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家归一庄园,后山。
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只是双胞胎姐妹俩近来新收养的一只小奶猫有点皮,午间趁着双胞胎的用人开出小楼的门那一瞬间跑了出去,小奶猫左躲右闪地一路跑向越发冷僻的后山。白氏的大宅院还有这座山已经传了好多代了,再往上可以追溯到封建时期,能一路保存着这山这院子,可见白家背后根基之深。在封建时代,白家人丁兴旺,加之家底雄厚,叁妻四妾外加各房的儿女可以把归一庄园住个满满当当,如今后山这一片的房屋因为维护不便也无人使用便拆除了泰半,后山仅剩的只有宗祠、一个小礼拜堂、一间会客堂、一间祭祖时休息还有放置祭祖物品的屋子、供保安巡山后休息用的小楼还有一个不算小的停车场。白虞追着小猫一路带来宗祠,她向来比较怵这类的物什,总觉得走进宗祠身周的温度也降低了,天色也莫名变暗了,她抽了抽嘴角,双手合十,嘴里念了两句“阿弥陀佛”,又嘟囔着“冒犯莫怪”,便追着小猫绕过祠堂,眼瞅着就要靠近停车场的位置了,小猫咪仍旧义无反顾地往前跑,白虞追得也有些累了,蹲在了草地上,小奶猫也着实气人,见白虞不追它了,它也在前方不远处坐了下来。白虞深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泥土和草植的空气,忽然向小奶猫在的地方扑了过去,将小奶猫抓到了怀里。
小奶猫在她怀里叫了几声,挣扎了两下总算乖巧安分下来。
此时从连接后山停车场的车道上传来了汽车的声音,还是两部,白虞的视线穿过灌木丛看到打头的那一辆车便是伯父白伯益的,后面那一辆车的款型十分低调,是在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经济适用的车型,这类车的主人几乎从未作为客人在归一庄园出现。白虞往回看了眼,现在撤回去似乎已经来不及了,若是被白伯益看到自己追猫追成这幅模样,少不了让礼仪老师骂自己,甚至还有可能连带着惩罚姐姐,于是她决定蹲在此处,等这两车人离开了再走。
她悄悄地挪到了更茂密的灌木后,此时两部车隔了一个车位并排停在了停车场里,车屁股刚好对着白虞躲着的这排灌木丛。
从那部大众款型车的驾驶座走出了一位面相不善戴着黑墨镜的司机,他恭敬地打开后座的车门,从车后排走出了一位穿着普通POLO衫,同样戴着墨镜,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嘴角下撇脸上沟壑纵横出一股子凶狠气质的男人,白虞搂着猫忽然害怕起来,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发现。幸好那两人没多张望,很快钻进了白伯益的那辆车后座,白伯益的司机也走了出来,白虞发现今天为伯父开车的人是他的贴身助理,而非普通司机,这下她意识到自己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此处。获得这个认知的她越发紧张,不得不屏息敛神,保证自己不被他们发现。
在停车场的四人并未想到在后山停车场的灌木丛里躲着一个人,他们甚至将车窗开了条缝就开始了交谈。
“我想,我与邦本兴业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请问,李会长寄给我这张照片是什么意思?”白伯益的声音里潜藏着愠怒。
邦本兴业。白虞听过这个名字,前身是个黑帮,现在对外宣称自己已经洗白了,不过谁都知道他们仍然涉黑涉恶,他们也并未特别遮掩什么。伯父怎么会跟黑帮搅和在一起……
“意思就是,你跟那小子谈的什么狗屁交易不作数,想轻易地跟邦本兴业划清界限没这么容易。”那位李会长声音粗砺,语带威胁。
“我已经跟姓沉的先生谈拢了,而且他也如约把我家传的画还给了我……”白伯益的话直指李会长的痛处,他的副手背着他谈拢了交易,并且自作主张地把画还给了白家,也就是说沉易之已经把自己的会长给架空了。
李会长默了一会儿,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我不知道那个猖狂的小x崽子做了什么,但是我这里有的是白家伙同黑帮的证据。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你不能轻视我手上的证据。”
车里的交谈声音终止了,白虞用手死死地捂住了嘴巴,蹲着的双腿开始发麻,她却不敢挪动身体,她觉得自己的大脑几乎接收了过多的信息而陷入了瘫痪的状态,每一件都精准地敲碎了她出身至今对自己家族的认知。白家与黑道有勾结,家传的画曾经一度抵给了黑道……
“你想要怎样?”白伯益的声音再度响起,他似乎看完了李会长手上的证据。
“你别想着把我悄没声地灭口,现在是什么时代,是信息时代,这种东西都是有备份的。更何况……”李会长顿了顿,忽而嘶哑地笑了起来,“还有,你知道为什么混小子架空了我却不敢杀了我?因为他怕我有后招。白先生,你大可以试探一下,我有没有后招。”
“你想怎样?”白伯益压抑着怒气又问了一次。
“我想借白先生的手,把沉易之那小子还有范徵那小子除掉,最好是用合法合理的方式。”
“一个黑道跟我谈合法合理?笑话。更何况你如何能保证在除掉那两人之后,你的这些证据就会销毁?”
“哈,白先生真糊涂,跟沉易之还有范徵关联的人可不就是你们白家人吗?你若是不放心这些证据,大可以把这份错误推到那女人身上,说关联黑道的人是她,你们本家不就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了吗?你们这种大家族不是最爱干这种事了吗?”
白伯益沉默了,没有反驳,李会长提出的这个要求,在关联上白蓁之后变得无比诱人,如果能顺水推舟地把白蓁推出去背负骂名……
“哈哈哈,看得出来,白先生你好像很心动啊。话就说到这里,我的耐心很一般,希望能尽快得到好消息。”说着,李会长干脆地推开车门回到了自己的车上,很快那辆车绝尘而去。
蹲在灌木后的白虞觉得双腿都不是自己的,双足冰冷又麻痹,可她仍然不敢动,怀里的小猫被她搂得太紧忽然开始剧烈地挣扎,白虞手一松,它便立刻逃了出去,此时白伯益的车刚巧发动,小猫慌不择路被车轮压了过去。
白虞盯着那团血肉模糊的,感受到一股酸气自胃部冲上,只逼出了她的眼泪,她将顶到喉咙口的酸水咽了下去,喉咙和食道涌上被灼烧的恶心。白伯益的车很快消失在车道拐角,白虞立刻跌跌撞撞地返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