理这并不是与他相关的事儿,毕竟无论如何也指不到宁蕴头上去;只是一并而来的还有皇后认为宁蕴地位低微,绝是配不上东台舍人许韶君,要另择贵妾。
张显秀道:“两日后皇后在宫里请宴,便知道分晓。”她无奈地看看丈夫的样子,道:“奴家多言,夫君……何必惦记着宁老师?天下好女子,不是也还有很多么?”
许韶君瞪她一眼:“她是我微时所爱,你不是不知道。此人我势在必得。”
张显秀泪珠子涌了出来:“我也陪了你那么多年,你怎么就不想想我?谁将你从一个寂寂无闻的小书生扶持成为堂堂东台舍人的?”
许韶君冷笑:“若不是你,我至于抢了宁蕴的琴来做路费、费尽周折、还入赘你家寄人篱下?”
张显秀震惊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你到底,爱没爱过我?”
许韶君见她惊讶的模样,便软了下来,笑道:“夫人莫生气,在下不过气在头上——那么多年了,不爱你,又能爱谁去?”
此时门外响起咳嗽的声音,原来是张元善大人来了。见到自己女儿哭成这般,皱着眉道:“好了珊儿,你哭什么?娶个好人儿回来,给我们张家开枝散叶,有什么不妥?”说着挥手打发了张莹珊离开。
书斋里剩下翁婿二人。张元善也没什么好脸色:“又新,我虽不明你强娶那宁老师是为了什么,但是你若是能力挽狂澜办成,也是你能耐,想必冀王、九千岁、圣上都刮目相看。这事儿我不干涉,你办便是。”
许韶君恭敬地给他冲茶。张元善又道:“莹璧在羌部据闻十分得宠,那羌王小世子连连加赏。若是能尽快诞下一男半女,便再好不过了——羌王、冀王两方均是我府靠山,我们金陵老张家也算是熬出头。”
许韶君点头称是。张元善品了品茶,道:“嗣鼎一事,圣上也不许查了,我听闻不了了之?是怎么回事?”
许韶君听到这个,有点懊恼:“查到钟离孙家,便不查了,然而此人是在下带到冀王跟前,进而送到圣上跟前的……那么……也算有功。”
张元善冷笑:“你天真了,此人一早被圣上赐了剑,你以为是何故?”许韶君呆住了,张元善顺势又说:“圣上不过在等他坦白的一天。”
两日过去,正是入宫的时候。宁蕴穿着一身宫装,颇为忐忑,同行的陈满道:“姑娘你别忧心……若是,若是……”陈满欲言又止。
宁蕴早听闻这一趟是皇后要给许韶君与她解除指婚,本是好事才对。这又有何事来“若是”?
陈满看了看同乘一车的孟夫人,小声道:“今日皇后或给子鹤指婚。”
“缘何太急?”宁蕴惊道。
“还不是因为他规劝乌兰王子有奇功,那王子今日已要回去了,已带着信物到了宫里,见圣上去了——这乌兰王子说起来还是皇家远亲……”陈满道。“天家大喜。原将他给关了起来,就是因为他在寻找嗣鼎一事上失职,以及协助太子缉私不力。这会儿功大于过了。”
“那,‘若是’什么?”
“若是——另有所配呢?皇后身边不乏好女子。”陈满抱了抱宁蕴。“也不打紧,宁老师,我那儿好多弟兄都是好男儿……”
车轱辘飞快转动,多番繁文缛节,终于到了皇后殿前。
诸人均在殿前候着。偌大的前庭,毕恭毕敬地站着陈苍野等一干人,宁蕴以及孟夫人,当然还有来此候旨的许韶君。
站了好一会儿,宫人来传,请诸公进殿。
许韶君倒是平静得很。经过宁蕴身旁时候,小声在她耳畔说了一句:“你也嫁不成其他人。”
宁蕴惊讶地看着他。“你这身份,别想着能够如何。”许韶君淡然道,昂首阔步走上前去。
皇后寝殿温馨柔软,香气氤氲,宁蕴闻着颇感到熟悉。几人仍是远远站在纱橱外,并不敢抬头。
女官从帘子内走了出来,笑道:“皇后娘娘口谕,请许韶君大人上前。”
许韶君上前一步,稳稳一揖。
女官道:“许大人实在才俊,辅助冀王殿下广开农耕、水利、学堂之道,黎民受益,士绅称誉。前莱王指了铃兰馆宁蕴作如夫人,宁蕴虽然温柔嘉淑,但是良配或可更佳。因此,你的婚事暂且不议。”
许韶君道:“谢皇后娘娘。小臣与内子成婚数年未有所出,故而需纳取女子。如一时无最佳选择,那么小臣也可另择它途,妾室便虚位以待。”顿了顿,又道:“娘娘说宁蕴非佳选,实在十分有理,臣下也懊恼当时看错眼。”
女官讶异道:“许大人何出此言?”
许韶君痛心疾首:“近来臣下才查出,原来这个宁蕴,正是罪臣宁凤山之遗孽!”
诸人沉默着,唯独宁蕴讶异地抬头,看着他:“你……”
许韶君看着她气得通红的脸蛋,恨声道:“亏得臣下认为其乃贤良淑德之属。臣恳请圣上及皇后娘娘下旨,让臣下抄拿宁氏余孽!”
女官呆了呆,正要转到纱橱里去。不料纱橱另一侧上悄然传来另一把娇媚的声音:“此等费周折的事儿,哪里需要皇后娘娘费唇舌?令一干奴仆等退下。”
宁蕴听得此声音婉转柔美,煞是好听。众人抬头看向那撩开纱帘走出来的人儿。
面前所见是个风采斐然、显然等级更高的女官,正是暌违已久的国子监祭酒千金李钦。
宁蕴早知道李钦入内帷为官——或是女官,或是妃嫔;没想到这女子一路擢升,已是皇后近人。李钦似笑非笑地看着宁蕴,笑道:“宁老师,好久不见;小世子,好久不见也。”
许韶君笑道:“这必定是李钦李大人,久仰大名。”
李钦看了看他那俊朗的面容,颇为欣赏地说:“都说现今燕京双绝是玲珑显著与许大人,果然是不世出的佳人。”
李钦笑而不语,转眼看着陈苍野。“小世子越发成熟沉稳了,不过数月不见,长进飞快。”
见陈苍野并不接她话茬,便收敛了话家常的神情,在仆从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今日娘娘所盼不为别的,也就是期待为诸位才俊觅得良配,好生繁衍生息、匡扶社稷。然而许大人突然禀报此等惊天大事,也不好不核实之后才作定夺。”李钦道。“原娘娘想着为许大人再择,这会儿也正好先将你与宁老师的婚事解除了。”李钦笑道。
许韶君微微笑道:“娘娘英明。”双目看着宁蕴,胜券在握的模样。
李钦沉吟了一下,向座上一国之后请言:“娘娘,宁蕴一事,臣下认为可以请陛下跟前的林公来校验,毕竟当年宁凤山一事也是由林公经手,对宁家子女必然熟悉;另外,宁蕴尚有母亲在世,避居铃兰馆百里家的别庄,也可请来宁蕴之母以及……百里家的家眷来此质证。百里老先生必然有其道理,因此反而不易带来。臣下建议,将莱王三子之妻百里霜菊、铃兰馆少司务百里胡杨带了来。”
过了一会儿,纱橱里走出来个小女仆:“李大人,娘娘吩咐照办。另外,当年也有其他人与宁凤山一家过从甚密,届时亦可请来。”
一时便让宁蕴、靖远公一族、许韶君一行人于殿中候着,等一干人进宫。
阿美
宁蕴想象过好多次暴露于人前的情形,从来没想到是小芽儿将她送到了刀锋上。十年前,是小芽儿抱着昭儿先她一步从院落的树上跳出去,救了宁府的掌中珍——母亲说的,这个掌中珍也是假的……
忽而,宁蕴想到——不对,昭儿是奇珍异宝的传言在府上罹难之前已传颂了许久。这绝不是只让他们几口人活下去的借口。
然而小芽儿,小时候曾拉着她的手从在通衢里走过、在山岗上抚琴的小芽儿……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一层一层地来人通传说人已带到。李钦方才陪着皇后歇息去了,这会儿重新回到殿堂里,看着殿中数人仍是候着,孟夫人、百里兄妹也都已到了,均垂手站着,笑道:“可怜见的,请各位就坐吧,皇后娘娘乏了睡午觉去了,我来看着也是一样的。”然而并无人敢坐下。
许韶君略略皱眉:“此大事也,仅李大人操持,会否劳累过甚?”
李钦听出来他话中不满,便说:“许大人若是不愿意,且去请皇后娘娘来。再不济,冯贵妃娘娘来了也可。不过,皇后娘娘令本官来查,某已无去请他人之理。”
九千岁也已到了,李钦忙笑着让座。九千岁道:“我以为是什么事儿。”说着,看了看宁蕴,从袖管里取出一卷尺牍交到李钦手里,又向孟夫人微微颔首:“老夫就先告退了。”
“林公?”李钦要将他喊回来,九千岁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李钦看着卷轴,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便打开来看。一时室内静得针掉下来都听得见。
忽而李钦重重叹了一口气,将如履薄冰的宁蕴吓得几乎一跳。
“百里霜菊。”李钦将手中卷轴一收。朵朵向前一步。“宁蕴可就是当年宁凤山大学士遗孤宁六小姐?小名蜜儿。”
朵朵与宁蕴有数月不曾见,加之为了宁蕴生命无忧也曾想过将宁蕴送到许韶君怀里,为此看着宁蕴的眼神里除了忧虑还多了一分羞惭。宫里官家的问话她不敢不答。
“回李大人话,小女与宁老师……不是很熟。”朵朵福着身子道。
“本官今日是代皇后娘娘问话,你若有隐瞒,可知道这是要下狱的?”李钦道。
百里霜菊欲言又止。此时百里胡杨便再也忍不住,上前去道:“是,是,宁蕴便是宁六小姐。”
“哥!”朵朵心神俱裂,忙去拉着百里胡杨。
百里胡杨甩开朵朵的手,悄声道:“你以为到了天家跟前还能隐藏?圣上眼里万事万物如水晶玻璃一般通透,什么能瞒得住?不让爷爷来不让父亲来,便是给我们一个颜面!”说着扑通一声跪下;“小民兄妹有所隐瞒,不过为了珍重当年与宁家难得的情谊,也为了好生之德,万望娘娘恕罪!”
“你俩十年前宁府抄家时候不过小孩子,哪来什么能耐保住他们?”李钦冷笑。“得了。有这样的证言便够了。”一双妙目扫过如雕像一般静美的孟夫人。“宁二太太有什么要说吗?”
“民妇无话可说。”语调静谧温柔。
朵朵愣了,忙上前看着宁母道:“太太,太太,你说点儿话,我哥在胡说呢!”又满带恨意地看着许韶君。路途上她便知悉是此人告密,她居然还瞎着眼要将蜜儿往他身上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