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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就被发现怀了孩子,大伙儿都以为是姓方的,谁也没想到,她自己说是何慎思的,你爸爸二话不说当场就认了,你说,这还能有假?”

方思慎静静地盯着帐篷顶。半晌,问连富海:“连叔,你说我妈那时候喜欢……喜欢姓方的,那她怎么会和我爸好?还是你觉着我爸是那种胡来的人?”

连富海被问住了:“这……你这么说,还真有点奇怪。”

当年暗恋蒋晓岚的年轻伐木工人连富海,因为蒋何二人公开供认不讳的内幕遭到沉重打击,半辈子过去,从未想过要去怀疑。

这时方思慎又问:“连叔,你觉着,我爸临终,会故意编那种假话骗我?”

连富海摇摇头:“应该不会。”突然想到什么,话都说不利落了,“阿致,你不会真的是……姓方的……”

“不是。连叔,这个我知道。”

“啊,那……”连富海糊涂了,“那晓岚她……她……”

“连叔,”方思慎舔舔嘴唇,脑子前所未有的清晰,“你觉着,我爸那人,如果……如果有女孩子受了欺负,求他……认下孩子,他……会不会答应?”

连富海被问懵了。

过了片刻,他重重点下头:“会。你爸爸……他就是这种人。”

反应过来,声音发抖:“阿致,你别瞎猜,你妈妈她……她……”仿佛有什么隐藏在黑暗中的妖魔就要跳出来一般,饶是连富海铁骨铮铮一条汉子,事关心中珍爱之人,也不禁慌张无措,“怎么会……阿致,你别瞎猜,别瞎猜……”直觉却告诉他,最残酷的猜想,往往就是真相。

“连叔,你说得对,妈妈她心里苦。要是……妈妈早些遇见你,嫁给你就好了。”

父亲到底是谁,谜语猜了这么久,谜底早已不重要。方思慎这一刻只觉亏欠养父和母亲太多太多,特别是有生之年只从儿子那里得到畏惧的母亲。泪水悄然滑落,为这迟来的对妈妈的思念和爱。

“你妈妈……去世的时候,我不止一万次想,她要是嫁给我就好了。可是现在……你看看,嫁给我有什么好?穿不上一件新衣,吃不上一顿好饭。叔没文化,没本事,配不上你妈。”

方思慎想:真心喜欢,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只是这人世间,贫贱夫妻百事哀。

树桩上的手机屏幕闪了几下,方思慎拿起来,又没了。

连富海收拾心情,道:“你披上皮袍子出去,往高处走走。”

走到高地,果然信号虽弱,电话终究接通了。时断时续,勉强能维持对话。

洪鑫费了好大劲,才把晚上的应酬推掉,躲回房间。如杜焕新所言,车牌就是通行证,“雪豹”军车直接开进政务府招待所,晚饭是市长秘书安排的。据老林讲,若杜焕新来,必定市长亲自接待,小舅子来,秘书陪同勉强算过得去。吃完山珍野味,又安排了“独具地方特色”的娱乐活动。洪大少知道这一闹不到半夜不能消停,推说明天想早起打猎,才讨了个清静。

“你说去拜坟,怎么样了?”

难为他居然一直惦记着这个,方思慎嗯一声:“还好。我要找的人找到了。”

“找到了就好。你明天怎么走?”

“我定了出租车。”方思慎这才想起出租车的事,等会儿得记着给司机打电话。

“我跟你说,我现在在也里古涅。”感觉方思慎情绪不高,洪大少认为不是设计惊喜的好时候,决定老老实实跟他打商量。

“啊,你怎么……”

“来打猎玩儿,顺便接你。你定了几点的车?”

方思慎算算时间:“晚饭前肯定能到。”

若硬要去接,书呆子多半不高兴。自己不熟环境,等这头车开过去,还不如他从那头直接过来。于是洪鑫问:“那我在宾馆等你?”

“好。”

两人对好细节,在一阵刺啦噪音中结束通话,然后联系出租车司机中午直接到芒干道来接。方思慎潜意识里不太放心那曹副所长,故而不准备在阿赫拉再做停留。

回到帐篷,连富海望着他:“阿致,你这趟回来,是为了搞清楚你爸的遗言?”尽管有了那样的猜测,他并不打算更改何慎思的称谓。

“是,回来看看连叔你,顺便问问这事。本想拜一拜爸妈的坟,但是林子里老树都没了……”不知怎的,跟洪鑫通过电话,心情莫名轻松许多,重新说起这些,语调十分平和。

连富海听到最后一句,脸色微变:“你爸的骨灰,被姓方的起走了……你不知道?”

“什么?”

“你真不知道?”

方思慎茫然摇头。

“就是你走那年秋天,姓方的突然回来,说是给你办收养手续,把户籍迁到京城去。又说你爸本来就是京城人,应该迁回去重新下葬。我问他要不要把你妈也带走,他说拿不了。我……咳,阿致,叔对不住你,叔动了私心……”见方思慎眼睛一眨不眨瞅着自己,硬起头皮道,“当时那片林子砍到跟前来了,咱们一块儿种的松树迟早保不住。我想着,总不能让你妈迷了路,便自作主张……把晓岚移到里头去了……你要是想带走,叔明早就领你去……”

原来竟然还有这么回事。

方思慎定定神:“先这样吧,连叔。这次没准备,等下次再说。”

一对无奈夫妻,死后各自被爱人带走。或者,是另一种缘分?

第六六章

初九一早,洪鑫便跟着老林、小刘,市长秘书,外加两个本地陪同人员,进森林公园打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丰厚的积雪,密集的树林,洪大少一阵兴奋,猛跑几步,陷在雪地里打了个滚。

几个人都很高兴。清脆的枪声划破寂静,惊起一群飞鸟。

洪鑫一直坚持射击训练,虽然第一次使猎枪不大习惯,但很快就上手了。可惜大冬天能打的猎物不多,作陪的市长秘书一个劲儿劝说洪少夏天再来玩。

老林笑道:“其实冬天打猎,除非碰着狼和黑瞎子之类,并不一定靠枪。”言谈间讲起雪地里挖陷阱设圈套的技巧,几个人听得兴致勃勃。

两个本地陪客也跟着说起过去张罗捕鸟的趣事。

“要我说,冬天第一好吃,就数烤鸟雀,冬天第一好玩,要数捕鸟雀……”

老林接话:“好玩一般,省事倒是真的。一网下去一麻袋,比这么拿枪一只只打可轻巧太多了。”

洪鑫从未听说过还有一麻袋一麻袋捕鸟的事,十分惊奇。

那人便耐心地给他讲解:“林子这头挂一张大网,人在那头起哄,鸟都吓得冲这头扑棱,不管多少,统统挂在网上没法脱身。”

洪大少依然费解:“怎么会没法脱身?”

“冬天鸟又肥又笨,突然受惊,就知道往前扎,那网眼比鸟身子小,头进去了,身子可不正好卡在中间?这时候你只管上去一只只摘下来装袋子里,多的时候几麻袋都不稀奇,全是活的,满袋子叽叽喳喳的叫……”

另一人道:“十年前还行,现在可没这好事了。”

几人说得热闹,洪鑫听着有点不大舒坦。心想大概是因为到了书呆子的家乡,总觉得书呆子要听说这种事,肯定难受。

打了几只鸟,两只兔子、野鸡,最后还射杀了一头马鹿。洪大少正腹诽这森林打猎也太容易了,转念便想到,猎物多半是养在里边的,为了客人特地轰出来挨打也说不定。顿时有点兴致缺缺。

午饭就在公园边上野味馆里吃,现杀现做。饭前打了一次电话,没通,想着饭后再打。谁知新鲜的鹿血鹿肉和着烈酒下肚,除了开车的,剩下几人竟是越吃越来劲。吃到后来,洪大少跟老林,还有那市长秘书,推杯换盏称兄道弟,勾肩搭背东倒西歪,别提多热络。

这一顿酒肉应酬吃了两个多钟头,三位久经考验的场上精英都有点喝高了。回到宾馆,直接躺倒。等洪鑫一觉睡醒,迷迷瞪瞪爬起来,以为拉着窗帘,所以屋子里光线黯淡。伸手扯开,窗外灯光点点,天竟然已经黑了。

他愣了愣神,猛然怪叫一声,打开灯,心急火燎地找手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不死心的拨了又拨,甜美的女声始终淡定。一把冲到服务台:“有人找我没有?姓方,二十多岁,这么高,这么瘦……”

女服务员认得他是贵客,一脸甜笑:“对不起,没有。”

“真的没有?”

服务员把当班记录又看了一遍:“真的没有,今天下午只有两位女客。”

心一下子沉到底,洪鑫懊恼极了,抬手在服务台上狠砸一拳。服务员吓一大跳,幸亏大理石桌面结实,见客人悻悻地甩着手走了,才放下心来。

洪鑫坐在宾馆大厅里,看看表,不到八点。莫非路上耽误了,还没到?手机隔五分钟拨一次,总是那句蛋疼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把通话记录再次翻出来从头到尾看,唯一一个未接电话,是二姐打来的。给二姐回了条信息,在大厅里坐立不安地等着。

等到八点半,实在等不了了。心想书呆子定了出租,只要不是黑车,那就肯定有案可查。找到市长秘书的号码:“齐哥,是我。求你帮个忙,找下阿赫拉出租汽车公司。”

齐秘书正想洪少爷有啥事,听见这句,“噗”地乐了:“洪少,阿赫拉还有出租汽车公司?我怎么不知道?”

洪鑫没心情跟他开玩笑:“是这样,我有个朋友约好从阿赫拉坐出租来,早该到了却没到,能不能劳齐哥帮忙查查?”

那边却没有马上答应:“能问下是洪少的什么朋友吗?”

“大学同学,从京里来探亲的。”

“阿赫拉本地没有出租,应该是从这头叫的车。小事一桩,我帮你问问。”

不大工夫,电话来了:“洪少,今儿没有车去阿赫拉,你那朋友是不是叫的私车啊?”

以方思慎的习性,不可能在有出租的情况下去找黑车。明知道太不礼貌,洪鑫还是忍不住道:“齐哥,都查了?真的没有车去阿赫拉?”

“都问过了。跑阿赫拉是大生意,往返差不多一天,不打表,照行市提成,回来都要跟老板报备的,这是规矩,不可能漏掉。”齐秘书解释得很到位。

洪鑫心头发紧,匆忙想起一茬:“那齐哥,劳你再问问,初七那天有没有载客从这儿去阿赫拉的?”

过一会儿,回复来了:“还真有,就一个。你别急,我叫那司机上宾馆找你,当面说清楚。”

不过二十来分钟,洪鑫等得心头冒烟。看见大门被推开,霍地从沙发上站起身。

进来三个人,一个是齐秘书,一个是狗腿的出租车公司老板,还有一个就是初七送方思慎去阿赫拉的司机。

“这位……呃,您好,您好。没错,是我,初七送一位客人去阿赫拉……对,年纪不大,京里来的。我还介绍他住在表叔家呢……啊,今天?今天本来是说好要去接的,早上孩子不舒服,跑了趟医院,有点晚了,正巧就接到他电话,说是有便车,不用去了……那个,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面前的小伙子年纪明明不大,沉着脸的样子却叫人轻易不敢出声。司机猜来猜去也猜不出是哪里的大人物,让老板亲自带自己过来回话。

“这位师傅,麻烦你把那位客人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都给我说说,一件也别落下。”

“这个,先去了林管所找人,没找着,又上了趟芒干道……”经过原本十分简单,司机生怕对方不满意,连表叔家晚饭吃的猪肉白菜炖粉条,早上吃的烙饼咸菜大渣粥都说了,最后回到今天上午的电话。

洪鑫听完,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大元首:“辛苦师傅特地跑一趟,谢谢了。”

司机有点过意不去:“这……太客气了,什么忙也没帮上。”转身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又跑回来,“对了!今儿上午那个电话……”

洪鑫急道:“那个电话怎么了?”

“听声音……不是太像,我看号码对,就没多想,还以为他感冒了……”

“真的?!”

司机被洪鑫吃人般的眼神吓住了,情不自禁开始退缩:“是……不是特别像……但那会儿我正着急孩子,脑子有点乱,也说不好……”

洪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谢谢,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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